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


    水榭外的廊道内，突然传来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便出现在月光与烛光照耀下的水榭外，冲着坐在里面的赵可怀躬身一礼。


    “下官秦州大都督，关西边军副总兵胡廷业拜见赵相！”


    来人正是这秦州的军政长官！


    关西边军一分为三，而驻扎在灵州和秦州的这两位副总兵，身上又兼着灵州和秦州大都督的职务。


    但无论如何。


    赵可怀此时此刻的身份，都是雍州大都督兼关西总兵，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都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胡廷业出身关西道豪族。


    家族就发源于秦州，被称之为“天水胡氏”。


    所谓的天水，就是秦州古时的旧称，这一点与弘农赵氏差不多，弘农如今的名字为陕州。


    胡廷业是几天前，察觉到渭州发生异变的。


    在察觉到问题之后，他立刻就派出了斥候前去探查敌情，但很可惜的是，却什么东西都没有探查到。


    这么说，倒也不绝对。


    最起码在经过起初的探查之后，就已经证明凉国内部出大乱子了。


    不过究竟是什么乱子，为什么爆发。


    这些问题尚且无从得知。


    而赵可怀来到秦州后，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继续隐藏行径的往西行进了，于是乎直接派人找上了门，命令胡廷业让人继续探查此事。


    胡廷业此时此刻过来，就是为了禀报探查的结果。


    “赵相。”


    “下官接连派出十几批斥候，通过不同的道路前去探查敌情，只是结果都不太如人意。”


    “不过，终究还是查明了一些事情的。”


    “凉国此次内乱非常严重，驻守渭州的凉国兵马直接换了一批，虽然还挂着凉国的军旗，但守城士卒的武器装备和精神面貌，与之前的凉国士卒比起来，都有着极大的不同之处！”


    “除此之外，城内凉国的几个世族，还遭到了清算……”


    听到这里。


    赵可怀忽然挑了挑眉。


    他伸出手示意胡廷业暂停，随后扭过头盯着此人，疑惑问道：


    “清算本地世族？”


    “没错！”


    “下官的人扮作客商混入渭州城中，虽然城内的秩序已经稳定下来了，可那几个高门大户的宅邸却大门紧闭，隐隐间还有血气从中飘出来！”


    “下官的人此后又接连秘密探查。”


    “种种迹象和证据表明，渭州本地世族，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名声不好，作威作福的，已经被…杀干净了！”


    闻言。


    赵可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在刚才就感觉清算世族这个行为有那么点熟悉。


    此刻又听了半天，脑中思索了几圈之后，终于想起来这股莫名的熟悉感到底来源于何处了！


    河东道！


    准确的说，是河东道北部的朔州、云州、应州等地！


    这踏马不就是太平道的行事风格吗？


    当日他们在河东朔州等地，可也是这么干的，今日与当日相比之下，相似度竟宛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太平道都打到这里来了？”


    赵可怀手中的小火炉“砰”的一声，重重的掉落在地上，里面的炭火摔出来，在地上溅开一串火星。


    赵可怀脸色一瞬间变得相当难看。


    在**左膀右臂李明轩之后，他就已经一扫以前轻视待慢太平道的态度了。


    这段时间以来。


    他在关西道做的事情，其实主要就只有两件。


    其一是抚平兵变所带来的危害和余波，其二，就是延续李明轩的政策，继续对太平道进行剿杀，并持续执行宵禁等政策！


    赵可怀在心里边，已经把太平道定义成了一股很恐怖的反贼。


    但……


    现在看来，他似乎还是小觑太平道了！


    凉国在渭州前线，可是驻扎着两万人，而且领军之人还是当年陇右边军军中的大将，凉国此前的大将军，国舅窦川！


    这种年纪很大的宿将，可能进去不够，然守成却完全没有问题。


    可从情报上来看。


    这两万凉国大军，以及窦川好像都**！


    “太平道，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竟然兵强马壮到了可以一战覆灭两万大军的地步？”


    赵可怀真的是被震惊到了。


    太平道的强大程度，远远超乎了他此前的预料。


    这已经不是邪教，不是反贼…或者说不是一般的反贼，而是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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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建制且兵强马壮的叛军了！


    “不可能，不可能吧……”


    赵可怀缓缓站起身，望向结冰的池塘，眼神失去聚焦，明显脑中思绪翻涌个不停。


    他不敢相信自己推导出的这个猜测。


    但铁一样的事实就摆在眼前，清算世族这种行为，简直是太具有特色了！


    除非……


    “除非此次凉国异变，乃是内乱造成的！”


    “渭州世族下注下错了，因此才惹来了灭顶之灾…同样的道理，窦川与他麾下的两万大军，也可能是因为内乱而死的！”


    赵可怀又想到了这么个可能。


    其实，相比之下这个猜测反倒是可能性更大，毕竟在他看来，太平道很厉害不假，很恐怖也不假，但一战吞下窦川两万凉国精锐，还是太过于耸人听闻了！


    赵可怀深吸一口气，感觉这滩水，真够浑的。


    他此次前来陇右，本意只是为了见崔文渊最后一面，好大伙儿商议一下如何继续结盟，如何在他日给大魏雷霆一击。


    却没想到。


    局势的发展，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异变！


    赵可怀眼下并不清楚凉国都城，也就是兰州的情况是怎样的。


    他的确有人手在凉国。


    可自从凉国内部大乱之后，他的人手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没能传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来。


    赵可怀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聋子瞎子一样。


    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同时也让他微微有些心慌。


    “不行！”


    “断然不能继续一无所知的待下去了！”


    赵可怀一把拿起鱼竿，狠狠地在身旁的柱子上敲了一下，眼神陡然变得非常阴狠可怖。


    他刚才想到一件事。


    当初在河北，楚归麓所部三万河北边军精锐，可就是在瀛州、幽州等地被人给吃掉的！


    他以为吃掉这河北边军的，是女帝。


    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摸索，他却发现真正直接动手的，并不是女帝，因为她还没有那个本事！


    如今。


    在凉国出现了很相似的情况。


    同样都是数万大军，迅速就被人吃掉了，二者如此相似，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凶手，其实…是同一股势力，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