裴昱臣好似对宋公子的挑衅浑然未觉，只是微微抬起了眼皮，深邃的眼眸透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淡然。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我与楚沅自然关系亲厚，就凭你这般浅薄的手段，也妄想挑拨离间？”


    裴昱臣的目光轻轻落在对面的男子身上，犹如在审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没有半分紧张。


    紧挨着他坐的云楚沅微微低头，忍不住想要发笑，想不到看起来清风霁月的裴县令，说起谎来也脸不红心不跳。


    既然裴县令说他们二人关系亲厚，云楚沅肯定不可能拆穿他，她反而十分配合地贴近他，缓缓伸手，动作无比自然地挽上了裴昱臣的胳膊。


    “哎呀，这都被宋公子你发现了，我家县令大人当然能做得了我的主啦，我们两人向来是他主外我主内。”


    云楚沅故作娇羞地捂了捂嘴，脸颊上飞起两抹红晕，她的手指不经意地搭在裴昱臣的臂弯处，似是无意间触碰，却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暧昧情愫。


    裴昱臣的表情微微一怔，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云楚沅挽着自己胳膊的手上，他没想到云楚沅这么豁得出去，为了蒙蔽别人，竟不顾清白，主动亲近男子。


    严肃古板的男子哪里会想到，这只不过是身旁的小女人玩心四起，戏瘾犯了而已。


    迟疑片刻后，裴昱臣并未过多抗拒，脸上浮现出一丝礼节性的微笑，正面迎上宋明轩看好戏的眼神，无人知晓他此刻浑身僵硬。


    云楚沅顺势倚向男子的臂膀，虽未严丝合缝地贴近，却也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她发丝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萦绕在二人之间。


    “裴郎，有你在我放心。”云楚沅仰起头，眼神专注地看着裴昱臣，口中轻声说着俏皮话，仿佛他们就是情意绵绵的眷侣。


    宋明轩端起小二奉上来的茶，轻抿一口，露出会心的微笑，“原来如此，裴大人还真是护短呀，在下不过是想和云姑娘再订购一批蟹黄酱，您便不高兴了，想来是怕云姑娘受累吧。”


    裴昱臣心里冷笑，这人话转得倒快，方才那意思可不像是要付银子的，这下瞧见云楚沅与自己这个县令亲密无间，立马变了态度。


    眼里只有利益，这便是为何他不喜与商贾打交道的原因，裴昱臣的眼神落在身旁女子身上时变得柔和，倘若天下富商都如楚沅一般心地善良，那他便能宽心不少。


    心地善良的云楚沅眨眨眼：“宋公子，人家只不过是从渔村来的小渔女，做吃食还行，可生意上的事懂得不多，所以才叫裴郎来为我出出主意。”


    云楚沅又不傻，她只是从来没做过大生意，所以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没进入谈判的状态，不过有足智多谋的裴县令在旁边兜底，她还是很松弛的。


    宋明轩被冷若冰霜的裴昱臣盯着，也不好再拐弯抹角地试探，他把真实情况向他们透露了一二，“蟹黄酱的确很赚钱，我请人为其作了首诗，在蟹宴上拿出来供人品味，结果这蟹黄酱惊艳四座，不少人都被它的滋味折服了。”


    云楚沅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声音清脆地问道：“然后呢，然后呢，一百瓶蟹黄酱全都卖出去了？”


    宋明轩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云姑娘，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如此轻易就卖掉呢？我放出消息称蟹黄酱只有三十瓶，价高者得，之后每一日再拍卖几十瓶。你猜怎么着？最低价是一百两银子，最高的那瓶卖出了五百两。”


    云楚沅惊讶地张大嘴巴，她以为再怎么贵，一百两就顶天了，五百两也太夸张了吧！


    难道有钱人都这么阔绰吗？原谅她见识浅薄，无法理解富商的脑回路……


    可惜这么多银子，都不是她的。


    想到这里，云楚沅的脸一下子垮了下去，她赚二十两银子便沾沾自喜，看看人家，营销一番后，瞬间赚了上万两银子，云楚沅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这还都得归功于云姑娘你呢。”宋明轩又说了一句扎心的话。


    裴昱臣瞧着云楚沅把手放在桌下，死死绞着手中的帕子，脸上还要假惺惺地赔笑，忍俊不禁。


    “宋公子赚了这么多银子，怎么不分给我们家楚沅一些？”


    裴昱臣修长的手指搭在膝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想必宋公子来临海县并未掩人耳目吧，这要是有其他人也来云记定制酱料，那我们是应还是不应呢？”


    云楚沅只想拍手叫好，裴县令，你就是我的嘴替！


    “哎哟，裴郎，话不要这样子讲嘛。再怎么说，宋公子也是我们的老顾客，肯定要给优惠的呀，其他人想买，那我们肯定是要提价的。”


    他们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宋明轩脸都唱绿了。


    宋大少爷怎么会允许这颗摇钱树被别人染指呢！他这次亲自来临海县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和云记签订契约，让云楚沅允诺蟹黄酱只卖给宋家。


    “云姑娘，开个价吧，多少银子你才愿意只把蟹黄酱卖给我们宋家。”宋明轩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他已经做好了对方会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裴昱臣微微坐直了身子，朝云楚沅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趁现在有要求尽管提。


    “宋少爷，我们云记的东西品质如何，你心里也清楚，那我就直说了……”


    云楚沅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方才贴着裴昱臣撒娇卖乖的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正色道：“我可以给你蟹黄酱的独家代理权，保证你们宋家长期享有江南的市场资源，但作为交换，我要两成的利润。”


    听了她的话，宋明轩微微愣神，虽然像“代理权”、“利润”这些词语他不是很明白意思，可两成他听懂了。


    这丫头不想直接要一笔大银子，而是把他们宋家当成钱袋子，随时取走卖蟹黄酱赚的部分银子。


    这种法子他从未听说过，可见多识广的宋明轩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一次拿走大把银两对急需钱的人来说固然很不错，可这样也斩断了他们与卖家后续卖货的联系，是赚是亏都不能再过问了。


    这对于已经知晓自己的产品价值千金的云楚沅来说，显然是无法接受的，她怎么能捡了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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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丢了西瓜，放弃能生钱的东西呢？


    宋明轩也明白了她的想法，不由在心里暗想这姑娘也没那么愚钝啊。


    “云姑娘，我能接受每卖一批货就给你分银子，但两成利太多了。蟹黄酱之所以能卖出这个价，还要靠我宋家的人脉，而且我为了造势也花了不少银子，你不能只让我赚这么点银子呀。”宋明轩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利润，可以拿；两成，太多了。


    两人扯皮了一番，最后敲定云楚沅拿一成的利润，但如果以后云记开到了江南，也可以售卖蟹黄酱。


    云楚沅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乐开了花，就这一成利就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而且她的云记商行开始跑商后，肯定是要去江南的，到时候就可以借宋家的势在那里站稳脚跟了。


    在湘香馆用完午膳后，他们一行人参观完云记加工坊，又在临海县转了一圈，云楚沅在路上为宋公子描绘了一幅蓝图，极力劝说他投资。


    “云姑娘，你说的这些不过是空中楼阁，临海县在我眼里就是一个价值不高的小地方，我没有看到你说的那些可能。”


    宋明轩不为所动，他用手中的折扇指向荒芜的南北两片区域，“你要我在这种地方出银子经营铺子，别开玩笑了。”


    云楚沅不愿放弃：“宋公子，你去我们小渔村看看，就知道我们临海县哪里不同了，县城内的变化还不够明显，可是我们的滩涂养殖那是非常有前景的，等我的云记商行去外地签下订单后，立马就会带动县城的经济。”


    “宋公子，据我所知，你们宋家如今急需新出路，不去小渔村看看可是你的损失。”陪同在云楚沅身旁的裴昱臣淡声说道。


    严清肃到了江南后，给裴昱臣送来了一封信，江南的形势不容乐观，杜青岩联合许多富商私下里贩盐，打压那些不愿同流合污的商人，宋家就是他们的重点打击对象。


    宋明轩面露迟疑，这次合作，他自认为是屈尊降贵，要不是江南许多富商在杜知州的示意下联手对付他们宋家，他怎会病急乱投医，来这临海县另辟蹊径。


    裴昱臣刚想再说些什么，青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大人，陈县丞有事找您。”


    见裴昱臣眼神犹豫，云楚沅立马劝道：“裴大哥，陈县丞找你想必是有要事，你先去忙吧，我可以自己带宋公子去看我们的滩涂养殖。”


    “好，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裴昱臣点点头，又不放心地对青竹叮嘱道：“你跟着云姑娘一起去，有什么事就立刻来回禀我。”


    “是，大人。”


    马车一路浩浩荡荡地将他们送至小渔村，云楚沅把宋公子带到了小渔村的海边。


    这片广阔无垠的滩涂之上，一群渔民们以海为田，正在劳作。


    他们头戴宽边草帽，背上扛着沉甸甸的工具，在这里挥洒着汗水，一双双被海水浸得粗糙的手，正忙碌地分拣着收获。


    粗壮的竹竿插在近海的滩涂中，用绳索紧紧固定，筏架上挂满了笼子、扇贝串，它们随着海浪轻轻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