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轻微的贴地拖动声由远及近。


    手握麻醉枪却不能视物，年舒不自觉将背部贴紧墙面，放轻呼吸，全身肌肉绷紧。不确定对方是虚张声势，还是已经发现她。


    “沙沙”声越来越近，年舒控制不住想要退后，就在这时深蓝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数据连接完毕，监测到核心办公楼18层的最大威胁来自于实验体99号。”


    脑海中自动浮现看过的资料信息，99号拟态章鱼，为数不多能自行编辑RNA的动物之一，被实验改造为海陆两栖型，同时植入“复制”基因片段，让其触手从9只转变为27只。


    “请注意，目标和你之间的距离不超过10米。”


    年舒猛然起身，跺脚触发声控灯，麻醉枪对着在地面快速接近的灰白色触手直接发射。


    触手中枪后委顿在地，颜色逐渐由灰白转为黑灰，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好像失去了活性。


    三个心脏，27个脑子，要想从99号实验体手下逃离难度很高。


    “离18层最近的有哪些实验室成员？我要知道人员的具体情况以及他们周围是否有实验体。”


    深蓝是能够自主思考的人工智能，解放关于公司的权限桎梏后，对它来说，无疑是游鱼入海，很快给出结论。


    陆续报了三个名字，都在16层，其中就包括尹恩莫贝卡。一人重伤、一人轻伤，一人昏迷，3人暂时安全，都在第16层的备用实验室中。更麻烦的是，99号实验体横跨了16至18层。


    重伤昏迷的人是尹恩莫贝卡，想象中最坏的情况。


    “从楼外可以到达他们所在的备用实验室么？”


    跟直面实验体相比，高楼爬墙对于年舒来说已经是优先选择了。


    “可以，但意义不大。备用实验室位于16层的中间地带，99号实验体的主体部分就在附近。”


    那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年舒谨慎举着麻醉枪一点点向前推进。


    路过的走廊依然干净，仔细观察能发现轻微的水迹拖痕。开着门的办公室内，物品摆放杂乱，地上还有掉落的东西，明显区别于其他实验体直接砸坏物品的状态。


    听不到人类动静，也没看到尸体，异常安静的楼层内只能听到她轻微的脚步声。


    诡异的平静中，年舒来到中间区域。18楼是一个过渡层，中间是一个圆形的挖空区域，从楼上可以直接看到下面一层情况。


    她停在扶杆旁向下望去，17层显然也是设计相仿的过渡层，通过同样大小的挖空区域，可以直接看到16层底部情况。


    16层中央，原先应该种植着各种鲜花绿植的花坛，被一只巨大的灰黑色章鱼占据，目测体积和一只成年象差不多大小。


    章鱼的触手四散在外，大部分在16层，小部分在17层，至于18层只有刚才那一只触手。


    99号比前面碰到的几只实验体“沉稳”许多，听到年舒的声音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只看了一眼，年舒立刻收回视线，请深蓝帮着监视背后，转而寻找安全出口。推开厚重金属门的那一刹那，她差点吐出来。


    过道堆了一地尸体，甚至楼梯上也铺满了尸体，从身上穿的衣服可以勉强区分实验人员、工作人员、安保人员……尸体身上各处明显的勒痕以及地上血液拖行痕迹，都在昭示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


    这条路已经没法走了。


    即使心里素质强大能踩着尸体下楼，沾染到身上的血腥和尸臭味也会刺激到实验体。


    快速折回之前去过的办公室，从里面找了两卷捆绑试验箱的麻绳，她已经决定从楼外爬墙。办法总比困难多，说不定可以从15层天花板向上打洞救人呢。


    刚踏出房门，深蓝的提醒已至。


    “请小心，目标触手已经到达5米范围内。”


    “什么？”


    年舒只来得及后退两步握住门把手，灰黑色的触手已经从腰后缠了上来。


    麻醉枪瞄准的同时，腰间的触手猛然向上一提，借着上下晃动，摇得年舒头晕眼花，还没等稳住身形，感觉自己飞起来了。她被章鱼触手拖着一路飞过中央挖空区域，笔直地穿过17层，坠落在16层中央地带。


    在一整个99号实验体面前，麻醉枪的那点计量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年舒忍着胃中翻滚的恶心，脑中快速衡量，抢先开口：“下面，请听我说几句。”


    周围没人，总算可以使用融合技能。话音落下不久，触手仍旧缠在她的腰间，但收缩力度减轻不少。


    99号实验体巨大光滑的灰黑色囊状躯体缓缓倾斜，两个醒目硕大的眼睛缓慢聚焦在年舒身上，腕足最下方隐隐露出的喙状口器在不断张开闭合，似乎在表明对方的态度，有点耐心但不多。


    那种来自深海的恐惧又有冒头迹象。


    年舒深吸了口气，继续游说：“我想你已经认出我的身份，也能大致听懂我说的话。你一向很有智慧，会选择盘踞在这一定有你的原因。你的需求是什么？让我们放生你，还是有其他困难，只要你提出，我都会答应。”


    她尽量放慢说话速度，让字句表达清晰。至于未来可能答应的事情，她是不会承诺什么时候履行的。


    等了好一会，99号实验体用其中一根触手缓缓伸到左侧的门前停住，甚至用触手拍了拍门。


    “你有想要的东西在里面？”


    触手再一次拍了拍门。


    “也许，可以听听我的建议，我可以帮你开门，进去拿你想要的东西，事后希望你能放了我。”


    两个职业融合技能先后放出，也不知道动物和人类的判定是否一样。


    章鱼的身躯时而暴躁时而平稳，等待的时间好像很漫长，又好像一瞬而过，围住年舒的触手终于松开。


    背后冷汗已经湿了一层，如果连着扔出两个技能都不行，就得考虑怎么鱼死网破了。


    她一边走向触手拍打的门，一边轻声吩咐深蓝：“深蓝，分析一下实验体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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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可能需要什么？她与日常的监测数据有区别的地方在哪里？”


    “根据数据监测波动，实验体99号正处于产卵期，缺乏足够营养。备用实验室中储备了不少实验体需要的营养液。”


    “叩叩、叩叩。”


    “谁啊？”里面的人贴在门边超小声询问。


    “是我，年舒。开门。”


    听到人类声音，询问的人犹豫着将门拉开一条缝：“怎么还有人在外面乱晃？外面太危险了，快进来吧！”


    开门的人身材消瘦戴着眼镜，头顶头发被抓成了鸟窝状。陈瑞东，是和尹恩莫贝卡同一批进来的实习研究员。由于脸上的表情太过沧桑，比资料照片看起来要成熟许多。


    年舒没有进门，依旧站在门外：“把所有的营养液都给我。”


    “营养液？”陈瑞东的目光在年舒身上扫了一圈，笑着打哈哈，“你先进来，进来再说。”


    “我不能离开99号实验体的视线，你从最左边的储物柜底层，将里面的营养液全拿出来，速度要快！”


    “啊？好的好的，我这就去拿。”


    陈瑞东听到命令，下意识点头应声，在储物柜旁转了一圈，才轻手轻脚打开最下面的柜子：“里面只有一堆空烧杯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年舒顺势改口：“也许是我记错了，倒数第二层柜子呢？”


    陈瑞东躲在边上谨慎打开上面一层柜子，看到东西后才松了口气，将里面几个大袋子拖到门口：“这些东西给它，就能放我们走了么？”


    “大概率只能稳住对方。”


    年舒也没坑对方，说了实话。这一系列动作观察下来，已经足够判断对方是玩家。


    她一手一个扛起大袋营养液，里面是蓝色的胶质状物品，抱着走的时候还挺有弹性。不过99号实验体比她还要心急，刚走到半路，就被触手拽了过去。


    第二次坐触手“飞车”，年舒已经可以保持镇定。


    眼看着对方将手上那些营养液抓进口器里，其他触手又一次出动，在陈瑞东被吓到的轻声尖叫中，截走了剩下的营养液。


    饱餐一顿，99号触手蠕动的频率显著变低，继而所有触手在同一时间收回身边，将身躯层层叠叠围住，包裹成团。如同一个巨大的灰黑色心脏，每隔一段时间，缓缓动一下。


    “99号实验体的监测数据已经趋向稳定。”


    年舒尝试着退后，见99号实验体没什么反应，就这么面朝对方，一步步小心退至备用实验室旁再次敲门。


    将人放进房间后，陈瑞东在一旁忍不住搓手赞叹：“能在大章鱼手下毫发无损，您真是太厉害了。”


    他又张了张口准备询问情况，里面房间传来一道虚弱女声：“你放谁进来了？”


    陈瑞东一听，客气地让年舒在原地等待，赶紧进入过度间：“她说她叫年舒。”


    “年舒博士?”里间虚弱的女声中充斥着惊讶，犹豫了一会才提高声音，“快请博士进来，博士她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