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自在预判到封之予的动作，斩龙刀自下而上，似角力的鹿角斜斜抵在长剑的发力点处，使得她无法继续劈砍。


    封之予额角微跳，放弃比拼，被原自在一刀挑飞剑，她借冲击力退后几步，与此同时，一把锤子顺着风从背包里飞至她手中。背包瘪了下去。


    原自在一刀点中锤子的发力点，格挡开来，两人在眨眼间过了十几招。互相攻击中，脚下的冻土被击打得土块乱飞。


    原自在的声音阴魂不散：“放弃吧，近战术器你比不过我！”


    封之予冷冷笑道：“想让我多耗费术力？没门。”


    原自在被她一锤轰开，继续缠上来，也笑了：“哇，生气啦？不好意思，伤了你的弩机。”


    场边的古知闲皱起眉，搞什么？这打法和梅烦恼一脉相承。毫不考虑策略，本就有术力储备差距，还耗费大量术力去限制对方的术器，现在对方纯防守就能将她消耗殆尽，而且步伐不够简洁，基本功不行。


    原自在对古知闲的腹诽一无所知，即便知道也不会在乎。眼下的一切，正在沿着她计划好的路线发生。


    对封之予这样的远战人来说，一对一的比赛赛制，本就限制能力。


    毕竟，场地再怎么模拟环境，依然会受制于规模，只能还原大致的气候地形和异植，却不能凭空搬来几座山。


    冬青雪原的模拟赛场中，除了几棵稀疏的树木和中等级风，没有真实雪原中的狂风、山脉和极寒温度。


    因此，封之予擅长的风、水、木三系术力用一份少一分，控制系术技受困于环境，不能如同在野外一般借力打力。


    而封之予一定会认为她想拖着封之予耗费术力，会选择术器过招，这样，原自在便能够悄悄补充术力。


    ......


    五十个赛场中皆是你来我往，热闹非凡，无人注意到，圣金乌的院长青江月和伏梦清正在远远地观察着战斗情况。伏梦清嘴上应着话，眼睛偶尔飘向冬青雪原模拟赛场的方向。


    她没察觉到自己的眉毛正微微蹙起，原自在的战斗正陷入焦灼，伏梦清只希望她不要受太重的伤。


    青江月突然说道：“这孩子，身体恢复得真快。”冬令营发生的事情向他汇报过，青江月自然清楚原自在的受伤程度。


    伏梦清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与军方关于花盈野的交涉交给了张云收，因此他今天不在，梅烦恼也一同前往。她面上不显，笑道：“随她妈妈，从小就壮实，生病都比别的孩子好得快。”


    青江月没看她，微微笑道：“不让人操心，好孩子。”说罢转身离开。


    伏梦清跟随着他，转身前，视线再度飘向冬青雪原赛场六。


    ......


    封之予在频繁密集的对招之中，察觉到一丝隐隐的不对劲。她不知道原自在的筹划，但战斗直觉告诉她，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必须速战速决。


    她双臂肌肉鼓起，发力扔锤击退原自在，急速后退，随着她双手飞速的动作，已经瘪下去的背包中，几十枚手指长短、薄如蝉翼的六角飞镖钻出，像一片片细碎的雪花，挡在封之予面前。


    原自在认得，这是封之予的“星轮镖”，是她仅次于弩机使用最多的术器。原自在本想封住她用这个术器的，还是太难办到了。


    原自在心中叹气，一切终究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发生。既然如此，只能用方案二了。


    她一把扔出斩龙刀，刀回旋着冲向封之予。星轮镖升至半空，呈半圆状包围住原自在前进的方向，骤然下降。


    让所有人震撼的，她的速度丝毫没有下降，只扭身躲过直冲要害的几枚星轮镖，任凭其余的星轮镖在她身上割出伤口，速度一提再提。


    古知闲抱臂，冷嗤一声。心想又是前冲，对面选手要是再预判不到，我古知闲三个字倒过来写。


    这次他的视线没有移开。


    然而下一秒，他难以自抑地低呼出声：“怎么会......！”原自在的身影竟从他的注视中消失了！


    他身体前倾，瞪大双眼寻找，随即，发现了缘由。今天是个阴天，不时有乌云飘过，原自在借着一片乌云投射下的阴影，躲身进了土地中。


    冬青雪原赛场铺设的均是冻土，本不适合钻入，但她与封之予中间的土地，在之前的对战中已被攻击和脚步掘得破破烂烂，堪比晦梦海园可用来种植异植的方块土。


    怪不得她的脚步动作那么多，原来是提前为此刻做好了打算！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藏进土地中这个术技，她是如何学会的，这绝不是中阶预师应该掌握的，甚至许多术法师也做不到！


    场上的封之予显然没有这么好的旁观视角，她无从发现原自在消失在何处。但她也注意到了阴影的遮蔽，第一时间便警觉地抬头，按照正常的认知，原自在可能借助某些阴系术技，暂时迷惑了视线。


    那么，她可能从半空出现。


    然而下一瞬，原自在自她前方破土而出，伴随着一柄软剑从她的下腹贯穿刺入，几乎挑破整个腹腔。封之予反应迅速，飞脚踢断原自在的双腕，防止原自在抽出剑。紧接着连剑一起用力按住伤口，后退几步，血液大量喷涌，她本就冰冷如雪的面色急速变得惨白。


    原自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的消耗远远大于封之予，手腕粉碎性断掉，术器和术技无法再用。


    初霁的心被塞进了细口瓶，她攥着林影的力度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手掌，林影无暇顾及，他同样紧张得感觉不到疼痛，语言功能只剩下：“天哪，天哪，我的老天啊。”


    场上回荡着原自在沉重的呼吸和封之予忍痛的抽气。


    原自在歪头问道：“最后？”


    封之予颔首。


    两人同时向对方冲去。


    封之予的脚步后是一连串的血滴，原自在迈出的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这是她们彼此的最后一击。


    眨眼间，她们的距离拉近，封之予右手成爪状冲向原自在的咽喉，原自在曲膝攻向封之予受伤的腹部。


    不必古知闲点评，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得出来，来不及了。失去双手影响了原自在的攻击距离。初霁绝望闭上双眼，林影别过头去。


    然而，她在无人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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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心中说道：“停下。”


    全世界除她之外的时间，停滞0.5秒。


    封之予的动作停止，而原自在修正自己的方向，后仰躲过她的手，膝盖狠狠撞上封之予。


    两人残余的术力砰然炸开，双方同时倒飞出去。


    是谁？


    初霁猛然睁开眼睛，向场上看去，最后赢的人，是谁？


    光芒散去，两人的身影渐渐显现。


    原自在趴伏在地，双臂勉力支着上半身，她抬起脸望向封之予。封之予正挣扎着半坐，也无力站起。


    两人都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能力。


    初霁震撼地捂住嘴。


    原自在竟然跨境界战斗到这种程度，回顾整场比赛，她一开始毁掉封之予的弩，竟是最有效的方法。后续的所有战术，环环相扣，终将高境界的对手逼迫至此。


    只是，封之予和场边所有人抱有一模一样的疑惑：原自在，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术力波动出现的同时，她的弩机轰然爆开，丝毫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尽管她的弩不是珍贵的高等级术器，也绝非易事。


    原自在咳咳笑道：“秘......密。”


    封之予倒下的旁边就是裂开的弩机，她伸长手臂，不顾涌出更多的血，将弩机向自己怀里拉近一寸，轻轻摸上悬刀，释然地笑了：“这算，平手吗？”


    原自在断断续续地说：“算，吧。”


    荆昭冲到她们中间，两道白色光芒覆盖住她们：“平手平手！都不许说话了！”


    初霁和林影终于松了口气，激动地互相拍打：“太好了平手哈哈哈哈哈！她们都晋级了！”


    古知闲的声音响起：“不是平手。”


    全场静下一瞬又炸开：“不是？她们两个都起不来了啊，这不是平手是什么？”


    “什么裁判啊，不行我上。”


    “嘘，是古主任，小心他记住你，下次找茬！”


    原自在转动眼睛，看他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


    古知闲对着她们说：“虽然你们二人都失去继续战斗的能力，但封之予尚能站起。这一场，胜者封之予。原自在，进入败者循坏赛。”


    众人哗然。


    在议论纷纷中，古知闲挥手封住封之予欲说话的嘴，用只有四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不会允许你代表圣金乌出战。因为你的实力太差，作战不计后果，我认为，你连循环赛都赢不下。”


    原自在的胸膛随着呼吸发出蜂鸣，她缓慢眨眼，喘息着爬起。每动一下，血液便争先恐后地从她身上的各处伤口涌出，滴落在地。她终于摇晃着站起，看起来几乎是个血人，声音微弱：“是么？”


    在喧闹的场合，只有小声说话，才能让所有人安静下来，去听你要说什么。


    大家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偌大的场地内，寂静无声。


    这个在所有人看来，正在承受古知闲不公平对待的女孩，她也许会抗议，会谩骂，会表达她的愤怒，她要说什么？


    女孩在众人的注视中，轻轻开口：“古主任，我会让你看看，我怎么赢下这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