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五周目 ①

作品:《这让你感到恐惧(乙女游戏)

    晨光,依旧是从道场屋檐滴落的露水开始。


    你猛地睁开眼,熟悉的樱色天花板压下来,带着令人窒息的甜腻。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还残留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唇瓣上似乎还烙着那个冰冷、绝望、带着惩罚意味的吻。


    “……不允许有下次了。”


    清原和也低沉而危险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你的耳膜,清晰地回荡在初醒的寂静里。


    “唔……”你捂住嘴,强烈的反胃感汹涌而上。


    你跌跌撞撞冲进盥洗室,对着冰冷的白瓷盆干呕,直到酸水灼痛喉咙,泪水生理性地模糊了视线。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眼底是无法掩饰的惊惧和疲惫。


    四周目结束了。


    以浅野隼人崩溃的泪水和清原和也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宣告告终。


    你拧开水龙头,刺骨的冷水泼在脸上,试图浇灭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水珠顺着下颌滴落,像极了浅野最后绝望的泪。那个总是带着阳光般笑容、会笨拙地为你刻下名字、会因为你的靠近而脸红的少年,最终在你的“选择”下,被清原轻易地碾碎、驱逐。


    恐惧,如同藤蔓,紧紧缠绕住你的心脏。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清原和也为什么会对你做出这种强制、占有、破坏的举动。


    而最可怕的是,他对此毫无记忆,却在本能的驱使下,对你选定的目标施以精准的打击。


    你不能再靠近任何人了。


    至少,不能靠近那些“脆弱”的、会被他轻易摧毁的目标。


    ——


    早餐的玄米茶索然无味。


    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当前的局面。


    更换攻略目标是必须的,但这一次的选择必须慎之又慎,不能再是心思敏感细腻如浅野,也不能是容易被流言或权势影响的类型。


    你需要一个足够“坚固”、足够“迟钝”、甚至……足够“强大”到可能抵御清原无形侵蚀的“盾牌”。


    剑道部主将——藤堂刚的名字跃入脑海。


    三年级,与清原同级,身材高大挺拔,如同一柄出鞘的古刀,沉默而极具压迫感。


    性格是出了名的刚直、寡言,心思几乎全部扑在剑道上,对周遭的纷扰和女生的示好反应迟钝得令人发指。家境殷实,父亲是商界巨头,意味着他不太容易被金钱或权势胁迫。


    更重要的是,他和清原虽然都是校园风云人物,但一个在剑道部挥汗如雨,一个在学生会运筹帷幄,两人属于点头之交,日常交集极少。


    “钝感”是他的铠甲,“专注”是他的堡垒,“实力”是他的底气。


    你觉得,这或许是你能找到的最“安全”的目标。


    攻略他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务实,但至少,他看起来不容易被清原那些手段轻易撬动。


    “慎吾,”你叫住正叼着饭团准备出门的堂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剑道部……还缺人手吗?比如经理助理之类的?”


    慎吾诧异地回头,腮帮子鼓鼓囊囊,“老姐,你吃错药了?剑道部又吵又累,全是汗臭味,你不是最讨厌运动社团吗?”


    “突然对传统武道文化有点兴趣。”你垂下眼睫,掩饰住真实意图,“而且,总得找点正经事做,不能老窝在古籍库。”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毕竟你前几周目也尝试过甜点和茶道。


    慎吾狐疑地打量你几秒,最终耸耸肩:“行吧,我跟藤堂前辈说说看,不过丑话说前头,藤堂前辈要求很严格的,而且他最讨厌做事不认真的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特别是对女生,他可没什么绅士风度,训练起来六亲不认。”


    “知道了。”


    这正是你想要的——一个只认实力和规则,不会被柔情蜜意轻易打动的地方。


    ——


    申请很顺利。


    藤堂刚对你这个“关系户”堂姐的加入似乎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在你报到时,用那双沉静如深潭、带着审视意味的茶褐色瞳孔看了你一眼,言简意赅地交代了工作范围——器材保养、训练记录整理、场地清洁。


    没有多余的寒暄,仿佛你只是一个新添置的工具。


    你松了口气。这正是你需要的距离感。


    然而,真正的挑战,是如何在藤堂刚的“堡垒”周围,筑起一道隔绝清原和也的无形高墙。


    上周目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让你对他的存在变得极度敏感。


    ——


    走廊、食堂、中庭……你像一只高度警觉的鹿。一旦那抹熟悉的、挺拔的墨绿色身影或他惯常的雪松淡香出现在感知范围内,你的身体会先于意识做出反应——立刻调转方向,混入人群,或者干脆绕远路。


    你不再去他可能出现的天台,不再靠近学生会室所在的楼层,甚至放弃了文学部窗边那个能看到道场的绝佳位置。


    在剑道部,你将自己缩到最小。


    永远穿着不起眼的深色运动服,扎着最普通的马尾,工作高效而沉默,只专注于手头的事情——用特制的油膏和软布,将藤堂刚惯用的那几柄竹剑保养得油光锃亮、手感温润。


    一丝不苟地记录他每次训练的数据——对手、胜负、得分点、暴露的弱点。


    在他进行完高强度素振练习,汗水浸透剑道服,喘息如牛时,默默递上温度刚好的矿泉水和一条全新的、吸汗性极佳的毛巾。放下,即走,绝不开口说一句“辛苦了”,眼神也绝不与他有任何多余的接触,只停留在他的护具或地面。


    你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精准运转的机器部件。


    当你不可避免地与清原和也擦肩而过。


    比如在剑道部活动结束,人流交汇的门口,或者他去学生会,路过剑道场外的走廊。


    你必须做到视若无睹。眼神放空,焦点落在他身后遥远的某一点,仿佛他只是空气中的一个模糊色块。


    脚步不能有丝毫迟疑,表情不能有任何波动,即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像要炸裂。


    如果实在避无可避,便迅速完成必要的点头示意,然后像被无形的手推着一样,快步离开他气息笼罩的范围。


    你想,这样便可以和清原再无任何交集了罢。


    然而,出于一种神奇的第六感,你时常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如影随形。


    有时,在图书馆古籍库最安静的角落整理资料,你会突然脊背一凉,猛地回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书架和晃动的光影。


    有时,在放学后人迹罕至的小径,你会错觉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停下时又万籁俱寂。


    仿佛有人将目光化为实质,如同冰冷的蛛丝,悄无声息地缠绕着你,无处不在,让你时刻如芒在背。


    这让你感到心悸。


    ——


    对藤堂刚的攻略,你采取的是最笨拙也最务实的方式——润物细无声的敬重与价值。


    你知道鲜花、情书、便当这些对藤堂刚来说,远不如一把趁手的竹剑或一份精准的训练分析报告有意义。


    于是你将重点放在器材维护上。


    你不仅保养他的主战竹剑,连他备用的几柄也照顾得无微不至。


    你甚至通过父亲的关系,找到了一位退休的老匠人,请教了古法保养竹剑的秘诀,让藤堂刚的竹剑握在手中时,总能保持最佳的状态和独特温润的手感。


    某次训练后,你看到他拿起保养好的竹剑,指腹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光滑的剑柄,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但你捕捉到了那一丝细微的满意。


    你会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出他面对不同类型对手时的优劣势,甚至附上简短的建议。


    一次,你“无意”中将记录本放在他休息的长凳上。


    他拿起翻看,沉默地看了很久,茶褐色的眸子专注地扫过那些数据和批注。第二天,他在面对一个擅长突刺的对手时,明显运用了你笔记中提到的一种防御技巧,效果显著。


    训练结束后,他破天荒地主动走到正在整理护具的你面前,声音低沉简短:“上周四的记录,关于小野的突刺防御点,再详细些。”


    这是他对你说的第一句超出工作指令范围的话。


    ——


    你无意中听到藤堂刚和慎吾提起,他一直在寻找一把特定制式、特定年代的古刀仿品,用于研究古流剑术的发力技巧,但遍寻不获。


    你记在心里,再次动用了家族的人脉网,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可靠的渠道信息。


    你并没有直接买下,而是将详细的联系方式和匠人背景资料,用最普通的便签纸写好,夹在他的训练记录本里。


    几天后,慎吾兴奋地告诉你:“老姐!藤堂前辈找到那把刀了!他可高兴了,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但我感觉他挥剑都更有力了!”


    当天训练结束,藤堂刚在你递上毛巾和水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接过,而是停顿了一下,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向你:


    “渠道的事,多谢。”


    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板,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需要什么谢礼?”


    这是第一次他主动将目光焦点落在你身上,虽然只有短短一瞬。


    你心中微动。


    这块坚冰,似乎终于被你的“务实”和“价值”撬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


    你立刻摇头,声音平稳,“分内工作,藤堂君不必在意。”


    你保持着敬重的距离,但希望的火苗,在上周目恐惧的阴影下,顽强地探出了一点头。


    ——


    这天,你在器材室深处整理护具。


    这里光线昏暗,只有高处一扇小窗透进午后斜阳,空气中弥漫着皮革、汗水和防锈油混合的独特气味。


    你正专注地检查一副胴甲的系带,一种被窥视的强烈感觉毫无预兆地攫住了你。


    你猛地回头。


    器材室门口,逆着光,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墨绿色的学生会制服,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光线模糊了他的面容,但你清晰地感觉到,那双眼睛,正穿透昏暗,精准地锁定了你。


    不再是温和的、绅士的、带着距离感的注视,而是一种冰冷的、审视的、带着困惑和……强烈不悦的凝视——像猛兽在评估闯入领地的猎物,又像收藏家在看着一件本该属于自己、却被别人拿在手中擦拭的珍宝。


    呼吸仿佛凝固。


    皮革的粗糙触感还停留在指尖,你的血液却瞬间冷了下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逃出来。


    上周目那个充满血腥味的吻和威胁言犹在耳,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因为藤堂刚一句话而升起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你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猛地低下头,将视线死死钉在手中的护具上,仿佛那是世间最值得研究的东西。


    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你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不能对视!不能让他捕捉到任何一丝情绪!快离开!


    你胡乱地将护具塞进柜子,抱起记录板,低着头,以一种近乎仓皇的姿态,快步向门口走去。


    你必须经过他身边。


    距离在缩短。


    五步……三步……


    雪松混合着淡淡纸墨的冷冽气息越来越清晰,如同无形的网。你屏住呼吸,将身体缩到最小,侧着身,试图从他身边狭窄的空隙挤过去。


    就在你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一个温和的、如同上好瓷器相碰的嗓音响起:


    “雾岛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