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这段时间不要出门，不要出门。”陆衔霜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眼前还有一个胡子拉碴眼泪鼻涕一大把的老男人在哭嚎，一路上所有丰收的喜悦都在听到他被抓紧大牢之后消失殆尽，与此同时一起消失的还有她本来就不多地耐心。


    陆鹏突然被抓进大牢十分心慌，无论他怎么解释都没有人相信，现场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众目睽睽之下衙门的人怎么可能把他放了，难不成以后但凡嫌疑人喊一声冤枉就完结了？


    他这几天在大牢里时刻警惕着，生怕那群捕快为了快速结案而把自己退出去送死，不敢吃不敢睡，硬生生瘦了两圈，眼珠都凸出来了。


    眼看着师父回来，始终提着的一口气陡然放松下来，结果没有等来预料中的安慰，反而劈头盖脸一顿谩骂，师父平时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他从未见过如此狠辣的一幕，面对师父的质问，他喏喏半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非要出门？无非是存在侥幸心理，觉得自己不会出事儿，或者说惹了事儿也有人给收拾烂摊子，总之不管如何，今日师徒二人相见隔着一个牢房的距离，陆鹏低下了头，挨骂也是应该的。


    “说话，哑巴了？还是只有在面对桃花的时候才有话说，要我说你这么守男德，咱俩也别当什么师徒了，省的给您老人家添麻烦。”陆衔霜大马金刀坐在狱卒搬来的椅子上，懒得看趴在牢门上脸都变形的老男人，一把岁数了不好好学本事，每天春心荡漾，这一刻她想着要不把陆鹏送去蜂巢当兔爷算了，但他长得又很普通，送过去生意也不太好。


    陆鹏后背一凉，总觉得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抬眼看去，只见师父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噙着一个十分不怀好意的笑，像他父亲把他卖了的那个晚上见到的笑容。想到这儿陆鹏抖了抖，哆嗦着试探唤了一声：“师父，你想什么呢？”


    “想着把你卖了当兔儿爷。”


    “那怎么行，我大好男儿！”陆鹏炸了。


    陆衔霜冷笑：“大好男儿?我看你是大号男才对！男子汉大女人铁骨铮铮为国效力守卫边疆，怎么你这个大好男儿反而沦落到吃牢饭的地步，嗯？”


    陆鹏闪烁着双眼不敢抬头看她，被一句句话问到脸上臊得慌，“那不是被小人陷害。”


    “呵，小人陷害？小人是谁？你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走到人家布好的陷阱里去，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


    陆衔霜都不稀得说他，这么大个人一点脑子都不长，合着脑子都长到桃花身上了，问了半天什么都问不出来，只会翻来覆去说自己并没有动手。


    “你的脑子和猪换，猪都嫌弃。”陆衔霜在得知陆鹏是因为太过思念桃花而夜探谢宅，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之后都无话可说了，这脑子，怎么长得，“你就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啊。”陆鹏嘿嘿一笑，看上去十分油腻：“就见了桃花，喝了点酒，然后不知道怎么睡过去，醒来就在秀秀姨娘的院子了。”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来，猛地直起身子，陆衔霜刚刚升起一股吾儿初成长的感叹，下一秒就被他气的直接站起来，“都这个时候你还担心桃花误会你和秀秀姨娘有一腿？你就没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吗？”


    陆衔霜气的恨不得打开牢门狠狠揍他一顿，究竟是什么样的脑子才会说出这种蠢出天际的话来。


    偏他还真就没觉得不对，神情讨好眼巴巴看着陆衔霜：“师父，你别忘了，等会见桃花的时候帮我解释一下，我和秀秀姨娘真的没有任何关系，我是清白的。”


    “你就在这儿呆着吧。”陆衔霜无话可说，在狱卒同情的目光下走出去，掏出荷包扔给对方：“请兄弟们吃酒，吃剩的给他扔进去点别饿死就行了。”


    捕快月俸少，狱卒只会比他们更少，社会地位更加低下。


    富安府衙门谁都知道陆捕快是谢大人跟前的红人，和各位大人称兄道妹，还有一手好医术，大家见了都奉承，狱卒也没想到自己还有如此好的运道，暗中颠了颠手里的荷包，估摸着有五两银子，顿时喜笑颜开，跟在身边劝着。


    “陆捕快消消气，虽然这个徒弟上了点岁数，脑子又……嗯，那样，但好歹忠心不是，这年头什么都能教，就是忠奸教不了，天生的。”


    狱卒也不知道嫌疑犯陆鹏竟然是陆捕快的徒弟，看他自从进来就缩在角落里一句话都不敢说的样子就辣眼睛，谁能想到还有这来头，不由得庆幸之前只是懒得搭理他，没有出手欺负。


    “啧，难为你了，能找到这个夸赞的角度。”陆衔霜摆摆手心累的不行，“不用专门搭理他，饿不死就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荷包里主要是我请牢里的兄弟们吃酒。”生怕狱卒会错了意，让陆鹏坐牢还能好好吃饭。


    她摆摆手离开，狱卒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在看到荷包里的金子时候瞪大了眼睛。


    竟然是五两金子。


    原本以为五两银子就够多了，谁知道不愧是陆捕快，就是这么豪爽，竟然给了五两金子，合算下来足足有五十两银子，怪不得她说请牢里的所有兄弟们吃酒呢，狱卒飞快闪过一抹嫉妒，拎着荷包回去找相熟的兄弟们。


    陆衔霜一路往二堂走去，她的财神爷的称号也跟着遍布整个衙门，就连谢清晏一见面也调侃她：“呦，咱们的财神爷回来了？”


    她也不恼，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放在桌子上，“给二哥七哥和兄弟们吃酒。”


    刘啸虎和杜七杀原本站在叶青锋身后板着脸装冰柱，突然看到桌上的银票眼睛顿时亮了，哪里还顾得上大人，欢呼着扑上前。


    谢清晏冲叶青锋挑眉一笑：看吧，还是我的侍卫靠谱。


    结果下一秒守在暗处的侍卫也跟着跑出来，“二爷七爷手下留情，还有我们兄弟几个的。”


    原谅他们慢一步，实在是一开始没听清楚陆捕快话里的意思，后来才反应过来还有他们一份，这不就出来了么。


    他们几人为了银票的分配直接打起来了，陆衔霜直接找了个地方坐下，冲着叶青锋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可以啊驸马爷，这就好啦？”她一个时辰之前刚给他解了毒，现在人家没事人一样已经开始工作了，说着竖起一个大拇指，不愧是你。


    “这次解毒还要多谢你。”叶青锋蹙眉板着一张脸道谢，眼底满是对陆衔霜吊儿郎当的不满意，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把腿放下来，这样哪里像个姑娘！”


    陆衔霜被他嘴里老登式发言同样蹙起眉头，看了一眼谢清晏，在看到他撇开视线，就知道不止自己觉得他有病，想说垃圾话，想到望月台的公主殿下给她的礼物，强行忍住了，“想当爹早点去成亲。”


    还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一旁的谢清晏已经笑得花枝乱颤起来，叶青锋一个巴掌往桌子上用力一拍，和掌心一起发红的还有他的脸，想说被谢清晏抢了话去：“发财啦，哪来的？”指着旁边几人喜气洋洋的脸，演陆衔霜的表情就像一个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愣头青，日子不过啦？这么大手大脚。


    刚才还在为陆鹏不长脑子的行为生气，说起这个，陆衔霜立马精神起来，抬头挺胸犹如一只骄傲的孔雀，面带严峻咳了一嗓子，杜七杀和刘啸虎立马小跑到她身后，一个捏肩一个递茶，笑得十分狗腿：“陆捕快，陆大人，跟咱们说说呗，这是从哪发了财，也好让兄弟们跟你一起开心开心。”


    除了他们两个，还有谢清晏身边平时隐藏在暗处的侍卫也纷纷围在她身边，扒果子皮，递果子露，还有更过分的一颗一颗给她剥瓜子皮，蜜饯直接喂到嘴边，不用扭头就能吃到。


    看的谢清晏和叶青锋一愣一愣，这些谄媚的家伙究竟是谁的亲卫！


    陆衔霜张口挨个吃掉他们喂到嘴边的小零嘴之后，嘎嘎嘎笑的十分猖狂：“这些都是四王爷给我的，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值钱？”


    她是万万没想到老四那个狗东西就连手下都这么有钱，为首那个玩毒的怀里更是有一叠银票，她怀疑本来就是用来收买自己的，可惜人死了，没有证据让她更加理所当然一些。


    “四王？”


    “你有没有受伤？”


    前一句是谢清晏和叶青锋猛地身子往前倾说的，后一句则是围在陆衔霜身边的兄弟们围上来问的，大家纷纷表示担忧，陆衔霜无所谓的摆摆手，看了叶青锋一眼：“那个给你下毒的人已经被我毒死了，他们来的人不少，有三十个多个，可能想活捉我，见面没有动手，让我和那个玩毒的博弈了一番，结果就这么全军覆没啦。”


    从她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叶青锋猛地站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脸，试图从其中找出说谎的痕迹，到她巴拉巴拉说了一通之后又喝了一杯茶，还是没有找到任何说谎的痕迹，在大家担忧的目光下艰难问陆衔霜：“你是说下毒的人是四王爷的手下？可有什么证明？”


    杜七杀和门外突然扑进来的梅花推开陆衔霜身边的人，一左一右捏着她的胳膊同样大声询问：“小陆，你怎么确定对方是四王的人？”


    如果这一切都是四王做的，那他们这么多年岂不是恨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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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错了仇，梅花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在听说四王爷是导致大人中毒的罪魁祸首之后气愤难当，杜七杀则比他有一些脑子，突然想起在陆衔霜家中暗室拿走的两柄剑，快速走到叶青锋耳边低声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叶青锋双手撑在桌子上，双目紧闭，腮帮子把皮肉撑的比之前更加棱角分明，陆衔霜掏东西的手一顿，赶紧低下头，坚决不让其他人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牙齿快要把嘴唇咬烂了，才堪堪忍住笑意，叶青锋腮帮子一跳一跳，再用力下去，后槽牙都要被咬烂了吧。


    从记忆深处翻出来多年前那座泛着酸味的血城，陆衔霜终于压住笑意，把自己的情绪变得和其他人一样，这才从身上各个地方掏出东西放在桌子上：“诺，这些都是从那些黑衣人身上找到的东西。”令牌、玉佩，还有带着看不懂纹样的扳指，好几个人手上都有，她猜想应该是某种等级标志，或许会有用，干脆就带回来了。


    “你等我一下。”陆衔霜猛地拍了下脑袋，一阵风般窜了出去，没一会右手拎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左手提着一个小袋子回来，把小袋子在桌子上推了一下，小袋子顺着力气在桌面滑行，最后停在叶青锋眼前：“这里面是我从那个玩毒的手下败将身上找到的，里面有一味阎罗路引，那个黑色小瓷瓶就是。”


    紧接着哐当一声，右手使了个巧劲，大包袱在桌子上颠了癫，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之前寻药受伤回来的侍卫叫林山，相比其他人和陆衔霜到底有救命之恩的缘故在，更加熟悉，率先打开包袱，眼睛停在一双掌中刀上，“大人，这双掌中刀就是当初围攻我其中一人的武器。”如果不是陆衔霜治疗及时，自己就要因为这双掌中刀血流而亡了。


    包袱被林山打开，大家把里头的武器一一拿出来，各个都是由上好的玄铁打造而成，种类不同，堪称装备精良，看的众人啧啧称奇。


    林山拎起一把蝴蝶刀在刀柄上摸了两把，有些疑惑：“这几个坑是做什么用的？”


    几个脑袋凑了过去，看了半天都没看出来，其余武器也有这种情况，谢清晏拍了拍叶青锋的肩膀，低声安慰：“也不算报错仇，只不过咱们当初没有找到幕后主使罢了，小陆还真是总给咱们惊喜。”说着看了一眼眼神飘忽不定的陆衔霜，咳了一嗓子：“可以问问咱们陆捕快。”


    一时间所有眼珠子都朝她看过去，陆衔霜狠狠瞪了谢清晏一眼，不情不愿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包裹的放开，缓缓打开：“我头一次见杀手还这么花里胡哨的。”


    所以她说大盛朝不行嘛，想他们大禄朝也不是没有杀人，人家不光是蒙着脸，就算真把面巾摘下来都不会记住面巾下那张平凡的脸长什么样子，巴不得谁都忽略自己，才好执行任务。


    哪像大盛朝这群花拳绣腿，功夫垃圾就算了，他们还很张扬，拔了夜行衣下面竟然是非常豪华的衣袍，有几个衣服上还用金线绣花，一个个武器上镶嵌着宝石，实在令她垂涎欲滴，控制不住蠢蠢欲动的手。


    该死的谢清晏，该死的老狐狸，显着你了是吗。


    真正值钱的东西陆衔霜才不会松手，给他们看了一眼就赶紧收起来，“这是我的！”


    “没人跟你抢，等我成亲的时候你跟着去，再给你点。”叶青锋眼神示意老七和老二带着梅花去选一把武器，这么好的东西就当薅四王羊毛了，不要白不要。


    一点没想到羊毛哪是什么四王，明明是显摆完却拿不回去的陆衔霜，这可是她费劲背回来的战利品。


    “真的？一言为定！”陆衔霜被叶青锋没影的大饼吸引住注意力，得到他点头之后，再看到桌上空空如也顿时气的跳脚：“只是给你们看一看，我还要拿回去收藏呢！”


    话音落下，这群家伙立马隐没在黑暗中，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留下陆衔霜面前桌子上的几块小小的令牌，这样突然的一幕，就连谢清晏看着林山留下的令牌都没忍住一愣，看陆衔霜好像在什么稀奇一样。


    陆衔霜眼疾手快收起来，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凭借着刚才笑面虎那一瞬间的表情，也知道是个好东西。


    “我去谢宅查案。”转身往外走去，只听身后刘啸虎的声音传来：“晚上给你的接风宴别忘了回来。”


    “备上好酒！”


    叶青锋拿着佩刀跟了上去，杜七杀梅花紧随其后，一行四人翻身上马扬起滚滚尘土，陆衔霜和叶青锋并排骑行，引得城中大姑娘小媳妇纷纷面露向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真好啊，这样的样子才是真真正正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