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的话锋一转，语气有些落寞。


    “当一个人完成了他的『使命』……又该何去何从呢？”


    说着，他抬头望向乔汕。


    倘若他王建这一生肩负的『使命』就是杀死董辉这个恶人……他这十年来的痛苦都是踏上『正确道路』的磨练。


    可现在……当他完成之后，未来又该如何呢？


    对此，乔汕从沉思中回过神，他迎上王建的目光。


    “嗯……”


    王建的这种眼神，代表着迷茫，代表着焦虑，代表着不知所措。


    在乔汕来到这个世界后，同样的眼神他已经从很多不同的人身上看到过了。


    想来也是，这么多年来，支撑着王建一直走下来的动力，或许就是对复仇的渴望。


    而今大仇得报，终极目标实现，一时间不知道未来的路要怎么走是正常的。


    早已对这一套轻车熟路的乔汕将王建面前见底的咖啡杯收回，语气轻缓且柔和：


    “人的一生是有着多种阶段的……”


    将杯子蓄满重新推回，乔汕接着道：


    “『使命』并非针对一个具体的对象，『正确道路』也并非只有一段。”


    关于安抚人心，以及做心理上的辅导，乔汕可是在行的很。


    虽说这个世界还没有过……但在前世，乔汕怎么着也能算半个心理学博士。


    当然，他没有去真的研究过心理学，而是采取了……某种速成的方法。


    简单来说就是……


    在网上刷到过《社交的手腕》、《人性的秘密》、《识人术》、《暗黑心理学》等。


    ……


    王建并不是很理解乔汕所说这话的意思，仰着头，期盼着他接下来的解答。


    “杀死董辉，确实是你的『使命』，但这不过是你『正确道路』上的一小段，一个节点。”


    乔汕也没有过多的卖关子。


    “董辉是恶人，是败类……正因有他的存在，你的女儿才会发生悲剧，你……才会在痛苦中煎熬十年……”


    他的语调缓缓拔高，听的王建内心的情绪也在层层递进。


    “那么理论上……属于你的『使命』，应该是清除像董辉这样的恶徒……可世界上并非只有他这么一个恶徒……”


    听到这里，王建的失神的双眸闪过一丝亮光，他好像懂了一些。


    “好好回忆一下……这十年来，你所遭受的痛苦。”


    “你并不孤单，因为这世上与你有着相似痛苦的人还有很多……同样的，像董辉这样的恶人也还有很多……”


    “此时此刻，无时无刻，相似的悲剧正在不断上演着……”


    听着乔汕的讲述，王建从凳子上坐起，表情也越发激动。


    他口中喃喃着：


    “对，没错……我的『使命』还没有结束……”


    这一瞬间，王建好似又找到了他存在的意义，找到了他活下去的意义。


    正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才想要为他人撑伞。


    经历过失去女儿的悲痛，经历过遭遇压迫的窒息……没有人比他更懂这种感觉。


    通俗来讲，王建的内心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


    “我觉得我不该继续活下去，但却又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


    不管怎么样，王建作为一个老实本分的人……从小的教育也好，一直以来的观念也罢。


    都在告诉他……要遵纪守法，要做个善良的人。


    可……现实并非童话。


    在王建看来，杀死董辉，绑架董玉婷，都是为了复仇，为他的女儿复仇。


    他所伤害的这两人，不过是罪有应得罢了。


    但一直以来的教育，还有扎根于灵魂深处的良心却又在告诉他……残害两条生命也是事实。


    尤其是……倘若他的女儿还健在，那么差不多……也应该是董辉女儿的那个年纪。


    复仇成功后，王建的内心除了快意与释怀，更多的还有怀疑与迷茫。


    ……


    “你知道吗……当境界达到‘祸乱级’，一个人的灵魂就会以特定的形象显现。”


    只是这时，乔汕话锋一转，向王建科普起了有关异能者的知识。


    对于这种最为基础的东西，哪怕是王建，也是了解的。


    “灵魂是一个人最为真实的体现，不同于外皮，是无法隐藏的……”


    似悟非悟的王建挠了挠头，并未打断乔汕。


    “通俗的说……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人』。”


    像是看穿了王建内心的挣扎，乔汕的话仿佛一把利刃扎进他的心脏。


    只是……


    “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王建揉了揉眉头，一股通达之意在他脑中乱窜，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想通了。


    乔汕看了一眼窗外，又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接着道：


    “不早了，马上就要到关门的时间了。”


    王建闻言木讷的转过身，也意识到他现在应该离开了。


    不过就在他一边梳理着内心的想法与情绪一边往外走时，乔汕敲了敲桌面。


    指了指还未清洗的咖啡杯。


    “两枚金币。”


    “……”


    ……


    目送着王建离开，乔汕微笑着用清水冲刷着咖啡杯。


    本来想把这活留给林缘缘，但下午的时候接到对方的电话，称今天放学临时有事，没法来店里了。


    乔汕对此也没说些什么……将吧台上的一枚金币收进抽屉。


    他清楚王建的情况，两枚金币对他而言，还是有些太贵了。


    于是，善解人意的乔汕决定让他……


    “暂时赊账~”


    虽说对方帮忙安装了玻璃，但他的咖啡，他的心理疏导也不能是完全免费的。


    王建这种情况乔汕见多了，说的内容具体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对方有继续活下去，面对生活的希望。


    也可以叫做盼头。


    但乔汕所说的也并非自己虚构，世间类似于董辉、王建的事情有很多。


    有一句话叫做，当你在家中发现蟑螂时，往往已经泛滥成灾了。


    所以，跟王建讲这些道理也好，不免除咖啡的费用，而是选择让他赊账也好。


    都是为了让失去目标的王建，能有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绝不是乔汕贪财，舍不得这点咖啡钱。


    “我可真是个大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