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纱似帐，朦朦胧胧地隔开人群，这层屏障看似轻柔孱弱，却也坚韧，不管外围的剑光如何凌冽，最多只在表面泛起一阵涟漪，始终无法攻破而入。


    那些本已癫狂坠魔的妖兽像是被冰水泼醒，眼中的腥红褪去，如同受到召唤，一头接一头姿态虔诚悲悯地匍匐在屏障之外。


    “小师妹……”人群的目光让詹初雨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楚澄身后缩了缩，恨不能原地隐身。


    “没事。”楚澄反手捏了捏她冰凉的手掌。


    “血，狼血在回流！”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被月亮和诡异的妖兽吸引时，柔絮指着地惊恐大叫。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地上原本凝为冰坨的狼血竟无声无息地化了，这些蜿蜒的血液如同拥有生命的蠕虫，违背常理地钻回狼王的咽喉。


    难道月亮在复活狼王？！


    众人如遭雷击，就连树上本在闲适观战的小白都浑身一凛，圆澄澄的眼睛睁得老大，像一头遇到敌情的豹子，拱身探头。


    楚澄的手不由自主一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臂肌肉紧绷如石。


    她体内的灵气已经所剩无几，倘若再来一遍……


    那半空中的妖丹像是被月光洗了个澡，周身灰黑的妖气散去，剔透如阳光下的果冻海，漂亮得不可思议。


    妖丹打了个滚，在众人或紧张或惊艳的注视下，竟真的开始往狼王胸口钻。


    不能让它得逞！


    詹初雨伸手去拦，这珠子却像生了灵智一样灵巧闪过，轻易避开她的拦截。反倒是詹初雨收力不及时，一个踉跄，差点砸在狼王尸体上。


    就在这短暂的变故里，妖丹重回原位。


    刺目的湛蓝光芒瞬间从狼王胸口爆发开来，将满地雪色映得透亮又刺骨。


    既如此，只能趁着得逞之前毁掉妖丹！


    楚澄握紧三棱刺，锋利的刺刃探入蓝光最盛之处，浑身灵气被挤压到极致，在武器上凝出一层细密的冰霜。


    “咔嚓——”


    三棱刺落下的瞬间，寒风呼啸盘旋，巨大的冰棱顺着三棱刺层层攀升凝结，逼得楚澄不得不撒手后撤，饶是如此，指尖也传来一阵刺骨的麻木。


    好难对付的东西。


    楚澄拧眉，正欲再度出手，就听人群中的暮霭长老倒吸一口凉气：“别，别硬来，这不是妖丹，似乎是月寒石？”


    所有人的眼睛倏地瞪大。


    “月寒石是什么？”楚澄利落转身，眼神如炬瞬间锁定在暮霭身上。


    暮霭还在震惊之中，看楚澄和詹初雨的目光也复杂难明：“此物，是天地自然孕育的灵器，看这情况或许不是坏事。”


    “灵器？”还不等大家多问，就见那一片光晕下，狼王的身体连带着地上森白的狼牙都粉碎湮灭，化作点点纯的水光，尽数被月寒石吞噬吸收。


    即使这样，那小小的晶石似乎还是不满，在空中难耐地颤动，发出细微的嗡鸣。


    很快，楚澄和詹初雨身上沾染的狼血像是受到了指引，从衣料中钻出，摇摇晃晃地聚在半空，像是被吸铁石吸引的铁屑，全部汇聚到月寒石之中。


    饱餐一顿的石头光泽越发璀璨，体积也肉眼可见地从一颗莲子膨胀到葡萄大小。


    随着狼王的消失，屏障内只剩下楚澄和詹初雨。而那颗珠圆玉润的月寒石也像是个挑剔的买家，围着两人慢悠悠地转圈，上下飘动打量，像是在评估优劣。


    “长老还不说吗？”


    亲眼见证狼王的湮灭后，再来看这颗石头，只觉越发诡异。


    楚澄一刻不停地盯着石头，脊背绷直，神色警惕。


    暮霭长老看着眼前的景象，神色更加复杂：“这是在择主吧…”


    “择主？”众人这才想起暮霭长老说这石头是个灵器，脸上的疑惑瞬间换为明晃晃的羡慕。


    “是，”暮霭点头，声音带着敬畏：“月寒石由月华精粹孕育而生，得此器者可得月神庇佑，在月光下灵力恢复速度倍增，修炼效率远超常人。”


    暮霭说着还小声嘀咕：“此等灵器，怎么会在一头妖兽身上。”


    楚澄来不及去细想暮霭的困惑，她听懂了，这月寒石就是个闪充充电器，充电一分钟，施法两小时，还额外赠送永久修炼加速功能。


    楚澄瞬间扭头看向詹初雨——


    你别说，这东西和师姐倒是般配。


    其他人不知道楚澄的打算，听到暮霭的解说顿时像是热锅滴油，那些嫉妒艳羡瞬间炸开。


    谁不知道修士修炼到最后比的就是根基深厚、灵力绵长。


    楚澄本就天赋异禀、战力彪悍，再得此机缘，年轻一辈谁还能望其项背？


    “啧，楚师妹这气运，真是挡都挡不住哇~”


    有人越想越不是滋味，当即也顾不上场合，酸味冲天：“是呀，这一路走来，功德金光有了、月神传承也送上来了，这泼天的富贵，真是羡慕死人了！”


    任凭旁人酸溜溜的私语，楚澄却是在思索该怎么退出这场择主。


    詹初雨基本功扎实，多年苦修不得晋升，不就是受制于灵根资质平平，灵气聚集速度慢？


    这月寒石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加强包。


    社恐对人的视线多敏感呀，几乎在楚澄看过来的瞬间詹初雨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十分果断地摇头。


    她需要这份机缘，但她可以与小师妹公平竞争，而非示弱剥夺别人的机会。


    暮霭长老看到两人的眉眼官司，略一思索就懂了中间关卡，脸上的笑容多了些温度：“你们也不必谦让……”


    她轻咳了一声：“万物守恒，月寒石与宿主乃共生互养的关系。一旦认主，宿主若未能飞升或意外身死，其毕身修为与神魂精魄都要化作石中养料，不入轮回。”


    “嘶——”


    刚还在嫉妒羡慕的人群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那点贪婪的心思瞬间熄了大半。


    “这，这可不行！”


    “就是，飞升谈何容易，千年道门，能一次飞升的凤毛麟角，万一卡住，连个重头再来的机会都没有就变成石头的养料，这哪是灵器，分明是催命符！”


    “可不是，远的不提，狐族百年前出的那位天骄涂山敏，当年如何惊才绝艳，众人都道他必要飞升，结果怎么着？九霄神雷劈下，狐狸毛都不剩几根，老老实实盘回狐狸洞养伤。但怎么说也有从头再来的机会，要是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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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月寒石绑定那可就说不准了。”


    “说的是，说的是，月寒石再好，也得有命享才是！”


    众人议论纷纷，风向瞬间逆转。


    刚还人人眼红的上古灵器，瞬间成了避之不及的催命符，仿佛粘了就会原地暴毙。浑然忘了这东西是好是坏都和屏障之外的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而屏障里的楚澄和詹初雨听完利弊，对这来历不明还自带霸王条款的月寒石更是敬谢不敏。


    就像他们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与其提心吊胆变成石头的养料，不如自己修炼来得安心。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就下定决心——逃！


    于是她们不约而同地猛退一步。


    月寒石正幻想着两位候选人为了争夺自己而大打出手呢，结果一睁眼，面前已经空了。


    “……”


    它，堂堂上古灵器，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脸面被摩擦，当下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一颗珠子乱窜，首先气势汹汹地扑向资质较好的楚澄。


    奈何楚澄身经百战，警惕性高，愣是回回躲过，几次三番下来，月寒石连楚澄的衣角都没碰到。


    它又恼羞成怒地掉转目标，恶狠狠地扑向詹初雨——那个像猴一样逮不着，这个看起来软绵绵的，总可以了吧！


    却不想詹初雨一直盯着这边，一看那蓝光掉头，吓得头皮发麻，连外面那么多双让她社恐发作的眼睛都忘了，撒开脚丫子就躲，对月寒石的投怀送抱敬谢不敏。


    两人逃得无比认真，拼尽全力地冲刺，表情更是视死如归。


    可悲催的是，那屏障像个牢不可破的玻璃罩，将她们牢牢圈在原地。


    就那么屁大点地方，逃来窜去的，跟演猫和老鼠似的。


    “楚师妹快跑，石头从右边来了！”


    “詹师妹别回头，石头改道了，在你头顶，快蹲下！”


    “漂亮，楚师妹这招驴打滚使得好！”


    屏障外刚还被嫉妒填满的人，此刻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一个个跟看斗鸡似的，就差开盘下注了。


    “这么跑不是办法，想办法把它击碎。”


    楚澄回头和詹初雨对视。


    两人再次达成共识，同时凝出一根细长的箭，带着浓重的杀意从两个方向同时击向月寒石。


    “咻——”


    两道箭矢带着破空的尖啸狠狠射向不远处的石头。


    月寒石哪受过这种屈辱。


    想它自天地初开，月华凝聚以来什么时候不是被各路大能争抢的香饽饽，多少人为得它青睐恨不得签下天地契约，许它无数好处。


    偏偏这世道，人心不古，敢想敢拼的有志青年越来越少。它都屈尊降贵主动送货上门了，这些人不跪地谢恩就算了，居然还攻击它。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月寒石气得蓝光乱颤，连带着天上的月亮都受了影响，陇上一层浅淡的红。


    “师妹们，快别跑了，回头看那石头怎么了？！”


    要说最担心的人还得是江景辞，手心手背都是肉，里面这俩谁被这石头赖上他都受不了，眼睛睁得真是比铜铃还大，生怕错过丝毫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