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敲定行程，丛眠不再犹疑。几人当即商定一周后出发，随即各自散去。孙筱性子急，径直去了后山石室修炼。盛泽则先将丛眠和肖秀荣送回木屋，叮嘱了几句修行要点和秘境准备的注意事项，便也匆匆离去。


    丛眠心中还惦记着郭潋。回到略显简陋的木屋，她摊开从山下集市购置的笔墨纸砚。思虑片刻，终究还是提笔写了一封简短的信，虽说离开不过几天，但不知郭潋是否有按她说的尽量每日避着人锻炼


    提笔开始写却又觉得有些词不达意，最终信里尽写了些：务必按时服药，避着人也要坚持锻炼身体，若有难处托人捎信等叮嘱。


    将信与先前购置的几瓶温养丹药和创伤药仔细包好，丛眠匆匆动身赶往浮云山外最近的渡口。


    运气不错，恰逢一队途径郭潋所在城镇的行商，付了些许碎银，托他们将包裹捎去。做完这一切，丛眠这才心头稍安。


    待她眼皮打架，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小屋时，已是星斗满天。


    孙筱早已盘膝坐在自己的蒲团上，似乎刚结束调息，见她回来，只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丛眠沉重如山，也顾不得多言，草草收拾便倒头睡下。意识沉入黑暗前，一丝模糊的念头闪过，却来不及细想，便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丛眠起身梳洗，对着外面的小路猛地惊觉，当初在渡口，盛泽带着她乘船前往锦绣派时，曾随口提过一句，锦绣派新弟子入门测试是‘问心’


    丛眠蹙眉，可对照这几日入门下来，无论是拜师还是听学，都未曾提及这项测试。


    入门时陶师姐给予的那块温润晶莹的测灵石，还静静躺在她的包裹角落。


    盛泽和大多数新弟子都住在主峰附近，而他们这三人，却被单独安排在这处僻静山头……这其中是否有关联？疑虑丛生，她打定主意，今日定要找机会向盛泽问个明白。


    刚出屋门，便见孙筱已立在院中。她素手一挥，那张眼熟的飞毯法器便悬浮于地。肖秀荣一见，脸顿时垮了下来，愁眉苦脸地看向丛眠。两人对视一眼，认命般哆哆嗦嗦地踏了上去。


    飞毯载着三人再度来到主峰。今日授课的依旧是二长老刘清婉。凉亭内比昨日热闹不少，除了新入门的十几人，还多了许多生面孔的外门甚至内门弟子，显然是来巩固基础或旁听的。丛眠收敛心神，认真听完讲解，心中盘算着回去后抓紧时间炼丹画符，为秘境之行多做些准备。


    课业刚结束，几人还未走出凉亭，就被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孙无异拦住了。他身旁还跟着个老熟人熟人王鑫，正咧着嘴冲他们笑。


    “来来来，拿着！”孙无异不由分说，塞给每人一张符箓。符纸呈暗金色，符文繁复，隐隐透着一股沉凝之气。


    “这东西关键时刻能挡一次金丹期的攻击！保命的好东西！”


    孙筱两指夹着符箓，狐疑地晃了晃：“这薄薄一张纸，又不是传说中的符宝，真能挡住金丹一击？”


    “嘿，孙师妹，话不能这么说。”孙无异摆摆手，一脸你太年轻的表情


    “货真价实，专门针对金丹初期攻击设计的！至于挡不挡得住嘛……”他拉长了语调，“那得看对面那金丹用了几分力，你这符激发得及不及时喽！总归是个希望不是？”


    肖秀荣捏着符箓，脸都白了：“那、那要是真遇上了金丹大能……”


    “哎哟喂，肖师弟，你这胆子比针尖还小！”王鑫一把搂住肖秀荣的肩膀，大大咧咧地拍着，“那秘境才多大点儿地方？撑死了有点筑基期的妖兽精怪！金丹老祖？人家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再说了……”


    他凑近肖秀荣，压低声音却足以让旁边人听见，“我听说啊，这次有好几个门派都派人进去了，人多着呢！真要撞上什么宝贝，嘿嘿，随便分点，够你在山下小会上摆摊赚半年的！”


    丛眠听着他俩一唱一和，暂时没插话。只是王鑫口中“好几个门派都派人进去了”和孙无异告知他们的有所出入阿


    对方这看似随口一说，却让她心头微凛。人多，意味着竞争，更意味着冲突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她不动声色地轻轻拉了拉盛泽的衣袖，示意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旁僻静处。丛眠压低声音“盛师兄，有件事请教。你之前提过的入门测试‘问心’，究竟何时开启？入门这几日，似乎并未提及此事。”


    盛泽恍然“哦，你说这个啊。‘问心’测试确实有，但并非一入门就开启。得等到所有新弟子——包括外门的，全都成功引气入体，踏入练气一层后，才会统一进行。这是门派传统，意在磨砺新人心性，筛选道心坚定者。”


    “那岂非先引气成功的弟子，在测试中会占很大优势？”丛眠敏锐地指出问题。


    “正是如此。”盛泽点头，语气带着一丝感慨，“所以修仙路上，天赋、机缘、毅力，缺一不可啊。早一步引气，便多一分在‘问心’中脱颖而出的机会。若能拔得头筹，便有资格享受一次‘化外天’的机缘，那可是莫大的好处。”


    “师兄当年夺魁了？”


    “咳，”盛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那一届的魁首是个真正的天才，入门不到三月便引气成功，在‘问心’中一骑绝尘。可惜啊，不久之后就被其他宗门挖走了。最后那份‘化外天’的机缘，倒是落到了我这个第二名头上。”


    “喂！你们两个嘀咕啥悄悄话呢？是不是在商量怎么发财？”王鑫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一脸促狭。他目光落到丛眠身上，眼珠一转，笑道：“师妹！头回下秘境吧？光靠一张符可不够看！要不要去小会转转？淘点趁手的家伙什儿？盾牌、法剑、护身玉佩、甚至一次性的攻击符箓……应有尽有！保命的东西，永远不嫌多嘛！”


    丛眠心中一动。王鑫的话糙理不糙。她如今不过练气一层，修为低微是硬伤。想要在可能充满未知和竞争的秘境中保全自身，多备些手段确有必要。尤其是联想到王鑫刚才无意透露的“多门派参与”，以及孙无异那不一定挡得住的符……


    “也好。”丛眠点头应下，“确实该做些准备。”


    再度来到山下熙熙攘攘的小会，丛眠这次目标明确，直奔提前花。


    兑星此时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台后，见到丛眠和王鑫一同进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快步迎了上来“是来还灵石的？”


    “嗐，不是不是，来买法器的”王鑫大步上前


    一边的丛眠开门见山道“我需要些保命的物件。防御优先，最好能抵挡或干扰筑基期攻击，若有隐蔽身形、快速脱困的辅助法器更好。攻击性的……暂时用不上太高阶的，但求实用、出其不意。”


    兑星闻言，眼睛一亮，立刻从柜台下拿出几样东西：“看看这几样，都是刚到的精品，最适合探索之用，卖得可快了，特别是最近……”他话锋微妙地一顿，似乎想到什么，没再深说，转而热情介绍“这个，烟罗障，捏碎后可释放出大范围、能隔绝神识探查的浓密烟雾，持续十数息，是脱身、扰乱视线的利器。”


    “还有这个，细如牛毛的飞针，但要些手法手法激发，专破护体灵光，对练气期修士威胁极大，对筑基期也能造成干扰和刺痛，非常实用。买回去还能沾点毒，一针二用”


    “这个盾牌，别看它巴掌大小，只要注入灵力可瞬间展开一面半人高的灵光盾牌，质地坚韧，能抵挡筑基初期修士全力一击数次。缺点是颇为耗费灵力，一次性，是玄灵盾的仿品”


    丛眠她沉吟片刻，将三样都拿了起来。


    “掌柜的，这三件，多少灵石？”


    掌柜拨了拨算盘：“小盾作价八十灵石，烟罗障四十灵石，灵针一套三十灵石。共一百五十下品灵石。您是王师弟带来的，又是本门新秀，给您抹个零头，一百四十五灵石！或者……”他目光扫过丛眠腰间的锦绣派弟子腰牌。


    丛眠心中了然。上次赊的五十灵石还没还清，这次数额更大。她略一思忖，果断将腰牌脱下，放在柜台上“这两样先押在您这儿。连同上次的五十灵石，一周之内，我连本带利一并奉还，取回腰牌衣物。这三件法器，我今日带走。可否？”


    掌柜拿起腰牌看了看，锦绣派的标识清晰可见。他脸上笑容更盛：“爽快！一看就是守信之人，一周为期，静候佳音”他将三件法器仔细包好递给丛眠，顺带还给了点赠品。


    走出“提前花”，已是夕阳西沉，暮色四合。王鑫看着丛眠手中的包裹，咂咂嘴：“师妹，你这手笔不小啊。”


    丛眠将包裹抱紧，感受着其中法器的微凉触感，望向远处渐渐隐没于暮色中的山脉轮廓，眼神沉静：“保命而已。用不上最好。”


    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山间特有的凉意，也仿佛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从山脉深处弥漫开来的压抑感。


    孙长老讲的话半真半假，这秘境或许确实是他赢来的，但其中的危机定然被他略过了，孙筱或许知情，毕竟两人一看便知关系匪浅，连姓氏都一样


    王鑫到处跑着赚钱，估摸着人脉广，八成也打探的八九不离十


    丛眠盘腿坐在顶峰的石头上，猛烈风吹的她眼睛都睁不开，但头脑此时格外清明。


    危险伴随着机遇，此次一去若是取得上品灵植辅助修炼也是好的


    上了练气一层后燎玉决运转顺畅，隐隐可以感知二层也近在咫尺


    一夜无眠，好在练气一层后灵气可以勉强流转自身，倒是没有第一次那般疲惫，但困顿还是死死缠着她


    就这样白天听学打盹，晚上炼药写符修炼，等孙筱带着她们和孙无异汇合时，她袋子里已经塞了二十几瓶积灵液了


    浮云山脉延绵万里，十几人乘着法器往里深入，一路上不知是不是孙无异打过招呼的原因，竟然没有遇到其它阻拦


    等到了山脉深处，云雾弥漫，肖秀荣有些恐惧的靠住王鑫“王……王师兄，这雾气，怎么这么大……”


    “哎哎，别怕，山里面是这样的”王鑫老神在在的摆摆手“这山里灵气足，时常有些洞穴会形成小秘境，但大多都很普通，最多有些珍惜灵植会有灵兽保护，其它的没什么”


    丛眠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锦绣派的入门弟子，修为最高的是一位筑基期修士，其它的都是练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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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气五层以上的有六名，其它几位都在练气一下


    孙无异带头，他们几人自然跟在第一列，丛眠扫视着周围的环境，随着越发深入，连走兽的叫声都有些消弭。


    空气中混杂着一股树木特有的泥腥味，带几人停下时，确实到了一座山洞前


    从外表看，这座山多么平平无奇，藤蔓在他身上蜿蜒爬行，遮住了一半的洞口


    “秘境就是这个山洞？”孙筱抱着剑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洞口，洞口极狭，仅能容纳一人弯腰单人通过，孙无异收起法器点点头“行了你们进去吧，我在外面给你们护法”


    “这秘境是秋倚门谁发现的？”丛眠皱眉道“可有提前进入探查？”


    “别计较了”孙无异寻了块石头坐下“这秘境秋倚门的人早就进去过了，不然也不会痛快的输给我”


    “他们的门人已经踏了个遍，只是这秘境都到了手里，不去看看也说不过去，我修为太高，进不去这个洞，让你们交点灵石捡捡漏还是可以的”


    丛眠和肖秀荣对视一样，按兵不动，孙无异招呼着周围的人，每个人给他交了十颗下品灵石


    丛眠眉头紧锁审视着那幽深的洞口，如此狭小，若有变故，进退维谷。


    但眼看着其它弟子弯腰进入，丛眠犹豫再三还是将灵石取出放到对方面前“万一小秘境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弟子该如何是好？”


    “放心吧，我给你们每个人准备的符箓不是都在手里吗？万一符箓被触发，我这边马上就能感受得到”


    丛眠点点头，跟在众人身后挤进了山洞


    山洞里面极为狭小，能听见前后的呼吸声，然而往前走了数十步后，却豁然开朗起来


    浓郁的、带着奇异甜腥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光线幽暗，藤蔓如巨蟒般缠绕垂落。


    一进入，大部分弟子便如鸟兽散，迫不及待地消失在密林深处，盛泽几人倒是留在原地，他侧头看向身边的人“师妹是要去做什么？”


    “实力低微，不敢招惹是非，寻些易采的灵植足矣。”丛眠摇摇头，将前些日子提前花送的赠品拿出


    小巧的指针直直的指向树林深处


    她大致知道灵植生长的习性，但此处秘境没有地形图，一时间也不知从何处寻，而且不知为何，她的运气一直很差


    别人或许能根据习性寻到年份高的灵植，她若是跟着习性去，年份往往比别人低一阶


    盛泽跟着身后“巧了，我此行也意在灵植。”盛泽笑容温和“不如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丛眠本想拒绝，但想到盛泽为人可靠，又瞥了一眼颤动的指针指向的幽暗深处，最后点点头“……也好。但师兄，与我同行，需知我运道极差，非常差”


    “师妹说笑了。”盛泽只当她是自谦，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率先朝指针方向走去，“天道酬勤，心诚则灵。”


    丛眠默然跟上，心中那根不安的弦却绷得更紧了。她的坏运气绝非虚言


    无数次血的教训告诉她，越是看似无害的机缘，越是潜藏着致命的陷阱，或许天道酬勤，但很显然，丛眠不属于那一列


    兑星送的赠品可以指出离的最近的灵植，药修基本上人手一个，基础原理是此物可以探查出一定范围内的灵气最浓的地方


    所以有的时候


    它也会探查错


    比如现在


    指针执着地指向密林深处。周围的空气越发潮湿粘稠，光线几乎被完全隔绝。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潺潺水声。两人不约而同地放轻脚步，收敛气息，借着茂密灌木的掩护向前望去。


    只见一片不大的林间空地，一弯清浅溪流蜿蜒而过。溪边，一头通体雪白、点缀着七彩斑斓奇异花纹的小鹿正在低头饮水。在这片昏暗压抑的森林中，它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朦胧柔和的光晕，圣洁得不似凡物。


    “师妹，你运气很好！”盛泽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激动


    “我不上，实力低微，师兄若有意出手，所获尽归师兄，当然，我劝师兄收手，就此离开”丛眠迅速开口，将对方话茬堵住


    盛泽一愣，七彩玄鹿皮毛非常美丽，肉质也很好，放到集市上值不少灵石，性格温顺好捕捉


    唯一不好的一点在于，这种路是群居生活，若是捕杀了一头，周围的路上会群起而攻之


    因此需要一击毙命，快速将鹿带走逃离现场，眼前这只花纹还未长开，明显还是幼崽


    他独自一人也可捕获，盛泽点点头，不疑有他“既然如此，我先行一步，师妹在此处安心”


    丛眠看着对方的背影，从储物袋拿出了一瓶伤药


    她的霉运不仅仅是开炉十有七炸


    还有找对象往往这种看起来好欺负的，实际上是大坑


    几个轮回下来已经锻炼出了极强的识别能力


    不出所料，对方隐匿气息向前潜行，还未到达玄鹿身侧，对方便警觉的抬起头，扫视着四周


    盛泽隐在暗处，用灵力将自己包过的密不透风，眼睛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