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院的季伏城回学校后便来到了这里。


    没人知道他在许雾宿舍楼下等了多久。


    就像没人知道他住院时有多难熬。


    肋骨骨裂，脾脏出血，右手腕挫伤——医生说他至少三个月不能剧烈运动。


    这意味着他错过了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而他原本是校队的王牌主力。


    来看望他的朋友也没几个，篮球教练说着安慰的话，眼里也难掩失望。


    很难想象，曾经耀眼夺目、呼朋引伴的Alpha会变成如今模样。


    更绝望的是，躺在病床上的季伏城常常想起曾经的许雾。


    人在失去后，在无比脆弱的时候，很容易想起自己曾经拥有的美好东西。


    那会他和许雾还是大一新生，还在同一间宿舍。


    刚分化成Alpha的季伏城大半夜信息素失控，烈火味的信息素浓烈得如有实质般，简直要把整间寝室都烧了。


    其他Alpha室友都被呛得受不了逃了出去，只有许雾留了下来。


    他几乎失去理智，像头公牛一样把寝室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痛得欲撞墙。


    许雾大抵是被他发出的动静吵醒了，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你怎么了？”


    Beta轻声问道。


    但那时候的季伏城根本听不见。


    他接收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也不允许任何生物的靠近。


    所以当许雾走过来时，他直接掐着许雾的脖子把人按在了墙上。


    像是扼住一只小动物般，掌控他的呼吸与生命。


    他终于听到了生命嘶哑的声音。


    冰凉的液体刺进神经。


    他慢慢地垂下眼，看见许雾举着抑制剂扎进了他的手臂。


    体内的暴动一点点被瓦解。


    他失力地松开了手。


    看见Beta眼里溢出泪花，纤细的脖颈青紫一片，他摔下来，本能地往外逃。


    但就在拉开门的那一秒，Beta又停住了。


    许雾回过头，莹白的脸在黑夜里动人，那双水雾弥漫的眼睛，脆弱又惊慌地盛满他。


    明明害怕极了。


    却还是为他驻留。


    因为担心、因为爱。


    “你还好吗？”他听见许雾轻声问道。


    不好。


    很不好。


    时隔三年的季伏城梦醒后躺在病床上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很不好。


    真的很奇怪。


    这段记忆像是消失了一般，他从未想起过，此刻却清晰得浮现在眼前，让他分不清到底是回忆、梦境还是幻觉。


    太飘渺了。


    他根本抓不住，也从未看清那团雾。


    可等他终于睁开眼。


    看见迎面走来的人带着一种攥人心神的、惊艳的漂亮。


    冰蓝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记忆里那张总是暗淡灰蒙、盛满爱意的脸庞精致秀美却冷若冰霜。


    那双曾被厚刘海遮掩、被黑框眼镜覆盖的桃花眼明亮如星、自信张扬。


    但眼里再没有了他。


    许雾直接无视了他。


    即使在辗转反侧的夜里认清了现实，即使在等待的时候早有预料。


    等真的被无视的时候，季伏城的心脏依旧抽痛起来。


    泛起难言的酸涩。


    “许、雾。”


    Alpha取下了嘴角的烟，薄唇扯动，嗓音沙哑，像是许久没有好好说过话。


    他捏紧了手里的奶茶袋，迈着艰涩的步子朝许雾走近。


    “快走快走！”


    许雾急声催促，拉着叶致加快脚步，像躲避瘟神一样躲季伏城。


    但还是被瘟神追上了。


    Alpha高大的身影拦在他们面前。


    许雾深呼吸，终于正眼看了过去。


    季伏城紧紧盯着许雾，视线不舍得挪开，他抬起手，把奶茶袋子递给许雾。


    “是你喜欢喝的那家店的奶茶。”


    Alpha低沉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小心翼翼的讨好。


    他瞥了一眼叶致，又说：“许雾，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聊聊。”


    许雾：“……”


    “滚远点啊。”


    “你有病去医院治好吗。”


    许雾皱着脸，被恶心坏了，他是真的这些主角攻脑子都有病。


    怕被传染，他火速拉着叶致往宿舍楼跑。


    而季伏城像是完全被他两句话硬控住了。


    僵硬地站在原地，那杯没送出去的奶茶被他捏得变形。


    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拿着奶茶等待时的忐忑、期待。


    看见他时的惊喜、紧张。


    被冷眼无视时的难受、酸涩。


    以及最后被拒绝、被恶语相向时的刺痛。


    原来曾经的许雾一直经历的是这种感觉吗。


    直到此刻。


    被捧至高位的既得利益者终于摔落下来，失去光环，角色置换后。


    他才深切意识到曾经的自己有多自大、多恶劣。


    -


    走进寝室后。


    叶致还有点懵，许雾刚刚冷脸骂渣男的英姿飒爽模样还停留在他的脑子里。


    “我去！”他反应过来后惊叫一声。


    “你出息了啊，许小雾！”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许雾骂季伏城！


    尼玛，真爽啊！


    “我靠，我还有点没缓过来，”叶致拍了拍自己的脸，因为过于兴奋有些发烫，“啊啊啊，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季伏城还给你送奶茶？？他在追你吗，我去！好诡异啊！”


    叶致小嘴巴突突的，根本不停：“这狗屎不会真的肠子都悔青了，然后开始上演追妻火葬场吧！”


    “不不，你不是他的妻，他只有火葬场哈哈哈！”


    许雾：“……”


    “哎别提了，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都有大病，贱得慌。”


    许雾也忍不住吐槽道，这几天被三个主角攻轮流烦了一遍，比他之前当舔狗的日子还糟心。


    全TM是疯狗。


    路过都要被咬一口的那种。


    “可能是之前被舔习惯了，现在没有了就开始发疯乱咬人了。”


    许雾瘫在椅子上，无力说道：“算了，我们永远不知道他们的脑回路是什么。”


    根本理解不了。


    他骂完发现叶致没吭声。


    这种诡异的感觉就像你本来和好朋友一起在蛐蛐某个人。


    但他突然不说话了。


    于是许雾下意识地回头看，没有其他人啊！


    现在宿舍就他们两个，但叶致的表情着实有些怪异。


    “你怎么了？”许雾问。


    “他、们？”


    叶致拖长了尾音，神情疑惑又震惊。


    许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