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声昨夜本打算向师妹打听陆师叔的近况，奈何在灵网蹲了整宿，也未见对方上线。无奈之下留了句讯息，起身盥洗去了。


    天光微亮，薛都迫不及待跑到隔壁舅甥相聚，程珞仪则赖在井底，蔫蔫的不肯起床。


    反倒是殷恢端坐在石桌旁，神情忧郁地喂着怀中那只兔子。


    傅庭声见状心下叹息，终究不忍，将昨夜谢非告知的消息说了出来：“殷道友，有个好消息！李误应该还活着。”


    殷恢手中动作一滞，指尖在兔耳后轻轻摩挲，抬眸看向傅庭声。


    “这消息从何而来？”


    傅庭声见对方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兴，以为是他担心消息有误，空欢喜一场，便继续宽慰道：“消息自有来处，你不必追问。总之不要灰心，只要人还活着，就都有机会。”


    殷恢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像是在纠结什么。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是低声应了句：“多谢。”


    话音刚落，院门便被人“砰”地推开。


    薛都骂骂咧咧闯了进来：“真是晦气！那老…让我转告你，现在过去一趟。”


    “让我过去？”傅庭声一愣，下意识追问，“所为何事？”


    薛都气鼓鼓地叉着腰，梗着脖子冷笑：“我怎知晓？！许是要交代后事呢！反正我是不会给这个成天作死的家伙上坟敬香的。”


    殷恢不想多管闲事，也自知不适合继续在这旁听，拣起两块糕点，抱紧兔子，转身回了厢房。


    傅庭声只觉头疼，摆手招呼薛都过来坐下：“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对裴长老火气这么大？”


    薛都眼圈泛红，却依旧强撑着叫骂道：“哼，他活该！明明有更好的法子，非要逞能！现在弄得身负重伤，不好好休息，还到处乱跑，充什么英雄！”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都不自觉颤了几分，怒意中混杂说不尽的委屈与担忧。


    傅庭声闻言心头一震。


    原来裴挽身上的伤根本没有痊愈，一直在强撑。到底是什么缘由，让堂堂悬镜司长老宁可以身犯险也要逞强硬来？


    她轻轻拍了拍薛都的肩，等她情绪渐渐收敛，方才起身，推门走向隔壁。


    薛都走得怒气冲冲，隔壁院子的大门就这么大剌剌的敞开着。傅庭声推门而入，便看见裴挽负手而立，身如松柏，气宇不凡，看不出半点身受重伤。


    她正暗自踌躇，裴挽目光已向她投来，眼神晦涩幽深，看得人心头一跳。


    “两日不见，”他拖长了尾音，似在斟酌用词，语调冰冷道，“你便与人结成了道侣？”


    傅庭声没想到对方开口第一句问的是这个，不由愣了愣：“长老说笑了，那只是我等三人为混入合欢宗，与谢非做的交易，并未真正结契。”


    裴挽盯着她审视了片刻，神色稍霁，收回目光淡淡道：“最好是这样，心思就应该用在正经事上。”


    傅庭声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什么叫心思用在正经事上？她怎么就不正经了？！


    傅庭声心底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依旧维持恭敬：“不知裴长老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裴挽转身在石凳坐下，拂了拂衣摆，神色冷淡：“合欢宗掌门与本座有旧，前几日传讯，说有长老勾结外人，以秘法祭炼弟子。本座遂受邀来此探查一二。”


    傅庭声闻言，心中一凛，随即将殷恢所说的“吃人”之事道出：“想来，两者应该就是一回事。”


    裴挽听完微微颔首，沉声道：“昨夜巡视时，的确让本座碰上一桩，只可惜去得太迟，受害弟子已被挟持，不知所踪。”


    “可是一伙黑衣人所为？”傅庭声忙问。


    “黑衣人？”裴挽皱着眉摇了摇头，“未曾看到犯人。”


    傅庭声吐出口浊气，将昨晚的遭遇一一道出：“昨日月上中天，忽然有人敲门，不知用的是幻术还是变声术，声线古怪得很。好在谢非白日里告诫过我们，没人应门便也离开了。之后我悄悄跟上去，发现是一伙浑身死气的黑衣人，但怕身份暴露，没敢继续追踪。”


    “看来此事的确有些棘手，”裴挽沉吟片刻，眼底闪过一抹寒芒，“无妨，今夜本座还会夜巡，到时定不让他们轻易脱逃。”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李误的案子差得如何了？”


    “昨夜我去了案发现场，确认了垠火阵的痕迹，还发现了一处地窖。”


    听到垠火阵裴挽并不意外，他点点头继续问道：“地窖里有什么？”


    说到这个，傅庭声也有些头疼：“…因谢非突然出现打断了，没来得及下去查看，准备今日再走一趟。不过也有个好消息，李误应该还活着。”


    “哦？”裴挽的指节在石桌上轻轻叩了两下，眉目微挑，问出了和殷恢同样的问题，“这消息从何而来？”


    “谢非。”


    “又是他。”裴挽嗤笑一声，神色间透露出几分不耐，“今日你便继续去探查地窖，至于这个谢非……就由本座亲自来会一会。”


    ——


    按照谢非的说法，合欢宗白日里并无危险，自然也就不需要留人守门。傅庭声思量再三，想着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便带着薛都一同前往后山。


    地上的阵纹早已残破不全，但痕迹依稀可辨。


    薛都在阵法上也算小有所成，和傅庭声这样的门外汉不同，即便是这般残缺的阵纹，在她眼中也如摊开的书卷，关键信息纤毫毕现。


    她蹲下身仔细端详片刻，肯定道：“不管这阵祭炼的是什么，他都已经成功了。”


    傅庭声闻言心中一沉，忍不住开口道：“若是李误真炼成了，如今修为应当大涨，怎么现在半点踪影也无？”


    而更让她疑惑的是，谢非说救人期限只剩五日，听着更像生死关头，而不是成功炼化断轨碎片。


    二人对视一眼，不再耽搁，纵身跃入地窖。


    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腐朽阴冷的味道，地道内暗黑无光，嵌在石壁上的火把早已燃烬。傅庭声想了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拳头大的灵珠，莹白光芒瞬间照亮方圆五丈。


    地面遍布干枯的藤蔓与枝叶，杂乱堆积在角落。可随着两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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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渐近，那些早已失去生机的藤条竟轻轻扭动起来，像是在慢慢苏醒。


    薛都神色一变，稀奇道：“咦？这植物可不常见，竟然是枯尸藤。”


    “枯尸藤？”这名字倒是头回听闻，傅庭声有点好奇。


    “就是一种白日里看着与枯枝无异，入夜后却凶猛无比，专吸修士血肉的植物。饭量可大了，每天一个元婴修士根本不在话下。”薛都一边比比划划地描述，一边小心绕开地上的枯枝。


    “夜里凶猛无比，那白天呢？是不是就没关系了。”说着傅庭声就想上去摘片叶子瞧瞧。


    “诶！别碰！”


    薛都赶忙叫住她，紧张道：“别看它现在这副样子，只是在蛰伏罢了，并非真正死去。你若动手，它也是要反击的。”


    傅庭声讪讪收回手，心底却不由一沉。


    她忽然想起昨夜谢非笃定她定会死的模样，难不成他早就知道此地有枯尸藤？


    灵珠的光芒在石壁间摇曳，逐渐映出一片更加广阔的黑色空间。


    薛都双眼微微瞪大，语气里透出几分震惊：“这是，囚笼？”


    傅庭声凝神望去，下方赫然耸立着一座由玄铁铸就的巨大牢笼，笼内布满沉重镣铐，却被尽数解开，零乱地散落在地面上。


    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血腥与阴寒气息，似有冤魂在暗中低吟，令人不寒而栗。


    傅庭声忍不住低声喃喃：“难道真是谢非……”


    薛都偏头看向她：“你是怀疑他主导的这一切？”


    “不好说。”


    傅庭声攥紧灵珠，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心底疑云却愈发沉重。若这一切都在谢非的掌控之中，那他又为何屡次暗中相护，甚至警告他们不要贸然行动。


    视线落在笼内散落的铁锁上，傅庭声心中却越发不解。


    谢非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到底是在守护，还是在算计？


    傅庭声正沉浸在疑虑中，忽然感觉到掌心一阵灼热。她低头一瞧，只见灵标竟在掌心剧烈跳动，血色光芒几乎要冲破皮肤，疯狂急切地指向某个方向。


    “庭声，怎么了？”薛都察觉她的异样，轻声询问。


    傅庭声抿了抿唇，没有应声，顺着灵标指引的方向，一步步走进这座巨大囚笼。


    随着珠光映照，漆黑的笼壁上显现出一幅古老的浮雕壁画，即便岁月侵蚀，线条纹理依旧流畅清晰，同时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而傅庭声的目光，瞬间被壁画中央的竹简吸引。


    “庭声！你做什么！”薛都的声音远远传来。


    但此刻，傅庭声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仿佛不受控制，心神逐渐恍惚，眸光渐渐涣散，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轻轻触上那卷竹简。紧接着，整座壁画忽然开始剧烈震颤！


    一股巨大吸力瞬间涌来，直扑她的神识！


    傅庭声骤然清醒，心中大骇，强忍着不适要将手收回。可这股力量根本不容许她抗拒，神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狠狠拽入深渊，瞬间失去所有感知。


    万物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