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是大伯一家人的欢声笑语，站在阳台这边的路辞年依稀能听到。


    每每这个时候他都感觉自己像是处在屋外，清晰看着别人家的欢乐。


    无论是自己家，还是大伯家，他都没什么归属感。


    手机响起提示声，这是他为云眠新作品更新所设置的特别提醒。


    几乎是声音响起来的同时，路辞年立即划开手机查看，云眠的新作品今天加更了两章。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脱离了周遭环境，愉悦悄悄爬上心头，嘴角不自觉染上笑意。


    “这是看见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路奶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站在那里有一会儿了。


    “奶奶。”


    路辞年脸上闪过诧异，但没有被抓包的窘迫。


    “吃饭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心不在焉的。”


    路奶奶笑着开口，想到刚才看到的路辞年瞅着手机时的笑颜。


    路辞年很久没这么笑过了，在家里即使他也会舒展笑容，但她知道，这笑容下，大多是路辞年计算过的情绪外露。


    “去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路奶奶拍拍路辞年肩膀，与其让他留在家里沉浸在表面温馨中，还不如让他做些想做的事。


    心里有了惦记的人，自然总是想与对方在一起。


    路辞年惊讶：“奶奶，我——”


    一时间半会儿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大脑被强烈喜悦充斥，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初一家里没什么事，初二一定要回来，得出门拜年。”


    “谢谢奶奶！”


    路辞年声音难掩激动，当即转身离开。


    -


    云眠除了中午给新文加更两章后，一整天基本上都是在陪安安玩和追动漫。


    下午出门倒垃圾时，碰到物业检查安全隐患，这层楼除了她还在，别的住户家里的水电闸都关了。


    安安被云眠安置在视线范围内，她系上围裙开始准备年夜饭，她习惯晚上吃年夜饭。


    突然间，门铃响了，云眠吓了一跳。


    现在还会有谁登门？


    谨慎起见，她没有立即开门，移到门上猫眼打算一探究竟。


    同时，一道她十分熟悉的声音传来：“云眠，是我。”


    云眠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但门外的人确确实实是路辞年。


    他还穿着早上离开时的深色大衣，身形高大，耳尖和鼻子有些冻红了，这样的他有种让人想捏捏脸蛋的感觉。


    开门后，云眠本想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但在面对面见到路辞年这一刻，她的心在砰砰乱跳。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此刻，两人周遭气氛渐渐变得不一样了，云眠的心境也是如此。


    除夕夜，白天已经回家的路辞年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心里曾经被她禁锢的大胆想法像是终于捕捉到逃离的缝隙，一股脑冲了出来。


    不再给她将其认定为其他原因的可能性。


    这一瞬间，云眠大脑变得空白，几乎要忘了如何思考，但心底却升起难以忽视的喜悦。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望着，直到一阵菜糊味传来，云眠立即回神，脸色大变，惊呼：“我的菜！”


    飞快跑进厨房的云眠立即关火，倒掉锅里糊掉的菜。


    她正要用清水将锅冲刷干净，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将锅接了过去，路辞年道：“我来吧。”


    云眠正要拒绝，路辞年再度开口：“安安应该想跟妈妈一起玩的。”


    这会儿的安安正嗦着手指，哼哼唧唧，漂亮眼眸望着云眠，见妈妈看了过来，立即伸着小胳膊要抱抱。


    云眠一把将乖儿子捞进怀里，随后看向路辞年，问出心中疑惑：“路辞年，你现在不应该回家过年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路辞年说出事先想好的借口：“回到家后，我突然想起来这里的电闸没关。”


    语气自然，仿佛真的是这么回事。


    锅三两下就被他洗刷干净，重新放到灶台上。


    “原来是这样啊。”


    云眠稍稍拖长尾音，同时观察路辞年反应，只见他脸不红心不跳。


    电闸没关？


    要不是她下午碰见物业，怕是根本不会认为路辞年在说谎。


    “那你现在快回去吧，免得耽误了和家人团聚。”


    云眠故意这么说，继续观察他。


    路辞年显然早有准备：“路不太好走，我就不回去了，先在这里住一晚。”


    云眠看着同平时神色无异的路辞年，心里很复杂，没再问他了。


    她怀里的安安朝路辞年伸开小手臂，小身板微微前倾，路辞年立即地将他抱进怀里，动作熟练。


    明明才一天没见安安，他就是对这小家伙想念得紧。


    路辞年想戳戳他的小肉脸，却没想到安安竟然一下子抓住他的手指。


    看到这一幕，云眠立即从复杂情绪中抽离，注意力全放在安安身上。


    安安会抓东西了！


    被安安小手紧紧攥着手指的路辞年，这根手指不敢移动分毫，任由他捏着，感受着指腹传来的柔软，心口不停发软。


    “安安真棒。”


    云眠立即给予鼓励，安安特别喜欢人夸他，一夸他，他就笑。


    “口水都流出来了。”


    安安咧着嘴笑，口水直接滴到路辞年手臂衣服上。


    云眠想抽出纸巾，路辞年先她一步，捏着纸巾率先给安安糊有口水的下巴擦拭，动作轻柔。


    云眠有些意外，路辞年注意到她的微愣神色，笑道：“小宝宝的口水又不脏。”


    路辞年对待安安一直都很有耐心，也很宠溺他，她能感受到他是真的喜欢安安的。


    “年夜饭，你和家里人吃过了吗？”


    今天来来回回的，时间很赶，云眠不清楚他有没有时间和家里人吃饭。


    “吃过了，我家一向都是中午吃的。”说着，路辞年将安安放到云眠怀里，“不过看样子，你还没吃，我去做饭。”


    云眠没有阻止，看着路辞年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心口不断荡漾着阵阵暖流。


    -


    徐家老宅处处布置精细，很有过年的氛围感，但饭桌上的气氛却带着紧张和寒意。


    上菜的佣人们低头不语，轻手轻脚，生怕触怒桌上心情都不怎么好的徐家几人。


    今年徐家年夜饭的饭桌上多了两个人，徐毅和他母亲。


    往年基本上都是徐况陪着奶奶吃年夜饭，徐父不是每年都会回来，即使是回来了，也只是吃了几口后就要离开。


    从这两人进门后，徐奶奶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她被气得不行，这两人是什么货色，这个逆子居然还敢往家里带！


    徐奶奶一个正眼都没有给对面三人，反而是一脸心疼又慈爱地看着徐况，这个她从小疼到大的孙子。


    “快吃饭，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不要因为不相干的人坏了自己的胃口。”


    徐况应声：“我知道的，奶奶。”


    徐毅和他母亲听到对方这么说的，尽管心里气得不行，但两人伪装得很好，丝毫没有因为这两句话感到难堪。


    徐毅母亲极力想表现自己的，立即夹起一块肉，送到徐奶奶面前：“妈，您尝尝这个，我特意为了您在厨房炖了一下午。”


    她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下午，又苦又累，可不想这死老太婆什么都不知道。


    徐奶奶一看到对方这种小家子气的样子就心生厌烦，不耐烦道：“下不得台面的东西。”


    女人脸色一僵，徐父当即面色不悦起来，声音压着怒意：“妈，您这么说话就过分了。”


    徐奶奶不屑道：“我过分？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大过年的你就不应该带着这两人到家里来！”


    徐父脸色更加难看了：“妈！”


    看到儿子这般维护这两个争夺她孙子家产的外人，徐奶奶索性将话全部说清楚：“我告诉你，徐家的一分一毫都是徐况的！”


    “你要是敢动歪心思，你信不信我会死不瞑目！”


    “奶奶，您别生气，身体要紧。”


    徐况想平复奶奶的情绪，奶奶年纪大了，受不住情绪剧烈起伏。


    徐毅却在这时候出声：“奶奶，可是爸爸已经让我进公司工作了。”


    “你放心，我的能力虽说比不上哥，但我会继续努力的，不给家里丢脸。”


    徐毅语气透露着乖巧，实则藏着锋芒，他根本没将这老太婆看不起他的想法放在心上。


    他挺喜欢看人怄得要死，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模样。


    徐况扫向徐毅的眼神很冷，在警告对方，他要是再多说一句，他的拳头绝对会当场打在他身上。


    徐奶奶瞬间被徐毅这话气到：“闭嘴，谁是你奶奶，不准乱喊！”


    徐父脸色非常难看，徐况和徐毅都是他的儿子，但他向来对徐况没什么父子感情。


    徐况从小就调皮叛逆，很让人不省心，但徐毅不一样，听话懂事，各方面优秀，比徐况强多了。


    而且他妈做事还算体贴，这么多年他玩得花，善后的事她做得很好，为他省去不少麻烦。


    现在他年纪上来了，花花肠子收了不少，心思更多放在徐家产业上。


    “明天我要是再看到这两个人，我就没有你这个儿子！”


    徐奶奶重重将筷子摔到桌上，愤怒离席。


    徐况吩咐佣人给徐奶奶做一些清谈食物送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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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则是一副桀骜不驯地姿态看着宛若小丑的三人。


    徐父胸膛剧烈起伏，有火不能发出，他妈上了年纪，不能真被他气出个好歹。


    他能脸色难看地让人送母子俩离开。


    此刻，餐桌上只剩下徐父和徐况，徐父一看到他这个儿子用这种眼神看他，就觉得心口非常堵得慌，憋着的怒火再也忍不住，立即发泄出来。


    “徐况，你就这么看着你弟弟和阿姨被你奶奶说！”


    徐况轻蔑一笑：“徐总，我是独生子女，哪里来的弟弟？”


    听到这话的徐父更是气血上涌，厉声怒道：“逆子！我告诉你，徐家的财产你别想独占，分给谁是我说了算！”


    徐况这脾气和他妈一样，所以他才会心生厌恶。


    徐况笑出声，笑声中带着对徐父的嘲讽：“徐总，说真的，您这点家产我还看不上。”


    “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私生子弟弟，这对我来说是耻辱。”


    “所以，徐总，您放心，我用尽所有办法都不会让他，还有你们，好过的。”


    徐父不屑，冷笑出声：“你拿什么跟我斗，你先前与林温欢联姻说不定还有胜算，现在你单方面和她退婚了，她爸指不定怎么报复你，你觉得你以后的路好走？”


    徐况悠悠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开口：“徐总，斗斗看好了，看看我能不能赢？”


    随后，徐况不再与他多说话，径直上楼去找奶奶。


    窗外正下着大雪，他思绪忽地飘得远了。


    去年这个时候，他正在家里陪奶奶吃年夜饭。


    他知道云眠没什么亲人，每次过年都是一个人过。


    所以，他会在第二天一大早他开车赶回云眠身边陪她。


    那时云眠会细心准备好属于他们两人的年夜饭，尽管迟了一天，但她并不觉得委屈，或是不开心。


    因为她每天满心满眼全是他，他居然会觉得烦，他怎么可以觉得烦？！


    过去那些唾手可得的甜蜜对现在的他而言，已是可望不可及。


    -


    每天准时睡觉的安安这会儿在他的专属小床里安安静静进入梦乡了。


    现在客厅里只有云眠和路辞年两人，非常安静。


    云眠开始觉得不自在，安安没睡着时，她的注意力被分走，可以不去想别的。


    但现在安安睡着了，维持着她和路辞年之间微妙相处平衡的气氛被抽走，她的思绪不知不觉回到初始。


    自认为没有露馅的路辞年并不知道云眠在想些什么，但却是发现她的状态有些奇怪。


    “怎么感觉你心不在焉的，是困了吗？”


    说着，路辞年就要起身离开，不再叨扰。


    云眠没回答路辞年的话，只是看着路辞年即将离去的背影，心底生出不舍情绪。


    “你想吃水饺吗？”


    她忽然问了这话，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有些尴尬。


    除夕夜这天，很多人会在守岁时吃饺子，属于传统习俗，但一个小时前他们才吃的晚饭，根本就不饿。


    路辞年愣了一下，饱腹感还在胃里顶着，但他却道：“好啊。”


    云眠看了路辞年一眼，笑了一下，眼里快速闪过什么，没让人察觉到。


    窗外正下着鹅毛大雪纷飞，屋内灯火通明，饺子在锅内随着水沸翻滚，温馨气氛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蔓延。


    水饺煮好后，云眠先给路辞年盛了一盘饺子，分量不少，若是按照路辞年的饭量完全可以轻松吃完。


    但现在是路辞年已经吃饱了饭的状态。


    路辞年接过这盘饺子，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


    云眠清楚自己吃不了多少，就盛了一小碗，来到餐桌落座。


    云眠轻咬一口饺子，余光在不动声色观察路辞年，一口咬下半只饺子，好一会儿才咽下去，尽管他在掩饰着自己已经吃不下的状态，但生理反应很容易在细节上表现出来。


    而且看路辞年这架势大有要将这盘饺子全部吃完的打算。


    阻挡不住的窃喜和无措在心底骤然蔓延，她无声叹了口气。


    云眠放下筷子，看向路辞年，开口：“路辞年。”


    路辞年因云眠这话朝她看了过来，眼里带着疑惑，下一秒，他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激烈，因为云眠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属于她的清香气息涌进他的鼻翼，瞬间充斥他的大脑，他差点忘了怎么呼吸。


    周围气息是感觉越来越炽热，路辞年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睫毛眨得很快，心里却是欢喜的，非常欢喜。


    “饺子先别吃了，有的夹生，没煮熟。”


    同时，云眠将他手里的筷子拿过，有种不容他拒绝的意味。


    没熟？


    路辞年疑惑，他没吃到夹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