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平叛

作品:《男主他是道貌岸然伪君子

    肃王眯着眼睛,却是一瞬间认出蓝无暇,这女人是赵灵泽阵营的,驻地霞州,霞州太守赵灵意为其上级。


    他冷笑一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司马按耐不住了么?”


    蓝无暇冷声道:“休要狂言,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悟么?”


    这蓝无暇姓蓝,果然连眼睛都沾点暗蓝,相较于大宁人而言,面部轮廓亦是较为深邃,一看便知带有异域血统,但她操着一口流利的大宁官话,因为上上代就开始居住大宁境内了。


    肃王大笑:“世人皆知大司马拥兵自重,意图谋反,本王难道说不得。”


    蓝无暇长眉一拧,手摸向刀把,冷不丁被身旁的谢唯山按住手背,他对她轻轻摇头。


    隆泰三年,肃王发动宫变,和御林军统领周大用里应外合,集结两万之众闯入宫廷,亲手射杀皇帝。而后,大约两个时辰左右,谢燕山校尉带领家兵突破重围点火求援。征虏将军蓝无暇率五万兵马星夜驰援,最终解除危机。


    肃王被擒,延挨到新帝登基,下令将其五马分尸,府中除过女眷不论年纪大小全部夷了。相比之下,周大用尤其惨烈,所有女眷充官妓,男丁一个不留,和他沾亲带故的惨遭连坐。


    在系列事件发生的最初,大司马赵灵泽返回云京,他镇守长宁十八年,每年除了回京述职,不轻易离开驻地。宫变以后,当前处于群龙无首状态,大司马没发话满朝文武不敢自作主张。


    正式朝议前一夜,赵灵泽秘密会见林皇后,二人达成某种协议。


    次日一早,赵灵泽在朝堂上宣布太子继位,这合乎正统,满朝文武没有异议,下一句“太后垂帘听政”直接引起朝野震动。


    百官叽叽喳喳讨论,把一个庄严肃穆的太极殿营造出菜市场氛围。


    六部之中当属吏部为重,故而吏部尚书谢唯山出班进言:“下官有一事不明,望大司马明示。”


    赵灵泽面朝百官,身畔立着蓝无暇,他要让她顶御林军统领的空缺,并安排在朝会快结束时宣告。


    当下大司马锐利的目光锁定谢唯山,那平静的声音压过一片闹哄哄,使得太极殿悄然寂静,“讲!”


    无数双眼睛聚拢在他们身上,凝神静听。


    谢唯山拱手,朗声道:“太子年纪长成,已能独当一面,垂帘听政似乎不合祖制。”


    蓝无暇武将装扮,刀柄在手,闻言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就听大司马清润地嗓音说道:“谢尚书所言极是,然而凡事有例外。先帝在位时,太子尚且稚嫩,不曾储政训导,使得处理政务方面有所欠缺,故太后临朝称制无不妥。”


    话音刚落,征虏将军蓝无暇带着那口杀气腾腾的战刀下去走一圈,谢唯山也就无话可说了,更别提余下官员。


    蓝无暇回到赵灵泽身侧,昂首挺胸,像一只神气的大老虎,盯着谢唯山拍了拍佩刀,威胁意味十足。


    赵灵泽的目光也在百官脸上过了一遍,微笑道:“我看大家都没有异议,就这么定了。”


    谁说没有?谢唯山第一个持反对意见,然而赵灵泽势头正猛,持节都督中外军事,想他身居高位却无所依傍,纵有满腹牢骚只好憋着。


    他忽然若有所思地朝蓝无暇投去一眼,没一会儿赵灵泽又开口,他的话印证直接谢唯山的猜测。赵灵泽说:“禁军统领委任征虏将军蓝无暇担任,大家也没意见吧?没意见的话散朝。”


    自此太子刘辞忧登祚,改年号为临谦。


    此间事了,赵灵泽又返回长宁。


    这天谢唯山散朝回来,家里人发觉张那清俊面孔覆着一层寒霜,心知他心情不好,顿时躲得远远,生怕触了大家长霉头。躲不开的,非要说话不可也得斟酌再三才敢开口。


    这时候非得凑上来的那个倒霉蛋就是谢春山,他掌管所有谢氏商号,一向在外面奔波,今天到祖宅做季度汇报。来之前并不知道谢唯山是这样的,当下唯有硬着头皮上前说明来意。


    谢唯山倒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书房。


    沉默了一会儿,谢春山观察着谢唯山脸色,语气有些局促:“六郎,这是上季度账本。”


    说着,他把几本厚实的册子端端正正放在谢唯山面前,随后恭敬侍立一旁。


    论理说,谢春山按照族中排名居第三,应该是他向小辈拿乔才对,奈何族中理事人是谢唯山,所以他见了他总有点忐忑不安。


    谢唯山尚未替换便服,仍旧一袭紫袍,眉目俊秀,气质凛然。他拿起一本账本,瘦长的手指在厚本子上翻动,发出一两个短促而清脆地哗声。


    看着看着,谢唯山突然发出一声冷笑,谢春山心一紧,偷偷望他脸上打量,大气不敢出。


    谢唯山盯着账本怔怔出神,自言自语道:“哼,屁股还没坐稳就兴建佛寺,要为南阎浮提众生消除业力,说得冠冕堂皇,我看他是疯了。”


    谢春山愣了一愣,一时摸不着头脑,迟疑道:“六郎,你说什么?”


    谢唯山视线落转移他脸上,淡淡说:“你先回去吧,账本目前没什么,等我批完有问题再叫你。”


    谢春山唯唯诺诺应声,一刻不敢多留,急急出了门去。


    房门一阖,谢唯山失去所有耐心,扔了账本,整个背倒向椅靠,抬手揉捏眉心,重重长叹。


    这小皇帝未免太异想天开,没做出政绩,光想怎么大兴土木立寺供佛,莫非他还想着全大宁百姓吃斋念佛算了?整天敲敲木鱼念几本经书,就能让江北那些胡人心甘情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谢唯山阴沉的脸庞泛出一丝讽笑,觉得实在滑稽。


    他呆坐一阵,思来想去仍然要进宫一趟,当即起身出去。拉开门那瞬间差点和一婢女撞满怀,谢唯山微微退开步子,皱眉呵斥:“怎的冒冒失失,没人教你规矩?哪个房的?”


    那丫头杏眼桃腮,一对双丫髻垂下两根红丝带,俏生生的模样,胸前横着托盘,内置一碗奶白色浆酪,冒着热气。她肩膀瑟缩了一下,慌忙低下头,哆哆嗦嗦地说:“回阿郎,奴婢是老夫人房里的箜篌,奉老夫人之命与阿郎送浆酪。”


    谢唯山从箜篌身侧走出去,袍袖激起一阵气流,人已在两三步外,声音和清冽地松香一并飘过来:“拿走吧,你回老夫人,我有事出去。”


    箜篌发了会儿呆,直到那好闻的气味消散,方然回去复命。


    马车骨碌碌碾压青石板路,云京三街六市宽阔平整,人流如织,街边各样商铺一应俱全,一溜排开远远走不到头,十分繁华。


    这辆宽阔气派的马车穿越闹市街径直驶进皇城,转过重重宫殿楼阁,过了好些时候方然停住。


    谢唯山掀帘下车,先让黄门进去通禀,得到准许后,这才整理衣袖扶正帽子,向里而入。


    他又遇到蓝无暇,那女人背对一排朱红轩窗,直挺挺立在廊下,宛如一棵修长挺拔的白杨树。


    谢唯山朝她点头打招呼,两人都没打算开口,无声地擦肩而过,他跟着引路宦官来到门边,后者开门示意谢唯山入内。


    紫宸殿内烟雾缭绕,只见一尊金光闪闪的佛陀立在龙床边,神龛上烛火明灭,鲜花香果摆满案头。一名黄衣郎君跪在蒲团上,一手捻动佛珠,一手敲木鱼,口诵佛经。


    谢唯山愕然半晌才想起来要做什么,赶紧行礼:“唯山参见皇上。”


    年轻皇帝放下木鱼,缓缓站起来转过身,轻声说:“谢爱卿因何事见朕?”


    谢唯山道:“皇上,庄稼连年歉收,民间已怨声载道,这时候再兴建寺庙,恐怕激起民愤,惹出祸端,请您三思。”


    皇帝垂眸拨弄佛珠,平静的神情倒很有佛门弟子的意境,那串紫檀木佛珠颗颗饱满莹润,色泽纯正,如同饱□□血似的。尤其是苍白暗淡的脸庞和消瘦身躯,使得谢唯山更加坚定这一点。


    小皇帝静默了一会儿,心平静气开口:“嗯是吗?那这样好了,这笔开支就由诸世家承担,每家出一点很快就能筹够款项。朕看,这件事索□□给谢尚书去办再好不过了。”


    谢唯山道:“陛下执意如此?若然如此,臣便领命。”


    反倒是皇帝愣住了,他知道想让那些士族嘴里吐出东西比登天还难,所以借此为难谢唯山,本以为会有一番推拉,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


    他当然喜闻乐见,这张神情颓靡的面孔焕发生机,让人眼前一亮,像是突然发现一块美玉。


    “那就辛苦爱卿了。”皇帝笑着说。


    谢唯山脸上同样笑容洋溢,他笑起来风采完全盖过皇帝,只是细品之下透出丝丝古怪。


    “身为臣子应该的。”谢唯山恭敬应答,语气颇是轻快。


    暗想:跟他玩手段,小皇帝还嫩了点,自己是答应这桩事,可没说什么时候完成,拖也拖死他。


    当下便告退了,迈出紫宸殿,脚步轻快地往外走。路过蓝无暇身旁,谢唯山甚至好心情地搭讪一句:“蓝统领真敬业啊。”


    蓝无瑕泛着丝缕暗蓝的黑眸从谢唯山脸庞轻飘飘掠过,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算作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