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作品:《王爷的替嫁男妻

    祁赞慢慢眯起眼睛,表情逐渐阴沉下来。


    他出生于皇室,久居上位,习惯了阿谀奉承受人尊捧,即使是带着年幼的皇帝在朝中步履维艰的那段时日也不曾有人敢这般当面顶撞过他,若不是面前的人是康鸣,祁赞这时早就一脚把人踹下车了。


    “本王煞费苦心把你安排进去读书,千叮咛万嘱咐,命人千万不要声张你的身份,为的便是想让你安安稳稳不受异样的眼光,可你倒好,生怕自己不够瞩目,上学第一天便带了凶器与人打架,你若是这么喜欢出名,也不用读什么书了,献王妃的身份拿出去,便足够你在京城中横着走了!”祁赞隐忍着怒气,冷冰冰地训斥康鸣。


    康鸣一动不动,像一根木头一样怔怔地看着祁赞,心口阵阵发冷,突然就不知道自己今天做那些事的意义是什么了。


    “还是本王实在太宠你了,所以你便这样无法无天?”祁赞失望地说道。


    其实康鸣会嫁过来,看上去好像是祁赞被迫接受了房敏思的安排,可实际上一步一步都是祁赞设好的计谋。


    房敏思看似信了祁赞病重的计策,实际一直在明里暗里地试探,为了在祁赞身边安插眼线,这才想出了找人看命替祁赞冲喜的法子,却不知祁赞早就把一切安排好了,让人偷偷改了八字批言,让嫁进来的人临时换成了杜裕微一派的康统之子。


    他早就知道康统家中有二子,也料到康统必定不会将他的宝贝嫡子嫁给一个将死之人,所以从一开始,祁赞需要的就是一个像康鸣这般,既可以挑起杜房两派之间的猜忌,又无依无靠听话好养的孩子。


    他越是疼宠康鸣,杜房二人之间的矛盾便越大。


    只是今天发生的事,倒是让祁赞不得不怀疑自己之前的一切安排。


    他需要的是一个乖巧听话的木偶,而不是一个处处想要出风头,遇事无法自控的疯子。


    康鸣虽然不知道祁赞心里想的什么,可对祁赞眼中的失望也是一目了然,他隔着衣裳用力捏紧了那把冰冷的匕首,低声问道:“王爷也觉得我是恃宠而骄?”


    祁赞看着他已然通红却忍着不落下泪来的眼睛,心中略生不忍,疲惫地别开头去,摆摆手道:“本王现在不想同你说话,等你什么时候承认了错误,再来与我说。”


    康鸣便真的一句话也不说了,挺直了脊梁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祁赞的角度看过去,很清楚地看得到康鸣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晕开了一片水迹。


    祁赞硬气心肠故意不去看他,若是康鸣天生就是个养不熟的野狗,那这颗棋子便留不得了。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再说过话,到了府中之后,祁赞也是在众人的搀扶下下了车,看也不看康鸣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康鸣一开始还跟着祁赞走了几步,可马上又想起什么一样猛地停下了脚步,笔直地站在院子里不动了。


    李嬷嬷接着祁赞,回头莫名其妙看了一眼僵在原地的康鸣,刚想询问,便听得祁赞冷声警告:“不用管他!”


    祁赞的声音顺着拂面而来的春风飘进了康鸣的耳中,康鸣似乎微微打了个晃,但马上又稳稳地立住了。


    这一站便是一两个时辰,就连晚饭也没有去吃。


    “少爷,您去给王爷道个歉不就得了?何苦为难了自己?”七安陪着康鸣,直到夜色渐浓,才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


    初夏时节,晚风还带着丝丝凉意,康鸣稍微一动便打了个寒颤,哑声道:“你还不懂么?我是个贱婢生的孩子,像这样的出身,即便是进得了王府,也变不成主子,不过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野孩子,没教养的疯子,他稀罕够了就要扔了,我认不认错也没什么区别。”


    可笑他替自己取了个别名叫凤冲,盼着有一日一冲九霄,不知祁赞若是知道自己一直喜爱的凤冲先生不过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会不会一气之下烧了那间画室。


    康鸣的声音清冷,也没带着什么感情,可听在七安耳朵里却难受得要命,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把眼泪,哽咽道:“少爷你别这么说……王爷……”七安本想安慰康鸣,等祁赞气消了便没事了,可他又实在摸不准祁赞的脾气,不敢随便开这个口,只好生生把话停住,强打起精神道:“我去给你寻点吃的来,吃饱了就不想这些难过的事了。”


    康鸣没有动弹,僵硬地转了转漆黑的眼珠,看着七安跑走的背影,默默思考着若是祁赞忍无可忍想直接把他给杀了,他要如何求情留下七安一条命。


    康鸣吸吸鼻子,脑海里突然又响起今日博士告状的时候祁赞说的那些话,当时他心中还着实欢喜了片刻,却不想转眼间就碎了一地的梦。


    七安不敢去厨房偷吃的,便先回了康鸣的卧房想着拿些衣物给康鸣,可刚一走到门口便看到里面灯火通明,知道祁赞定是已经在房中歇下了,他便站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走近。


    可正当他思考着怎么才能偷偷摸进去的时候,便突然见到地上滚过来了一只小白球,哼哼唧唧地奔着他的脚边停住,正是祁赞给康鸣弄来的那只恶犬。


    小毛球不知怎么从屋里跑了出来,滚到了七安脚边便不动了,仰着头好奇地盯着看了一会,然后奶声奶气地汪汪叫了起来。


    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不多一会便见到李嬷嬷匆匆从里面跑了出来,嘴里还不住地叫着:“小东西快别叫了!等下惊动了王爷,把你扒了皮熬汤喝!”


    “见过嬷嬷。”七安先一步将小毛球抱了起来,对着李嬷嬷行了个礼。


    李嬷嬷把狗接了过来,皱眉质问道:“在这站着做什么?”


    “……回嬷嬷,夜里天寒,我家少爷还在外面站着,我想给他拿件保暖的衣裳去。”七安谨慎地回道。


    嬷嬷不知康鸣到底犯了什么错,可见祁赞的模样也知道定是气得不轻,她一心向着祁赞,担心祁赞气坏了身体,不免迁怒于康鸣,听了七安的话,立马拉下脸来,“年纪轻轻的,这么点苦都吃不得?死不了就继续站着,站到王爷气消了再说!”


    七安听得心里憋闷,可偏偏又不敢顶撞嬷嬷,只能跪下来磕了两个头,软下声音哀求:“少爷在太阳底下抄了一天的书,晚上又连一口米都没吃上,求嬷嬷开恩,就让我给他拿件衣裳吧!”


    “嬷嬷,你传下去让人给他准备些吃的。”祁赞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听到了七安的话之后便缓缓走过来对李嬷嬷道:“本王本就没有罚他,你也用不着为难他。”


    “是。”李嬷嬷连忙应下来。


    祁赞从李嬷嬷手里把狗抱过来,看着跪在面前的七安问道:“他站了这么久,肯低头认错了么?”


    七安身体一僵,咬了咬牙豁出去一般大声说道:“回王爷,少爷他……他性子是倔了点,可今天的事确实错不在他。”


    “大胆!”李嬷嬷厉声道:“难不成还是王爷冤枉了他?”


    祁赞眉心一跳,伸手拦住了李嬷嬷,沉声问:“今日你一直跟在他身边,和本王说说,他为何要与人打架?”


    七安想起刚才康鸣说的话来,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连着给祁赞磕了几个头,带着哭腔把白日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与祁赞听了。


    “少爷虽然有错,可都是为了王爷!我家少爷从小到大什么样的苦都吃过,旁人说几句闲话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要不是有人说了王爷的不是,他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七安替康鸣委屈,一开了口便停不下来,见祁赞没有出声阻止,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外人都说我家少爷是个疯子,可少爷重情重义,有人对他一分好,他肯定千分万分地还回去,少爷是真对王爷好才听不得别人说王爷半分不是的!”


    祁赞仔仔细细地听着七安的话,这才忽然明白康鸣在车上的时候为什么会委屈成那样,没想到居然是自己错怪了他。


    祁赞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嬷嬷,赶紧去准备吃的!”


    说着,祁赞便把狗往地上一放,大步走出去准备把康鸣接回来。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康鸣还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过,老远便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他只以为是七安回来了,便也没有在意,直到听到几声狗叫才回过神来,朝着来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本王又没有罚你,你一直站在这里和自己过不去干什么!”祁赞放慢速度走到他面前,无奈地责备着。


    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下人手里的斗篷,抬手便准备给康鸣披上。


    可不想他才刚一抬手,康鸣便惊得后退了半步,那副低着头怯怯的模样,和大婚当日二人初初见面时一模一样。


    祁赞心疼地叹了口气,锦衣玉食宠着的小孩,好不容易和自己亲近了些,不过一个误会便又将二人之间的关系打回了原型。


    “你和本王置气便罢了,别为难自己。”祁赞展开斗篷,不由分说地披在康鸣身上,收手的时候,手背顺势贴上了康鸣的脸颊,低头贴在康鸣耳边柔声道:“我让人准备了吃的,和我回去好不好?”


    康鸣这个人,从小受惯了冷眼,早就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即便是打骂侮辱他也丝毫不惧,却唯独受不了有人待他好。


    此刻耳中听到祁赞放低了姿态的一句话,又想起在车上时祁赞冷冰冰的态度,康鸣心里就像被剜了一块一般疼起来。


    祁赞见他没反应,便转而又去拉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康鸣冰凉的手指,低声问:“怎么不说话?当真就这么生气?”


    康鸣吸了吸鼻子,低着头看那只小毛球正贴着他的脚边奋力地往上爬,哼哼唧唧地求抱抱,撒气一般轻轻踢了它一脚,见小毛球可怜巴巴地在地上滚了个圈转而又去抱祁赞的脚踝,心里忍不住一阵委屈,觉得自己当真如康进说的那般,连只狗都比不上。


    “要是我认错了,王爷能当做今天的事没发生过吗?”康鸣红着眼圈抬起头,又摸出藏在怀里的匕首小心翼翼地递到祁赞面前,接着道:“我以后都不带了,也绝不与其他人打架争执,王爷能不生我的气了吗?”


    康鸣长这么大没有真正向谁低过头,小时候即便被刘氏打得爬不起来也从不肯低头认错,可刚才一听到祁赞哄着他的声音,康鸣便觉得若是面前的人是祁赞的话,那让他学着像小狗一样摇摇尾巴低个头,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祁赞呼吸一窒,心里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疼起来,也顾不得还有旁人在,直接展臂将康鸣揽入怀中,心疼地说道:“是我没问清前因后果错怪了你,不气了好不好?”


    康鸣身体僵硬了一瞬,马上又在祁赞怀中放松下来,把脸埋在祁赞怀里细细地啜泣起来。


    祁赞叹了口气,连忙轻拍着康鸣的背,低头贴在康鸣的耳边也不知哄了些什么话,康鸣一开始还能忍得住,可后来却越哭越大声,趴在祁赞怀里哭得几乎上不来气。


    后来也不知道祁赞都说了些什么,康鸣迷迷糊糊地就被哄回去了,等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饭桌前了。


    “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吹了这么久的风别着凉了。”祁赞坐在一边,举着水杯喂到康鸣嘴边。


    康鸣就着祁赞的动作小心地吸了一小口热水,抬起头飞快地看了祁赞一眼,马上又低下了头。


    祁赞见他还是不肯正眼看自己,连忙替他摆好了碗筷,故意说道:“能让本王这般伺候过的只有当今圣上了,这样都不能让阿鸣消气么?”


    康鸣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没……王爷不生气了么?”


    “本来就是我错怪你了,我有什么资格生气?”


    康鸣这才终于抬起了头,眼睛哭得都肿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整个人显得格外可怜。


    “怎么了?”


    “那我……明日还能再去上学吗?”康鸣吞吞吐吐地问道。


    不料祁赞却摇了摇头,直接拒绝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