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陆知天在楼梯间被某位姓夏的冰雕“堵住”。


    “池，池哥，你找小的有，有什么事吗？”


    陆知天咽了咽口水，笑得无比心虚。


    “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那篇文章”


    夏池是似笑非笑的表情，跟平时那股冷劲儿完全不一样，让人好害怕。


    陆知天甚至开始发颤了，心道：我好命苦！


    夏池轻笑了一声，眉眼弯弯：“抖什么，我看上去会吃人？”


    陆知天可怜兮兮地点点头，然后小声嘟囔：“池哥你别这样啊……好恐怖的……呵呵。”


    “是吗？”


    “呃……不，不是。”陆知天立马怂了。


    最终在夏池的“威逼利诱”下，陆知天选择保命要紧，把那篇文章转发给了夏池。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夏池立马变回面无表情的样子，转身就走。


    走到一半，他脚步顿住。如果这时候有人从他身旁经过，就会看见这位常年冷冻的冰雕……


    脸红了。


    而且一直红到领口锁骨的位置。


    “完了，肯定要被揍了……”陆知天双眼发直，目光空洞，“还有，这人是人格分裂吗？”


    晚上十一点，叶桐对着空空荡荡的聊天界面发呆。


    顶上的名字是“冰雕”，那是叶桐给夏池的备注。几分钟后，“冰雕”被换成了“池子”。又是几分钟后，“池子又变回“冰雕”……


    感觉自己好无聊。叶桐抿了一下浅色的唇，微微闭眼叹了口气。


    他想说些什么填充一下空白聊天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然后——他脑子里出现了一篇文章，正是上午他抢陆知天手机看的那篇。


    叶大少爷不可避免地红了耳尖。


    “这都什么人啊……也太闲了，居然写这种东西……”他低声呢喃，嘴角却很诚实地扬起一个弧度。


    “靠我笑什么！”叶桐及时止损，强硬地把嘴角压下去。


    心底似乎有一个不明生物在隔着屏障呼喊，听不真切，又密密麻麻让人心痒。


    无奈，叶桐对感情，太迟钝了。


    正在这时，一声消息提示音突然想起。


    叶桐立刻垂下眼，看见对面发过来的一句“睡了吗”


    池子：睡了吗


    叶桐、：没睡，有事吗


    池子：你看见陆知天手机上那篇文了吗


    叶桐被他毫不迟疑的发言惊得“靠”了一声。


    叶桐、：……


    叶桐、：看见了


    夏池在另一头盯着对话框，莫名从这三个字里读出一丝命苦感。


    池子：你母亲没有阻止那个作者？


    叶桐、：她不知道，我也没告诉他


    池子：哦


    叶桐、：你大半夜找我就是问这事？


    池子：没，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叶桐沉默片刻，手指都有些僵硬。


    叶桐、：有


    叶桐、：觉得那个作者太闲了


    池子：嗯


    然后就没了动静。


    叶桐还以为他去做别的事了，就没再说什么。


    三分钟后，对面又有动静了。


    池子：你生日是哪天


    叶桐、：？


    叶桐、：问这个干嘛？想给我买礼物？


    池子：你多想了，就问问


    叶桐、：四月二十一


    叶桐、：那你呢？


    池子：七月十九


    叶桐沉思片刻，然后试探性地问


    叶桐、：我刚刚看了一下日历，今年的国际冰淇凌日刚好就是你生日


    池子：所以？


    叶桐、：算了没事


    就是有点想笑，一想到他同桌顶着冰山脸，生日却在国际冰淇凌日。


    太戏剧性了。


    八月份下旬，校运动会。


    一中校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选在最热最晒的日子开最累人的运动会。


    一班的体育委员叫盛远，是个跟徐复年并称“暴力女双杰”的女生。


    “远姐算我求你了，我真不能跑三千米。”陆知天泪眼婆娑，把自己缩在一个小角落。


    盛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手捏着水笔，一手握着报名表的夹板：


    “就你这人高马大的样子，连三千米都跑不了？”


    她扬起眉质疑，那样子活脱脱一位“校园恶霸”。


    “我真的跑不了但是我知道有其他人可以！”陆知天在即将被拖走的千钧一发之际大喊，“您要不看看那两位？”


    盛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一个沉默看书，一个垂头写卷子的……


    叶桐和夏池。


    “这俩看上去白白嫩嫩，真能跑？”盛远用一种类似挑选猪肉的语气问。


    “包能的，远姐你上次没看到，这俩在玩追人的时候跑得比风快！”


    “行吧，我去问问。”


    叶桐一脸懵，在盛远那句“我觉得你们俩很适合跑三千米”说完后，“啊？”了一声。


    夏池立刻反应过来，抬眸跟躲到教室后门口的陆知天对上视线。


    陆知天只觉得后背发凉，咽了口口水给自己壮胆：没事滴没事滴，反正他们一时半会儿不能来找我算账。


    盛远还在努力“推销”，眼底有藏得不是很好的狡黠：“怎么样？其实三千米也不是很累的嘛！”


    看这俩没反应，她又眨巴眨巴眼，笑得人畜无害：“真的不试试吗？”


    “我就是想问，为什么只找我们？”叶桐不为所动，努力忽视盛远几乎是要把他盯穿一个洞的眼神。


    “哎呀，那是陆知天推荐的你俩。”


    陆知天在后门那打了个喷嚏，暗道不好！


    夏池对这种比赛没什么兴趣，但也不介意，就顺口答应了。


    叶桐听见“可以”这两字后，紧跟着答应了，然后笑着抬眼剜了陆知天一眼，提出要求：


    “我可以参加，不过前提是陆知天要参加一千米。”


    有一个喷嚏的声音远远传来，陆知天还没来得及跑就被盛远抓回了座位。


    三分钟后，陆知天几乎快要哭出来地在“男子 1000米跑步”后签上名字 。


    叶桐看着陆知天欲哭无泪的表情，笑得身子微微发颤。


    “叶哥你太不要脸了！这样还怎么找女朋友！”陆知天悲愤地惨嚎。


    说完，他的眼神在夏池身上游移了一瞬，小声嘀咕：“不过……应该还是找得到的，毕竟你有夏……”


    “池”还没说出来，叶桐就咬着牙微笑着捂住他的嘴。


    叶桐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你要是不想被打就闭嘴……”


    趁着叶桐松开手的一瞬，陆知天狡黠地眨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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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这么着急干嘛，难不成……”


    然后全班都听见一声凄惨的“啊——”


    季霜刚走进教室就听见这么一声，难得笑着打趣：“叫得这么惨，被迫报了长跑？”


    “不止……”捂着头龇牙咧嘴的陆知天咬牙挤出这两个字。


    “看你这怂样，打起精神好吗，下周就是运动会了。”


    陆知天更没精神了。


    他下意识转头，李含斌无声地嘲笑，许铭爱莫能助又幸灾乐祸的眼神。


    毁灭吧！


    陆知天又期待地转头看向叶桐，就见……


    罪魁祸首叶桐已经坐回座位，满脸都是“我很无辜，我什么事都没干，我只是纯粹觉得你很好笑”的笑脸。


    还没笑几秒，他就听见夏池极具辨识度的冷淡嗓音传来：


    “这么不要脸，怎么找女朋友？”嗓音里有半真半假的笑，分不清是不是开玩笑。


    叶桐下意识侧头，撞进一双仿若极昼天空的瞳孔里。


    极夜的静谧与极昼的纯澈相视，呼吸变得浅淡如薄雾。


    叶桐在怔愣之余，突然就有了想一辈子禁锢在夏池浅瞳中的念想。


    那是一对，美丽得让人想要永远沉溺的眼眸。


    就仿佛极昼中的冷蓝、瑰粉等所有颜色，被神掺杂进了深不见底的池。


    所有的情绪在这双眼眸中都淡化了，变得虚无飘渺。


    却让人忍不住想欣赏，想拥有，想占有这双眼睛的主人。


    哪怕有可能永远找不回自我，只能无意义地注视，也很值得。


    明知死局，依然沉溺。


    叶桐的呼吸停滞几秒，他偏开视线：


    “或许，找的不是女朋友。”叶桐的声音很轻，嘴角轻轻地扬起。


    很温柔的样子，空气里都满是淡色的绮丽。


    这句话仿佛是一滴甘露，直直地落进夏池心底早已干涸的地方。


    他的眼睫轻轻颤抖了一下，像鸟飞行时无意的扇翅。


    夏池鬼使神差地追问了一句：


    “那是……什么？”


    连中间的停顿都像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或许是男朋友，”叶桐没有再抬眸，但嗓音里的温柔几乎掩盖不住，“也说不定。”


    夏池彻底忘却了呼吸。


    明明知道叶桐或许只是列举出另外一个可能，明明这个可能不一定是他，但是万一呢？


    如果……叶桐真的是在暗喻他呢。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空气中划破一道金色而飘渺的沟壑，照在夏池的眼眸上。


    他下意识地蹙了一下眉，抬手挡住阳光。


    仍然有一缕发丝一般细的光穿过指缝透进来，就像是绝壁上裂开细纹，就像是濒死的人得到希望，就像是……所有不可能里破碎不堪的可能。


    长久的沉默，似乎是极光出现前的寂静。


    夏池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很久以前见过的一句话——不要试图藏住喜欢，因为哪怕闭了嘴，也会从你的眼中跑出来。


    或许在那次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在他说出“愿意奉献生命，以及其余的一切”的那刻，就已经做好鲜血淋漓粉身碎骨的准备了。


    夏池放下手，任凭阳光刺痛眼眸，不知为何地浅弯了眉眼，像是孩童一般纯澈的笑容：


    所以你有没有看见，从我的眼中跑出来的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