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芹的脸色顿时像是打翻了的调色板，青一阵紫一阵的。


    要说最开始，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郑大娘是装疯卖傻。


    可当她某天早上起来，看到郑大娘将自己拉出来的‘黄金’糊满了整个屋子，手上还拿着一块不明物，冲着她嘿嘿嘿傻笑的时候，李秀芹就彻底的绷不住了。


    哪个正常人搞得出这种骚操作，这要不是疯子，她倒立吃翔！


    她故意跑到外面来，也是想透透气，长期跟疯子处在一起，迟早她也要疯。


    张云霞放完狠话，带着三个娃往家里赶。


    嘴里骂骂咧咧地对着孩子们训斥道，“那些老婆娘放的屁，你们一个字也不许听，老娘花了那么多钱让你们上学，不是让你们去玩的，以后都给我使劲儿学，往死里学！”


    当初要不是林玉书的考前辅导，她也没有这么容易就能考上工作。


    现如今，她有工作，兜里有钱有粮食。


    这样的日子，在过去根本想都不敢想。


    周大丫仰着头，懵懂的眸子里带着期盼和小心翼翼。


    “要是我能考上高中，你也会供我上吗？”


    她早就想上学了，可惜过去没有那个条件。


    张云霞咬咬牙，“上，咱们家现在又不是没有那个条件。”


    她现在每个月有周卫华一半的工资，再加上她自己的工资，省省钱供个高中生出来不是问题。


    高中毕业后就能参加工作，这笔买卖一点都不亏。


    路过林玉书家门口的时候，她特意往里面瞧了瞧，灯亮着，但只有霍世勋一个人的身影。


    到家后，她马不停蹄的进了厨房忙活。


    里屋的周父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周母瞧着两个女娃身上也背着书包，心痛得无以复加。


    “糟心的败家玩意儿，我儿子赚的钱都让你们娘俩花没了，金柱上学也就罢了，你们两个女娃子不许去，在家里干活就行了。”


    “我看谁敢说不让我闺女上学！”


    张云霞将搅好的野菜杂粮糊糊往桌上重重一搁，中气十足的吼道。


    “两个老不死的，黄土都埋脖子了，还想在家里作威作福，想耍长辈威风找你们儿子去，看他搭不搭理你们。”


    她现在可不是过去的张云霞，工作就是她的底气，谁来都不好使。


    周父周母立马噤了声。


    他们哪里不想找儿子撑腰，可除了刚上岛那一次，周卫华平时根本不回家，他们也见不着人。


    好不容易找上他们领导才见着儿子一面，周卫华一开口就要赶他们回老家，连粮食关系都不给他们落户。


    当初知道要来东山岛，还是周卫华的领导亲自打的电话，老家的房子、农具啥的早就被他们处理变卖给亲戚了，现在还能回哪儿去。


    周卫华也是很无奈。


    本来他都快要把秦沐瑶追到手了，老家的父母又跑上岛，冲着他旁边的秦沐瑶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数落。


    说她这么大年纪都没生过孩子，又在男人堆里鬼混，多半是个不能生的，不能给周家续种，不能要。


    气得秦沐瑶好几天都不带搭理他，逼着他把人赶走。


    弄得周卫华里外不是人，干脆躲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周父看着桌上的野菜糊糊，里面加了一点富强粉，比老家的伙食好上不少，可上岛这么多天都没尝到过肉味儿，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


    “咱们家就吃这个？”


    “不喜欢吃是吧，那都给我，我还没吃饱呢。”


    “你们没户口，周卫华那个丧良心的也不管你们，现在你们吃的每一粒粮食都是从我和孩子嘴里剩下来的，要是嫌弃不好吃，可以不吃。”


    张云霞动作麻利的将周父碗里的糊糊倒进自己碗里，一点都不嫌弃是老人吃过的，呼哧呼哧就吃了精光。


    周父眼巴巴的看着，下意识分泌唾沫。


    其实，富强粉他们平日里也吃不上，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哪儿会嫌弃不好吃。


    只是过去当家做主惯了，张云霞此举就是在挑战他的男性权威，少不得虎着脸维持他一家之主的尊严。


    “你、你这个虐待公婆的毒妇，我要让我儿子休了你！”


    “休呗。”


    张云霞吃饱喝足，用指甲盖剔了剔牙，懒懒散散地。


    “反正他周卫华敢离婚，我就敢闹，我看是我闹得快，还是他工作没得快。”


    上一次她就成功替自己和孩子争取到了周卫华一半的工资，下一次说不定还会更多。


    “就是不知道周卫华那个姘头是在哪个单位，到时候我一起闹上门，要丢脸也不能我一个人丢。”


    周父周母闻言立马闭了嘴。


    儿子可是叮嘱过，在他事情没办成之前，可千万不能说漏嘴，更不能让张云霞知道。


    午饭过后，张云霞给周大丫使了个眼色。


    小丫头秒懂，蹭蹭蹭跑去厨房端出木盆扣上的那一碗菜糊糊，里面富强粉多，玉米面少，看着就很诱人。


    要不是想着多做一碗给隔壁送过去，按照张云霞抠门的性格，哪里舍得给两个老东西吃富强粉这种好东西。


    “霍叔叔，我妈让我给你送点吃的过来。”


    周大丫端着碗进院子的时候，霍世勋刚忙活完，额上还带着汗珠。


    家里没人是真不行，他回岛后忙着抓特务的事，有些日子没回来了，如今一看到处都是灰尘，刚全部打扫一通。


    他抬起袖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珠，蹲坐在门槛边，端着菜糊糊大口吃起来。


    “替我谢谢你妈妈。”


    “霍叔叔不用客气，要不是有你和林婶婶的帮助，我们家的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周大丫像个小大人一样回答。


    现在不仅能吃饱饭，还能上学，她很珍惜这样的生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林玉书才带来了这么大的改变。


    周大丫蹲在霍世勋旁边，双手托腮，眼神惆怅怀念，“霍叔叔，林婶婶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想她了。”


    没有林玉书在的家属院，总感觉空荡荡的，没什么意思。


    霍世勋握着筷子的手停顿下，看着寂静的院子，沉默了。


    从前孤身一人出任务的时候，只觉得三个月的时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如今，他只恨三个月太长，时间过得太慢。


    “快了。”


    霍世勋轻轻说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周大丫，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海城，机械厂。


    林玉书和赵工等人围在一个车床旁边，紧张又期盼地瞧着工人操作。


    进入车间后，赵工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他们机械厂经验颇为深厚的一帮老师傅，尝试按照图纸上的参数，能不能先将其中某一个零件做出来。


    最先接过图纸的，是厂里的第一批八级钳工，金师傅。


    他看了一眼图纸，什么也没有多说，拿起设备就开干，眨眼大半天的功夫过去，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最终结果。


    一时间，偌大的车间里，只剩下工人焊接机器时发出的滋啦火花声和众人屏气凝神的呼吸声。


    终于，金师傅停下了动作。


    赵工迫不及待地追问，“老金，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