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区排查完成，共有三十五名审神者陷入昏迷。”


    “G区也一样，统计出来的人数是五十一个。”


    “还有H区……”


    一项项的报告在理议会的内部网络上快速上传，不断排查出的数字足以证明这次的蜃樱事件扩散范围之广。


    如果不是及时发现，等到政府反应过来前往探查的时候，不知还有多少本丸要沦陷。


    代号御井的审神者抹了一把汗，刚帮忙转运走一个全刀帐本丸，他累得不行，干脆坐到了草地上。


    远处那棵繁茂的樱树，此时花瓣已经开始逐渐飘零消散。


    “新人恐怖如斯啊……”御井感叹了一句，但更多还是一种庆幸和后怕。


    还好那个叫做三水的新人用时最短调查清楚，不然就算这次能够保证所有审神者的生命安全，一旦失去记忆，能否作为原来的人也难说了。


    记忆不是消失，而是被名为虫的生物蚕食。


    御井正刷着终端的消息，看到群聊里忙完的同僚一个个都在好奇三水，突然记起好像之前有个营救的任务出现过这个代号。


    他翻出列表奈叶的头像。


    “长谷部——之前我们没来得及接的那个营救任务，是不是被奈叶接了来着？”


    御井拉长声音喊。


    正在屋内记录处理进度的长谷部停下手头的动作，仔细回忆了一下，肯定道：“是，我记得任务说明是寻找一位失联的审神者大人。”


    因为他的主实在热爱各种战斗型的任务，觉得这种任务做起来最快，所以这么屈指可数的营救任务，尤其是还没接成的营救任务，就在记忆里特别深刻。


    得到答案，御井十分自来熟地给奈叶发了条消息。


    【御井：奈叶~有没有空聚一聚？】


    【奈叶：？】


    【奈叶：没那么熟。】


    【奈叶：我很忙。】


    御井之后再发消息，就发现没有回音了。


    他用舌头顶了顶口腔内壁，啧了一声。


    “真小气，她肯定认识三水。”


    不过他也不是那么死乞白赖读不懂空气的人，收起终端，御井伸了个懒腰。


    “长谷部快点，做完这单我们可以休息三天呢，这可是整整三天啊！”


    长谷部额头青筋一跳，手指狠狠戳在光屏上。


    “主，三天的时间您可能休息不了。”


    “还有十份任务说明等着您作汇总上述——别问为什么这么多，因为这是您半年前就开始拖延到现在积攒下来的。”


    “啊！！”


    奈叶也确实很忙。


    她没想到自己还没把攻略发给三水呢，这边就已经雷霆速度解决完第一个任务了。


    刚好她在休假期，作为少数能机动派遣的理议会成员，她现在到处跑确认人员伤亡情况。


    这次的事情牵扯到许多本丸，审神者倒下以后，大量刀剑男士恢复过来就急着要去见自家主人，现在医疗部那边也挤成一团，需要人去值守。


    看了眼终端，文件压缩包显示发送成功，奈叶这才小怒一下把任务通知拖进回收站，然后穿戴整齐奔赴下一个地方。


    水谷青缓缓睁开眼睛。


    依旧是青青草原配着湛蓝的天，只是原本遮天蔽日投下的阴影消失了。


    她正靠坐在树根处，手里冰凉的瓷瓶已经被握得温热，里面还有那么一些银色的小月亮，从弯弯的状态变成了半圆。


    水谷青站起身抬头，头顶蔽日如云的粉樱已经尽数消失，只是驱赶，不知道是不是藏进了树干缝隙里，等待下一次出现。


    万年樱开花的记忆实在太过久远，距离下一次真正的开花，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难道还要每年来一次嘛……”给树除虫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是时政的活吗？


    水谷青坐回树根上，看着从万年樱光秃秃的枝杈间露出来的蓝天，惬意地闭上眼吹着风。


    刚才她莫名其妙睡过去，醒来之后感觉脑子像是被清空的垃圾桶，简直神清气爽。


    记起胧月好像是吃生物记忆的，水谷青又看了一眼瓷瓶。


    不知道为什么，她老觉得这些胧月像是吃胖了。


    “不会是你们吃了我什么记忆吧……”


    仔细搜索了一下脑子，好像没什么丢失重要记忆的怅然若失感，反而是在现世的那些不愉快记忆都跟蒙了一层雾似的。


    任务解决，水谷青拿起短了一截的虫烟，启程回本丸。


    终端上的消息太多，她现在没时间去看，或者说，无论什么东西，包括消息在内，只要堆积太多，她就有一种懈怠感，不想花力气去做了。


    还是先回去跟银古还东西比较重要。


    这次事件，毫无疑问，如果不是银古的出手相助，时政要被狠狠炎上一波。


    自己种的树，长虫了都不知道，还差点连累全部喜欢秋冬景趣的审神者。


    “银古先生，谢谢。”水谷青把瓷瓶和虫烟都交到他手里。


    银古接过来看了眼，笑道：“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叫我银古吧。”


    “唔，看来它们吃得挺饱的——你也出了很大力。”


    银古点了点虫烟，把它叼到嘴里。


    这可是他特意新拿的一根，不能浪费了。


    而吃得饱显然是指胧月。


    水谷青对这种奇特生物的兴趣不减，难得多话地问道：“这些胧月怎么办？放生吗？但这样不会又出现这种事情吗？”


    银古摇摇头，“事实上，一般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有樱树上能聚集如此多的蜃樱和胧月。”


    “它们造成的威胁性，可能还比不上树枝上的一抔雪砸在头上。”


    说到这里，银古意有所指：“看来你们的樱树对它们来说是一座超级大宅院。”


    水谷青想到那看不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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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万年樱，沉默了。


    这谁能想到，不仅是超级大樱树，还是能够连接无数分枝的宗家。


    银古没再纠缠这个，转而道：“放心吧，它们不会在同一棵树上停留，今年无论如何都已经在这棵大樱树上饱餐一顿，现在应该已经在迁徙的途中了。”


    “也许某座落雪的山中此刻开出了樱花呢？”


    水谷青看着他的神情，又想到了之前的那个问题，于是又问了一遍。


    银古挠挠头，“啊，你说这个……”


    “流水，落叶，四季更替，虫的存在和这些东西一样，都是世界的一部分，它们的生活方式与人类完全不同，所以也无从判定行为的善恶，更不用说杀掉它。”


    银古像是想起了某件事，微微垂下眼，叹息般地道：“无论是激怒它们还是杀掉虫导致生态失衡，造成的后果都是对人类无益的，而且这样处理也是一种对生命的傲慢。”


    “哪怕身为虫师，我至今也无法肯定地说自己对虫有足够深入的了解。”


    他还记得能够映照出梦境的虫，让夜有所梦成真的虫，与人类结合诞下孩子的虫……说到底，虫这种生物，和人共存，偶有交集，但更多时候，作为最接近生命原始形态的它们，只是遵照它们的生存规则在运行“常理”罢了。


    银古忍不住和水谷青说了许多，前来迎接审神者的刀剑们也隔着一扇纸门安安静静听着那些瑰丽奇诡的故事。


    朝生暮死的女孩，吃掉声音的贝，只能前进没有回头选择的一夜桥……


    以及他最后所选择的和虫相处的方式。


    作为调解者，作为医生。


    银古原定的行程计划还是没能履行。


    天色昏暗，最后还是只能留下来再过一夜。


    吃过晚饭，银古坐在缘侧静静看着远处的森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水谷青站在他身后，不死心地问：“真的不能看一次光脉吗？”


    自家屋子底下就有一条生命之源，这种事情错过真的半夜想起来都后悔。


    银古侧头看着她，怔愣的表情逐渐变成无奈。


    他抓了抓头发，思考许久，纠结半天，坦白道：“不能。”


    见到光脉可不代表是一件好事。


    简直就是一条腿跨过冥河了。


    “那我能用东西和你交换一点光酒吗？”


    这个要求对比起看光脉已经算是退了很多步了，银古点点头。


    嘛，反正巫女小姐也不知道真正的光酒是怎样的危险，上次集会时换到的人酿光酒还有一壶，喝了对人体没什么坏处。


    第二天一早，虫师背着木箱扛着布袋离开了这座充满着秘密的和宅。


    “嘶……不是说只是几个蔬菜吗，怎么这么重……”


    而此时，正在天守阁赖床的审神者不知道。


    在她遗忘的锻刀室里，一把白、金配色的刀泛出微微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