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权志龙本人，他的姐姐是更直爽的人。


    但是这个直爽方式……对吗？


    被拉着手坐到床上时，林颂知还没从这场夜话的开场白回过神来。


    权多美表情严肃，有点忧心忡忡的样子，她这副表情一时间让林颂知有点幻视权志龙。


    不愧是姐弟。她想。


    “我们就不要绕圈子了，颂知，志龙喜欢你。”权多美说，“我说这个不是为了给你心理压力，相反，因为很早就认识你了，所以才想要告诉颂知。”


    “他在对待感情的方面上不是一个成熟的人。”


    林颂知：“……？”


    神奇的是，听到劈头盖脸浇下来的这些话，林颂知的第一反应是感到好笑，接下来又是在想如果权志龙知道他姐姐这么说的话，会是什么反应？


    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只在龇牙咧嘴喵喵叫着挠门的猫。


    那确实不是一个成熟的人了。


    “如果被骗了就惨了。”权多美说。她的话把林颂知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志龙是很会装惨激发女性母性本能的人，你也看到了他对偶妈撒娇的那副没骨头的样子。”


    志龙哥确实是一个非常会撒娇的人，女装时更是撒娇如呼吸般自然……


    “爱的时候好像什么事都可以为对方做，什么都可以付出，但是那种爱退散后又会显得格外冷酷。”


    冷酷吗？


    林颂知有点好奇：“他冷酷起来是什么样子？”


    “对人家很温柔有礼貌，有的甚至还能继续做朋友”权多美解释，“但就是不爱了。”


    “哦，”林颂知说，“还能做朋友的话不是挺好的吗？可能站在还有留恋的一方看是会有落差感，但我没有要和志龙哥谈恋爱的打算，欧尼。他也说他会努力放下对我的恋爱感情。”


    权多美好笑道：“男人说的话可不能全当真啊，而且只是说会努力——”


    话音未落，放在身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同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抱歉欧尼，稍等……”林颂知解锁手机，看了一眼就开始回复。


    权多美：“……是不是，权志龙那小子。”


    林颂知：“哦！猜对了，欧尼好厉害。”


    权多美呵呵冷笑：“他说了什么？”


    林颂知：“问我们在聊什么……我说在聊healer。放心吧欧尼，这样他就不会追问了。”


    “……？”权多美向她投来一个掺杂着敬意和惊讶的眼神，那使她的表情变得有点复杂起来。


    林颂知看着手机等了一会。


    “好了，”她按灭手机，“我知道他的话不能全信，但是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我现在不想谈恋爱呢，欧尼，更何况是和志龙哥谈。”


    “爱情的不可控性太高了。”


    然而闻言权多美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权多美：“志龙的事先放到一边，颂知，不要因为一次失败的恋爱就否定爱情哦？”


    “……欧尼，我没有。”


    “其实我现在有点懂了，”林颂知说，“他也是人啊，也会嫉妒的。可是他想要的也许是我一辈子都没办法给的东西。”


    在那段脱敏之旅的中途，自己一个人在家休息的林颂知某天无聊地在床上刷手机的时候，其实也刷到过前男友跑去其他国家的消息。看到他在中国的新剧进组报道的时候，她甚至还点进去欣赏了一下前男友秒杀剧组其他演员的颜值。


    当时正巧下一个约会时间安排被李洙赫发到三人群里，消息提示在上方，前男友的入组照在下方。林颂知盯着消息提示看了一会儿，突然就想到这事——为了脱敏把他们两个去过的约会地点再一一和别人再去一遍的这事，如果被前男友知道的话。


    如果被池昌旭知道的话，他肯定又会像只委屈却懂事的大狗一样，静静地坐在她身旁，悄悄伤心了。


    ……不对。因为已经分手了，所以可能是独自一个人生闷气吧。


    没来由的，她就是确定，即使是分手了，他知道后也肯定会难过。


    林颂知举着手机，面无表情盯着屏幕。片刻后，她手一松，任由手机自由落体砸在鼻梁上。


    在那间已经变成只有自己一个人住的房间里，林颂知痛哼一声。几秒后，她侧过身蜷缩进被褥里，因为疼痛而抽泣起来。


    微弱的哭声被掩盖在被子下，她一边哭一边想。那时候至少该说一句对不起的，而不是我也爱你这种听了可能会让他更加痛苦的话。


    林颂知，时年二十二岁。在失恋后的几个月终于意识到她和池昌旭会分手绝对不是毫无缘由。


    池昌旭在和她的这段恋爱中，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应该已经偷偷难过了很多次吧。但林颂知是没办法让他不伤心的，因为她没办法放弃自己和李洙赫权志龙的关系性。


    权多美说权志龙在对待感情的方面上不是个成熟的人，而在这方面林颂知就只会更加地不成熟。只是她的那种不成熟，是对现有关系性的眷恋和对成长的逃避。迟迟不肯飞离巢穴，像雏鸟一样躲在熟悉又安心的地方，可问题是没有人能永远当一只雏鸟。


    不管是天生如此，还是后来的成长环境影响，总之林颂知现在多少也清楚了自己对友情爱情亲情的认知和大众观念的认知有所不同。


    亲情是林颂知没有过的东西，即使是后来得到李洙赫家人的照顾也是如此，那说到底只是李洙赫的家人，不是她的家人。而且他们在认识她本人之前就已经对她的事情太过了解了，他们怜悯她。


    但怜悯不是爱，是离爱很远很远的感情。旁观理解来的李洙赫家人之间的亲情，那也是别人的东西，怎么都无法感同身受。


    爱情，当时没没参考对象。长大后不去看那些娱乐圈内低廉耻破三观的所谓‘爱情’故事。林颂知最亲近的这俩人：李洙赫莫名其妙就对他们宣布自己和金敏喜恋爱了，后来又莫名其妙宣布自己被甩了——看这点的话和林颂知有点像，但李洙赫被甩的理由比较明确，他们两人性格不合适——没准被甩的理由其实也很像？


    而权志龙。权志龙本人更是恋爱谈的一塌糊涂。在自己还没谈恋爱之前，林颂知甚至还生气过这人谈起恋爱太折腾人。折腾他的恋爱对象，折腾自己，也折腾朋友。反反复复吵架，分手又和好，失恋又重燃爱火，其恋爱时期的表现像是眼睛前被人蒙了层布，时而跌跌撞撞时而畏畏缩缩，时而破罐破摔不管不顾，也不知道该评价他勇敢还是胆小。


    反正他们爱情看起来大概就是这样，没给林颂知留下什么好印象。


    那林颂知当时是为什么和池昌旭交往呢？


    林颂知清楚自己是因为什么对池昌旭有好感的。和每个她的朋友一样，池昌旭也是那个会主动对别人伸出手的，那种很温暖的人。


    回忆起他的时候不觉得痛苦，也仍然觉得度过了一段很开心幸福的时光。在把那些时光一一回忆过去后，最后想起来的还是healer开拍的那年。


    那个很冷的冬天，很冷的片场里有属于池昌旭和林颂知两个人的，没有办法被覆盖的回忆。在那段回忆中，耳朵被冻得通红的池昌旭笑着对她敞开羽绒服，开玩笑一样地把她抱进怀里，说两个人抱在一起会更暖和点。


    他说的对，两个人抱在一起是会变得更暖和的。


    在温暖的怀抱中诞生出的感情……那种感情，池昌旭希望是爱情，林颂知就把它命名为爱情。


    即使在林颂知这里，爱原本只有一个类型。


    在没有得到过亲情，离爱情也还尚远的童年时光起，她的感情就无限倾斜向了李洙赫递给她的那只手，那是当时什么都没有的林颂知唯一能够紧紧攥在手里的东西，是林颂知人际关系的起点。


    尚且还不清楚爱本应该有不同表现形式的颂知，错误地将所有的感情都混杂在一起，全都捧出来，一股脑地堆叠在友情这个概念上。学习、模仿、回馈，由此而诞生的她的友情，是夕阳光透过三棱镜后折射出的，占比最大的红色光芒。


    是递向她的那只手，是被丢给她的外套，是第一个向她露出的笑容。


    其实也是那句悄悄话一样的“你好呀”。


    想到这里的时候，泪水突然漫上眼眶，她急促地呼吸着。抓住权多美慌张地递过来的纸，林颂知垂着头哽咽起来。


    要是池昌旭如果对她不是恋爱感情就好了。


    要是当时没有恶作剧一样莫名其妙地，像捉弄他那样和他接吻就好了。


    要是她的爱。


    林颂知像个小孩子那样抽噎着，满含委屈地说：要是当时只做朋友就好了。


    只做朋友就不会分手，不会让本就拥有的很少的她失去这段关系。


    忽然笃笃笃地传来敲门声。权多美扭过头去看向门口，还没等她做应答，门外的人就擅自拧开把手，闯了进来。


    来人气势汹汹地三两步走到床边，一腿支地，一腿向前单膝跪在了床上。他把林颂知的身子扒拉向自己面前，又伸手捧起林颂知的脸颊。


    “不许哭了！”权志龙语气很凶，“你就有那么喜欢他？”


    林颂知皱着鼻子，泪眼朦胧地点了下头。


    手里徒劳地抓着递给林颂知的纸巾，权多美沉默地面对这一幕。


    三秒后，权多美把手里的纸巾递给了权志龙。


    .


    权志龙是个很有主人翁意识的人。这种主人翁意识特质再加上柔软的本性，往往会使人变成圣母一样的人物。但如果行事时的风格比较强硬，自己再只口不提，那就只会吃力不讨好。


    这点在其本人的职业生涯可见一斑。最不想团队出道的人，出道后成了最有团队精神，为团队付出最多的那个人。工作上的各个方面，专辑操办，演唱会流程等等都从头跟到尾；为了均衡团队发展，把自己的个代谈成团代；担心队友们的solo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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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留余力地为其写歌，宣传，再不行就组成小分队出歌，用自己的人气来带动。


    这样的付出渐渐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东西，因为是队长，因为能者多劳，因为既然权志龙做得到那就让权志龙去做。


    以前林颂知讨厌他这么为队友付出，现在林颂知也仍然讨厌他那样。因为付出得不到回报的话不公平，因为讨厌真心不被人重视，因为林颂知在乎他的心情。


    但在失恋后，她发现权志龙的主人翁精神好像也开始用在了奇怪的地方。


    他真的有点太擅长反客为主了。


    林颂知失恋了，他哭。林颂知自己想哭，他不允许。林颂知走不出来，他着急。


    每一个举动都在隐隐对林颂知强调他喜欢她。猫咪像失而复得一样把猎物圈回窝里，时不时就扒拉一下，检查猎物的状态。


    激增的联系频率，忙得团团转都不忘跟约会行程，巡演的中间空闲的时间也要把人拎回自己家里，其中的种种示弱撒娇卖萌不足为外人道也——


    并非外人的权多美：“家里隔音是变差了吗？还是志龙你悄悄在人家身上放窃听器了？”


    场景没能发展成两个大龄儿童对着哭，权志龙郁气还没酝酿成型，就被姐姐递来的手纸给打散了。最终场面变成权多美搂着林颂知，让小姑娘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两人坐在床边，低头就能看见盘腿坐在地毯上的权志龙。


    权志龙：“……为什么我要坐在这里。”


    权多美语气凌然：“现在在审讯呢！没让你跪坐就不错了！”


    权志龙仰起脸看向林颂知：“因为给她发消息她没看。”


    这是在回答权多美的问题。


    眼圈还有点红的林颂知闻言迟钝地反应了一下，才摸出手机。权多美凑过来一看，未读消息提示把整个手机屏幕都铺满了。


    权多美震撼：“阿西，这才多久没看……志龙你好恐怖啊！”


    “阿尼呀，我这是担心她啊。”权志龙说。


    “在说什么狗屁话呢……”权多美说。


    闻言，权志龙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笑了一下，“努那，之前去散心还时不时会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孩子，突然就能若无其事说出和前男友的定情剧的名字了吗？”


    他说到‘前男友的定情剧’后语气就变得格外阴阳怪气的，手也抬了起来，却在空中顿了顿，仿佛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一样。


    权志龙眼睛盯着林颂知，本来停住的手却继续送到唇边。


    权多美本来正因为他的话而对林颂知感到愧疚，但一看到他的样子又觉得很无语：“怎么了志龙，嘴巴里想咬点什么吗？去厨房里找点骨头吃怎么样？”


    “口欲期退行，以前是焦虑和压力大的时候会出现，”林颂知垂眼和权志龙对视，语气轻飘飘的，“表现为吸烟酗酒咬指甲，控制欲强，边界感弱，悲观依赖猜疑退缩。志龙哥，你很久没咬指甲了。”


    权多美震惊地侧过头去看林颂知。


    “……对，”权志龙说，“但我现在又开始咬指甲了，你不管吗？”


    权多美震惊地低下头去看权志龙。


    林颂知从权多美肩上起来，看着他，沉默了几秒后说：“志龙哥，别咬指甲了。”


    “好，”权志龙利落地放下手，向前挪了几下，双臂交叠软软地趴到林颂知的腿上。他仰起脸看她，“颂知，哥哥这么听话，你是不是也该听哥哥的话？”


    权多美：“你们这是，呃，在做什么？”


    林颂知刚一准备转过头，就被权志龙抓住手。


    他抓着林颂知的手，把那只手放到自己脸颊旁，自己把脸蛋送进林颂知的掌心里。


    “颂知，哥哥真的要伤心死了，”他用抱怨的语气嘟囔着说，“你都没有在我咬指甲之前就管我，是不是真的没那么关心哥哥了？”


    真不得了了这小子，从刚才起总感觉隐隐能和颂知说的那什么口欲期表现对上号。


    权多美扯了扯林颂知的胳膊，神色坚定地掏出手机，“颂知我有聊天记录要给你看。”


    那边权志龙闻言跟过电了一样突然支起身子，他神色不定，呆了两秒，又趴下身把自己塞回林颂知掌心里，还抬头眼巴巴地瞅着两位女士同盟看手机的表情，神情可怜的像受了委屈的小动物。


    下定决心大义灭亲的权多美展示完聊天记录后也去观察林颂知的表情。


    林颂知眼睛微微睁大，她发了会儿楞，而后歪着头和趴在自己腿上的权志龙对视。


    她语气又开始发飘了：“我谈恋爱的时候，哥哥有这么痛苦啊？”


    权志龙扁着嘴：“嗯……因为我喜欢你呀，喜欢的人和别人谈恋爱了，不可能不痛苦吧？”


    林颂知：“那我以后再也不谈恋爱了。”


    权多美：“？”


    权志龙神色一变：“不行，以后还得和我谈呢。”


    权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