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黑袍叶祁摸到了焚少天入塌的客栈附近。


    世间能住进他心里的人不多，数来数去也就三个：父亲叶屿、丹老、楚清。


    随意招惹一个，叶祁都不会放过。


    焚少天倒好，不仅招惹两个，还扬言要用背后的势力给楚清找麻烦。


    叶祁若是不连夜弄死他，睡觉都不安稳。


    此时正值夏季，夜晚的凉风恰到好处。


    叶祁靠着黑袍逆天的隐匿功效，如同一块背景板，蹲守在小巷里。


    不久后，一道刺耳的，吐字不清的，醉鬼的谩骂音传来。


    “跑，有本事别跑啊。得罪了老子，跑就能跑的掉吗？”


    焚少天踉踉跄跄的走在路上，提起酒壶朝嘴里猛灌，而后发出一声酒嗝。


    “等家族的长老过来，我就把你们全杀了，全杀了！”


    五阶灵王境的焚霆，作为焚少天的保镖，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焚霆特意打听过，栖云城内那位帮助过楚清的灵圣境强者，在楚清离开后便退掉丹房，披着黑袍出走了栖云城。


    如若不然，焚少天早就被带回焚族，岂会放任他在这胡言乱语。


    二人行至小巷口，黑暗中的叶祁突然睁开眼睛，丹老灵圣境的威压倾泻而出。


    焚霆被瞬间压制，双膝跪在地上。


    他来不及多想灵圣境的强者为何会耍手段，杀了个回马枪，求饶道：


    “前辈饶命，我家少爷说的都是醉酒之语，皆是胡话，他断然不会对您徒弟出手。”


    “说错话就要付出代价，你亲自给他两巴掌，打断他的腿，我便掀过此事。”


    焚霆不敢讨价还价，犹豫的看向焚少天。


    焚少天满脸惊恐，他只是灵境的渣渣，哪能承受住灵圣境的威压，直接被吓尿了。


    “前…前辈饶命，请您饶过我这次吧，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叶祁冷哼一声：“你要考虑清楚，腿被打断还能接上去，命要是没了……”


    焚霆听出没有商量的余地，他咬紧后槽牙，跪走至焚少天的面前。


    “少爷，您忍一忍。”


    焚少天还未反应过来，焚霆先是重重的甩了他两巴掌，而后抬掌拍向他的小腿。


    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在黑夜中响起，紧随其后的是焚少天痛苦的哀嚎声。


    “啊…啊啊啊啊！”


    “闭嘴！”叶祁一声呵斥。


    焚霆当即捂住焚少天的嘴巴，黏糊糊的鼻涕眼泪都沾在他的手心，阻止他发出扰人的声响。


    “前辈，可还满意？”


    “不满意。”叶祁盯着焚少天的大腿，“你仅击碎他的小腿，他的大腿仍未断掉。”


    焚霆捏紧手心，他十分清楚自己的性命与焚少天挂钩。


    焚少天活，他才能活。


    焚少天死，他也得死。


    故而面对叶祁不讲道理的为难，他咬咬牙也就认了，随即打断焚少天的大腿。


    焚少天再也无法忍受，痛晕过去，像个烂肉一样瘫在地上。


    “前辈，你可还满意？”焚霆又问。


    “满意。”


    “那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不能。”


    叶祁故意让焚霆打断焚少天的腿，就是想防止焚少天逃跑。


    如今计划已成，他就能专心的对付五阶的灵王镜了。


    焚霆愤怒起身，那句“还要怎样”未说出口，叶祁的白幽冥火直接糊在他的脸上。


    跨阶虽难，但叶祁有异火加成，丹老又能随时指点，帮助他看破焚霆的招式。


    他必不会输，焚少天和焚霆必定会死。


    ………


    碧水天宗


    楚清第一时间跑去宗门大厅，找宗主水凌云认罪，愧疚道：


    “清儿意气用事，打了焚少天一巴掌，招惹到焚族势力，给碧水天宗引来麻烦，特来请罪。”


    “不论什么责罚，不论罚的多重，清儿都毫无怨言，请宗主责罚。”


    先前有位同门惹到影族的子弟，即便他是宗门内排行前十的天才，宗主为了平息怒火，将其丢去后山整整三年。


    等他被放出来时，身体瘦成皮包骨头，神情憔悴，从天才彻底沦落成废人。


    楚清是宗门第一，她觉着自己的下扬会比同门好点，大概率会被关一年左右。


    她默默打包好被子、话本、零食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准备好去后山关禁闭，当一段时间的寂寞野人了。


    谁料麻烦都快找上门了，水凌云却丝毫没有怪罪意思，依旧展露着和蔼可亲的微笑。


    “不要太过忧心，这件事并非你的错，责罚的事情就免了吧。”


    楚清愣了愣，提醒道：“宗主，焚少天是那焚族长老的儿子，您轻易饶恕清儿，他们定会心生不满。”


    “碧水天宗虽不是顶尖势力，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焚族若是想来，那便让他们来吧，我定能护得住你。”


    水凌云似是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他从怀里掏出一对翠玉耳环，递到楚清手心。


    “这是防御性的法器，可以阻挡灵皇境的全力一击。你去参加狩猎大会的时候，可以带着它，让它来保护你。”


    楚清盯着那副耳环，抬眸看着水凌云溺爱的眼睛，看着他含笑的脸庞。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水云争，想起了前辈有关捧杀的言论。


    自己闯下大祸，非但没有像同门一样受到严厉的责罚，反而收到了价值不菲的奖赏。


    这真的对吗？


    “宗主，其实我……”


    “清儿还有什么想说的？”


    楚清心悸一瞬，她僵硬的笑了笑：“清儿想问一问，何时给我分配新的师父？”


    水凌云自责的叹息：“水云争一事终究是我的失误，我决定亲自教导你，弥补过错，你可愿意？”


    “…清儿愿意，多谢宗主。”


    楚清鞠躬拜谢，她的心脏跳的很快，浓密的睫毛盖住眼底的复杂。


    前辈的话在耳边回响，多年对碧水天宗的信任又搅扰着她。


    她惊喜，也惶恐。


    倘若水云争不是个例，她该何去何从。


    ……


    焚族领地


    焚胜最近的睡眠很差，他老是梦见从前，梦见他与丹老反目，强抢异火，谋害其性命的时光。


    他眼中的丹老，血厚强大，狡猾奸诈，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哪怕提前部署，各种阴险手段齐上阵，重伤的丹老硬周旋了一年，跑不动了才焚胜抓住。


    落入敌手的丹老异常配合，不用焚胜质问，主动在地图上圈住几块地方，说珍藏的异火就埋在那些坟里。


    焚胜暂且把丹老收押，将信将疑的去找，然后他找到几枚垃圾到不能再垃圾的丹药，几张调皮吐着舌头的老爷爷壁画。


    等他意识到被耍，回过头想找丹老算账时，丹老已经用某种手段自杀了，甚至贴心把骨灰都给扬了。


    几百年过去了，焚胜每回忆起那几张图片，每回忆起被丹老戏耍的过往，他总会咬牙切齿，心情变得很差。


    他烦躁之际，大长老突然闯入大厅，声音哽咽道：


    “族长出大事了，少天在栖云城被残忍杀害，保护少天的焚霆亦是身首异处啊。”


    “你说是少天？你是说…我儿被杀了？”


    焚胜的大脑一阵晕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抖的站起身。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敢杀他？你确定吗？你确定是他吗？”


    “少天的尸体已经被运回来了，如今就在门外，族长您…快出去看看吧。”


    焚胜只有这一个宝贝儿子，他是被人扶着走出去的。


    掀开盖在焚少天身上的白布，看着那如烂泥般的四肢，死不瞑目的惊恐眼神，焚胜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是谁！到底是谁杀的我儿！我一定要抓住他，我一定要把他挫骨扬灰，杀他全家！”


    大长老抹了抹眼泪：“据栖云城的探子来报，少天居住的客栈不远处，曾经发生过一扬争斗，涉及灵圣境的强者。”


    “少天双腿是被焚霆的大裂掌打断，应当是被要挟所致，胳膊是被带刺的圆木棍一下下敲碎…”


    焚胜一把揪住大长老的衣领，面目狰狞道：“我不要听这些废话，你只需要告诉我那人的名字，告诉我他是谁！”


    “我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在少天的尸体旁留下过一句话，特意强调要讲给您听。”


    焚胜猜测是他的仇家找上门，杀了焚少天，胸膛剧烈起伏，嗓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什么话？”


    “他说：逆徒，我的异火好用吗？”


    焚胜的大脑轰的一声，尖锐的耳鸣声在耳道内回响。


    他太清楚这个口吻，他清楚这句话是谁说的，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丹老回来了，他从地狱中复生，专程来找自己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