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蚁”，或者说喜鹊，轻笑一声，睁开眼睛从下往上仰视着张灵缘，眼尾一挑，站了起来。


    在站起来的一瞬间里，刹那间她身形迅速变化，属于红蚁的模样褪去，体型拉长拉宽，冷灰色长发披散开来，棕色的皮肤褪色成白，五官凌冽立体起来，一双灰蓝色眼眸里只有张灵缘一人的身影。


    张灵缘已经算得上高挑，怎么也有个一米七六左右，然而喜鹊站起来更高，足足高出张灵缘一个脑门，骨架也更宽，身材强健有力，肌肉若隐若现。她在冷风乱飞的季节只穿了一件黑色t恤和运动长裤，裤脚塞进跟张灵缘同款的战术靴里，利落极了。


    张灵缘往后退了一步，跟喜鹊拉开到一个不用仰视对方的距离，瞬间，她身上被掩盖住的不明觉厉从骨头里钻了出来，半笑不笑地抬起下巴。


    喜鹊，蛇猎公会的会长，红蚁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常说的Ninth，百席团的第九席。


    喜鹊勾起嘴角，掀开眼皮道：“你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对不对？”


    “用不着认，”张灵缘冷冷拆穿：“所以红蚁刚见到我就跟你通风报信了？不仅如此，此后你跟她交流就没断过，直到你那边成功通关副本，拿到资格卡，立马就把自己跟红蚁调换了。”


    喜鹊缓缓眨了下眼，随即欣喜翻涌眼底，喉头是压不住的雀跃音色：“全对。”


    张灵缘闲散在石板地上斜立着，眯起眼盯着喜鹊：“我不想知道你怎么把自己塞进来，替了红蚁的位子的。但我很好奇，你许了她什么好处，让她自愿放弃‘得偿所愿’的机会，让你一口气拿两个副本的积分？”


    喜鹊那张极其具有攻击性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你猜？”


    张灵缘定定瞧了她两秒，继续道：“我明白了，你没让她放弃资格。两个资格赛副本自然有两个资格卡，分给她一个也没什么。你只是让她放弃了积分，再利用规则漏洞，让别人替她刷卡，不用黑积分也能给她足够的奢华享受。”


    “天呢，威逼利诱，你竟然猜是利诱。那你要不要再猜猜，我拿了什么筹码来见你？”喜鹊不动声色地逼近张灵缘，含笑低头，影子投射到张灵缘的黑色外套上，融为一体。


    “懒得猜，直说吧。”


    喜鹊说：“这次大赛的奖励是‘得偿所愿’，打出的口号是参加即有可能得奖，没错吧？”


    张灵缘含糊不清地“嗯哼”一声。


    “概率获得的大奖，除非有人亲自获得，否则没人知道它将以什么形式出现——你有没有想到一个人？”


    张灵缘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她不是没考虑过找他，但那人这么多年一直绕着她走，她压根没人家的任何联络方式。


    “‘幸运儿’。”张灵缘念出那人的名字。


    喜鹊低笑：“没错。以他的能力，如果局内有人第一个获得这大奖，只会是他。想要抢占先机，第一个副本必须跟他合作。”


    “可你也知道，他不见我。”


    “我自有办法。放心，既然来找你，自然得拿出诚意来。”


    张灵缘沉吟，问：“你想让我拿什么换？”


    喜鹊离张灵缘越来越近，灰色长发随着不知何处来的风与张灵缘的领口纠葛，她垂着眼，睫毛长得跟扇子没什么区别。


    张灵缘忍住后退的冲动，打算看看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听见喜鹊用略显沙哑的嗓音道：“陪我喝瓶酒吧，都一个月没见你了。这交易还划得来吗？”


    “……”张灵缘伸手推开喜鹊的肩膀，“我这个月一直在忙，没抽出时间应付你。”


    喜鹊抓住张灵缘手腕，揽住人笑吟吟道：“现在有时间了？”


    张灵缘想想被自己扔在总部的三人，又想想跟“幸运儿”组队的机会，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但出于善始善终的心理，还是说：“收了两个新人，我得回趟总部嘱咐一声，你先去主城区等我？”


    喜鹊胳膊使劲，坏笑道：“别啊，什么新人，还得劳烦你这个会长亲自跑一趟？你们公会其他人都是吃素的吗？”


    这个姿势显得两人关系亲密犹如好友，张灵缘本来还想挣脱，但紧接着喜鹊的话，让她顿时由着对方了。


    耳边，喜鹊说：“加价。你现在没钱吃饭吧？我包了，给你这个数，如何？”


    “成交。”


    脚下地震重现，安监部的人要将埃里克的花园形态收容，不宜久留，张灵缘偏头，示意喜鹊跟上。


    【玩家退出副本，已选择落地点为主城区，正在传送】


    【副本【红眼睛】奖励已发放至邮箱，请查收】


    “喝点什么？我记得你只喜欢甜酒。”


    主城区一处高档酒吧二楼，伴随着低缓的音乐，张灵缘依靠在软皮沙发上，瞟视喜鹊一眼。


    这座酒吧属于系统，公家的，私密性很好，又因为主城区就这么一家，常年满客，是偶遇高级玩家的好地方。


    张灵缘算常客，她习惯性来这谈事，“嗯，别太浓。”


    语毕，她自顾自拿起手机不知道在发些什么信息，喜鹊猜是在办公，没自讨没趣，离开去拿酒。


    张灵缘的这个副本没什么内容和难度，唯一的缺陷就是耗时长，足足一天多，同级别的不少人在预选赛第一天就完成任务了。


    公会几个高层全在线，她在群里把郑玉峰的事挑了点内容讲，并嘱咐明天开会。


    “喂？”张灵缘打通乔顾君电话，“我临时有事，老胡交给人事就行，办完业务找人他回现实。郑玉峰——他在副本里受了伤，你带他去趟医疗区。”


    电话那头，乔顾君说：“好嘞！”


    “嗯，没别的事了，”灯光下，张灵缘舒展眉眼，含笑道，“把人放那就行，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


    过了好一会儿，叮咣，裹着冰块的清酒推至张灵缘面前，这才将人的视线从屏幕上挪开。


    喜鹊托着托盘，端来数杯饮品，拿起其中一杯放到张灵缘面前。


    “很漂亮，你调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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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小啊。”


    张灵缘拿起酒杯，冰凉的玻璃附着水雾，湿漉漉地隔在指尖与杯壁中央。杯内的色彩很像晚霞，又比晚霞浅淡，还拿了片柠檬做装饰。


    见她定定瞧着，喜鹊问：“不喜欢？”


    张灵缘轻轻摇头，浅笑着轻抿一口，眉眼落在酒杯映照出的玻璃霞光里，格外璀璨。


    “挺好喝的，”张灵缘放下酒杯，又低下头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才作罢，“找幸运儿这事，据我判断，只要有点能力，都会过来分杯羹。我算例外，毕竟幸运儿的恕不款待只针对我，其他人只要有钱，他估计都很乐意招待。”


    “这次不一样，有红玫瑰、驯狮人、金公爵和邪教徒在，幸运儿有心多找人也没那个胆量，”喜鹊哈着气，烈酒让她更加精神，脑子活泛起来。“他缺钱，又不敢背着大人物招揽别人，只能多找几个大人物来分庭抗衡——比如你和我，再比如前十席的其他人，”喜鹊指尖点在半空，画了一个圈，“他胃口不小，把邀请邮件发到了我这里，我猜别人也有。”


    张灵缘咂咂嘴：“我没有。”


    喜鹊摊手：“没事，我有就够了，时间地点我发给你。有人不请自来他乐见其成，所以你到底跟他什么冤仇，让他避你到这个地步？”


    “幸运儿，三十五岁，男，五年前入局，天赋与技能都跟幸运值有关，可能是【心想事成】。当初我的第一个副本和他是同一个，但由于一些原因，副本出了问题，侥幸活下来的没几个人。”


    张灵缘长叹口气，向后靠在沙发上，动作放松，看上去是个坦诚交代的模样。


    “那个副本规模很大，人数众多，少说也有四百多人，新人老手都有，我在副本内压根没见过他。只是后来突发奇想，想找找当初的幸存者，才找上他的。”


    “结果自然是吃了闭门羹。他不见我，跑的比兔子还快，见到我像见到灾星，连着几次，我也就懒得找了。至于什么冤仇，恐怕只有他本人说得清。”


    这人现在游离在所有势力外，挂名在自由人公会，却不参与任何活动，常年作为雇佣兵混迹在除没个正形外的大部分势力之间，滑的跟个泥鳅一样，张灵缘没少耗精力找人。


    “是吗，”喜鹊的脸隐没在无光的死角里，画上半面獠牙，“欸，大圣人，通常普通人，也就是新人的异化值是多少？”


    “异化值四十产生幻视幻听，六十神智开始收到影响，八十彻底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八十以上能不能活全看能不能有意志力撑下来。”张灵缘说，“这是新人的指标。而对于其他人而言，异化值根据各自能力原因各不相同，但总归是有限度的，最高不能超过一百六。而根据这个标准，副本的闯关时间也有绿橙红三个档位，分别是三天、五天、七天，异化值分别达到六十、一百、一百四十。”


    “那就怪了，”喜鹊浮夸地嘶了一声，“据我所知，五年前的那个副本总共开启十四天，彼时你跟他都是新人，按理说早凉凉了。”


    张灵缘扫了她一眼，没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