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霞光谷
作品:《玲珑行》 日头正烈时,盛玲珑勒马停在霞光谷外。
侧面立着一方斑驳的石碑,上面“霞光谷”三个朱红大字经年风吹雨打,已有些模糊。
谷口站着四名值守弟子,皆着蓝色劲装,腰间佩剑。另有两名年纪稍轻些的在此迎客,一人在矮桌前执笔记录,一人接过贺礼,脆声念道:“梅花派九霄道人,赠紫檀手串一对。前辈,您往这边请——”
前头另有引路弟子带着宾客往谷内行去。
盛玲珑到时,队伍已排起了长龙。毕竟婚礼定于后日,许多离得远的便提前到了。
霞光谷又是个风水宝地,可容纳千人,在食宿方面,谷主安排的很是周到。
队伍缓慢的向前移动着,最前方弟子的声音起起伏伏。
一黄衫姑娘探着脑袋往前看,见离自己还远,便伸出手指戳了戳身前盛玲珑的后腰。
盛玲珑侧首问:“有事?”
身后姑娘年纪尚轻,约莫十六七岁,杏眼弯成了月牙,笑容比头顶的烈日还要晃眼。
“姐姐,你是打哪儿过来的呀?”
她声音脆生生的,眼眸澄澈明亮,干净得像山涧里的泉水,透着股不谙世事的鲜活劲儿。
盛玲珑语气不由得软了两分:“青阳县。”
“当真?”黄衫姑娘眼睛倏地亮了,雀跃道,“姐姐,我也是从青阳县来的,我家就在南头集市上,绿色大宅子后头那两间红瓦房就是我家!”
“路过而已。”盛玲珑道,“我家是西南一带的。”
黄衫姑娘本以为是同乡,结果不是,失望之余很快便调整好心情,凑近半步道:“这样啊。姐姐,相逢就是缘,我们交个朋友吧!我叫易桃,姐姐怎么称呼?”
“盛玲珑。”
“玲珑姐姐!你今年几岁了呀?”易桃是个话痨,有些自来熟,欢快地挨着她站定后,便跟竹筒倒豆子似的问起来,“姐姐这剑真好看!定是武功了得吧?姐姐是属何门派啊?可认识新郎新娘?”
盛玲珑逐一回复:“二十多,尚可,无门无派,不认识。”
易桃眨眨眼:“那姐姐也是来凑热闹的吗?”
“凑热闹?”
“嗯!都说上官小姐的桃花酿乃天下一绝,千金难求呢!这不很多人听说上官小姐成亲当日要以桃花酿宴请宾客,都想一饱口福呢!但我不是,我就纯粹来凑个热闹,哪里人多我就喜欢去哪里,路上听说郑谷主成亲,广邀天下豪杰赴宴,我就先拐一道过来瞧瞧。”
“你独自一人?”盛玲珑问。
“对呀,我只有新年的时候才回青阳县陪我爹娘,旁的时间我都在外面闯荡。其实我呀,就想找个师父学武,我之前去八大门派拜师,人家嫌我年纪大,错过最佳习武年龄,就不要我。”
盛玲珑惊讶道:“你不会武功就敢一个人在外头闯?没遇到什么危险吗?”
易桃滔滔不绝,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有遇到呀,我年初的时候碰到一伙子山匪截道,强抢民女,把我也给抢走了。我就趁夜里他们没有防备,把绑我的绳子给挣断了,然后偷偷摸摸地潜进他们睡觉的屋子,趁他们睡熟,左一个大耳光,右一个扫堂腿,把他们揍得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她骄傲地拍拍胸口,笑嘻嘻道:“我天生就力气大,能脸不红气不喘地扛着两个壮汉跑二十里地呢!”
盛玲珑笑说:“你这是天生神力啊。”
易桃得意道:“对!所以一直以来我就没遇到什么危险。只要发现情况不对,我立马撒腿就跑,能追上我的,我扭脸给他一拳头,继续撒腿跑。嘿嘿!”
盛玲珑忍俊不禁,这姑娘实在是有点意思。
看了一眼前面队伍,差不多还有五六个人就到她们了,二人东拉西扯地聊了几句,易桃忽然拽住她衣袖小声问:“姐姐,你能教我武功吗?”
“我?我不收徒。”盛玲珑轻扯回袖子。
易桃眼睛水汪汪的,可怜巴巴地说:“姐姐,说老实话。我也在江湖闯荡这么多年了,见过很多人和事,有些人我一见就知道他武功高低人品好坏。像姐姐你一看就是个武功超强的好人,你可以教教我嘛?”
“不可以。”
易桃像只讨食儿的小猫般抱着她的胳膊左右摇晃,“姐姐~求您了……”
盛玲珑扒开她的手:“别撒娇,我不吃这一套。”
易桃失落地松开她的胳膊,垂着眼睫,说:“好吧,我果然是年纪太大了,也许这辈子都没有习武的可能了。我还想当一代大侠,劫富济贫,扬名立万呢。”
盛玲珑道:“习武不在年龄,贵在恒心,只要肯勤学苦练……”
易桃悻悻地打断,她踢着脚下的石子道:“可是找不到师父呀,我之前找过一个,他说会教我武功,结果把我全部的家当都给骗走了。”
“……”盛玲珑轻叹,心一软差点松口。但转念一想,自己身上麻烦事太多,若真收她为徒,难免要时刻将人给带着,到时候只会是害她。
盛玲珑脸一板,摆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不再接她的话。
易桃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见队伍已排到她们。盛玲珑取出贺礼放在案上,淡道:“盛煦。”
执笔弟子蘸了墨水,挥毫写上她的名字,问:“是何门派?”
“无门无派。”
踏入谷中,盛玲珑往身后瞥了一眼。易桃正低头绷着脸,耷拉着肩膀,但很快又扬起笑脸,将自己准备的贺礼奉上之后忙小跑着追上来,与她并肩走着。
“玲珑姐姐,你不肯收我为徒,那我们做朋友总行吧?”易桃眼巴巴地望着她。
盛玲珑:“可以。”
易桃顿时笑开了花,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霞光谷风景极美,四季如春。一条清溪自两侧山林之中蜿蜒而过,水声潺潺。
过了青翠的山林,飞瀑自断崖倾泻而下,坠入碧潭。湖畔野花烂漫,暗香浮动。远处楼阁交错,竹影婆娑。
引路弟子带她们来到宾客住处,这是一片临水而建的三层小楼,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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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飞檐,廊下挂着木帘。
盛玲珑踏上木制阶梯时,忽闻人声喧哗。她凭栏望去,只见不远处花海旁宾客三五成群,多是被弟子安排好房间后,见天色尚早,便出来结交朋友的。
盛玲珑飞快地扫过下方人的面孔,没有洪忠的身影,想必是还未抵达山谷之中。
一旁易桃好奇地凑过来问道:“玲珑姐姐,你可是在找人?”
盛玲珑收回视线,指尖划过扶手,往上迈了两阶:“嗯,看看有没有旧识。”
“哦,姐姐是何时开始闯江湖的啊?”
盛玲珑挑眉轻笑:“打从襁褓里就开始了。”
“啊?”易桃瞪圆了眼睛,震惊道,“姐姐爹娘也都是江湖中人吗?”
“我父亲是。”
“那姐姐,敢问您父亲尊姓大名啊?”
“云中刀客,盛无名。”
“啊……”
易桃茫然地眨眨眼睛,盛玲珑看她表情也知道她不认识。
毕竟以易桃的年岁,在父亲死的时候,这小姑娘怕是还在地里玩泥巴过家家呢。
易桃还想问什么。这时引路弟子拱手道:“二位女侠,晚辈看你们结伴而来,便为你们准备了紧邻着的两间房以供歇息,晚膳时自有别的弟子来领你们去饭厅用饭,晚辈就不打扰了。”
“多谢。”盛玲珑颔首。
盛玲珑道谢时,见下方走来一对璧人,她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倚栏而立,挑眉道:“沈城主,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楼下女子循声望来,只见盛玲珑懒洋洋地倚着栏杆,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正意味不明地看向她。
沈千帆挽着身侧男子的臂弯,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后,扬声道:“确实许久未见,毕竟你整日躲躲藏藏的,想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呢。”
盛玲珑轻笑:“别这么想我,日后有的是机会。”
沈千帆无语,挽着戚少元欲要离开,谁知戚少元却抽出自己的手臂,低声道:“千帆,这位是?”
戚少元问的虽是沈千帆,眼睛却一直停留在二楼盛玲珑的脸上,他目光灼灼,毫不避讳自己的视线。
盛玲珑的脸色冷了下来,下颌微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沈千帆没看二楼,目光移向了别处,望着远处花海,与人群中的靛蓝身影对上了视线。
她回道:“盛玲珑。”
戚少元眸中闪过惊艳,他眉梢扬起,唇角轻勾,似是喃喃:“原来她就是盛玲珑啊,没想到长这么一张脸。”
盛玲珑的名头他早有耳闻,可惜无缘见上一面。原以为江湖上行事狠辣,冷漠无情的盛玲珑,会生的五大三粗,强悍却丑陋。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她竟有这么一张令人见之难忘的面孔,尤其是眉宇间的锐利和傲气,更让人移不开眼。
那双眼睛看起人来,直让人浑身发麻。
沈千帆冷眼斜睨:“不然?你以为她长什么样?她长什么样与你又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