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让两个孩子看着你，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菩提心认真地问燕支。


    燕支没有立即回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我睡了几日？”


    “两日。”


    “长淮昨日可去疗伤了？”


    “没呢。”菩提心说，“无相神君说他一直守着你，跟生怕你跑了似的。”


    说完这话，菩提心倏然顿住。


    “反应过来了？”


    “他是知道我没事了之后，你醒了就会接着带着我离开，所以故意把我和晏初一起放在这里。”


    “不然呢？”


    长淮这人表面看着无瑕地跟块玉似的，其实内里跟她一样黑。


    晏初是相葵神君与兰殊上仙的孩子，若是在她这里出了事，先不说相葵神君，就说整个龙族，都得视她为敌，只要她不想惹上这样的麻烦，就必然会好好将晏初送到几位神君或者兰殊手上。


    然而眼下这群人都不知道在哪里。


    这一下她要将晏初送走，就只能去送给他。


    “不过……”燕支拎起晏初，笑眯眯地说，“将天生仙骨送到我跟前，真不怕我一时贪心啊。”


    晏初以为燕支是在跟他玩，开心地双手双脚一齐在半空中扑腾。


    燕支伸手搔了搔晏初的下巴，晏初舒服的眯起眼睛，燕支瞬间乐了。


    “……晏初，你不是猫，你是龙。”菩提心看着这一幕觉得心梗。


    晏初眨着水灵灵的眼睛对菩提心说：“猫猫可爱，窝也可爱，窝和猫猫都可爱，是一样哒。”


    “……”菩提心时常觉得无助。


    燕支“哈哈”笑了起来。


    等玩够了，她将晏初放下，晏初很乖，燕支让坐着就坐着。


    燕支下了榻，问菩提心：“你想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她没打算在照荒台久留，此时菩提心没事了，那就该去干正事了。


    不过在离开这件事上，她还是问了菩提心的意见，跟着她必然是凶险万分的，下次若是再有这样违逆天道的事情，她大约是来不及救她性命的。


    她其实是想让菩提心留在这里的，但她这人极少强迫身边人做什么。


    “我当然是跟你走。”菩提心毫不犹豫地上前抱住了燕支，“我还得看着你做满一千件好事呢。”


    燕支也没把菩提心放下去，她一手揽住她，一手在床榻上布置了一道结界，这结界只认长淮的气息。


    长淮算错了，她还真的敢赌把晏初自己放在这里。


    先不说照荒台有相葵神君的结界，就说晏初身上那些法器，那一看便是几位神君给的，上头都有他们的神力，光凭这些就没人能随便对晏初不利，所以她放心的很。


    晏初还不知道燕支这是要将他自己放在这里，还以为燕支仍旧是在和他玩，乖乖坐在那里等着燕支。


    燕支设好结界，对晏初说：“坐在这里等着，别乱跑。”


    晏初猛猛点头：“窝听燕支的话。”


    他说完，乖巧地对燕支笑了笑。


    燕支抱着菩提心转身就走，菩提心趴在燕支肩上，正好能看到后面的晏初。


    快到屏风那处的时候，她忍不住拍了拍燕支：“燕支，我觉得他有点可怜。”


    此时的晏初安安静静地坐在结界内，开心地等着燕支一会儿再和他玩耍。


    燕支没理会菩提心的话，继续往外走。


    菩提心又说：“燕支，我的良心在痛。”


    燕支冷漠地说：“挖了就不痛了，要我帮你？”


    菩提心：“……会更痛的。”


    眼看着就要绕过屏风了，菩提心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我们不要骗晏初好不好，他肯定是以为你让他坐在这里等的是你，等不到你他肯定很难过的。”


    燕支说：“不会，等不到他就去玩别的了。”


    “不会的，他只会一直等你。”菩提心执拗道。


    燕支敏锐地察觉到了菩提心的情绪，她停下脚步，将菩提心拎到眼前，问她：“我以前让你等过很久吗？”


    菩提心抿唇，最后在燕支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燕支轻轻叹了口气：“真是被你赖上了。”


    她说完，抱着菩提心回了头。


    她重新回到床榻边时，晏初软软糯糯地开了口：“燕支……你刚才是不是要把窝扔掉啊。”


    “你还挺聪明的呢。”燕支也没否认自己刚才的做法，她一把捞起晏初问他，“知道我要把你扔掉，你还乖乖坐着？”


    晏初搂住燕支的脖子，说：“你不是又回来接窝了吗？”


    “我要是不回来呢？”


    “那窝就多等你一会儿。”


    “错了。别那么傻乎乎的。”燕支一手一个揣着两人朝着殿外走去，边走边教他，“你应该转头就走。”


    “好！窝听你哒。”晏初用自己软乎乎的脸去蹭了蹭燕支的脸。


    .


    燕支没带着晏初去找其他人，直接去了灵泉找长淮。


    不过她抱着两个人实在有些累，便让菩提心化作种子摸样进了她的识海，让晏初化出原形圈在了她的手腕上。


    “你的手腕真热闹啊。”菩提心在识海里看见燕支手腕上的各种法器，忍不住说，“沉不？”


    “有点。”


    灵泉就在殿后的一片结界内，燕支很快便寻了过去，不过，她到的时候，先看见的不是长淮，而是两个在岸边的亭子里下棋的人。


    菩提心给燕支说了说两个人的身份：“白衣的是白榆神君，玉色衣裳的是坤灵神君。”


    “不是说都去看热闹了吗？”燕支挑眉。


    “是无相哥哥和扶桑哥哥去辣。”晏初在燕支的手腕上说。


    燕支听到晏初的这句话竟然毫不意外。


    白榆和坤灵察觉到燕支过来，两个人一同抬眼看过去。


    白榆气质清冷，坤灵则是更为亲和一些。


    燕支停住脚步，是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坤灵起身，走到了燕支身前，笑着对燕支说：“燕支，我是坤灵。”


    随后，她给燕支介绍同样走过来的白榆：“他是白榆。”


    白榆对着燕支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燕支淡淡回应：“两位神君。”


    坤灵望着燕支说：“看来是大好了。”


    “多谢神君的法器。”燕支醒来便发现自己手腕上多了一个草木手环，先前不知是谁给的，如今感受到坤灵身上的气息便知道了。


    坤灵笑了笑：“你来寻长淮想必是有要事，我与白榆便不打扰了。”


    她说完这句又解释道：“待到长淮将万物生中的力量全部吸收，便能醒了。”


    燕支颔首。


    坤灵接着伸出手，低头对燕支手腕上的小黑龙柔声哄道：“阿初，我带你去寻娘亲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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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初犹豫了一下，先是问燕支：“燕支，你等会就走了吗？”


    “嗯。”


    “你以后还来这里吗？”


    “不知道。”


    “好叭。”晏初爬到坤灵的手上，又对燕支说，“那窝长大了以后去找你玩。”


    燕支碰了碰小黑龙的脑袋，一道剑气入了他的神魂。


    天生仙骨必然招人觊觎，但她还是挺喜欢这条小黑龙的，这道剑气能在危险之时护他一命，使用时她也能在瞬间感应到。


    小黑龙轻轻蹭了蹭燕支的掌心。


    白榆和坤灵走后，燕支在岸边溜达了一圈寻找坐下来的位置，最后选在了长淮正面的一棵树上。


    那树长得歪歪斜斜的，伸出来的一根长枝正好够她斜躺。


    比起坐着，她更愿意躺着。


    “你不是要走吗？怎么如今在等长淮？”


    “我改主意了。”燕支说，“我要看看长淮引我来是想做什么。”


    长淮强闯她的心魔幻境，神魂必然受创，那样重的伤一时半会养不好，但他不仅不好好养伤，前两日还在殿外站了一夜，末了还给她渡神力，她有些好奇长淮图什么。


    “说起来，你为何会来寻长淮去救我？怎的急成那样？连不该说的都说了。我还能死在里面不成？”


    “我对你十分不放心。”菩提心说，“先不说你那心魔那么多年来一直想要取你代之，就说你自己，你又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欲望那么多，在我这里你十有八九过不了心魔幻境。”


    “你倒是了解我。”


    长淮不来，她的确会在那心魔幻境里受些伤，毕竟当时她以为长淮力量受限，那样好的解契机会，她如何忍得住。


    “你竟不是怪我自作主张坏你计划？”菩提心还记得燕支先前的打算，以燕支的性子，如今计划被破坏该是生气的。


    “我现在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不识好歹之人？”


    菩提心弱弱反驳：“难道不是一直都是吗？”


    燕支笑骂：“小没良心。”


    菩提心哼哼笑了两声，它就是逞个口舌之快。


    燕支翘起二郎腿，一只垫在脑后，一只手揪着上方垂下来的一片叶子，对菩提心嘱咐：“下次遇上这样的事，你要信我。”


    菩提心明白燕支的意思，但它也有自己的思量：“可万一，再像上一次那样，我等不到你呢？”


    燕支揪着叶子的手忽然一顿。


    她因为被背叛伤害过，所以不再信任任何人，同样的，菩提心因为曾经没有等到她，所以从那以后都害怕等待她。


    她不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却是知道她不是那种会为了旁人牺牲自己亦或是知道自己会死所以不牵连旁人的性子。


    她如果知道会死，那也一定是让菩提心自己选择去留，除非她知道自己不会死，就像上一次在戊戌城外经历天罚那一次，她赌自己不会死。


    所以当初她让菩提心等她，极有可能是她知道自己不会死。


    “你有没有想过，当初的我早就算计好了？你看我让你等，如今不就等到我了吗？”燕支将那片叶子彻底揪下来，端详着上头的脉络说，“也许我的渡劫还没失败呢？若是此时的我就是在渡劫呢？”


    菩提心听到燕支这一番话，猛然失了声音。


    天道封禁濯水的事情，难道是因为——


    她仍旧在渡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