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悬停了几秒。


    裴璟侧着脸，闭了闭眼，平缓了下呼吸。


    脸颊火热的痛，他清醒了些，却没松开手。


    另外一边一直垂放着的手缓缓抬起，按住滞涩钝痛的左胸口，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那一刻。


    他是想亲下去的。


    对。


    亲吻许雾。


    裴璟忽然低笑一声。


    笑声在昏暗空旷的会议室里飘来飘去，十分渗人。


    “你发什么疯。”


    回想起刚刚裴璟那个恶心的眼神，许雾顿时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他皱紧了眉，不解地问：“你不是喜欢池岁云吗？”


    【到底要干嘛？】


    【TMD到底要干嘛？！】


    【放着主角受不追，来找我干啥啊啊啊啊！能不能滚远点！】


    【我真是操了，这傻逼不会跟季伏城那傻逼一样突然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我了吧？】


    【以前把你们当祖宗供着的时候，你们把我当狗。】


    【现在劳资不舔了，你们又倒贴上来。】


    【贱不贱啊。】


    【难道这就是Alpha的劣根性？见识到了哈。】


    会议室陷入一片死寂，许雾的心声疯狂输出，而裴璟的神色也越来越难看。


    “你清醒点，别犯贱。”


    许雾启唇，忍不住骂出口。


    裴璟直直地看着他，半张脸浸在阴影里，神色阴郁，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平静下压着汹涌。


    “你之前不就是这么犯贱地追我么。”他忽地哑声说。


    许雾：“……”


    好汉不提当年贱。


    都说了他现在是钮钴禄·许雾了！


    “就算我之前追过你，好吧，我确实挺舔的，但那又怎么样？我现在不想追了不行吗？！”


    “不行。”裴璟眸光偏执。


    许雾无语：“……”


    【你是皇帝还是人民币咋的，你说不行就不行。】


    【累了，根本说不通。】


    【真想一棍子把这些贱人穿成糖葫芦。】


    【傻逼傻逼傻逼傻逼傻逼傻逼傻逼大傻逼！】


    【尼玛倒大霉了碰上这些傻逼。】


    耳朵像被一个小人揪着骂。


    裴璟有些头疼，出口制止道：“别骂我了。”


    【哦，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该骂啊。】


    【没再扇你一巴掌真的是给你这个主角攻最大的体面了。】


    许雾：“那你放手。”


    裴璟依旧圈着许雾的手腕，瞥了一眼手下的红印，松了一些力道。


    “我问最后问一个问题。”


    Alpha的眸光深沉，声音压得很低很轻，尾音几乎要散在空气中。


    “两年前那场车祸，你为什么救我？”


    问出口后，他死死抿住唇，再不张开。


    手心有些出汗，他整个身体绷得像拧紧了的发条，呼吸都放缓。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是心脏悬在崖边。


    想收紧那团雾气，却怕攥得太紧会捏碎什么，又怕松开一点就会彻底落空。


    他虚握着许雾的手腕，只需轻轻触碰，就能听到——


    【当然是因为傻逼的系统任务了。】


    【不过这种天机怎么能告诉傻逼主角攻呢。】


    于是许雾说：“因为我善，换成其他人我也会救。”


    这倒是实话。


    即使是陌生人，如果能救的话，许雾也会尽力。


    【但现在还真有点后悔。】


    【其实当时裴璟真的死了也没事吧？反正还有另外两个主角攻，只要有积分赚，管他死不死。】


    一瞬间。


    心终于从万米高空坠落。


    裴璟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震荡了一下。


    许雾说。


    后悔救他。


    宁愿救陌生人也不会救他。


    两句清晰而荒谬的心声像是给了他重重的一拳将他打进深海，冰冷的、苦涩的海水浸到他的四肢百骸。


    让他不断地往下沉、往下坠。


    心脏都紧缩起来，他感觉不到一丝血液的流动，四肢变得冰凉般僵硬。


    裴璟的指尖发凉，清隽的脸完全沉在黑暗里，看着有些可怖。


    “许、雾，”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嘶哑不堪，“你、是不是很恨我？”


    明明已经听过一遍答案了。


    却还是执迷不悟。


    偏执地不松手，将自己也变成刽子手，用那一把生锈的钝刀慢慢去研磨自己的血肉。


    一寸寸地凌迟着自己。


    只为了。


    听一个否定的答案。


    没有人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却恨他恨得想要他死。


    他松了手，断开触碰，不想去听那满口谎言的心声。


    他要许雾亲口说。


    许雾揉了揉自己红肿的手腕，心里无语又厌烦，微微抬眼，“不是说最后一个问题了吗。”


    “裴璟，你要是别让我再看见你，我可以不恨你。”


    恨一个人其实很累。


    许雾更希望的是，和这三位尊贵且傻逼的主角攻永远断开联系，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裴璟深深吸了一口气，指节绷得发白，浅色眸子里有稀疏破碎的光点。


    他喉咙发紧，仍不死心地问：“你就这么无情吗？”


    “许雾，这四年来，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真心吗？”


    【真离谱。】


    【明明是最自私最无情的人，现在却反来质问别人无情了。】


    【还想索要真心，也不问自己配不配。】


    “你不是说过，最不需要的就是我的真心么。”


    “你还说，让我离你远点，让我不要再喜欢你。”


    许雾微偏了偏头，是真的不解：“现在，不应该如你们、呃，如你所愿吗？”


    “我不追你了，你不应该开心吗？”


    沉寂昏暗的空间里。


    冷萃茶的信息素浓稠得发苦、发黑，像一整片茶园在暴雨中慢慢腐烂。


    半晌。


    裴璟喉结缓缓滑动：“是啊。”


    他的目光死死地扣在许雾身上，像是解不开的锁。


    “但现在不是了。”


    Alpha忽地扯了下唇，自嘲地笑了笑，眼底缠绕着几丝猩红：“你不是猜到了吗？”


    他低下头，弯着脊背，佝着腰，像条狗一样笼着许雾的影子。


    许雾冷冷地和他对视着。


    僵持半晌，许雾说：“你是真的贱。”


    “嗯。”


    裴璟却扯着唇角笑，眼神偏执：“我后悔了，许雾。”


    “我喜欢上你了。”


    “所以之前的话，都不算数。”


    “我们可以好好的、重新开始。”


    许雾：“……”


    【系统，你出来。】


    【滚出来啊！！！】


    【你要不要看看主角攻崩成什么样了啊啊啊！】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喷，一道电话铃声打破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