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会议中心。


    上午十点整。


    巨大的弧形LED屏幕亮起，深蓝色的背景上跳动着银色闪电的纹路，伴随着低沉的雷鸣音效，整个会场如同置身于一场酝酿中的雷暴中心。


    “女士们，先生们，”漆黑的会场响起主持的声音，“欢迎来到‘雷霆计划’全球发布会。”


    灯光骤暗，全息投影在舞台中央凝聚成一团旋转的雷暴云。闪电在其中狰狞劈落，却诡异地被无形的力场束缚，化作流淌的电流。


    一道白光聚焦下移，落在雷暴云下方的陈行身上。


    陈行朝着观众席摊开手臂，脸上带着金融人士特有的自信说：“不知大家是否知道。一道雷电能抵得过一个小型核电站，一次闪电的功率可达100亿千瓦，是我国葛洲坝水电站发电功率的几千倍。”


    他继续说：“地球每天会有800万次雷电，因此每年全世界的雷电约放出250亿度的能量。而且雷电能源是自然界的馈赠，不会产生任何污染。”


    画面变化。


    他身后的屏幕突然炸开无数数据流，全球雷暴实时分布图铺天盖地。红色光点密集闪烁，每一处都标注着能量估值。


    “足够整个瑞士使用一周的电力，正在某处太平洋上空徒然消散。”


    陈行笑了笑说：“如果能“抓住”这些雷电并储存起来加以利用，将产生不可估量的价值。”


    “而今天……”陈行侧过身让开大屏幕，“我们气候应对与大气物理研究所联合常世集团，要向全世界发布的‘雷霆计划’，便是这场彻彻底底的——清洁能源革命！”


    随着他沉闷的声音从音响里传来。


    记者席爆发惊呼，快门声如暴雨倾盆。


    “在此，感谢常世集团为气象研究提供的大力支持，”陈行伸出手，介绍坐在首排的嘉宾：“让我们热烈欢迎常世集团的CFO常盛煜先生出席发布会议。”


    坐在首排的常盛煜听到自己的名字。


    站起身，面向观众席微微鞠躬。


    他个子不高。


    但气场丝毫不弱。


    看上去给人几分腼腆和乖巧的错觉，但凝着唇的表情，是上位者特有的标志。


    “我们不再逃避风暴，”陈行走上前继续开始走流程，西装外套的衣角被鼓风机翻飞，“而是驯服它。”


    “昨天，试验场完成了第107次成功充能。”陈行点击手环，投影切换成震撼的画面。


    数十道紫色闪电被巨型导体引入地下设施，储能罐的指标瞬间飙升至峰值。


    “这不是科幻，”陈行指尖轻划，调出能源价格对比曲线，“当度电成本降至0.03美元时……”他停顿片刻，“煤炭时代就该进博物馆了。”


    他身后的大屏幕骤然出现燃烧的火焰文字。


    【THEAGEOFTHUNDER】


    “滋啦——”


    许默盯着眼前嗡嗡作响的微型引雷装置。


    这个只有咖啡机大小的原型机，此刻正不听话地冒出几缕可疑的青烟。


    “哟，实验失败了？”


    一道声音从门口处传来，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许默抬头瞄了眼。


    是他们组的组长，黄海洋。


    顾不得理会对方，许默继续在实验日志上记录电磁反应参数。


    黄海洋见自己被无视，眼角抽动了一下，他慢悠悠踱步进来：“怎么，许小姐今天心情不佳啊？”


    他故意拖长声调。


    许默自然知道对方来的目的是什么，她这才抬眼，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黄组长，你不去发布会现场，倒有闲情来视察我的实验？”


    黄海洋皮笑肉不笑地说：“我的组员都还在辛勤劳作，我这个做组长的又怎么好意思独自去凑发布会的热闹。”


    许默盯了对方一眼，不作反应。


    “哦？生气了？”黄海洋突然凑近一步，假惺惺地说：“你不会是在怪我吧？没让你去参加‘雷霆计划’的发布会。”


    许默索性放下手中的仪器，站直了看对方演得是哪出。


    “还是说……”黄海洋扯出笑容说：“怪我打乱了你原本的计划。”


    许默身形一顿，刚要开口，蓝牙耳机里传来李逸的声音：“奥若拉，发布会进行得很顺利，马上要进入记者问答环节了。”


    “我的计划？”她忽然轻笑一声，“组长您说笑了，我哪有什么计划。”


    “呵。”


    “嗯。”


    陈行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指尖在透明控制台上轻点三下，雷暴模拟投影切换成实时问答界面。


    “《自然》杂志优先提问。”


    他话音未落，第三排站起一位银发女士，眼镜链随着她抬手的动作微微晃动。


    “陈行博士，您声称单次雷暴可满足瑞士全国一周用电量，”她推了推眼镜，“但根据我们监测，在国内的试验场上周引发了4次人工雷暴——”


    “是引导，不是引发。”陈行突然插话，全息屏立刻调出卫星云图对比，“7月12日的雷暴原本就会形成，我们只是将它的路径偏移了11公里。”


    “好的，是我口误，”银发女士继续追问道：“根据我们的监测数据，上周引导的4次人工雷暴所产生的动能，远未达到贵方宣称的水平。况且，自然雷暴天气本就稀少，贵方如何保证稳定的动能供给？”


    陈行咧开嘴笑了笑：“《自然》杂志提出的这个问题，恰恰点中了我们技术突破的关键所在。”


    他转身按动手中的按钮。


    大屏幕跳转到满是雷云密布的广阔辽源。


    这一唱一和的场面。


    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事先安排好的桥段。


    “在我国大部分地区，年均雷暴日数确实仅有25天左右。”陈行抬起手臂，指向大屏幕，“但有一个地方大家一定不陌生，雷暴出现频次达300天每年的地方。”


    观众席顿时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没错，”陈行滑动按钮，大屏幕的画面开始滚动，以航拍视角展示阿尔卑斯山独有的地貌，“‘雷霆计划’的核心实验基地，就设在——格伦希尔。”


    全场哗然。


    闪光灯瞬间连成一片，记者们争先恐后地记录这个重磅消息。


    李逸早有准备地看向前方那个高个男记者。


    对方不着痕迹地点头示意，手指已经按在了录音笔的开关上。


    接下来的问答环节。


    除了最开始《自然》的记者外，问出关键性问题的寥寥无几，多数问题都无关痛痒。


    陈行从容应对，发布会进展得比预期还要顺利。


    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甚至几次差点控制不住上扬的弧度。


    见时机成熟。


    李逸微微俯身，朝前方的男记者使了个眼色。


    男记者立即举起手来开始准备提问。


    他挺拔的身高在一列记者席里显得格外显眼。


    台上的陈行当然注意到了这个显眼的目标。


    然而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手指一转，不慌不忙地指向了男记者身旁的另一位提问者：“请这位穿蓝色衬衫的女士提问。”


    “组长，您似乎一点儿都不急？”


    许默瞧见黄海洋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发出疑问。


    黄海洋努着嘴笑了笑：“实验室这么危险，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待在里面。”


    合着是来监视自己的？


    许默骤然明白对方的意图。


    陈行做事比预想要谨慎，并没有看上去那般粗犷。


    就算用实验把许默困在研究所内，仍然派黄海洋来贴身监视。


    看来对方还挺怕她在发布会这个环节搞小动作。


    许默淡淡一笑。


    也不理会对方，自顾自又开始下一轮实验。


    黄海洋抬头看了看表，眉毛轻微上扬说：“看时间，发布会的记者提问环节应该快结束了吧？”


    仍然没有回话。


    实验室里只有仪器运转的嗡嗡声，许默专注地调整着参数，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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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悠悠地拖过一张转椅坐下，摘下眼镜用衣角擦拭着：“许默，你不会还等着你在清大学生会关键较好的记者学长提问吧？”


    许默手中的螺丝刀突然停住，她缓缓抬头，眉头微蹙。


    “哈！就是这个表情！”黄海洋拍着大腿笑出声来，他等这副表情好久了，“你以为这瞒得过我们？”


    许默带着意外问：“你们对出席会场的每名记者做了背调？”


    “不然你以为严控入场登记是为了什么？”黄海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阅读着屏幕上的文字：“苏朝宁，清大新闻与传播学院2019届毕业生，华迎社记者，曾任学生会宣传部副部长……”他故意拉长声调，“和你同一个部门呢。”


    许默脸色微微一凝，指尖在实验台上轻轻叩击，发出规律的哒哒声。


    黄海洋伸出手指了指耳朵部位：“李逸应该差不多该报告最新情况了吧，不听听看吗？”


    几乎是同时，耳机里传来李逸急促的声音。


    “奥若拉，陈行好像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他故意避开苏学长提问，明明会场已经没有几个提问的记者了……”


    “还有其他的问题吗？没有的话……哦？还有，不急，请说。”


    陈行瞧见还有一名女记者举手，不慌不忙地示意对方提问。


    他眼神故意瞟向面露难色的苏记者和李逸。


    眼底尽是嘲弄。


    “喂，奥若拉！奥若拉？”


    李逸摘下耳机对着手机唤了好几声，仍是没有得到回应。


    她急切地与苏朝宁对视。


    两人皆是一脸茫然和无助。


    陈行居然查出了苏朝宁和许默的关系？这怎么可能……


    李逸不知道许默那边发生了什么，她咬着牙，一时间根本想不出可以破局的办法。


    就在她一筹莫展时。


    就在这时，被点名的金发女记者优雅起身，流利的中文在会场回荡。


    她提问的画面出现在大屏幕上。


    是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陈行博士，我只简单问一个问题，”女记者彬彬有礼地说：“我通过其他渠道了解到，贵所的‘雷霆计划’项目似乎并没有取得CNAS关于项目安全的验证报告，项目对于人类文明来说，当真是一场技术革命？还是说……它要人命？”


    听到这个词汇，陈行瞳孔微微放大，耳麦里传来他紊乱的呼吸声。


    关于CNAS验证报告的事情是项目机密，对方是从何得知的？她口中的其他渠道是何种渠道？


    听完外国女记者的提问。


    李逸和苏朝宁微微一愣，他们不由自主地相互看了眼。


    这名女记者提出关于CNAS的核心问题。


    正是许默提前给他们准备好，想要在答记者问环节抛出的问题。


    “怎么样？许默，”实验室里，黄海洋打了个哈欠问：“李逸有告诉你发布会现场的最新情况吗？你的苏学长派上用场了吗？”


    许默轻轻摘下耳机，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组长，你该不会以为……那就是我的计划吧？”


    黄海洋莫名察觉到几分危险的气息，身体不受控制地挺直。


    “你……什么意思？”


    许默淡淡笑了笑。


    “且不说我没有计划。假设我真有计划的话……”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实验数据，“也定然不会把筹码都押在一张牌上。”


    黄海洋后背突然窜上一股凉意。


    不会吧？


    许默知晓了他们的目的？


    这怎么可能。


    陈董做事从来小心谨慎，未曾透露过任何蛛丝马迹。


    就连他也是今早才接到的消息。


    难道许默早就预判了他们的预判？


    黄海洋皱着眉看向埋头在实验设备里的对方。


    对方镇定自若的神情让人看不清。


    许默骤然转过头：“最先看穿对方底牌的人……”她的下巴微微后仰，俯视着看向对方说。


    “才是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