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楼弟子入门后，都会修行一门内功心法，名为《冰心诀》，此类心法对修士所属灵根有极高要求，却能让修行者极快地提升修为。


    心法带来的高效修行速度，与之相对的是一种极难根治的后遗症。


    通过修炼《冰心诀》所修成的冰霜灵气，对敌时效果拔群，却也会在体内遗留一部分霜寒之气，每分每秒都在蚕食肉身。


    云清岚入门已有二十余年，清楚地知晓在过去，门派心法弊端为寒烟楼带来多么大的隐患。


    有许多天才弟子，都随着修为日益高深，而饱受寒霜之气自噬的痛苦，随之陨落。


    而对于丹道研究不算深厚的顾云声，却陡然间研发了一种丹药，能够有效缓解因修炼门派心法而沉积在体内的寒霜之气。


    自此以后，所有到达筑基境以后的弟子，都会获得门派派发的一种特制丹药，其命名为祛霜丹。


    祛霜丹的丹方并未公开，且被顾云声下了禁令，禁止任何人利用丹药探寻丹方。


    云清岚身为顾云声的首席弟子，最得他信任，奉命代为看管尚未分发给弟子们的祛霜丹。


    也亲眼见证了丹药产量日益减少，这对寒烟楼无疑是另一场危机。


    望着手中淡红色的丹药，云清岚回忆起自己曾多次问过师尊，若是丹药材料稀缺，她愿意外出寻找。


    无一不是被回绝。


    云清岚独自在百花园中坐了一夜，等待天光大亮的时候，心中纷乱的思绪像是被驱散的黑暗一样，一同隐藏了起来。


    她站起身，面色如常地敲响了沈昭月的房门。


    早早就在屋内等候的沈昭月，听到声响的第一时间便应道：“是云姐姐吗？快进来吧。”


    云清岚推开房门，见到收拾妥当的沈昭月，没有感到意外，走上前拉着她的手腕道：“师尊已经传讯，他会在秘境入口等你，我们走。”


    任由自己的手臂被拉着前进，直到云清岚要引着她踩上灵剑时，她才小声乞求道：“我可以站在你后面吗？”


    对于云清岚来说，她站在哪里都没有什么影响，总不至于一个凡人还能从背后偷袭。


    “随你。”


    感受到云清岚引导着自己后撤，待站定后，沈昭月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手不自觉地触及发间的蛇形簪。


    本应被安插在发间的蛇形簪，扭动蛇身，避开了她的手指，随后又猛地向前，将她的指尖推了出去。


    沈昭月被它明晃晃地拒绝，尴尬地无所适从起来，好在云清岚及时提醒道：“要走了，你可以拉住我，别摔了。”


    她连忙应了一声，拉住了云清岚的衣角。


    并不算远的路途，沈昭月一直心惊胆战。


    只因为现在跟她在一起的不是黑雾，而是宴时清。


    她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但清楚他绝不会像小黑那样听从自己的话。


    有这样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她都没心思同云清岚套话，一路上安静极了。


    好在宴时清这一路同她一样安静，就这样躺在她的发间，什么也没做。


    随着云清岚操纵着灵剑落地，失重感消失，沈昭月悬着的心也跟着落到实处。


    已经在秘境门口等了一会的顾云声见到她们，对着云清岚示意她离开。


    云清岚引着沈昭月靠近他，恭敬行了一礼道：“师尊，人已带到，我这就离开。”


    顾云声颔首道：“去吧。”


    等到云清岚的身影消失，他才继续道：“沈姑娘，不知你是否已做好准备？”


    “自然，”沈昭月摊开手，学着他的语气道，“顾掌门做好准备了吗？”


    顾云声取出一只玉盒，放入她的手心，“沈姑娘可要查验一番？”


    她一又看不见，二又没有灵力，这类灵植她没有手段可查验。


    眼下又不敢求助宴时清，沈昭月只好故作豁达道：“我信任顾掌门，我们进去吧。”


    越往里走，空气越是寒冷，但也远不及上次她进来时所感受的寒气逼人，想必是冰凌草已经摘除的缘故。


    顾云声引着她来到寒池前，催促道：“沈姑娘，开始吧。”


    沈昭月没有动作，偏头对着他道：“顾掌门，劳烦您去入口处等待片刻，有太多人在场的话，我怕我会紧张，发挥不好。”


    “沈姑娘，奉劝你别耍花样，”顾云声眯起眼，“给你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若是朔儿没有好转，那你留下来作为冰凌草的养料。”


    留下颇具威胁的话语后，顾云声便大步离开。


    沈昭月侧耳听了一阵远去的脚步声，确定他走远了，这才蹲下身，摸索到寒池边缘，“黎朔，你在吗？”


    黎朔浸泡在池水中，脸色发白，同她相处寒池两端，隔着薄薄的灵雾，提了提嘴角，“没想到你真敢来。”


    沈昭月想要探进水中的手顿了顿，这声音听起来距离她还有段距离，就算她下水也找不到他。


    “我不仅敢来，我还敢带走你，”她收回手，冲着他招招手，“你过来。”


    黎朔被她的豪言壮语逗笑，这和蚂蚁叫嚷着要撼动大象有什么区别。


    他笑了许久，眼里都积蓄了不少泪水，才停下来，平缓气息后道：“沈昭月，别说带走我，你已自身难保，还不如唤你的那只灵宠来，把你得到的冰凌草带出去，也算不虚此行。”


    沈昭月无声地叹息，如她所想，黎朔现在对她完全没有信任，无法进行有效沟通。


    她指腹抹过手上的储物戒，从中取出玉骨扇，抬手丢入水池中。


    自己的东西，黎朔怎会不认得？


    他几乎在玉骨扇投入池水的瞬间，便钻入水中，将它捞了起来。


    自从感受到自己生命本源流逝，修炼所积蓄的灵气赶不及逸散出去的灵气的时候，他便再也没有用过这些法器了。


    看到自己压箱底的东西，出现在沈昭月手中，黎朔面上戏谑的神情收敛，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质问道：“你是如何能拿到我的东西？”


    他在寒烟楼多年，顾云声在外物上向来不苛待他，曾赠予他一枚储物匣，只要在上面赋予使用者的灵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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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有开启口诀，否则想要依靠蛮力破开，即便是顾云声本人，也要费一番力气。


    沈昭月区区一个凡人，即便有一只灵宠，也断然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取走他的东西。


    沈昭月笑得纯良极了，缓声道：“你自己告诉我的口诀，你忘记了？”


    黎朔淌着水来到她身前，仰面凝视着她，视线落在她眉下的那粒红痣上，眼瞳倏地收缩，“你是当年那个小乞丐？”


    这称呼实在让人不太满意，沈昭月站起来，后退两步，只想与他离远些，撒气道：“什么小乞丐，你才是小乞丐！”


    虽然那时候她浑身脏兮兮的，又冷又饿，找不到家，但她也不是小乞丐！


    她骂了两句，深知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耐心替他回忆：“当初你我在雪山上遇见，你救了我，现在我自然要回报你。”


    提及雪山时，她发间的蛇形簪，在无人发现的暗影中，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黎朔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静默了片刻，才把眼前这个肤色莹润，容貌昳丽的脸，同当初那个狼狈的女孩对应起来。


    他别开视线，语气变得沉稳许多，劝诫道：“你不必白费力气，我就算离开这里也无用，你不如早些替自己打算，离开这里。”


    “顾云声对你做过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找到机会离开的。”


    沈昭月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我对顾云声说可以治好你，也不是假话，我昨日对你的影响，应该不是偶然，只要我尝试，说不定能找到办法。”


    黎朔抬眼看到她满脸真诚，一心为自己考虑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刺眼，说话音量不自觉拔高，“你哪有本事帮我，我让你快点滚，你听不懂吗？”


    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帮助如此抗拒，沈昭月顿了顿，才继续道：“为什么拒绝我？你之前引我来寒烟楼的时候，难道不是心中已有想法吗？”


    黎朔的情绪被她的话刺破，整个人顿时泄下气来，只呆呆地望着她。


    刚才还故作嚣张的气焰一扫而空，他从水潭中走出，缭绕在他身上的灵雾霎时间消散干净，只剩下淋漓的水珠。


    他凑近沈昭月，看她因为他身上的寒湿之气后退了小半步，轻笑一声，凝结灵力，从她手臂侧方取出了一枚镶嵌已久的灵符。


    黎朔手上腾起火焰，看着灵符燃烧殆尽后，才缓声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早就有利用你的心，你放任我利用你，便已经不欠我了。”


    沈昭月皱着眉，还想说话，却感到发髻一松，盘起的长发无处依托，垂下肩头。


    她慌乱地抚上发间，发现蛇形簪不见了。


    宴时清离开她的发间同时，变化身形，化作一条巨型蛇蟒，庞大的蛇驱从沈昭月身后游走而过，朝着黎朔而去。


    “真是吵死了。”黎朔眼看着一条蛇凭空出现，还口吐人言，只是眨眼间，粗壮的蛇身便已经缠绕上了他的身体，还在不断收缩，压迫着他的呼吸，令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既然他如此麻烦，就在这里杀了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