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意味着什么？


    改变世界？弥补遗憾？获得非凡人生？


    是夜。白天的喧嚣远去，今晚是苏枝枝值夜，杂役就是什么活都要干，包括倒夜香、刷恭桶，这些肮脏的活计，总是遭人嫌弃的，因而要趁着月色处理。


    黑夜总会诱发罪恶。但无论是罪恶还是污秽，它就在那里。即便再抗拒、逃避、视而不见，总还是存在着的。


    “你如今是做粗活做上瘾了吗？怎么还不赶紧完成主子的任务？”


    瘦高的男人扎着高马尾，抱臂环胸，他站在大大的石头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面具覆面，声音有点闷闷的。淡淡的血腥气飘来，证明他来之前，刚完成任务。是另一种清理污秽。


    暗卫也分三五九等。刺杀的、暗杀的、以色相诱的……


    人只是取悦人的工具。底下人压榨出来的血水，酿成了皇孙贵胄宴席上的佳酿。繁华如梦的庞然大物，终将轰然倒塌，成为新芽的养分。


    一切井然有序。从开始，到结束。


    “喂，问你话呢？”


    同样没有名字的暗卫，受不了自己被忽视的事实，他跳下了石头，腰间别着的刀鞘微晃。


    她和他是一批出来的暗卫，并不相熟。苏枝枝不想去猜对方的意图，她提起空桶，放在推车上，“你喜欢我。”


    “什，什么？！”


    男人像炸毛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疯了吧，苏枝枝，你，我……”


    这样过分“活泼”的性格，在暗卫里是很少见的，在从前那么多次里，对方从没出现过，或许是因为她那时已经听从命令，执行任务了。


    苏枝枝拖着一车的空桶，这对她来说，没太大难度。


    男人满脸嫌恶地避开，看向苏枝枝时，又满是恨铁不成钢，“你真是丢了暗卫的脸面，我羞于启齿。”


    他着实不愿相信，就是这样胸无大志之人，差点就要了他的小命。拿了头名，又不好好替主子办事，她简直……


    苏枝枝看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我就喜欢，呸，我就找你怎么了？”男人追在她的身边，不远不近地跟着，“谁让你那时候手下留情，没杀了我……”


    他说的大概是前几天的暗卫选拔。在规定的时间内，杀完牢里的人，最后胜出的才能活下来。


    男人总是会自作多情。


    苏枝枝沉默地停了下来，男人有些心不在焉，差点撞上了她，“你杀不了我，是你无能。”


    “你若不想欠我，自裁即可。”


    “好好好，你清高，你了不起！”气急败坏的男人翻身上了院墙，又被守卫的暗卫给打了下来。


    “哎呦。”


    远处隐隐传来落地的闷声，苏枝枝觉得，这样的人，或许活不了多久。


    之后，这人就没出现过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苏枝枝重复着枯燥的工作，偶尔会有一点点意外，但没什么能难到她，她厌恶枯燥，渴望波澜壮阔的一生，所以，她穿越了。


    但穿越的一切，似乎都不是她想要的。


    *


    苏忘忧逃了，被追回来，逃了，又被关起来。


    前院总是时不时响起喧闹的声音，苏枝枝也总能听到侍女们在讨论着这些事情，她眺望着前院的方向，沉默地将簸箕的落叶，撒在竹林里。


    就在苏枝枝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把剑横在了她的脖子上，她垂眼，看着剑身折射出的微光，闷闷的声音，从身侧响起，“转过来。”


    苏枝枝转过身去，男人一身黑衣打扮，蒙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他身材高大，板正挺拔，握着剑的手青筋隆起，透着股浩然正气，他声音冷然，“我说，你答。”


    苏枝枝看着眼前的神秘人，纵然没见过几次，她也一眼认了出来。


    男主魏决明的友人。未来起义的皇帝。


    荆远岫。


    苏枝枝将怀里的地图扔给了他。荆远岫反手接住，却见清秀女子垂眼，满脸平静地说道，“守卫换班……”


    “从小门走，绕过练功房，假山是视野盲区……”


    “撤退往南走……”


    路线之详细，规划之缜密，让荆远岫不由一愣，却也是将对方的话给记住了，他放下了剑，冷峻的眉眼放松了些许。


    难道，这也是决明请来的帮手吗？


    看到对方身上穿的杂役服，他肃然起敬，“敢问姑娘名讳？”


    “你不需要知道。”苏枝枝没有抬眼，只是看地下的枯叶出了神，“去救她。”


    “带她走。”


    *


    夜里，前院起了一把火，后院乱糟糟的，侍女们仓皇逃窜，院墙的小门早早就被人打开了，随波逐流的雀儿，被人群带着离开了院子，她在人群中不断逡巡，却没见到熟悉的身影。


    “枝枝姐，枝枝姐……”


    火光升天，吵闹声更加嘈杂了，雀儿还没冲出去，就被周围的姐妹给拉住了。


    “走水了，走水了……”


    屋檐上却也出现了些高来高去的武侍。衣着华贵的身影被人带着，夹杂在其中，在屋檐边上，一闪而过。


    “跪下！”


    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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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脸色黑沉，先前他就警告过他这逆子，收敛一些，不要做那等人憎狗嫌之事，谁知他非但不听，还玩起火来。


    这次是真被人放火了！


    陆棐懒得解释更多，扑通一声跪下了，他左顾右盼，惊疑不定，嘴里嘟囔着，“假的，都是假的。”


    “假什么？”陆檀一拍扶手，脸上越是恼火，“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速速说来！”


    陆棐看了老头一眼，俊美张扬的脸上满是嘲弄，“你？你不行。”


    他自己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但他知道，之前是他错了，竟然觉得雌伏在她身下就能得到一时安稳，少遭点罪。女人总是容易心软的，他总能找到法子杀了她。但那铁石心肠的女人不一样。无论他虚以委蛇，装疯卖傻，还是忍辱负重，谄媚讨好。


    她是要来杀他的，杀他。


    陆棐头痛欲裂，肚子也开始痛了起来，但没关系，这次，他也要杀了她，杀了她。什么狗屁爱不爱的，为了不那么痛苦，他都强忍着恶心痛恨去爱了，那狠心的女人，始终没有放过他。一次又一次。


    一边杀他，一边说爱他。哈，他也爱着呢。比任何人都爱！


    陆棐扭曲着面容，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意，不就是想折腾我吗？不就是想杀了我吗？我就在这里，我……


    “她会来的，会来的。”


    而在陆檀看来，这废物儿子神神叨叨的样子，就是得了失心疯的表现，他脸色微沉，令人把府医叫来，“把这逆子给我拖下去。”


    “院子里的其他人呢，可看见到底发生了何事？！”


    急匆匆赶来的大哥陆圼，就看到了像死狗一样被拖出去的男人，故作惊讶地问道，“这二弟，可是犯了什么错啊。”


    “少不经事，年少慕艾，也是人之常情。”


    “哼，让他修身养性，满脑子花花肠子……”


    两人一骂一和的话，陆棐已经听不见了，核仁大的脑子始终找不到答案，连抓了苏忘忧都引不出这人，他身边根本没有那样的侍女，陆家没有灭亡，他脑海里的一切，说不定只是一场漫长混乱的噩梦。不，他可能是中了什么邪门的蛊。


    对。噩梦，蛊。


    那就是说……


    陆棐推开了左右拖着他的武侍，张开双臂，转了两圈，哈哈大笑，“我是少主，我才是少主！”


    左右武侍面面相觑，他们这少主该不会是……


    “本少爷没疯！”陆棐理了理花纹张扬艳丽的锦衣，上挑的眉眼满是阴鸷，“我清醒得很。”


    女人算什么狗屁，他是要当家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