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世而居的寨子很是平和，清晨，隐约能听见虫鸣鸟叫，时不时能听见踏步的声音，还有拳拳到肉的闷响。


    苏枝枝睁开眼睛，看着有些简陋天然的住处，恍若隔世，按照这边的规矩，成了婚，就要从家中搬出来，本来，若是有意向成婚，应该先建好房子，再办婚礼，就像鸟儿筑巢再求偶。


    即便改变了走向和众人的记忆，苏枝枝也知道，苏家并没有她的房间，记忆告诉她，这是因为她和姐姐从小关系笃定，所以总是黏在一起，所以才没有。


    实际上，根本没有她这个人，即便她强行挤了进来，也只是临时住在了客房，苏枝枝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才提出搬出去住。索性还有成婚这事在前面挡着。


    新房很快就建成了，是个简陋的临时住处，唯一还算样子的，大概只有那张从苏家搬出来的床，这辈子的爹娘说是乔迁之喜的随礼，不仅如此，寨子里，每家每户，都送了礼，却也没有办酒席之类的人情往来。


    人与人之间的关联似乎是自由且随性的，因此，这里人的情绪表达都很直接，若是有解决不了的争端，无论男女，便就手上见真章。


    苏枝枝看到了诸多年纪轻轻，就练就了一把好身手的同族。但在江湖没落的年代，双拳难敌四手，内功难以捉摸，血肉之躯，终究难以抵挡火炮之威。这就是低武，些许拳脚之功。


    若是到了高武，已然是半步修真，再之上，就是修仙了。


    ……踏破虚空。


    苏枝枝平躺在床上，看着朴实无华的帐子，南边总是多蚊蝇的，四角坠着香包，用以驱虫。头发披散的男人却是侧身钻进了她的怀里，一手一脚压住了她，睡姿越发豪横。


    苏枝枝垂眼，盯着男人的发旋。


    即便睡在一张床上，两人也并不是亲密无间的关系，依赖又猜疑，痛恨又贴近，每次激烈的床事，都只是暴戾宣泄。


    ……只有把心里的压抑的恨意发泄出去，两人才能维持场面的平和。


    昏睡中的陆棐似有所感，在梦里打了个寒战，猛然惊醒，他还有些困倦，听着窗外嘈杂的声音，他蹭了蹭柔软的“抱枕”，声音沙哑，“吵死了，谁在外边……”


    淡淡的香气，带着人的体温。


    陆棐瞬间清醒了，像受惊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后背惊恐地贴紧了木墙，简陋的木屋，仿若都要簌簌掉渣了，他疑神疑鬼地环顾四周，又看着床上睡得端正的人，“这破屋子该不会要塌了吧，你又想砸死我？”


    昨天住进来的时候，陆棐就开始担惊受怕了，生怕他睡着之后，这看着就很不结实的木屋要塌，未免又被揍晕，他才勉强献出了身体，缠着某人，这样，对方就没空出手揍他了。


    ……又活过了一天。


    陆棐盯着女人满脸平静地穿好了衣裳，搞得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瞥了一眼残留痕迹的垫布，即便是他这样毫无羞耻之心的人，都难免觉得扎眼，“喂，那东西，要怎么处理？”


    该不会，又要他自己洗吧。


    锦衣玉食了好几年的少主面容扭曲，自从来到了这破地方，他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衣裳裤袜自己洗，现在被人睡了，垫着的毛巾也要自己洗吗？他受苦受累是为了……


    活着。


    陆棐暗暗咬牙，憋屈地低头，“我知道了。”


    从头到尾就没说过话的苏枝枝，看着陆棐在那自言自语，但她并不认为陆棐是真的屈服了，欺软怕硬的人，除非能一辈子压在他头上，否则，一旦露出了些许颓势，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落井下石，甚至要将从前的屈辱加倍奉还。


    苏枝枝走出了木屋，从水缸里打了些水，用作洗漱，她看着水缸里不多的水，刷了牙，擦了脸，提着木桶出门了。


    诚如陆棐所言，木屋很是简陋，建在了寨子边缘，附近却是练武场，苏氏尚武，早早就有人在跑步、练拳了。


    苏枝枝经过时，年轻人们都和她打了声招呼，就像她本来就住在这里一样，篡改记忆的范围之广，让苏枝枝对陆棐杂糅体的能力，有了些许认知。


    苏枝枝来回打水，倒满了水缸。


    路过的次数太多，挥汗如雨的少年们都忍不住窃窃私语，“枝枝姐这是在做什么？步伐轻盈，肩背不乱，这是在练武吗？”


    “蠢货，那就是在挑水吧，新建的那木屋又没有井。”


    “哪来的那么多八卦？专心一点成吗？”本还专注着修炼的少女们有些烦了，“还练不练了，不练别占地方。”


    “练练练，来了来了。”


    不过，那也是苏枝枝最后一次提水了，水桶里的溪水填满了水缸，陆棐倚在门边瞧着，像看戏似的，要不是手里没瓜子，他都要嗑起来了。


    不过，半晌，他又想到了关键，即便粗衣麻布也难掩俊美的少爷脸色发绿，“你这水哪里挑来的，该不会是洗衣服……”


    想到他还用这水漱了口、刷了牙，阵阵反胃涌上心头，“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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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瞪着眼睛，一边扶着门框，一边干呕，想到洗衣服的脏水，竟然进了他的嘴里，他呕得更厉害了，空空如也的肚子却也只能呕出一些酸水。


    陆棐咬牙切齿，这混蛋都是图什么？这水她自己就没用吗？恶心他也不至于……


    “上游的水，洗衣服在下游。”


    苏枝枝看着他吐，直到他吐得差不多了，方才如此说道。


    “你！”陆棐要被气死了，这混蛋就是故意的，他正要再骂几句，几个果子就被塞到了他的怀里，“早食。”


    看着饱满圆润的大果子，陆棐脸色才缓和了些许，他可悲的发现，从前食不厌精的自己，竟然为这两口野果子，就轻易原谅了害他反胃呕吐的罪魁祸首。


    看着果子上残留的水渍，他悲愤地咬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炸开，陆棐不知不觉把好几个野果子都吃完了，饥饿的肚子才有了些许饱腹感，再抬头，果然没了某人的身影。


    陆棐看着简陋到只能睡觉的木屋，外边的空地，就一口盖着木板的水缸，说家徒四壁，都抬举她了。他原地崩溃了一瞬，但体会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痛苦，他黑着脸，回屋，从床下拿起木盆，将床上乱七八糟的衣裳都塞进了木盆里。


    至于某人的衣裳，呵，她自己洗去。别指望他什么都干，他又不是她的奴仆。


    初步被改造成功了的少主气鼓鼓地抱着木盆，到溪流边上洗衣裳去了。


    至于被某人一路破口大骂的苏枝枝，却是到了苏家。


    苏枝枝从爹娘手里接过入山的“钥匙”，还有一本秘籍，上面却没有名字。


    “我看你出门一趟，家族绝学都要懈怠了，趁着这段时间，你好好回顾一下，省得回头出了岔子。”


    祖传的《蚀阴诀》，经过改良，有了极大的变化，本是通过母体吸取的先天之气，变成了自成天地的内循环，不像原版那样，在娘胎里改造婴儿体质，而是从出生之后，随着年龄增长，缓步释放。


    相比于杀鸡取卵的《蚀阴诀》，全新的无名功法，更有绵长之意，有点像太极内功的意味。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浑厚，是厚积薄发的类型。看着像是高武的设定，却因世界的桎梏，只能在低武打转。


    成年礼，是其中一个重要门槛。


    苏枝枝轻抿嘴唇，“女儿受教。”


    说到这，她爹又不由得旧事重提，神色有些古怪，“上回你还没说呢，你要带着那小子一起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