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诺亚方舟-2

作品:《破译者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居憬,在我家别墅三楼的浴缸旁滑倒以后来到了这里,奉劝各位以后不要在浴室选择肌肤釉面的瓷砖,本人亲身认证根本不防滑。”


    靠,真踏马装!还别墅三楼肌肤釉,他怎么不去柏油马路上洗澡,摩擦系数绝对大。


    左岸在心里冷笑,居憬,“拘谨”?怎么看这骚包男和拘谨也搭不上边,死装货。


    无人关心浴室地砖应该用什么釉面,他们比较关心自己以后是否还能见到家里的浴室。


    “刚刚电击欧阳的就是我们脖子里的玩意儿?他们凭什么随便给别人植入这鬼东西!我手机呢?我要报警!”一个男人崩溃得大喊。


    触发违禁词。


    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他全身,没有任何痛苦的、反悔的刹那,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双目圆睁,有热烟从他身上飘起。


    众人被吓得纷纷后退,自动在他身边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左岸也被这景象惊了一下,随后他警惕地走到男人身边蹲下,试探着探了探他的鼻息。


    然后说:“没有呼吸了。”


    这个男人死了,被电死了。只因被植入他们身上的一个小小装置。


    那些西装男不是开玩笑的,电击装置真的会杀了这些人,这不是个玩笑或者恶作剧。


    “玩家倪嘉触发违禁词,死亡。”不知何时西装男重新出现在展台上,面带微笑,现在看着却有点瘆人。


    “违禁词是什么?”


    左岸穿过人群,迎面对上西装男。他很不想当这个领头羊,但是事关小命还是机灵点好。


    “祝您旅途愉快。”西装男消失。


    看起来不会告诉他们了,左岸沉思,违禁词要么和这件事情本身有关,要么和解决这事情有关。


    会是那个吗?


    ——报警。


    刚刚死去的男人说的话中,只有这一个词先前无人提到过,而且在这样没有法纪的地方,报警确实一定程度上算是违禁。


    那么其他相关的字眼呢?警察,军人,公安,这些能说吗?


    “违禁词是报……”有人也察觉了这一点,只是还没说完就不知被谁狠狠地肘击了一下。


    “你也想和他一样吗?”耳边响起居憬调笑的声音。


    于是所有人都噤声不语,谁知道自己的下一句话会不会触发新的违禁词。


    一时间气氛无比紧张,因为刚刚有一个活人在他们面前死去,而任何人随时都可能“祸从口出”。


    这该死的电击装置就像是埋在身上的定时炸弹,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怎么获得通行证?”


    一个女孩怯生生地问,她快要崩溃了。


    四下无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左岸道:“西装男的话就是线索,这里叫作诺亚方舟号,和圣经的传说应该有关。”


    “诺亚方舟到底讲了什么?”


    “上帝在降下四十日洪水灭亡所有生物前告知诺亚,让他造一艘方舟,载上他的家人和洁净的畜类雌雄七对,不洁净的畜类雌雄一对,飞禽雌雄七对,助它们躲过洪水,将来重新繁衍生息。”


    左岸顿了顿,继续道。


    “洪水消退后,诺亚放飞一只乌鸦打探消息,但乌鸦没有回来,于是又放出一只鸽子,鸽子没有落脚地便返回方舟。七日后诺亚再度放飞鸽子,鸽子衔着橄榄枝回来,又七日后放飞鸽子,鸽子不再返回诺亚方舟,诺亚便知道洪水退却,万生可以再返大地,于是所有人和生物都从诺亚方舟出来,重新开始生活。


    “我想,七天后的通行证应该和鸽子的橄榄枝有关。”


    诺亚方舟,鸽子,橄榄枝,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按照莫名奇妙出现的西装男的指令做事,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身上被植入了一个电击装置。


    未知就像悄声生长的藤蔓一样,在不知不觉中长出尖刺,变成恐惧的荆棘,在所有人意识到它之前,已经被狠狠地缠住了四肢躯干,浑身上下都被尖刺扎了个透,直到恐惧的种子在心里最脆弱的地方生根发芽,占据所有的理性与清醒。


    “什么橄榄枝,什么鸽子,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想离开,我想离开这里!”


    一个中年女人哐的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掩面,放声哭泣,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袖口处有好几个线头,她是光着脚的。


    有人去扶她,但是更多的人只是在旁边看着,努力地与不安和恐惧搏斗。


    左岸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扭头问了旁边站着的几个人一些问题,观察他们的反应,略一思考,心中大明。


    “我们,应该是获得了新生。”


    左岸缓缓道。


    此言一出又惊四座。


    居憬也抬眼看向这个身材修长、五官精致的年轻小伙子,他一身休闲装和随意戴歪的黑色白纹棒球帽都显示出这不过是个年轻学生而已。居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意味。


    新生?这个词的分量可不小,他怎么会得出这么个结论?这群人在这里都要等死了,他竟然说所有人获得了新生。


    没等有人出声质疑。左岸继续说:“所有人来到这里前应该都失去了意识,但不是把我们弄到这里的人或者东西干的,而是我们本身就没有意识。


    “——因为我们已经死了。”


    死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自己的手脚,明明完好无损,能跑能跳的,这是什么无稽之谈?


    “我们中有熬夜猝死的,有车祸死亡的,有被殴打致死的,还有——”左岸这时候不咸不淡地看了居憬一眼,草率总结道,“摔死的。除了自然疾病,大家生前的行为应该都导致了自己的死亡,然后我们就都出现在这里了。


    “我们死了,却还有知觉,还有清醒的意识,还能与外界交互,这不是新生,是什么?”


    左岸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竟带了些嘲讽的意味。


    “我,我死过了?”


    “怪不得,怪不得成功率这么低的手术我挺过来了,一醒来还以为从手术台上被绑架了,果然心脏瓣膜置换的成功案例还是很少……”


    “谁想要新生了?两瓶安眠药的量是够的,只不过死前太难受了而已。”


    众人纷纷回忆起来到这里前自己最后的意识,没有人提出异议,证明他们全都是在可能导致死亡的事件后出现在游轮上的。


    左岸说对了,这些人死后没有上天堂,没有下地狱,竟然被送到这里来了,就像他们还活着一样。


    可是怎么可能还活着呢?这是死后的世界吗?死亡,是什么。


    “抱歉打扰大家死后余生的欣喜,不过现在庆幸自己还活着是不是有点早?我们好像随时都会死,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这个第二次死亡的时间点应该就在六天后,是吧?”


    居憬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微微颔首,好像真的对打扰了别人的庆祝感到抱歉一样。他指了指自己的后颈处,每个人的那个部位都埋着一粒小小的、致命的电击装置。


    毫无意外居憬又遭受了左岸的一个白眼。


    “所以为了不浪费我们的——‘新生’,是不是需要做些什么?”居憬迈着大长腿穿越人群,直接走到左岸面前,这话就是对他说的。


    虽然左岸很不想承认,不过居憬大约二十五岁上下,比他一米八三的个子还要高一点。他已经十九岁了,很难再长高了。这个穿着骚包华丽的年轻男人没有低头,只是歪了一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意味不明:“小孩,挺聪明的,你说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左岸立刻就火了。


    虽然无论是年纪还是身高,居憬都要略略略大他一点点,但是他好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竟然在外面被人随便“小孩小孩”地呼来喝去?


    他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尽量让居憬在自己眼里显得没那么有压迫感,也方便他们对视。


    “居先生看起来一直很放松,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想必有对策了。”左岸指的是他还特地抽空上了个洗手间的事情,“不如居先生说说,分享一下高见?”


    其他人就这么看着这两个面容姣好的年轻人,难得分神回忆他们之间的火药味从何而来。左边这个小伙子也就是大学生的年纪,俊俏得不得了,可是身上的那股学生气儿已经褪得干干净净,满脸生人勿近的神色,右边的年轻人生了一对丹凤眼,很是招摇,从刚刚出现脸上就一直挂着笑,但是看起来却没什么亲和力。


    “别客气,叫我憬哥就行。”居憬好像十分想要展现自己身上根本不存在的亲和力,“你刚刚提到橄榄枝,但是这游轮上不可能有橄榄树,所以如果我们想拿到‘橄榄枝’,恐怕要么下船,要么此‘橄榄枝’非彼‘橄榄枝’。”


    “下船?那些变态说七天后才停靠岸边,我们怎么可能在那之前下船?”人群中有人质疑。


    “那就是第二种情况。”左岸缓缓道。


    他们不需要取到真正的橄榄枝,但是要找到符合西装男口中橄榄枝的替代物,这东西会是什么呢?他们又该去哪里找?或者“橄榄枝”真的存在吗?


    现在什么提示都没有,所有人心里都是一团乱麻,渐渐地又放大了对死亡的恐惧。


    从刚刚开始的抽泣声一直未停,还有更多的声音加入进来。这里大部分人都是意外死亡,他们不想就此终结自己的性命,也不想在获得“新生”后又再一次面临死亡,可是现实的残酷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他们。


    左岸同样不甘心,要不是那辆该死的G65,他现在应该好好地待在图书馆准备毕业论文,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绝对不行。


    滴答、滴答、滴答……那座格格不入的钟表恪尽职守地工作着,钟摆还在摇摆。


    13:19,钟表报时。


    “尊敬的旅客们,请在13:29前进入各位的房间,违反者将受到电击惩罚,此后将获得橄榄枝一枚。祝各位旅途愉快。”三个西装男又突然出现,依旧是标准而冰冷的微笑,没有一丝特点的声线,然后一眨眼便消失了。


    这播报来得太突然,还有人没反应过来就错过了线索。


    “他刚刚说什么?什么惩罚?真的会给我们橄榄枝?”


    “踏马的,凭什么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得做什么,老子真踏马想……”说话的男人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就噤声了。


    左岸抬头望了一眼钟表,没有心情再看这场闹剧,对众人道:“现在是一点二十分,我们只剩下九分钟,不管怎么样,所有人都要进入‘房间’,否则就都死定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向正对着展台的电梯去了。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上,四十号人挤上三部电梯,而电梯的几十个按键只有“1”和“2”是亮着的,毫无疑问,他们只能去二楼的房间。


    那也没问题,左岸记得自己在一楼大厅的看见过,他的视野范围内可以看到二楼的十几个房间,肯定装得下这些人,只要没有人在房间数量上做手脚的话。


    叮,电梯门一开,几乎所有人一窝蜂冲向两边甬道,急迫地想进入房间,生怕自己赶不上13:29的死亡时间线。


    左岸是最后一个下电梯的,与他一同走出电梯的还有居憬,这个骚包竟然也不紧不慢的,他真是装啊。


    左岸一个眼神都没给故意走到他身边的居憬,直直地就要往左边走廊去,忽视紧随他脚步的居憬。


    忽然听见有人喊:“怎么回事?这边的房间都锁上了,故意玩儿我们吗!”


    左岸闻声看去,右边走廊的人用力拽了拽门锁,可是房间门纹丝未动,却又听见左边走廊的人说:“这边、这边也不对劲!只有一、二、……只有六个房间的门是开的,其他房间都打不开!”


    此刻是13:23。


    所有人仿佛只听见了“六个房间的门是开的”这一句话,又涌向那六个开了门的房间,场面变得无比混乱。


    左岸顾不上人群拥挤,快步挤到六个房间门口一一查看,等看到第四个房间的时候,他已经全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