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13章
作品:《遮月》 “韩公子小心,小郡王快让开!”
韩文栎充斥在极为亢奋中,自然忽略其他的声音,等他意识到时,整个人被甩下马,一时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裴晗已经跨过终点。她回头看到这幅场景,大喊:“快来人!”
韩文栎倒在地上,挡住了袁辑的去路,袁辑来不及停下,他用力勒紧缰绳,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韩文栎。
裴晗瞪大眼睛,袁辑不能在这里出事!
出乎意料,从南朝来的宋姓男子一脚踏在马背,飞身而起,将袁辑从战马上捞起。
月遮寻了处空地,放下袁辑,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蹭着他的衣袖。
“小郡王,你没事吧。”
袁辑从惊慌中回过神,跺了跺脚,见自己没有少胳膊腿。
“可恶的韩文栎,差点害本王受伤!”
韩文栎正躺在地上,昏了过去,毕竟摔那一下子,没死都算他命大。
两个侍卫急匆匆赶来,探了探他的鼻息,将人抬走。
“小郡王,可有受伤,恰好营里备了医官,要不要检查一番。”裴晗走过来,提议道。
“宋公子也一同检查下吧。”
等裴晗到了医官的营帐时,进出的侍卫端着装有血水的盆。
她在营帐外踱着步,恰好遇到医官走出来。
“怎么样了,韩文栎还活着吗?”
“还活着,就是断了根肋骨。”
“韩公子年纪轻轻,遭此横祸,我得叫人通知韩府。”
“小郡王不进去看看?”月遮悄声问道。
“不是没死呢吗,我才不看,血味太大,难闻死了。”袁辑捏着鼻子,“让人送我离开军营,什么破地方,没意思。”
“宋公子,我找个下属带你进去吧,正好你替我看看韩公子伤成什么样子了。”裴晗开口。
韩文栎正在医治,她一个姑娘家,进去多有不便。
袁辑靠不上,在场的只剩下宋公子。
“也好。”
营帐里血腥味扑鼻,侍卫与婢女都来回忙着,月遮安静地跟在裴晗的下属身后,悄悄伸出手。
“你想做什么?”
手腕被人握住,悬在半空。
月遮面色平静,笑眯眯地回望,“小郡王闻不得血味,让我进来探望。”
“公子原来是军营的医官。”
这人是她和月淮洲偶遇的二人其中之一,医官?不见得。
他的另一位同伴明明说的是,私闯军营。
所以,他来韩文栎这里做什么?
想到这里,月遮丝毫不慌,论起来,这人被抓到了,事情更大一些吧。
再怎么说,自己是有裴晗的请帖啊。
“我原本以为公子戴着幂篱,是怕传染他人,但公子的嗓音听起来……”
月遮深深看着他,突然弯起嘴角,“不像是害了病。”
林慈和她对视,一双眸子清澈冷冽,弥漫着不加掩饰的威胁。
“既然韩公子无事,我便出去了,只是,公子还不放手吗?”
另一处营帐,有人掀起门帘,张彦被吓得一哆嗦,手上的东西滑落,掉在地上。
他俯身捡起,并未回头,下意识开口:“殿下,你终于来了。”
春日宴召开前十日,乌邦、息桓、兰琉等周边小国使者均已到平京,在驿站安顿下来。
城内却发生一件大事,大理寺夜半倾巢而出。
张家嫡子张彦,惨死家中。
“姐姐,这是时澈整理好的消息,是关于张彦的事。”月淮洲推门而入。
“放旁边吧,你吃早饭了吗,淮洲。”月遮正吃着早饭,她放下筷子。
月淮洲眼底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惊讶,姐姐很少正经地吃早饭。
“我不饿,清早吃了些点心。”他把密信放在桌上。
“你听说了吗?张家的嫡子,叫什么来着,张彦,死了!”
“据说是死在自己房间里,死状极其诡异。”
平京的消息向来传得快,出了此等大事,月府的下人们趁着忙活的间隙,拄着扫帚也要聊上几句。
“大理寺办案,闲人退避!”
“大理寺?出什么事了,怎么来月府了。”
没等人惊呼出声,几名闲聊的下人被涌进门的官兵押到地上。
镜音正打着哈欠,不经意间看到月府门口的骚乱,她认出这是大理寺的官服,吓了一大跳。
“姑娘,大理寺……大理寺来月府了。”
镜音趁他们不注意,连吁带喘地逃回房间,她推开门,只见姑娘正在烛火上烧着……信?
“这么急做什么?”月遮知道是她来了,手上的动作没停。
“姑娘,大理寺来了。”
密信被焚烧殆尽,月遮拍拍手上沾到的灰,“大理寺与我有何关系。”
“不会是来抓老爷的吧。”
“姑娘,二夫人说有急事,让你去前堂。”
门外响起通传声,镜音连忙捂住嘴。
等月遮不急不慢地到了前堂,李柔和月苓和已然坐好,旁边是大理寺卿,陈柏。
“苓和姑娘可看仔细了,这帕子不是你的。”
月苓和绞着手指,小声道:“陈大人,真不是我的。”
“月遮姑娘来了,姑娘可识得这巾帕子?”
与陈柏一同看过来的,那抹不可忽视的目光,是云然,什么风把他吹来了。
“你看仔细了,不是我们家苓和的,到底是不是你的。”李柔厉着嗓音。
锦盒里躺着一巾帕子,角落处绣着枚弯月。
月遮诧异地开口:“是我的没错。”
“啪”的一声突然响起,吓得陈柏差点把锦盒扔出去,紧接着是不堪入耳的辱骂。
“混帐东西,月府怎么生出了你这般不知廉耻的东西!”
云然抬眸,扫向李柔,又看向月遮,他轻蹙眉头,总觉得后者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
这次前来,也存了试探的心思。
“但这帕子两年前就已经丢失,不知大人是从何处捡到的?”
月遮没理李柔,将自己没说完的话接上。
月淮洲在月遮的房间安稳地下着棋,看不出丝毫紧张。镜音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姑娘离开之后,她借着机会去府中打探了一圈。
大理寺就是冲姑娘来的,镜音觉得姑娘和淮洲少爷的关系不错,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淮洲少爷,你要不要……”
月淮洲动作一滞,白玉做的棋子落到棋盘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别吵。”
低沉的嗓音灌入耳中,镜音知道自己失了礼数,低下头不再说话。
他将棋子捻起:“月遮姐姐有自己的安排,不需要他人指手画脚。”
至于是什么安排,自己也不知道呢。
姐姐又瞒他。
镜音偷瞄着月淮洲,他眼角浮着清冷,镜音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心脏没由头地缩了一下。
“月遮姑娘说说,是什么时候丢的,又丢在了何处?”
沉稳平淡的嗓音突兀地响起,月苓和立即垂下眸子,从云然一进来,她就注意到了,他面容棱角分明,身姿挺拔,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凉薄和难以掩饰的上位者气势。
而且长眼睛的都能看出陈柏听这位公子的话,陈柏可是大理寺卿啊。
“时间是两年前,方府召开的冬日宴会。当时我参加完宴会回府,便发现不见了,还让镜音去方府拜托好生寻找,但一直也没有找到。”
“大人可以去方府打听一下,镜音当时找的是方府的管事。”
余光望向云然,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
但她知道云然在怀疑自己。
一时间屋子里没有人再接话,陈柏见云然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没有开口。
她的陈述条理清晰,逻辑严密,重要的是,她看到帕子第一时间的反应做不了假,惊讶、疑惑皆有,唯独少了恐惧。
云然从座位上起身,拱手道:“打扰二位姑娘了,但事出紧急,烦请二位姑娘近几日不要离开平京城。”
月苓和撇了撇嘴,这破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麻烦大人了。”
随着月遮话音落下,陈柏又添了句:“我们会去方府求证,尽快查明真相。”
云然率先跨出前堂的门槛,在外面等着陈柏。
“云公子是觉得哪里不对吗?”陈柏小跑着追出来,知道他是有吩咐。
云然透过前堂的门,盯着月府几人。半晌后,他开口道:“我要验尸。”
“这……这张家应该不会同意。”陈柏难为地挠挠头。
但他看见云然皱了下眉头,立即改口:“我尽力。”
云然在被派来月府之前,听大理寺说过,张彦的致命伤是割喉的剑伤,一击毙命。
“好你个月遮,月府的家风都让你败坏了,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该如何看待月府?你自己不知廉耻,还差点连累苓和。”
见人走了,李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放开架势准备破口大骂。
月遮扫了她一眼,也转身离去,没和她计较那一巴掌的事。
月府的大门,多了许多受令监视月府的暗卫。
月遮的思绪有点混乱,为何帕子会在陈柏和云然二人手里。
她想不通。
“大人,在小巷的古井里发现了几具尸体,是城里下三流的几个混混。”
陈柏快马加鞭将云然送到张府,下属趁着云然去和张老夫人交流的时间,上前禀报。
“行行行,我知道了。随便找个地方把尸体烧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没功夫管他们。”
陈柏知道他说的是谁,死了就死了。说不准撞上了哪个大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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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处理了,他可不想惹麻烦。
张彦的房间里,只有云然和张老夫人。
张彦死于昨夜子时后,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幸好近些日子平京不算热,张彦的尸体还算能看。
“云公子,彦儿时常不在府中,是不是惹了江湖上的什么势力。”
张彦脖子上的致命伤很明显,但云然一时没有动作。
“说不准。”感觉像是中毒。
“安全起见,老夫人还是离远一些。”
“无碍,云公子请便,老身都这么大岁数了,多多少少也见过一些。”
云然拿出银针,从指甲与皮肉相连处插入,又拔出,出乎意料的是,银针并没有变黑。
他眉头轻皱,这倒是个奇怪的事。于是剪下张彦手指尖的皮肉,走到一旁的烛火上烤着。
过了许久,皮肉被烤成青紫色。
“中毒?”
“怎么会?是府里的人吗。”
张老夫人捂着胸口,难以置信,竟然是自家人杀了彦儿。
“不太对劲,老夫人先别急。”云然背对着张老夫人,神色凝重。
除了剑伤,张彦居然还中了毒。
有的毒喝下即死,有的毒却要等很长时间才会发作。
问题是,云然不知道是何种毒。
“云公子,老身有个不情之请。”
张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她不管是府里还是府外的。
云然迟疑了片刻,“老夫人你说。”
“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老身只有彦儿和辑儿两个孙辈,现如今只剩一个。老身希望云公子查到真凶之后,可以先于大理寺告诉老身。”
“老夫人,这件事情我恐怕不能答应你,我是个验尸的,只管查验死亡原因,而查明真凶由大理寺负责,老夫人问我不如找陈柏。”
“也是。”
“多谢云公子。”
“老夫人慢走。”陈柏一直守在门口,此刻见张老夫人一脸愁容地出了门。
他送走老夫人后,快步走入房间:“云公子,查出什么了?”
陈柏是江安津的人,云然没有隐藏的必要。
“如你所见,张彦确实死于颈部的致命伤。但在死之前,有人给他下了毒,有可能是两种毒。”
“具体是哪两种,我还要想想。”
听到这里,陈柏瞪大眼睛:“张彦哪来的这么多仇家,真是江湖的势力?”
“接下来就是你的事情了。”云然收拾着银针,摇摇头,“好好查查吧。”
张彦的关系再怎么乱,也不是他的事情。
“平京乱不乱,还真是月遮姑娘说的算,刚对上弦月出完手,又惹上了命案。”
琅琊王府遍布着锦鲤鱼池,温序脑袋顶上打着把红色的油纸伞,挡着太阳。
“知道张彦死了,十二州的小郡王怕是坐不住了吧。”
温序手里拎着纤细的竹竿,顶端乱七八糟地系着一条线。
“也有可能坐得住,万一人就是他杀的呢。”
锦鲤还在吐着泡泡,风止行提笔在一旁的石桌上写着什么。
“陛下知道袁辑倒卖兵器的事,唤他来平京就是为了查清平京城里与他接应的人,这下好了,不用查,就是张彦。”
“这就不用查了?那谁与张彦接应的呢,会不会是皇室的人。”
“依我看,十有八九是江安津。”
依旧没有鱼咬勾,温序难为情地叹着气,气急败坏地把竹竿扔到池子里。
“话又说回来,此事与月遮是有关,还是无关。”
风止行抬眸扫了一眼未挂任何饵料的线。
“你觉得冤枉她了?”
“我就想知道她究竟知道多少,还有袁辑,他们两个留着始终是个祸害。”
温序直起身子,走到风止行身边,纸伞投下一片红色的阴翳。
“不过不急,这场好戏还轮不到我们。”
袁辑昨夜和韩文栎在万花楼玩的尽兴,刚醒来就听到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
“张彦死了?”
“不不不,不应该的!快备马,我要回十二州!”
袁辑衣服都没穿好,发髻歪到一旁。他来不及,光着脚下床,从抽屉的最下层拿了一叠纸。
他将东西塞到衣襟里,回头看到侍女还站在原地。
“你耳聋吗?还等什么呢,快去啊!”
侍女浑身颤抖,跪在地上:“小郡王,陛下传你入宫。”
听到这话,袁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般瘫倒在地上,藏的东西如雪花般洒向空中。
他摇着头,安慰自己:“没事的,张彦已经死了,没人会知道是我。”
袁辑想到什么,朝着侍女爬过去,一把摘下腰间的玉佩。
“你快回十二州,找母亲救我,我不想死!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