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

作品:《周昳礼

    34.


    帝京禁庭申时三刻


    商彧今日午时正刻到达禁庭,皇上已经午睡下,商彧便被安置在一所值房内。


    现在,皇上醒来,商彧被传召,由皇上身边司礼监掌印太监朱亥领着,前往皇上所在西苑。


    “臣雍州总督商彧叩见圣上。”


    红墙黄瓦,雕梁画栋,穿行而过笔直华美的走廊,商彧弯下膝来,跪在门前行君臣之礼。


    “进来吧。”


    重帘叠帐,烛火掩映间,皇帝的声音传来,雄浑威武。商彧这时候忽然不着边际的想到,如果周昳礼现在在这里的话,一定不会木木麻麻觉得无趣,会展开她的奇思妙想。


    她会想象出什么呢?


    深宫大院,荒野丛林。王侯将相,豺狼虎豹。


    “徐太炎死了。雍州的事,本早该召见你。异族突袭,江承安三日清剿敌人,你是有功的人。”


    房间内,药味很沉重。苦闷而艰涩的草药味仿佛化为有形,塞满了整个房间。


    皇帝面色红润,神态怡然从容,声音中气十足,要不是这房间,倒不知生了病。


    听闻这话,商彧头更低了些:“平阳之战,周秩礼匹马当先,江承安率兵迎敌。”


    “徐太炎两年巡抚,鞠躬尽瘁。臣身为雍州总督,竟待徐太炎暴病身亡方才知晓,竟容异族人打入门前方才觉晓。上惊扰圣上,下激起民愤,中不恤良臣,此为不尽忠,不尽孝,不尽义。”


    “臣之罪深孽重,岂敢再腆厚颜蒙受皇恩,还请圣上责罚。”这些话说完,商彧已安安分分跪下。


    看起来规规矩矩极了。


    皇帝早已将目光从正在创作的画作上收回,投放到商彧身上。


    他深深眯了眯眼睛,烛火摇曳,其幽黑深邃的眼眸闪烁出如鹰隼般阴狠锐利的光芒,转而又笑:“朕说你有功,你自称有过。朕依你,那就判你个无过。”


    笑着言语间,眼睛里又融进去三分慈蔼。


    这三分慈蔼也没消散冰重霜寒的威严,听起来仍旧冰冷刺骨。


    商彧从地上起来。


    濡弱谦恭。


    皇帝在画作上描摹着,换画笔的间隙抽空跟商彧说:“你递上来为剿灭异族的将士请功的名单,朕已经看过了。”


    “江承安,周秩礼,夏结......赏,该赏。”


    皇帝现在作的是人物肖像,上面是一个男人,一个极美的男人。天下的九五至尊都一样,皇帝也喜欢收集一切奇珍异宝,但他自己更喜欢作画,他喜欢画人。


    但人是人,画是画。


    他自己画出来的肯定与真实的人有所区别。


    所以皇帝在领略了人的风情万种后,通常会让人消失,这样便只有他真实的画了。


    “汤复舟呢?你说说,朕该怎么赏。”


    汤复舟就是雍州布政使。


    明嘉二十年初,徐太炎受杨绮杨阁老一方人士举荐升任雍州巡抚,同时内阁胡铮胡阁老一方也派下汤复舟和高烨分别担任雍州布政使和按察使。


    皇帝没等商彧回答,继续说了:“冀州总督,原本这个职位是徐太炎的。”


    他“嘶”了一声,提起画笔,不知是画错了还是有何不称心如意的。


    “徐太炎走了,这个位置该落到汤复舟头上啊。你说呢?”皇帝的目光这时又落回到商彧身上,似是意有所指又恍若空无一物。


    “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商彧脸不红心不跳大义凛然说道,“一切的法令和章程请由皇上做主,臣谨听圣命。”


    皇帝盯着画作:“你让朕很满意。”


    “依朕,之后更让朕满意。”


    “雍州两案接踵而至,牵扯甚广,再等一等,等到尘埃落定。”


    皇帝念叨着:“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就都好说了。”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生出的这副皮囊是不错,肤如凝脂温润如玉,眉眼鼻梁该藏锋的藏锋,该守拙的地方守拙。


    就是太无趣了些。


    不过既然藏锋守拙,其心相又怎会真如其表象所现,安分守己,一举一动像特意迎合规矩礼法精心制作出来讨人喜欢的木偶呢。


    这样的人不适合在他的笔下作为画作,适合在他的王国里作为画作。


    35.


    觐见完皇帝,商彧回到自己在帝京的住宅,换下红色官袍,草草吃了点东西,起身去往太子府。


    太子府内,王庸辅已到。


    “商彧,你和皇上说了什么。就在刚刚,杨阁老被叫过去西苑了。”好久不见,王庸辅拉着商彧说话。


    “殿下。”商彧向太子行礼。


    和他们相比,太子才是真正的濡弱谦下,他急急忙忙过来,走到商彧身前拂起商彧:“商师傅许久未见,一路辛苦了。”


    商彧对太子和王庸辅说:“皇上召见我,我为参战的将士还有江承安、周秩礼、夏结和汤复舟请功,皇上没有立即批准。”


    王庸辅:“皇上这是另有安排。”


    “就看杨阁老回来怎么说了。”


    太子总是为徐太炎的死感到遗憾和伤心:“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我们的不对。”


    太子的两眉间也总是留着一缕忧愁:“徐太炎的家人,可生活得还好?”


    说到这个,王庸辅也沉默不语。


    土地清丈利国利民之所在,就是归还给农人应有的一亩田。农人有了这一亩亩田,就不会饿死街头,忍饥受冻,勒紧裤腰带为乡绅耆老卖力耕种。


    这是因为有了这一亩亩田,农人至少是耕自己的田向国家纳粮。王公贵族再怎么,也是要点脸的,毕竟他们的脸、他们的信誉就是他们的江山社稷。


    没了脸没了皮,他们的江山社稷也就落于风雨飘摇之中,要等待新主人了。乡绅耆老就不同了,农人如果耕他们的田向他们叫租金的话,反正田是他们的私有财产,交多少租金,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你不干,还有别人。


    当初徐太炎上陈的那条请圣上支持他大刀阔斧进行土地清丈的奏章,虽然王庸辅之前也觉得商彧行进土地清丈速度有点慢了,但徐太炎还是令他感到震撼。


    徐太炎的奏章首先得到了胡铮胡阁老的大力支持。


    自然地,后面就是地方上汤复舟和高烨的大力支持。


    很奇怪。


    因为虽然他们这些家大业大之人的家不在雍州,但这样做,也无异于玩火自焚。


    杨阁老想不明白他们这是何意。


    王庸辅虽也已年迈,但经这一遭,全身的血都被徐太炎重新激热了起来。徐太炎的刚直、强硬,让他看到了土地清丈在整个王国被完成的希望。


    王庸辅去信给徐太炎,表示自己的支持和对徐太炎的肯定。


    然后明嘉二十二年正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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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晚,徐太炎死了。


    王庸辅呆坐一宿,头发白了两鬓,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精神的老头了。


    商彧:“徐夫人一切都好,徐大人的女儿将要嫁于户部侍郎杜大人的儿子杜峪风了。”


    太子点点头,低声说道:“来到京城也好,我们更方便照顾她。”


    太子话音刚落,王庸辅抢着说道:“商彧,那段时间,你辛苦了。”


    商彧对王庸辅笑了笑,也道:“王大人,这也才半年不见,您的头发白的这样厉害,也是辛苦了。”


    商彧对太子说:“殿下,汤复舟及其背后连结雍州冀州两地豪绅,以徐大人之兴令徐大人而亡,令其政息。


    一切可等杨阁老回来再议。”


    太子:“六年前那场战争,马辰虎被杀,异族人破雍州,沿着长城长驱直入到帝京城。父皇对此一直心有余悸。


    今年又逢战事,父皇的急症也由此而发。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父皇病发之时是如此,两三天卧病床榻,可已经过去月余,还是存有病症。”


    问商彧:“何九江何大夫可请来了?”


    商彧答话:“说来也巧。臣也是许久未曾闻得何大夫音讯,这是雍州又逢战事,何大夫领着弟子来到前线治疗伤者。最近在平阳梁州防疫治病,才偶然得见。”


    “已经被臣带来了。”


    “好。”太子两眉之中的忧愁总算微微消散,露出一个苦中存丝甜的笑。


    36.


    商彧在太子府用了晚膳,饭后和太子、王庸辅王阁老细细谈论了雍州的土地清丈,以及其他在雍州施行可以推广全国的方策。


    三人专心聊着,但同时,心里也都有隐隐的紧张。


    直到月上枝头,杨绮踩着院内飘摇竹影来到室内。


    三人不约而同停止了谈话,站起身来到杨绮身边。


    “阁老。”“杨师傅。”“大人。”


    杨绮一品官袍补服上绣着仙鹤,他今年也有六十了,却神采奕奕,眼睛如星辰一样明亮有光,满头白发却面色红润,有仙风道骨。


    杨绮对三人说:“土地清丈一策不能在雍州进行了。皇上准备调汤复舟前往冀州担任总督。


    雍州布政使的人选被交由我们来定。”


    王庸辅:“准备调任?准备调任是什么意思,我们选好了布政使,汤复舟就可以立即滚蛋了吗!”


    王庸辅对汤复舟这个阴险小人是嫉恶如仇的。


    他很愤怒,也很难过和伤心。


    杨绮看向商彧:“冀州巡抚、布政使按察使一众大小官员,皆没有我们的人,也没有胡大人的人。


    虽然土地清丈一策不在雍州进行,商彧,你对雍州熟悉,你可想好布政使的人选?”


    王庸辅反应过来,深深呼出一口气,大部分的愤怒都释然了。


    商彧答话道:“李铎新。”


    太子困惑,疑问道:“杨师傅,王师傅,商师傅,你们就别打谜语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商彧回答太子的话:“冀州没有我们的人,也没有胡大人的人。从雍州到冀州,汤复舟已成弃子。”


    雍州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斗兽场,所有与雍州有关的人,商彧,商彧背后的杨绮,王庸辅,徐太炎,汤复舟......都已进入了这所生死局。


    没有退路。


    谁出局谁死,谁赢谁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