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风云变幻无庇所
作品:《被失忆前夫强娶豪夺后》 元昭三年冬,宫变堪堪结束。
江宁忧心朝院外眺了一眼,手上收拾包袱的动作更加迅速,空中飘飞下的雪像织娘在打棉絮,散得满天都是,地上的雪约莫有三尺厚,让人难以行动。
宫变来势汹汹如洪水猛兽,太后独掌大权皇帝被软禁,她对此早有预料,皇帝不满太后掌权许久,欲夺的心火欲燃欲烈,发起宫变并不奇怪。
和她前世所见并无两样,太后不止贪心于几纸空话诏书,宫变实际要拿的是兵权,江宁身为将军夫人,难逃一死。
可她要活着,缠着纱布的眼不住落到院外已是盘虬姿态的梅树,不觉被拉入因果境内,境中梅树被火舌肆意撕咬灼烧,白嫩的花朵零落成泥。
院中满站着穿着黑色锦袍的兵卫,江宁就死在他们剑下。
裴安是将军,也是她的夫君,是她在这世间唯二的亲人,上一世江宁因为这双能遇见因果的眼睛,亲眼看着母亲被父亲活活烧死,被她的夫君利用手上沾满无辜鲜血。
再面选择,江宁嫁了裴安,贪享为数不多的安稳日子,他爱她敬她,江宁亦是如此。
若裴安侥幸活着,江宁和他隐于山野,若裴安被害身死,她必为他报仇雪恨。
行囊收拾齐整,她又清点一遍确认无误,套上丫鬟双鲤给的补丁斗篷,握住她的小手:“备一辆马车去江府接母亲,到郊外的竹林小筑,安定下来我自去寻她。”
双鲤重重地点头,又担忧地看着江宁惨白的脸,小姐本就眼盲体弱,离了她该如何是好。
踌躇之下江宁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去吧,不必忧心我。”
江宁与双鲤一同背上行囊,将军府已是空府,双鲤功夫轻巧,从墙上一翻而过,她欲从后门而出,拉下斗篷遮盖住大半张脸,匆匆而行。
沙沙——
一道黑影衣袂翩翩稳稳落在地上,来人是一位女子,浓墨黑衣与夜色完美融合,上面绣着黑蛇暗纹,墨发被银冠高束成马尾,双眼锐利如鹰,面色冷峻,飒爽至极。
银光从江宁眼前闪过,那女子抽出背后双刀向她劈来,刀刀狠厉欲夺她性命,江宁躲避不及素衣上出现可怖的血痕。
幸好江宁重生后为自保学了些拳脚功夫,她借躲闪弯折下身,抓了一大把雪毫不犹豫打在对面脸上。
女子被雪晃闪了眼,江宁拔腿就跑,她上山没学到什么杀招,专学了轻功和暗器这等阴损之招,她纵身跃起,白衣飘散如月娥仙女,几个闪身下连功夫极好的女子都追不上。
江宁面色发白,重重喘着粗气,她体力不支这样耗下去只有成为刀下亡魂的命,恍然间江宁连连脚滑几次,被身后女子察觉速度愈发快,险些将她追上。
她看着女子手中闪着寒光的双刀,咬牙从阁楼上一跃而下,正好有一马车从小巷经过,江宁来不及多想,翻身而入。
嘎吱——马车因江宁的坠下发出响声,她却并未感到有多疼痛,下意识抓了一把身前之物,温热结实又软弹,她只听一男子闷哼一声。
“唔…”
马车上铺了毛毯,江宁眼盲初愈,只能看见模糊的剪影,她此刻整个人被对面陌生的男子拥入怀中,那她刚刚抓的是……?
“小姐抓够了吗?”低沉磁性的声音在江宁耳畔响起,她连忙脱身起来,斗篷滑落大半,露出清丽瘦削的脸庞,白瓷般的脸上生了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眼下是遮盖不住的乌青,看起来温婉又脆弱。
江宁与男子四目相对,那人身着玄色衣袍,胸前用金线绣着四爪蟒服,长发被镶着美玉的金冠束起,洒洒铺在身后。
他虽生得神清骨秀,芝兰玉树,那唇下痣更添了几分风情,只是眉尾的刀疤凭空为其添了几分冷厉薄情,何况他周身都散发着尸山血海拼杀出来的气质,江宁低下头不再看他。
马车似乎被什么惊扰停了下来,方才追杀她的女子声音不适时地响起:“殿下可见一女子从这方巷子逃走?”
裴无忌低下头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江宁跪俯在他身侧,装作双眼失神的模样适当暴露出她的脆弱,粉唇轻抿泫然欲泣对裴无忌做口型道:
“救救我。”
他面上情绪不显,江宁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只能看出他隐约的今生因果,裴无忌身旁伴着尸山血海,血光滔天,他要来复仇。
这绝不是个好兆头。
果不其然,裴无忌眸色一暗,抓住江宁细白的手,低声道:“你就是江宁?”
江宁顿觉不妙,下一秒,她只感全身失重,裴无忌竟生生将她从马车上推下去,顾不得全身疼痛,她爬起身掏出贴身的匕首与追赶而来的女子开始搏斗。
“步杀,杀了她。”
裴无忌的声音平静无波,纤长的手指掀开马车帘子,俊秀的脸庞大半隐入黑暗,似乎对她的死毫无波澜。
步杀的双刀挥得又凶又猛,江宁的短刀招架不住,白袍被撕得稀碎,她躲闪不及,空手接住刀刃,血肉翻出,在纯白的雪地上开出红艳的曼珠沙华。
她仍不放弃半分活命的机会,奈何体力不支,颓势尽显。
裴无忌斜支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靠手,看着江宁紧握匕首的手发白颤抖,粘稠的血液染红刀柄,她额上冒出细汗,脚步有些不稳,已经快要拿不住刀。
他在等她放弃,为了活命跪地求饶的那一刻,然而江宁身上的素衣都要被血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还是强撑着回击。
明明没有力气,为何还要强撑?裴无忌不禁想起年幼时他也曾像江宁这般握着刀,不知道挥刀多少次只为护好身后的母亲,身上沾满了血污不知是自己还是他人的。
到最后双臂都失去知觉,而娘亲还是这样死了。
江宁近乎疯狂的求生欲勾起裴无忌并不美好的回忆,他似乎从江宁身上找到些慰藉。
她再次被逼到地上,匕首被无情打掉,步杀一步步逼近,举起手中的刀刃准备给江宁一个痛快,江宁摸着袖中的杀器,死盯着双刀,想要来个同归于尽。
“慢着,把她带到我身前。”裴无忌的声音再次响起,步杀的刀已经刺向江宁的胸口,听到这话猛地停下,刀尖只离她胸口半寸。
江宁大喘着气,无力地躺在地下,似乎又怕裴无忌再反悔似的,强撑起身子摸到马车旁,装作眼盲的样子,双眼无神尽显无助,贝齿紧咬着淡色下唇,似乎吓得不轻。
裴无忌俯视江宁,脑中还闪着她拼死搏杀的模样……像只幼豹,亮出尚且稚嫩的獠牙。
“方才为何不放匕首。”
裴无忌眸色深沉似无底古井,盯着她像可以随时碾死的虫子,江宁需得露出她所有的价值才能保住性命,她抬起头脸上的血痕方示妖冶,美得不可方物,语气诚恳道:
“我想活下去,还请殿下给我一个机会。”
“理由。”
“我知晓殿下从于太后回到京城是为了复仇,我愿以绵薄之力成殿下大计。”江宁冷静下来,声音带着不似她二九年华的沉稳。
“只换自己一条薄命。”
步杀见裴无忌没有要杀江宁的动作,眉头紧锁,按太后旨意,这二人是绝不能多待在一起的,只是看江宁眼盲且神色如常,又放下三分心来。
裴无忌默了默没有出声,他敛眸看向江宁那双有些失神的眼睛,她的话裴无忌的确感兴趣,只是知道他计划的人不该留。
他放下帘子,步杀轻轻松了眉,又亮出等待许久的双刀,江宁咬牙强烈的求生欲让她无数次生出逃跑之念,她赌那人只是在试探她。
破空声响起,江宁眼前闪过一道寻迹的寒光,她闭上眼没有闪躲半分,只觉得头上一轻,头上那支素银簪子被匕首刺落,带着几缕青丝,墨发彻底披散在肩颈。
江宁合上眼,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裴无忌不知何时来到江宁身侧,伸出带有薄茧的手亲昵地抚摸她脸上的血迹,让江宁不由得一颤。
“夫人莫不是忘了自己夫君是皇帝的人,你叫我如何信任你。”裴无忌语调温润,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刺骨寒意,他的手下滑触上江宁白嫩细腻的脖颈。
他的大掌轻而易举握住江宁的长颈,力道不断收紧,江宁呼吸急促拼命用手抠挖那只握住她命运的大掌。
她竟没想到这人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面对温婉易碎的美人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江宁挣扎着说:
“我…夫君站队…何人我无法改变,您留我一命……我…定对您…忠心不二。”
窒息的感觉挤压着江宁的胸腔,呼吸越来越困难,见裴无忌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江宁目光一冽,拨动袖中的袖箭,正中裴无忌右肩。
剧痛一瞬从裴无忌右肩铺散开,他松开江宁,只一瞬江宁扑身捡起匕首抵上裴无忌的喉咙。
裴无忌身材高大,江宁矮他一个头,他只能单膝跪地,上身完全倚靠在江宁的肩膀上,才可以避免被匕首割破喉咙。
只是这样的姿势实在暧昧,更何况江宁又贴近他的耳朵,喘着气开口道:“我的箭上有毒,独家秘制,杀了我你也得死,你离不开我。”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裴无忌耳后,他喉结上下滚动,只停留在那句你离不开我上,声线依旧平稳:“江夫人这是何意?”
江宁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手上的匕首又紧了紧:“我做这一切只为自保,我时日无多,而大人还未实现大计,我想您也知道其中的权衡利弊。”
“大人若执意想杀我,鱼死网破我也甘之如饴。”
他攥住江宁的细腕,似乎丝毫不怕江宁箭上涂的毒,轻轻向后一拧,匕首落下,江宁闷哼一声硬是没有痛呼出来。
裴无忌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江宁,目光飘转到她不慎露出的月牙白玉佩上,瞳孔骤缩,他清楚记得幼时给他救命粥的恩人也有这么这么一块佩子。
猛地放开江宁,裴无忌面无表情冷声让步杀带着江宁进马车处理伤口换身衣裙,他则转身褪下外袍,轻车熟路地将箭伤处理干净。
江宁这毒实在厉害,他只觉浑身似被虎狼撕咬般疼痛,骨髓像被万蚁啃食,倒是个有意思的女子。
裴无忌竟有些不舍得让江宁这样白白死去,仇人之女还是得困在身边安心些,他摩挲着指尖还残留着的温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也罢,带她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