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字砸进许雾的耳朵里。


    Alpha眼尾微微下垂，轻声问道：“雾雾，你会讨厌我吗？”


    许雾手指不自觉攥紧了衣角。


    惨白的车灯直直照亮他卑微的过往般。


    他那想要抹去的曾经、最不想让裴行之知道的事情，却早就被调查得清清楚楚。


    裴行之什么都知道了。


    他知道我过去在给三个Alpha当死缠烂打的舔狗了。


    他是怎么看我的？


    会觉得我很贱吗？


    他还喜欢我吗？


    许雾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裴行之低头注视着他，漆黑的眸子好似永远这般深沉、幽邃地看着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就一直看着他。


    莫名的。


    许雾想起了那一直藏在暗处的“眼睛”。


    恰巧在最近消停的眼睛。


    一股阴凉的寒意从尾椎一路往上冲。


    毕竟……


    只有那双眼睛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对他奇怪的、莫名的痴迷和占有欲，对那三位主角攻的敌意，以及有足够的权势金钱来窥探这一切。


    等待答案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看着许雾惊慌无措甚至是伤心的神情，裴行之喉咙发紧，只觉后悔。


    他不应该试探得这么深。


    沉默不到一分钟。


    Alpha喉结往下一滚，像是某种退步，他低声说：“对不起。”


    “我十三岁那年，被最信任的管家勾结外人绑架过。从那以后，家里对我亲近的人都会做例行调查。”


    冷白的月光落在裴行之深挺的眉眼间，映出他眼底的歉疚：“但我没资格用这个当借口。雾雾，我确实侵占了你的隐私，对不起。”


    他轻轻牵起许雾的手，见对方没甩开，便握紧了些，抬起放在自己脸侧。


    Alpha的肤色冷白，在朦胧月晕下，像一尊精雕细琢的玉像，触感微凉。


    鼻梁侧的小痣是活色生香的一滴，垂着的眼尾微微泛红，裴行之学着小猫般，用自己的脸蹭了蹭许雾的手心：


    “你打我好不好，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别不要我。”


    许雾的手心被蹭得又软又痒，他的眼眸微微失去焦点，眨眼间，又清晰。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无可救药了。


    “十三岁……”


    他没见过十三岁的裴行之，但应该也是极帅的、神气耀眼、备受宠爱的。


    许雾不自觉地用手轻轻抚摸裴行之的脸颊，轻声问道：“你那时候，是不是很痛？是不是很危险？”


    一定是很痛的。


    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假思索地回答。


    裴行之怔了怔，他完全没料到许雾会这么问。


    许雾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更爱他。


    这个认知让Alpha偃旗息鼓的信息素再次沸腾起来，檀香木的气息轻盈地团在空气中，像长了小翅膀一样围着Beta打转。


    裴行之也忍不住亲了亲许雾的掌心：“不痛，不危险，别担心。”


    只是差点死了而已。


    “你不怪我吗？”


    Alpha的嗓音又低又哑，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许雾的神色，漆黑的眼睛很亮，怀揣着期待——即使做错事也会被喜欢的人无条件纵容和原谅的期待。


    “事情又不是你做的，我怪你干什么。”


    “最多就是怪你没有提前告诉我。”


    许雾抽回手，眸光定了定，问，“所以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知道多少？”


    想到什么，他语气一顿，神情有些复杂：“你妈妈，沈夫人，还有你的家人，都知道了？”


    裴行之抿了抿唇，不舍地重新牵起许雾的手：“他们不知道，你放心。”


    “资料只有我一个人看了。”


    “在我接你去夏园吃饭的那晚，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一直忍耐裴璟，我知道你不喜欢他。”


    “也不喜欢季伏城和沈晏安，对不对？”


    “是有人逼你的吗？雾雾。”


    爱真的像一团雾气，即使握紧在手心里，也总让人觉得抓不住，叫人患得患失。


    裴行之平等地嫉妒和许雾牵扯过的所有人，明明知道是假意，却害怕长达四年的相处中有半点真心。


    可即使有过真心，他又能怎么样呢？


    他甚至不能标记许雾。


    许雾永远都不会属于他。


    Alpha骨子里的占有欲会折磨他一辈子，让他变成彻头彻尾的妒夫。


    任由裴行之牵着，对Alpha扭曲心理一无所知的许雾点点头，回应道：“是的，我不喜欢他们。”


    “那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裴行之嗓音低哑，糅杂着困惑不解、嫉妒不甘、心疼怜惜……太多太多，沉甸甸的，却都化作轻声细语。


    许雾塌下肩膀，莫名的疲惫感袭来，让他使不上力。


    他抬起眼睫，漂亮潋滟的桃花眼今夜有些黯淡，“我记得，那晚你说过。”


    “每个人的命运，都有不被理解的地方。”


    “那么如果我说，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就是去当他们的舔狗呢。”


    许雾的声音比晚风吹落的梧桐叶还要轻，他吸了一口气，好像又提起一些力气般，继续说：“但那都过去了，他们早就不重要了。”


    “那我呢，我对你来说重要么。”裴行之失控地问。


    他太着急了，几乎是在许雾话音刚落时便情不自禁地问道，手指也不受控地抓紧了许雾。


    他太害怕了，莫名的，看见许雾这副淡淡的，好像快要被风吹散般的模样，他的灵魂便紧绷起来，声嘶力竭地想要挽回什么。


    可许雾只是奇怪地看着他，像是不解他为什么这么问，又突然顿悟。许雾回握住他的手：“你在想什么？你对我不重要的话，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


    “裴行之，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在谈恋爱啊。”


    “好吧，”许雾抿了抿唇，冰蓝色的发丝在月光下恍若轻纱，他眼睛飘忽了一下，带着少年人的腼腆说，“怪我，还没有正式和你说过。”


    “裴行之，我喜欢你。”


    他看着他，郑重其事地说：“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话还没说完许雾被便Alpha拉入怀里，最后几个字的音节有些发颤，沉在如水的夜色里。


    裴行之抱他抱得很紧，像是要揉进骨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