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池月立在那里，手上悠闲地甩着手腕上的绳子打转，抬眸含笑，眼尾勾出一抹月牙般的弧度。


    “你怎么不说话？”


    边说着，他抬脚向着宋书意走过去，铃铛回响，空灵婉转。


    “在害怕？”


    宋书意抿了抿发干嘴唇，眼眶有些发涩，努力地回想着自己刚刚和许平章都说了些什么。


    无非就是，约定了何时见面，约定在哪里见面。


    只是一看到谢池月，她就总有一种偷情被抓到的恐惧感。


    “你怕什么？”他笑出声，眼角弯弯，“无非就是与人说了几句话，我又不会将你怎样。”


    “他是谁？”说着，他走近她，突然弯下腰，将眼睛横在她眼前与她“对视”。


    谢池月脸上的表情不变，依然一副温柔的模样，但宋书意总觉得背后发凉。


    宋书意缓缓开口道，“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好久不见，来找我叙叙旧。”


    宋书意不确定谢池月是什么时候来的，她与许平章的对话他又听到多少，但看他神色并没有什么波动，想来应当也就是听到了最后那几句。


    “朋友？”


    “你还有朋友？”


    “我还以为，在这宫里，你只有我。”谢池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她竟然还有朋友。


    而且——


    若他没听错，他们刚才是在计划着用毒杀了他。


    她应当没有这么蠢吧？


    不过这不算什么大事，他们毒不死他的。


    只是有些胸闷，她竟然还有别人？他们分开时，竟还依依不舍。


    她竟然向那个人打听他的母亲，为何不直接问他？


    难道她更信那个人？


    好烦。


    他们都好烦。


    她也好烦。


    为何不来问他？


    他最讨厌别人抢走他的东西。


    “这几日我有些事，不回宫了。”


    不过倒也有趣。


    谢池月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他倒要看看，他们二人要做什么。


    ？


    宋书意小声啊了一声，谢池月去干什么何时会向她汇报了？


    谢池月这几天总是很忙，守着那间放满虫子的房间一待就是一天。


    不过也好，他不回宫，她就能与许平章顺利会面了。


    也能尽快知道有关黎月的秘密。


    ****


    自从那天谢池月说不回宫了，接连几天，宋书意都没再见过谢池月的身影。


    高兴之余，宋书意总有些隐隐担心，害怕谢池月憋个大的。


    不过她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他，为了筹集到十两黄金，宋书意将宫里翻了个底朝天。


    她明明记得谢池月有很多金币，被他丢的这处一个那处一个，现在需要派上用场了，一个也找不到了。


    翻到最后，宋书意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我钱呢？”


    “我那么多闪瞎人眼的金子呢？”


    虽然是谢池月的。


    小白用头拱着坐在地上的宋书意，想让她站起来陪它玩。


    宋书意将小白拨弄到一边，一脸烦躁。


    “除非你给我叼来金子，否则我坚决不陪你玩！”


    小白看着她歪了歪头，盯了她几秒随后转身跑走了。


    宋书意掏出自己的钱袋子，数来数去也就五两金子，再数也没多出来的一两。


    小白的头突然冒出来，将宋书意的钱袋子打翻，掉落一地。


    宋书意崩溃地叫了一声，将小白的头推到一边。


    “小白！再捣乱把你爪子剁下来！”


    她蹲下身，将散落一地的钱一点点捡起来，边捡边数着，捡到最后，宋书意狐疑地看着手中的钱币。


    怎么捡着捡着，就多了四两？


    现在她手里一共九两。


    就还差一两。


    宋书意突然想起来前两日在花园里，她遛狗时碰到的“命案现场”，激烈紧张之余，宋书意非常眼尖地瞥到了地上的一个金币。


    只是当时忙着保命，来不及捡起来。


    她非常欣慰地拍了拍小白的狗头，“小白真是好样的！以后就叫你招财。”


    把钱藏好后，宋书意牵着小白，循着那天的路，小白四处闻，幸好这次她牵绳了。


    到了那个花园时，天色已经见黑，冬天的夜晚总是长一些。


    夜幕低垂，宋书意半趴在地上，凭着记忆四处摸索。


    手指摸到金币时，她高兴地差点叫出声，身旁的小白突然紧张地低声呼气，宋书意听见声音扭过头，面前赫然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见被发现，那人冷笑了一声，把手中的刀子抬高，声音狠厉。


    “你去死吧！”


    ？


    宋书意总觉得这句话像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这句话她在崔嬷嬷那里也听到过。


    她就纳了闷了，为什么这一个两个都要杀她呢？


    清荷只是想趁着天黑，来这里把那枚金币拿回去，这是她的钱，她没有不要的道理。


    想到那日的情形，清荷从心底里发恨，尤其是那个叫绿书的宫女。


    只是仗着谢池月便狐假虎威，同样是宫女，竟然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在他们二人眼中，仿佛她的命如蝼蚁一般轻贱。


    她拼死求救，那个贱女人却直接忽视。


    当看到绿书一个人在花园里时，她别提有多高兴，谢池月不在这里，她的身边，只有一条畜生。


    就算她死在这里也不会有发现。


    对啊——


    没人发现的。


    没人会发现是她杀了绿书。


    宋书意踹向她的小腿，趁着清荷倒地的空档，她奋力从地上爬起来。


    小白一个猛子扎过去，死死咬住她攥着刀子的手臂。


    清荷吃痛喊叫出声。


    宋书意将刀子从她手中夺过来。


    崔嬷嬷她打不过就算了，这么一个小宫女她要是再打不过，宋书意简直就没脸回去面对21世纪的各位乡亲父老了。


    站起身看清这个宫女的样貌后，宋书意心中凉了一大截。


    她搭上性命要救的人竟然想杀了她。


    多讽刺？


    “为何要杀我？”


    她声寒如冰，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何？”宋书意紧紧缩着眉，重复着。


    “为何？”


    “你还有脸问我为何？”


    清荷红了眼眶，她看着面前穿着夹袄的绿书。


    同样是宫女，她却不愁吃喝，若是长得比她漂亮她也就认了，可她哪里不如这个女人？！


    内心的极度不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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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她表情扭曲，“你真以为你爬上了枝头变成了凤凰？！我哪里不如你？”


    “到底是他眼瞎还是你下了什么迷魂汤？凭什么同样是宫女，我差点就没命时你却在一旁谈笑风生？！”


    清荷扯着嗓子冲着宋书意喊。


    宋书意看着她声嘶力竭的样子无动于衷。


    其实她真想告诉她。


    谢池月的确是瞎子。


    “你以为没有我你还有命在这里嫉妒？”


    她想不通，她哪里有让她能嫉妒的地方，日日身边站着一个随时想要她命的小疯子。


    为了活命说话都得在脑子里演练好几遍才能说出来。


    怕是换了别人，早就没命了。


    “你？”


    清荷大笑起来，“我能活下来是因为我命大，是因为三殿下放过了我，跟你这个贱人有何关系？！”


    宋书意搞不懂。


    这个疯女人是得了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不怪谢池月，却把所有怨恨堆在她身上。


    “我那日说的每句话都是在救你，若是我少说一句，你现在就没命了。”


    宋书意把玩着手中的刀子，知道无论如何与她都是说不通的，她将手里的金币在她面前晃了晃。


    “在找这个吧？”


    说完，她将金币放进口袋。


    清荷红着眼，“你还给我！那是我的！”


    “还是不可能还的，这就当是我救你性命的报酬，还有今日之事我不追究的封口费。”


    她冷笑一声，“再敢惹我，小心我真的不客气。”


    宋书意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思想，当然，后半句便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那日为了救她，宋书意久违地听到滴滴声，那时的她并不后悔去救她。


    反而为自己能救下一条性命沾沾自喜。


    可有些人或许就是该死。


    今日不死，明日也会死。


    “小白，走了。”


    远远走出一段路，小白听到声音松开嘴里的衣服朝着宋书意跑来。


    宋书意牵起小白的绳子离去，却没注意到身后的那道黑影。


    清荷红着眼揉着自己的手臂，她慢慢从地上起身站起来，死死盯着绿书的背影。


    心中的恨意更甚。


    她只后悔，自己没能痛快下手一刀杀了她。


    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她才转过身想要离开。


    回过身时，她面前站着一个人，一个嘴角咧着笑，神情异常激动的人。


    “她真的很特别。”


    “对吗？”


    谢池月手指不停地抖动，因为她刚刚的表现。


    她说她那日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救这个人。


    她真的太聪明了。


    知道如何让他高兴。


    只是有一点太可惜，她竟然不直接杀了这个人。


    清荷看见谢池月，像是看见了鬼，上次的窒息感犹在，她惊恐地瞪大双眼。


    “明明是我要杀你，她要救你，你却想让她死？”


    谢池月叹了口气，“你也太没良心了吧？”


    “当真是恩将仇报，你看你将她惹的多生气。”


    “我还未曾见过她这么生气。”


    “你真是该死。”他轻声呢喃，动作间，铃音在夜色中格外清脆。


    “还有，我的确是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