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晓生紧跟在李千行身后，手脚发软，他只会些三角猫功夫，顶不了一点用，这种时候就怕被李千行给落下，若是再不幸碰见百鬼教的人，一刀下去他小命就呜呼了。


    绕过宾客所居住的那几幢小楼后，浓郁腥臭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李千行表情冷峻，他七拐八绕，极力避开偶尔出没的百鬼教众，往血腥气最为浓郁的地方去。


    他初次来霞光谷，并不熟悉路。


    但百晓生可谓是熟门熟路，他紧抓着李千行的衣服走在他身后，缩着脑袋给他指路，径直往喜台的方向去。


    月亮被乌云遮住少许，不算明亮，但依稀可分辨出路。


    一到喜台，入目的便是横七竖八、层层叠叠的尸体。


    李千行脸上血色霎时消失的一干二净，“承歌”二字险些脱口而出，幸而理智尚存，恐引来他人。


    他被地上尸体绊了一脚，踉跄着翻过尸山血海，紧咬着牙关在无数尸体中一个一个的翻找着。


    “不要有，千万不要有你。”李千行强作镇定，额间汗珠却在往下滑落，他喘着粗气喃喃自语，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


    地上数不清的尸身里，一部分是霞光谷的弟子们，一部分是百鬼教的鬼差，剩下的，便是今日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


    宾客中有九成人他都熟识。


    戚少元、九霄道人、梅花散人、宋彦珠等等……


    李千行面色愈发惨白，几乎汗如雨下，这些人的武功哪个都比高承歌强，他们都丢了性命，那高承歌呢……


    李千行不敢想。


    百晓生站在花海边缘，已然被吓傻了，半晌没挪动一下脚步，他手脚抖得厉害，牙齿直打颤。


    这么多人。


    这么多人死了，都是百鬼教下的毒手吗？


    百晓生心脏跳得极快，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


    那他弟弟和弟妹呢……郑墨虽与他不是同个父亲，但却是一母所出，母亲死之前让自己好好照顾弟弟的，他也一口应了下来。


    可怎么在大婚之日，却发生这等血案？


    这让他怎么跟母亲交代……


    他吞咽了口唾沫，借着月光，在数不清的尸体中用目光扫视一圈又一圈。


    郑墨和上官箬都穿的喜服，颜色极为亮眼，但这处已然变成一片血海，多数人的衣服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一时之间极难辨清。


    百晓生瞪大眼睛无比艰难地在血海中寻找，好不容易捕捉到那抹亮眼的红色，他嘴巴一张，险些惊叫出声，看清惨状后双腿顿时一软，跌跌撞撞地便要往喜台上奔去。


    那喜台上也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尸体，郑墨就被压在下面，露出满是血痕的上半身。


    他刚抬起腿，就忽然听到一声厉喝。


    “谁在那儿？出来！”


    百晓生一慌，直接瘫软在地，他狼狈地滚进花丛之中，死死捂着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李千行反应极快，身子一歪斜倒在地，拉过一人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装尸体。


    一鬼差从喜台后面走出，手中高举着火把，将场内照得灯火通明，他皱着眉扫视一遍后，发现没有异常，便又重新回到喜台后面。


    “还有活口？”


    “怎么可能，结束后吊死鬼大人就都给补了一刀，全死得透透的。”鬼差道。


    “也是，估计是野猫之类的吧，山谷之中野兽想来不少。走吧，继续搜，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好。”


    李千行等那两名鬼差都走了，这才缓缓翻了个身从地上坐起。他将身旁那人翻成仰面，将胳膊摆放好后正要道谢，却再看清那人满是血污伤痕的脸时如遭雷击——高承歌。


    李千行浑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僵硬地用袖口擦去那人脸上的血泥，小心翼翼地探着他颈间脉搏。


    浑身冰冷，已然没了气息。


    “承歌……高承歌……”


    李千行手抖得厉害，胸膛大力起伏，一口牙齿几乎咬碎，他红着眼眶将身上的外衫脱下，撕成布条，抓住高承歌的胳膊将他托到后背上，又用布条将人牢牢缠在自己身上避免掉下去。


    他从地上拾起一把染血的长刀，然后踉跄着起身，避免自己踩到其余人的尸体——除了百鬼教。


    百晓生从花丛中钻出，看到李千行背上的尸体，喉头一哽：“是高少侠……？”


    李千行声音嘶哑，脚步未停：“嗯。”


    百晓生一下子没了声音，望着他有些佝偻的脊背，半晌才挤出一句：“节哀。”


    夜风呜咽，卷起满地残红。


    李千行道：“郑墨的尸体在喜台上，至于上官箬的……没看见。”


    百晓生颤着声应道：“你等等我。”


    说罢，便猫着腰穿过尸山，哆哆嗦嗦地爬到喜台上。


    他强忍悲痛，将层层叠叠的尸体一一挪开，搬出郑墨后，他喉头哽咽，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这算不算是报应呢……”


    他学着李千行的样子，将郑墨尸身负于身后，缠紧系好便小心爬下了喜台。


    因着李千行方才说没看见上官箬的尸体，便猜测她许是命大侥幸跑了，就没去翻找。


    李千行等百晓生弄好，才一起往谷外走。二人沿着百晓生熟知的隐秘小路，避开巡逻鬼差，悄然离开霞光谷。


    次日一早，霞光谷弟子以及参加婚宴的宾客被百鬼教屠戮的消息便传遍了大江南北，引起江湖各大门派的公愤，对其皆恨之入骨，纷纷扬言要攻上风华山为门中弟子以及江湖众枉死的同道们报仇雪恨。


    百晓生将郑墨尸体暂且安置好之后，便匆匆赶往了太阴山。他与闻人宗主关系交好，想请闻人曦山为自己弟弟报仇。


    .


    太阴宗议事堂中。


    闻人浪一脸嫉恶如仇，他帮着百晓生一起劝说自己叔父。


    “百鬼教如此猖獗，屠戮同道，恶贯满盈！宗主大人！太阴身为八大门派之一，您身为一宗之主，岂能坐视不理？”


    闻人浪见闻人曦山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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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坐在主座上，有些愤怒，说话时便忍不住夹枪带棒，阴阳怪气。


    闻人曦山淡淡瞥他一眼：“小儿辈休得多言，滚回房间待着去。”


    百晓生急得满头冒汗：“闻人兄！”


    闻人浪怒而拍案，他“蹭”地一下站起来，带翻身后椅子，吼道：“我不回！我已及冠，早就不是小孩儿了，我凭什么不能说话！”


    “放肆。”闻人曦山寒声道：“闻人浪，你真是翅膀硬了。”


    “我没翅膀！”


    百晓生深呼吸一口气，平日里他很乐意看闻人叔侄二人斗嘴，觉得还蛮有意思。


    但这种时候他简直急得想死，但有求于人又不得不压制住自己心底的火气，努力平复着心情说：“闻人兄，你我二人相识一场，我弟弟丧命于百鬼教之手，我心忧痛。而闻人兄你身为太阴宗宗主，又是正道翘楚，在百鬼教屠戮同道时，理应以一己之力号召江湖各大门派共同围攻风华山剿灭百鬼教，还江湖一片净土！


    因着闻人曦山没有表态，百晓生又急又气，他也知道教主谢无极和“鬼将军”傀戮武艺十分高强，但那又怎么样？


    武林正道上的三大高手，除被百人围杀已成一抔黄土的盛无名，正道魁首徐忘情之外，另一个人就是他闻人曦山了！


    只要组织八大门派一起对抗百鬼教，加上他与徐忘情二人，又何惧那谢无极？！


    闻人曦山道：“永施贤弟，你先冷静些罢，围剿风华山一事并非儿戏，需得武林盟共同商议才能决定。”


    百晓生本名关永施。他知道自己的确是太过于冲动，一口将手边杯盏中的茶水饮尽之后，放平了语气，缓缓道：“对不住了，闻人兄，是我失态了。”


    闻人曦山：“无妨，永施贤弟，你且先去歇息，我即刻修书武林盟。”


    “好，好，多谢闻人兄了。”说罢，百晓生便抬手抱拳暂且告辞。


    闻人曦山命人备好纸墨笔砚，正要挥毫，瞧见闻人浪仍杵在原地赖着不走，双手负于身后，瞪着眼睛伸长了脖子偷看。


    闻人曦山睨他一眼，放下狼毫，薄唇一启，吐出冷冰冰的一个字：“滚。”


    “……”闻人浪“嘁”了一声，转身便走，硬气地扔下一句，“滚就滚。”


    出了殿门，他见百晓生并未回他常住的房间休息，而是在长阶下的树荫下面盘腿坐着。


    闻人浪疾步上前，劝说道：“你坐这儿干什么？回去歇着呗，宗主他已经在写信了，等武林盟那边商议个结果出来吧！”


    百晓生垂着脑袋数地上的蚂蚁，闷闷道：“嗯。”


    闻人浪又道：“你既然知晓天下事，何不将百鬼教的虚实尽数写出？整理好到时交给武林盟，届时等我们攻打风华山的时候，胜算也更大些！”


    百晓生闻言眼睛一亮，连忙站起身，不住地点头：“你说的有理，我这就回房去整理一份名册出来。”


    闻人浪赞许道：“嗯嗯，这才对嘛。对了，我听说喜宴上死了一大批有名有姓的人？都有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