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你的嘴"，方恪实在是烦得要杀人了，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支开王灵心，“我跟他去找主卧室，你去找其他人和地下室。”


    等王灵心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方恪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沈辞年，喉头仿佛被刺哽住了一般，艰难道：“我…你…”


    “嗯？”沈辞年目光温和地看过去。


    “没事……”方恪握了握手心，“她…”


    “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你别管她！”


    “嗯。”一阵沉默，只剩哒哒的脚步声。


    “那个…我不叫小汤圆，你也不许叫!”


    "方恪同学，我们好像还没熟到那个地步"，沈辞年轻笑着扫量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看路，前面再不转弯，你打算表演穿墙术吗？”


    方恪猛然转了个弯，好险没撞墙上。


    他在心里骂了一声，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在犯蠢，他后悔刚刚脱口而出这句话，对啊，他跟人家又不熟，人家干嘛叫他小名。


    又不熟！


    方恪咬着牙恶狠狠想。不熟，嗯，不熟。


    沈辞年都进他家门两次了，甚至还进他卧室了，凭什么跟他不熟。


    虽然…他刚知道沈辞年的名字。


    但交情又不是靠名字。


    虽然…其实也没什么交情。


    但是，他不讲道理。


    沈辞年都已经壁咚了他三次，凭什么跟他不熟。


    方恪几乎是跺着脚往前走，看见门就踹一脚。


    动静太大，惹得沈辞年微微皱起眉头。


    “过来”，他沉声。


    再让方恪走前面，整栋楼都要塌了。


    见方恪转身往这边走，沈辞年缓和了语气，“跟着吧，脚步轻点别那么用力，走久了不疼吗？”


    方恪下意识走过去，走到一半又停住，脸变得很阴沉。


    他凭什么听话，又不熟。


    他就要踹。


    方恪发神经一样又转身噔噔噔跺着脚走回去，前面没门，他抬脚就踢了墙一下。


    脚趾生疼。“将死之人”可真是个好光环。


    他深吸一口气，愣是没表现出来。


    沈辞年极轻的笑了一声，立刻引来方恪的怒视：“笑屁？”


    “没笑你”，他顺着方恪道，“好了别瞪我了，真没笑你。这地方阴森森的，你这么看着我，也怪吓人的。”


    说着，两人又上了一层楼，沈辞年忽然掠过方恪走到前面，握住某间房门把手。


    方恪精神一振，应该就是这里了，他闷着头刚要跟进去，沈辞年就拦住了他。


    “在这等我”，很温柔的语气，“也顺道帮忙看看门，免得我在里面担惊受怕，嗯？”


    “嗯…”方恪闷闷不乐地应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沈辞年在跟一只小狗说话。


    小狗是不可以未经允许进主人房间的，只能留在外面看门，难道不是吗。


    方恪警惕地站在门口，虽然他的确在看门，但目光大部分还是落在里面的沈辞年身上。


    他心情时好时坏，一阵一阵的，但现在比刚才稍微好了一点点。


    方恪眸光凝在沈辞年袖口处，侯爵的衣服总是很复杂，但穿在沈辞年身上，却不觉得冗繁，反而有一种很干净、高贵的感觉。


    沈辞年说话总是很温和，动作不紧不慢从容有致，一点也没有违和感。


    沈辞年演得很好，那他呢…


    方恪自己也记不清自己到底第几次抿唇了，他忽然之间就觉得自己至少应该稍微演一下，敬业一点，至少，别差沈辞年太远。


    他稍微站正了一点，虽然就一点点，沈辞年似乎注意到了，扫了一眼过来。


    “方恪同学”，沈辞年温温和和笑着，“放松，没让你罚站。”


    谁…谁…罚站了。


    方恪装作没听见，但耳朵悄悄动了动。


    沈辞年看见方恪耳尖有一丢丢红，心里觉得很有意思，但没有再继续逗方恪。


    他理所当然坐在桌子后面，俨然就是这个家里的主人模样。


    方恪不自觉咽了下口水，他有点想进去，想近一点，站到沈辞年面前，或者……


    方恪及时掐灭幻想，别扭地努着嘴偏头看走廊。


    他还能控制住自己，还不至于到那种地步，他还没那么恶劣要在现实中真的去绑架他的老师。


    可是，他想这样做。


    王灵心其实一点也不理解他，他压根不想包养小白脸。他不是想包养沈辞年，他是想强迫沈辞年包养他。


    他会给沈辞年钱，给很多很多钱，只要沈辞年跟他玩包养游戏。


    很有病，这个想法很有病，也很别扭很不像话，但是，他就是那么想的。


    未来或许，也可能这样做。


    沈辞年没抬头，他专注地看着桌上整理好的公文，罗伯特·塞西尔侯爵虽然是个保守派，但政治激进程度不亚于激进党，他随手翻过桌上的笔记，发现里面有很多隐喻，暗藏着不太寻常的东西。


    那些被藏起来的内容，有些过于惊人了，沈辞年看向不远处书架上的兰国地理图绘，心里有了数。


    其实也不太重要，距离第二次兰布战争还有一段时间，他们不一定会待到那个时候。


    只需要在那之前出副本，就能避开冲突。


    这次的副本有些特殊，特殊在哪呢…沈辞年皱着眉头一时半刻竟也想不明白。


    不过那个支线特殊任务的奖励却显而易见有问题，这意味着诡异游戏已经可以一定程度影响现实，看来那个主系统想要升级已经想得不择手段甚至跟人类某些首领勾结交易了。


    手下人不老实，沈辞年倒也懒得管，十大深渊级总在换人，他对那些争斗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外面的天看着要亮了，在刚蒙蒙亮的时候又忽然黑如昼夜。


    钟声第二次响起。


    【玩家“诺基亚手机”灵魂破碎，确认死亡。】


    【玩家“AAA建材刘总”灵魂破碎，确认死亡。】


    【找到关键信息，死去的庄园主剧情探索度提升至45%，获得玩家遗言提示。】


    【在庄园的北边有一片空墓地，我们挖开坟墓，发现里面葬的全是枪支弹药。我们不懂兰文，但墓碑们上有一个单词出现很频繁——Cecil。】


    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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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il，塞西尔。


    源自拉丁语，含义通常与“第六”或“盲目”有关。


    但在这里，这是家族姓氏，塞西尔。


    【玩家死亡量达到25%，触发午夜剧情——亡灵宴会。请所有玩家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在宴会厅集合，当第三声钟声响起之前你们必须相认，否则投票死亡一位玩家。注意：你们之中可能会混入亡灵，请小心辨认对方是否真是你的队友。】


    方恪忽然把头从门口探进去，他语气生硬：“你，戴个手套再出去。”


    “那两个人死了，他们也是亡灵，你的新人标识太明显，他们会第一时间找上你。”


    方恪已经暗自决定好了，如果沈辞年不听他的话，那么一会无论靠近沈辞年的是人类还是诡异，他都一脚将其踹飞。


    他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有好感的搭档，不能让沈辞年就这么没了。


    沈辞年有些出神，他在想另外的事情。


    “投票死亡”是游戏类副本特有的，比如狼人杀、剧本杀副本。


    但这个副本显然不是。


    开放型扮演类副本更倾向于电影演绎，真正要把这种副本玩好是需要飙演技的。


    玩得好的可以勾心斗角玩得很精彩，玩得不好的就像方恪那样一通乱捶强行通关。


    沈辞年是个干什么事都很认真很用心的人，他想好好玩，并不想让方恪捣乱。


    他扶了扶眼镜，有些无奈，起身走到内室，再次出现在方恪视野里时已经换了礼服，戴了黑色真皮手套，握着手杖，上衣口袋里的手帕甚至被仔细叠成了漂亮的白玫瑰。


    他走到方恪面前，伸手，掌心向上。


    方恪盯了沈辞年的手心许久，然后抬起手，击了个掌。


    沈辞年笑了。


    “手给我”，他声音依旧温和，“手表戴那么紧，血液会不循环的。”


    方恪嘴唇抿成一条缝。


    被发现了。但好在沈辞年没发现他为什么要戴那么紧。


    他把手伸过去，任由沈辞年低头给他调整表带。


    他庆幸沈辞年是个新人，可能还不清楚诡异游戏是意识或者说是灵魂进来的。


    他们在游戏中的形象，是他们潜意识的化身。


    他们身上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饰品，除了游戏道具外都是靠意识化成的现实。


    他的潜意识里有这块表。


    沈辞年松开方恪的手，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很好笑。因为……


    他觉得方恪刚刚有一点乖。


    这个形容词出现在方恪身上，就很好笑，很奇怪，很不合理，但…很有意思。


    方恪的确是很乖啊，刚刚一直乖乖在门口等他，现在他让方恪伸爪子还就真伸了。


    是只乖狗狗。


    沈辞年忽然觉得他的坏班长听话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如果其他人知道沈辞年的想法，一定会觉得沈辞年疯了，疯得可以，简直丧心病狂。


    如果方恪知道沈辞年的想法，他可能会有一点高兴，紧跟着还会有一点不满。


    他会觉得，沈辞年用错了形容词。


    他不是乖狗，他是恶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