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同居
作品:《副宫主为何如此心善》 夏月明被半拖半请带进闵家后宅时,已是子时。
府中长廊下悬着的防风灯笼,在呼啸北风中摇曳不定,投下忽长忽短的昏黄光影。
引路的仆役将人带到后院,与管事低声交接:“少爷回来了。”
管事闻言,向闵珩身后的闵怀恕看了一眼,眼中惊讶一闪即逝,随即热络上前,同闵怀恕打了招呼,又吩咐丫鬟安排洗漱与铺盖。
夏月明心道,看来闵怀恕鲜少回家。
管事随后注意到闵怀恕身侧的她,目光微挑:“这位姑娘是……”
宫宴之事尚未传回府中,仆人不识她身份,但见她身披闵怀恕的外袍,心知关系定不一般。
“先送她去和竹院。”闵珩多看他们一眼都嫌烦,不耐烦地吩咐了一句,便像甩掉什么烫手山芋般,拂袖快步消失在通往内院的黑暗回廊中。
夏月明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片刻后,她被带到了闵怀恕原先居住的院子。
小院幽静,翠竹覆霜,在风中簌簌作响。其中的三间屋舍一目了然:书房一间,卧房两间,规整而冷寂。
夏月明心知若与闵怀恕独处,他势必会立刻动手杀她,然后寻傀儡顶替结婚。她几乎是本能地抓住领路嬷嬷的衣袖,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我……我住这里?不合规矩吧?”她试探着开口,声音里透出几分虚假的矜持与真实的胆怯。
“规矩?”未等嬷嬷回答,闵怀恕的声音先在她身后响起,他斜倚着门框,眼神淡漠地扫了她一眼,“你我之间,还有比圣旨更大的规矩吗?”
夏月明没理会她,诚恳地盯着救命稻草,小声道:“求您……帮我换个地方。”
就在此时,一道清婉柔和的女声在院外响起:“竹儿!”
夏月明闻声扭头,见一位气质温和的中年女子踏入院中,素裘轻裹,步态端庄,面上带着几分欣慰。
随后闵怀恕站直了身体,语气竟带着几分乖巧,同女人打了声招呼:“母亲。”
此人正是闵家主母柳静书。
柳静书对闵怀恕轻轻点头,而后目光一转,落在院中正拽着嬷嬷袖子的夏月明身上,眸色微敛。
这就是他不惜冒犯天威也要带回来的人吗?
眼前女子披着儿子的外衣,内里是惹眼的红色舞衣,鬓发凌乱,面容带尘,却看得出是清丽耐看的类型。
尽管疑虑重重,柳静书仍端出主母风范,朝夏月明走近两步,微笑着开口:“这位便是夏姑娘吧?”
夏月明恭谨道:“见过夫人。”
“天寒地冻的,你怎穿得这般单薄……来,炉火刚热,快进屋暖暖。”柳静书边说边握住她冰冷的手,引她入屋。
闵怀恕紧随其后,斜倚着门框盯着她。
屋中刚被家仆打点好,寒气稍褪。
柳静书与夏月明对坐于桌前,语气亲和:“姑娘家在何处?家中还有何人?这初来乍到的,可有什么不习惯或短缺的?尽管告诉嬷嬷。”
她示意身后的嬷嬷上前听候吩咐。
“与父母失散,独自在外长大。”夏月明随口答道,直奔主题:“多谢夫人关怀,我没有别的需要,只想换个院子,住在这里……实在不妥。”
柳静书一愣,不解道:“哦?有何不妥?这院子清静,离主院也近,方便照应。”
闵怀恕斜倚门框,冷眼审视着夏月明绞尽脑汁的模样,静待她能编出什么“正当”理由。
“我只是觉得——”夏月明咬了咬唇,郑重其事地道:“我们少爷可是黄花大闺男,贞洁自守二十余年,冰清玉洁,名满京城,如今却要与我这样……不堪的人同处一院,传扬出去,岂不是毁了他清白?”
“噗……”一旁侍立的嬷嬷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连忙低下头,肩膀却不受控地微微耸动。
倚靠着门框的“黄花大闺男”闵怀恕也忍不住黑着脸皱起眉头。
柳静书亦忍俊不禁,嘴角一抽,险些没绷住主母的端庄仪态。
她轻咳一声掩饰失态,温声道:“夏姑娘多虑了。无妨的……再过七日便是大婚之期,名分既定,些许小节,不必拘泥。”
夏月明不死心:“可是夫人……”
闵怀恕冷声打断:“你就算换了地方,我也能随时找你。不必白费心思。”
此言在夏月明耳中,无疑是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但在柳静书耳中,却成了夜探香闺的露骨暗示。
她轻咳一声,嗔怪地瞪了儿子一眼,提醒道:“竹儿,女儿家脸皮薄,你怎能当众说这些话?也不怕臊着人家姑娘。”
闵怀恕:“……?”
夏月明:“……”
“总之,你二人自去歇息便是,若有不妥,我明日再来问。”柳静书说着拍了拍夏月明的手,起身便打算离去。
夏月明看了眼沉着脸的闵怀恕,求生本能让她再次豁了出去,追上柳静书:“夫人!……我今晚能不能和您一起睡?”
柳静书讶然:“为何?”
夏月明嗫嚅:“我怕……”
“怕什么?竹儿自会护你周全。”
“怕的就是他……”
柳静书疑惑转头,打量着闵怀恕:“她怎如此怕你?跟见了鬼一样。”
闵怀恕一脸无语,心道:“我才是见了鬼。”
见他不便解释,柳静书自觉了然,便一副“娘懂”的表情,斟酌着语句,语重心长地劝解道:“竹儿,娘知道你……年轻气盛,但也要懂得节制。女儿家娇贵,还未出阁呢,即便是舞女出身,也是会害羞的。有些事,急不得,要等成礼之后……哎,娘也不便多说,到时你爹自会教你……”
她絮絮叨叨,显然将夏月明的恐惧,完全归咎于儿子过于“热情”的“求爱”方式。
知道母亲想歪了,闵怀恕脸色阴沉,耳根却憋得通红。
他无心扯谎解释,直截了当地看向夏月明,下了最后通牒:“乖乖留在和竹院。七日内,我不会动你。”
“真的?!”夏月明终于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闵怀恕点头,冷声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夏月明欣然接下,但心中还不稳妥,又急急道,“你当着夫人的面发誓,如果七日内我受一点伤,你就是小狗!”
夫人:“……?”
闵怀恕额角青筋微跳,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你若撞墙跳井,伤筋动骨,也算我头上?”
“噗……”柳静书终是笑出声,摇摇头,一脸“年轻真好”的感慨,“好了好了,你们小两口打情骂俏的,娘就不在这儿碍眼了。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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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娘的话,要有分寸。”
她拍了拍儿子的手臂,又安抚地看了夏月明一眼,“安心住下,缺什么只管吩咐下人。”
说罢,裹紧狐裘,带着仆妇离开了和竹院。
儿子几年前性情大变,她一度觉得他少了少年郎的气息,不似活人,如今他竞对女色感兴趣,不管对方是何样的女子,她都颇觉欣慰。
院门“吱呀”一声阖上,寒风扫过庭院,竹林沙沙作响,夏月明心头慌慌。
她搓了搓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虽说此人冷血杀鬼,手段狠辣,但模样端方,倒不似轻诺寡信之辈。
她转过身,面对着浑身散发着寒气、如同冬日里孤峭山峰的闵怀恕,决定再叠一层“甲”:“闵大人,你别杀我,这七天我一定安安分分,好好配合你完成大婚,七天后……如果你不愿意放过我,或逃或杀,我们再各凭本事。”
她已做了退让,没要求他七天后直接放过自己,她知道,这也不现实。
闵怀恕静静看着她,如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无波无澜,片刻后,轻轻点头:“好。”
她刚松一口气,就见他突然抬步,径直朝她走来。
“你要做什么?!”夏月明吓得后退数步,险些被门槛绊倒。
她已退至门外,闵怀恕顺势将门关上,把她隔绝在外,留下两个字:“睡觉。”
她呆呆地盯了门板片刻,眼珠子才忍不住朝院门口望去。
他睡着了,机会来了!
听他房里彻底没了动静,夏月明小心翼翼走到院门口,伸手一探——果然,他设了结界,出不去。
“什么时候弄的?手怎么这么快?”她无奈地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回了客房。
客房内没有点灯,她从袖带中摸出阎君令牌,注入灵力试图联系孟婆。
但愿人间法阵对地府无效……
在内心的不住祈祷下,她终于听到了迫不及待想听到的,那个清冷好听的声音。
“月明?”
“是我!梦姑,小白和小草怎么样了?”
孟婆如实答道:“被缉灵司抓了。”她顿了顿,似乎能感知到夏月明瞬间绷紧的心弦,声音放得稍缓,“不过,你且宽心。他们的魂体虽被压制,但暂时……并无消散之虞。”
这番安慰,聊胜于无。
夏月明强压下心底的担忧,对着令牌低声道:“嗯,谢谢你告诉我,你也要注意安全。最多七天,我会想办法出去的。”
“嗯。”孟婆应声,顿了片刻又叮嘱了句:“保全自身为上。”
“嗯!”
切断通讯后,夏月明握着令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窗外天际泛起鱼肚白,也没想到一点办法。
……
次日一早,她顶着一双乌青眼圈悄悄打开房门,刚一探头,就看到石桌边一团晦暗的身影。
闵怀恕不知何时就坐在桌边,仍穿着一身黑色衣袍,纹饰却与昨天那件不同。
他手里翻着书卷,身旁一壶清茶微热袅袅,长发半束,黑绸缚额。
“……早。”把头缩回去之前,她干巴巴地同他打了个招呼。
他却并未领情。
“昨夜门口禁制沾染了鬼气。”他语气淡淡,抬眸看她,“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