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品:《影逝

    父亲摘下金丝眼镜,用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镜片。这个动作我太熟悉了——每次要谈重要事情,他都会这样拖延时间。


    "你已经知道了?"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让他的表情显得晦暗不明,"我原打算等过几天再谈联姻的事。"


    “我不可能和宁家联姻的!”我的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震得玻璃杯里的水剧烈晃动。水面上倒映出我扭曲变形的脸,就像我此刻支离破碎的心情。


    "陈碧凡拿了我的钱就决绝地离开了,她向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打扰你,这就是你的挚爱?"父亲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失望,"你在金钱和爱情这场博弈中,输得一败涂地。"


    我猛地抬头,喉咙发紧。记忆中那个会在雨天为我撑伞、会熬夜陪我复习的女孩,怎么可能是父亲口中这样的人?


    "别自欺欺人了。"父亲将眼镜重新架回鼻梁,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我给了她一笔足够丰厚的钱,她立刻同意离开你。这段感情里,深情的从来只有你一个人。"


    "不可能..."我的声音在颤抖。脑海中浮现出高中毕业那天,她在樱花树下红着脸说"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的模样。那时她眼里的光芒,怎么可能是装出来的?


    "小孩子过家家的誓言罢了。"父亲整理着袖口,语气平静得残忍,"你们只适合恋爱不适合结婚。那孩子我一直不看好,就算她没走,我也绝不会同意她进曹家的门。"


    回国后,我给陈碧凡打了无数个电话,听筒里永远只有冰冷的机械女声重复着"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我固执地相信她一定有难言之隐,回到房间后又颤抖着按下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我坐在昏暗的房间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她的号码依旧打不通,但我的脑海里全是她笑起来时眼角的小小细纹,还有她生气时微微嘟起的嘴唇。


    "她不是这样的人..."我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呢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父亲的话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难道曾经许下的那些山盟海誓的誓言都是假的?


    我颓废的坐在床上,一颗滚烫炙热的心瞬间跌入谷底最深的冰水中,只剩下一缕蒸腾的烟灰。


    我们的感情就这么轻易的被打破了吗?


    我的眼泪忍不住滑落脸庞,滴答落在洁白色的枕头上。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打开门,父亲站在走廊暖黄的灯光下,眉头紧锁:"你这孩子还真是死心眼,电话打通了吗?"


    "没有。"我别过脸,不想让他看见我通红的眼眶。


    "她都向我发过誓了,怎么可能接你电话?"父亲叹了口气,"说不定连号码都换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第二天,我驱车来到陈碧凡家楼下。她家窗户紧闭,门把手上积了一层薄灰。我敲开邻居的门,一位提着菜篮的老太太告诉我:"上个月就搬走啦,具体去哪儿谁也不知道。"


    这个消息像一记重锤砸在我胸口。我瘫坐在楼梯口,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尼古丁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却比不上心里万分之一的苦楚。水泥台阶冰凉刺骨,就像我和陈碧凡戛然而止的爱情。


    看来我和陈碧凡的缘分真要就此到头了。


    上次联系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出国后我们的联系渐渐变少,我要应付繁重的学业,她要忙新工作。偶尔的视频通话里,她总说"等你回来"。我以为我们的感情经得起距离的考验,现在看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回到家,我机械地打开电视。屏幕里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嘉宾们的笑声刺耳得令人作呕。


    父亲下班回来时,我正盯着窗外发呆。他放下公文包,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去找陈碧凡了?"


    "嗯。"我盯着自己的手指,上面还残留着烟草的味道。


    "搬走了吧?"他解开领带,语气笃定得令人心寒。


    "搬去哪儿了?"我猛地抬头,声音嘶哑。


    "我怎么会知道?"父亲耸耸肩,转身走向餐厅,"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真搞不懂。饭好了,过来吃吧。"


    坐在餐桌前我没有丝毫的胃口,即使这些菜都是我爱吃的,可我依旧没有食欲。


    “一个大男人,区区感情问题就弄得魂不守舍,成何体统?你可是曹家唯一的继承人,我怎么能放心把企业交给你?儿子,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金钱买不到的,包括爱情。”


    "我不想继承家业了。"我盯着桌子上的菜,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父亲的筷子停在半空。


    "我想做个普通上班族。"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对继承曹氏没兴趣。"


    "好得很,学会威胁我了?"父亲重重放下碗筷,"我辛辛苦苦打拼一辈子的事业,你要眼睁睁看它毁于一旦?"


    "除非让我娶陈碧凡。"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否则我宁愿曹氏毁在我手里。"


    父亲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餐桌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是存心想气死我?宁家的女儿哪点比不上陈碧凡?"他的脸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我再说最后一遍,陈碧凡是自己走的,我根本没逼她搬家!"


    看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我突然想起医生上个月的警告:父亲的心脏再也经不起任何刺激了。我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妥协般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