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哥哥的香气
作品:《弟弟还爱我吗》 温言林从噩梦中惊醒时,首先感受到的是背后紧贴的体温,和环绕在腰间的那双手臂。他猛地睁开眼睛,晨光透过半拉的窗帘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六点十五分,比闹钟早了十五分钟。
"放开。"他声音沙哑,喉咙干涩得像塞了一把沙。
身后的人动了动,不但没松手,反而收紧了手臂。温热的鼻息喷在温言林的后颈上,激起一片细小的疙瘩。
"祁周,我说放开。"温言林提高了声音,手肘向后狠狠一顶。
"唔——"一声闷哼,身后的束缚终于松开。温言林立刻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他的弟弟温祁周正揉着胸口,黑发散乱地铺在枕头上,一双桃花眼里盛满了委屈。
"哥,你下手真狠。"温祁周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黏腻,像融化的蜜糖。
温言林没理他,径直走向浴室。关上门后,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搓了把脸。镜子里的男人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嘴唇因长期服药而显得苍白干裂。他扯开睡衣领口,锁骨处有一小块红痕——不知道是蚊子包还是别的什么。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温祁周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哥,我去做早餐。今天有你喜欢的溏心蛋。"
温言林没有回答。他脱下睡衣,打开淋浴,将水温调到最冷。刺骨的冷水冲刷过身体,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发抖。只有这样,才能冲淡体内那股莫名的躁动,才能忘记梦中那些不堪的画面。
二十分钟后,温言林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温祁周已经穿戴整齐,正在厨房忙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从外表看,没人会相信这个漂亮得像瓷娃娃的少年内里已经腐烂透了。
"咖啡。"温言林在餐桌前坐下,简短地命令道。
温祁周转身,将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放在他面前,又推过去一个小碟子,里面是两片白色药片。
"你的药,哥。"
温言林盯着那两片药,突然一阵烦躁涌上心头。他抓起药片扔进嘴里,用咖啡送下。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下那股无名火。
"今天的面试几点?"温祁周在他对面坐下,面前只有一杯牛奶。
"十点。"温言林简短地回答,用叉子戳破溏心蛋。金黄的蛋液流出来,让他想起昨晚梦里的某些画面,胃部一阵痉挛。
"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温言林放下叉子,蛋几乎没动。"我二十五岁了,不需要弟弟陪着面试。"
温祁周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但你上次把面试官骂哭了。"
"那是因为他是个白痴。"温言林站起身,"我出去抽根烟。"
阳台门在身后关上,温言林从睡衣口袋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点燃。清晨的空气带着露水的清新,却驱散不了他胸口的窒闷。医生说他需要保持心情愉快,但自从父母车祸去世,他和温祁周被迫搬到这个小公寓后,"愉快"这个词就从他的字典里消失了。
玻璃门被拉开,温祁周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件外套。
"会感冒的。"他轻声说,将外套披在温言林肩上。
温言林没有拒绝。他吐出一口烟圈,看着它在空气中扭曲、消散。温祁周就站在他身边,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甜腻的香气——不是任何香水,而是某种沐浴露混合着少年体香的味道。这味道让温言林想起小时候,温祁周总爱钻进他的被窝,说哥哥的味道让他安心。
现在这情形倒过来了。
"你昨晚又进我房间了。"温言林突然说,这不是问句。
温祁周没有否认:"你做噩梦了,我听到你在喊。"
"我喊什么了?"
"我的名字。"温祁周转头看他,黑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你在喊''祁周,不要''。"
烟头在温言林指间颤抖,灰烬落在拖鞋上。他掐灭烟,转身回到室内。面试前他需要整理一下自己——刮胡子,换衣服,假装成一个正常人。
温祁周跟了进来,开始收拾餐桌。温言林注意到弟弟将他剩下的早餐——那半个没吃完的溏心蛋——小心地放进自己嘴里,嘴唇碰到他用过的叉子时,舌尖不易察觉地舔了一下。
回到卧室,温言林锁上门,开始换衣服。衣柜里大部分是黑色或深灰色的衬衫,自从抑郁加重后,他连选择颜色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抽出一件黑衬衫,突然停住了——领口处有一块暗红的痕迹,像是口红,又像是...血?
"哥,你的领带要蓝色那条还是黑色的?"温祁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温言林将衬衫扔回衣柜:"蓝色的。"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然后是一声轻微的"咔哒"——锁起了作用。温祁周在门外轻笑:"防我像防贼一样。"
"你比贼可怕多了。"温言林嘟囔着,选了另一件衬衫穿上。
蓝色领带从门缝底下滑进来。温言林弯腰捡起,丝绸面料上还残留着温度。他不由自主地将领带凑到鼻尖,闻到那股熟悉的甜香。随即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像被烫到一样扔开领带。
"疯子..."他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温祁周。
整理好着装,温言林对着镜子调整领带。镜中的男人有一张苍白而英俊的脸,眼下是常年失眠留下的青黑,嘴唇因为咬得太紧而失去血色。他尝试挤出一个面试用的微笑,结果看起来像某种威胁。
"我出门了。"他拿起公文包,对厨房里的温祁周喊道。
温祁周小跑着过来,手里拿着一个便当盒:"午餐,你肯定又不会在外面吃。"
温言林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在温祁周期待的目光中,他生硬地说:"谢谢。"
"路上小心。"温祁周微笑着,突然伸手拂过温言林的领口,"这里有点皱。"
指尖擦过颈侧皮肤的触感让温言林浑身一僵。他后退一步,匆忙转身出门,几乎是落荒而逃。
电梯门关闭的瞬间,他看见温祁周还站在门口,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变成一种令人不安的专注表情。
面试进行得比预想的顺利。温言林甚至忍住了没有嘲讽那位HR小姐俗气的粉色套装和她愚蠢的问题。走出写字楼时,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疼。他摸出药盒,倒出今天的第二剂抗抑郁药——医生说要早晚各一次,但他总觉得早上那顿似乎没什么效果。
药片卡在喉咙里,苦涩的味道蔓延开来。温言林想起温祁周准备的便当,犹豫了一下,还是在路边长椅上打开。三明治切成整齐的三角形,旁边是洗好的葡萄和几块巧克力。一张小纸条躺在食物中间:「记得全部吃完,哥。我爱你。」
温言林盯着那个"爱"字,胸口一阵刺痛。他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却鬼使神差地把剩下的部分吃了下去。巧克力在舌尖融化,甜得发腻,像温祁周的笑容。
回家路上,温言林在便利店买了一打啤酒。收银员是个年轻女孩,找零时多看了他两眼。放在以前,他可能会要她的电话号码,但现在他连一个假笑都挤不出来。
公寓里静悄悄的,温祁周不在家——周三下午他要去大学上课。温言林将啤酒塞进冰箱,只留下一罐。冰凉的液体滑下喉咙,暂时麻痹了那些盘旋在脑海中的声音。
他走进浴室,打算洗掉面试带来的疲惫。脱衣服时,一张小纸条从衬衫口袋飘出来。温言林弯腰捡起,上面是一行熟悉的字迹:「我知道你会把第一张扔掉,所以多写了一张。别喝太多酒,哥。」
温言林将纸条撕得粉碎,冲进马桶。热水冲刷过身体时,他用力搓洗每一寸皮肤,仿佛要洗掉某种无形的污秽。但当他闭上眼睛,黑暗中浮现的依然是温祁周那双带着笑意的黑眼睛,和那句轻声的"我爱你"。
洗完澡,温言林只围了条浴巾就走出浴室。冰箱里的啤酒少了两罐——他不记得自己喝了那么多。也许是温祁周回来过又出去了。他懒得吹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脖颈滑下,在锁骨处积成一个小水洼。
卧室门没关,温言林走进去时,看到温祁周正坐在他的床上,手里拿着——上帝啊,那是他昨晚换下的内裤。
"你在干什么?"温言林的声音因震惊而扭曲。
温祁周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羞愧。他将那团布料凑到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笑了:"哥的味道...很浓。"
"你这个变态!"温言林冲上前,一把夺过内裤扔到角落,"滚出去!"
温祁周站起身,不但没后退,反而向前一步,几乎贴到温言林身上。浴巾在挣扎中松开了,温言林狼狈地抓住它,感到一阵眩晕——是药效过了还是酒精的作用?
"你闻起来好香,哥。"温祁周轻声说,手指抚上温言林裸露的肩膀,"比小时候还要香。"
温言林猛地推开他,一巴掌甩过去。清脆的响声在房间里回荡,温祁周的脸偏向一侧,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红色的指印。
但最让温言林恐惧的是,温祁周在笑。
"再来一次,哥。"温祁周转回脸,眼睛里闪烁着病态的光芒,"打得更重一点。"
温言林后退几步,撞到书桌上。他随手抓起一个相框砸过去,温祁周轻松躲开,玻璃在墙上碎裂,父母结婚照上的笑脸被割裂成碎片。
"疯子!"温言林喘息着,"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温祁周歪着头看他,像在研究什么有趣的标本:"那你呢,哥?你抽屉里那些药,半夜的尖叫,浴室里的哭声...我们不是一样的吗?"
温言林说不出话来。他抓起最近的一条裤子套上,胡乱套了件T恤,冲出卧室。在玄关处,他听见温祁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记得回来吃晚饭,哥。我做了你最喜欢的炖牛肉。"
温言林重重摔上门,几乎是小跑着离开公寓楼。外面的阳光依然明媚,行人脸上带着各自的心事匆匆走过。没有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他的弟弟是个多么病态的怪物。
他在街角的酒吧坐下,点了一杯威士忌。酒精灼烧着胃部,却无法驱散那种被侵入的感觉。温祁周的气息,温祁周的眼神,温祁周的手指...一切都像蛛网一样黏在他皮肤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一个人?"一个女声在旁边响起。
温言林转头,看到一个红发女子对他微笑。她涂着鲜红的指甲油,领口开得很低。放在以前,他会请她喝一杯,然后带她去酒店。但现在,他只想一个人烂在酒精里。
"走开。"他转回吧台,又点了一杯。
女子撇撇嘴离开了。温言林一杯接一杯地喝,直到酒吧的灯光变成模糊的光晕,周围的声音都远去了。他摸索着掏出手机,想叫辆出租车,却按到了通讯录第一个联系人。
"哥?"温祁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你喝醉了?"
温言林想说没有,但舌头已经不听使唤。他嘟囔了一个地址,然后额头抵在冰冷的吧台上,意识渐渐远去。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熟悉的沙发上,头痛欲裂。一条湿毛巾敷在他额头上,温祁周跪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正在看一本书。
"几点了?"温言林声音嘶哑。
"凌晨一点。"温祁周合上书,"你吐了两次,我帮你换了衣服。"
温言林这才发现自己穿着陌生的睡衣——不是他的,太大了,领口一直滑到肩膀。他闻到了一股甜香,是温祁周的味道。
"别碰我的东西。"他虚弱地说,试图坐起来。
温祁周按住他的肩膀:"别动,你会头晕。"说着递过来一杯温水,"喝点水,然后吃药。"
"什么药?"
"解酒药,还有你的抗抑郁药。"温祁周微笑,"你今天只吃了一剂,对吗?"
温言林没有否认。他接过水杯和药片,一饮而尽。水是温的,刚好入口,像温祁周这个人一样,永远知道什么是最合适的度。
"饿吗?"温祁周问,"炖牛肉还在锅里。"
温言林摇摇头。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他的眼皮变得沉重。朦胧中,他感觉温祁周的手指拂过他的额头,将散落的头发拨到一边。
"睡吧,哥。"温祁周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在这里。"
温言林想叫他走开,想叫他永远别再碰自己,但黑暗已经席卷而来。在陷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刻,他感觉到一个柔软的触感落在他的唇上,像蝴蝶的翅膀,轻得几乎是个幻觉。
或者,那根本就是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