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是一梯两户式的设计，出了电梯他们似乎就应该互道晚安，然后分开。


    雨水顺着雨衣一路滴答着在了地上，湿淋淋的伞面和灯光下半湿的衣服显得更加亮眼。温宁就要转身的刹那，她莫名注意到走得很慢的宋知聿。


    暴雨把他淋了个半透，脸色煞白，湿透的发丝正滴答着顺着鼻梁向下，他站在原地叠雨衣，伞被随手一放堆在了墙角，有一种惨兮兮的可怜样。


    鬼使神差的，她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出一个不太奇怪的邀请，


    “我家有姜茶……需要来一碗驱寒吗？”


    他愣了愣，但很快反应归来，脸上闪过弧线，然后忙不迭点了点头，带着鼻音说，“好。”


    公寓算不上大，但温馨度很感人，厨房是开放式的，温宁隔着玻璃窗正好能看到他有点拘谨，双手交叉地放在膝前，乖乖地低着头，对着什么也没有的地毯维持一个姿势。


    突然让人有点发笑，温宁记得他从来不是一个乖孩子，他在某些方面几乎恶劣的惊人，更是爱对她的每处生活环境仔细分析，势必要从蛛丝马迹中找出别的男人，但他偏偏振振有词，打着正牌男友的旗号声称这是防范于未然，防止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等鼻子上脸。


    对这种小把戏温宁向来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胡闹。他淋了雨总爱生病，体质差的像是刚满月的孩子，还处于一个不稳定的状态，大雨对应的是高烧不退，小雨就感冒会是怎样。


    他被惯出来的少爷脾气无法无天，撒娇胡闹让温宁一口一口喂他喝姜茶去驱寒，否则绝不肯张口。


    现在，这倒更像是一种信号。


    温宁停住了，她对着姜茶突然犹豫起来，端着碗的手小幅度颤抖起来，最后又放了下去，温宁自顾自低着头，把手从滚烫的杯身拿走，她看着里面的液体，颓败地闭上眼。


    “有点烫。”温宁解释了一下，他很快应了一声，“我来吧。”


    木质的餐桌很温馨，姜茶冒着热气在餐桌上，热气飘到脸上，让温宁有种误入仙境的感觉，她觉得看不清了对面的脸，但却清清楚楚地记得脸上的五官，走向，线条顺着脸颊向下，到身体，每一块，她都记得。


    “谢谢。”宋知聿拿着勺子吹凉舀了一口，主动开口打破了这生疏的熟人关系，他盯着姜茶，缓缓说，“我……下个星期应该就要走了。”


    “嗯。”温宁笑了笑，她企图顺着话来，让气氛变得轻松些，“大家都舍不得你，希望你能留下。”


    优秀的yc，很好用。


    她在心里默念。


    宋知聿笑了笑，没说什么，他咕噜一口咽下大半部分，明明只是喝姜茶，却让他喝出了一股狼狈感。


    萦绕的热气消失后，淡黄色灯光落了个圆满，她在昏黄的光里，突然听他问，“那你呢？也希望我留下吗？”


    温宁的心微微一颤。


    “你不适合留在这里。”她解释说。


    宋知聿看着她，“但这对你的项目来说，我有很大用处。我们的风格很一致，这是一种很巧的匹配。”


    “……”温宁沉默了一会，她突然抬头看着那双眼睛，有些恍惚，“我记得之前有人和我说过，他不会局限地只在一个公司上班，领着薪水，听候安排。”


    “你并不想，不是吗？”


    宋知聿并没有答复她。


    “如果……这是为了……”温宁突然卡顿，她有种迷茫和恐惧的后知后觉，如果这是为了她……她真的有这么自信结果的答案吗，她犹豫着，有人却轻声迅速替她接上，“如果是为了你。”


    “那你更不应该。”


    “我不会那样做的。”宋知聿挤出一个微笑，他接着有点低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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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你也不会。”


    “我知道，这是自作聪明，它其实很让人讨厌。没人应该为了自己的私心跑去放弃什么，再自我感动地去……绑架她。”


    他说得有些艰难，却让温宁呼吸一滞。


    “我想……向你道个歉。”


    “其实有些事发生后就该意识到，但对不起，那时候，”他凌迟着从前的自己，然后剖开鲜活跳动的心脏，有些无力的微笑着解释，“很抱歉……那时候。”


    宋知聿彻底低下头，他看着木头的纹路，露出一个凄惨的笑，“我打扰你太久了，你应该很困扰吧。那时我只顾着自己的想法跑去麻烦你，还自以为是的闯了不少麻烦，你本来不用为工作付出这么大的精力。”


    “……项目收尾后，我会离开的。”他对着温宁笑了笑，“我很喜欢这个项目，谢谢你。”


    姜茶见底了。


    他自然地起身，拎着那只杯子转身到旁边的水槽洗起来杯子。


    水流声哗啦啦的，温宁还没来得及夸他，闷闷的声音有些无力地从水流穿了过去，“很抱歉。”


    “单光说抱歉也没什么用，总要做些补偿才是。”他关了水，把洗好的杯子倒挂在架子上，擦了擦手，从换好的衣服里摸出一张卡，放在了桌子上。


    温宁猛地抬头，“不需要”还没来得及出声，宋知聿冲她一笑，“对不起。”


    “稍后我会联系人把合同拟好，买下你那杯姜茶。”


    他有些生疏，又道，“谢谢。”


    “这是我自己工作后赚得，和家里没关系。它并不算什么，和我造成的伤害……压根没法比。”


    “但我真的很抱歉……对不起。”他低垂着眼，“只能用这个暂时补偿你，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麻烦，打电话……给我，好吗？”


    “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