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指声落下，仿佛点燃了炸药的引信，刹那间，遍布在岐王府的、周身翻涌着浓稠黑气的士兵咆哮着向岐王等人冲去，如同挣脱了锁链的恶鬼，不畏生死。


    岐王眼中寒光乍现，手中长剑已然挥出道道残影，剑锋划空传来一连串尖锐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洞穿了冲在最前方两名士兵的心窝。


    噗嗤。


    沉闷的入肉声响起，暗红色的鲜血顺着闪烁白光的剑身向下流淌。


    那两名士兵胸膛上狰狞的血洞上汩汩冒出鲜血，脸上毫无痛楚之色，呻吟着张开了嘴巴，口中与血洞中不断喷涌出浓郁的黑色气息，冲着岐王的面门而去。


    岐王的瞳孔骤然缩紧，闪过一丝凝重，正要向后撤出身位时，听到了身后几位属下的惊呼。


    “岐王！”


    哗啦！


    如同裂帛一般的纸伞撑开声突兀响起，还混合着一道尖锐急促的琴声，一股重物奋力袭来的劲风随之而来。


    岐王心里清楚，这正是妙成天和广目天等人的招数，想来应是要替自己减轻一下压力。


    可直到如同骤雨敲击的琴声在耳旁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方才的念头荡然无存，只留下陡然升起的疑惑。


    广目天的琴声可直刺人的心神，扰乱感知与内力流转，但岐王自身功力浑厚，很快就从负面状态之中解脱出来。


    饶是如此，后背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阳炎天奋力的一锤。


    “轰！”


    岐王向前摔了个趔趄，方才内力快速运转大大减轻了阳炎天的攻击，一缕殷红鲜血悄悄自唇角溢出，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妙成天三人。


    只见妙成天三人哪里还有往日的婀娜风采，周身圈圈绕绕环着浓稠的黑气，脸上满是狰狞扭曲，喉间挤出凶兽一般沙哑的嘶吼。


    击伤自己之后非但没有停手，反而更加暴躁地挥舞着手中武器向四周无差别攻击，不论是被黑气侵蚀的士兵还是试图救援的姬如雪等人，所过之处，血溅三尺。


    “怎么会......”


    岐王眸子微微颤抖，身后传来阴恻恻的笑声。


    “她们三个太不小心了，安抚闹民镇压混乱之时，被我们施了手段。”


    “岐王你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吗？”


    黑巾女子竖起手指，轻飘飘地在岐王身上和阳炎天的锤子上连连点出。


    “她的锤子可不是那么好接的，岐王，你有没有听到鲜血在血管中轰鸣的声音？有没有想要将世间一切都撕扯片缕的癫狂念头？”


    “你也中招了。”


    岐王的心头如遭锤击，手背轻轻擦过唇边残留的血痕，鲜血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稀薄的黑气掺杂其中。


    “不好。”


    岐王脸上阴沉如水，手诀频频掐动，掌心处涌现出紫色的光晕，幻音诀全力运转想要将体内的黑气尽数排出。


    不屑的嘲讽声打断了岐王的运功。


    “别白费心思了，这是漠北的黑萨满术，唯有秘术才可驱散这至阴至邪之气，你们根本没有办法解开此术。”


    手中素心剑将妙成天的油纸伞划破，姬如雪闪身挪移躲开黑气的缠绕，于空中拖曳出一条蓝色霜气，淡蓝色的眸子一缩。


    “黑萨满术？漠北？”


    岐王停下运功，拾起地上长剑，剑尖之上寒芒闪烁，目中的杀意已形同实质，尽管奋力压抑心中不断攀升的负面情绪，可高耸的胸膛快速起伏，就连呼吸都粗沉了一些。


    黑巾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手托腮玩味道。


    “功力越高之人，越难以抵挡这萨满术，不用片刻的功夫，堂堂岐国之王便也会沦为一个嗜血滥杀的疯子，今晚这院子中，将不会留有一个活口。”


    玄净天慌张避开阳炎天挥舞的铁锤，翻身腾挪之际拉满圆弓，几支羽箭裹挟着破空声直奔黑巾女子而去。


    黑巾女子不躲不避，随手将一名手下扯在了身前，替她挡下了这波攻击。


    玄净天眸中似乎要燃起火焰，愤恨着冲黑巾女子喊道。


    “你真是卑鄙！”


    黑巾女子轻应了一声，慵懒地将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希望你待会儿还有力气说出这话，你说岐王会先杀你们其中的谁啊？”


    “要不要赌一赌。”


    听闻此言，姬如雪脸色一凛，灵巧地避开周围的士兵，直冲黑巾女子而去，可偏偏在赶往的途径上，岐王挡在了身前。


    “岐王......”


    快速奔袭的身子猛地停滞，只见岐王脸上满是纠结扭曲之色，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息不断从七窍之中溢出。


    “雪儿......我会为你开路，助你逃出岐王府，你带上岐王剑与虎符，赶往漠北寻一秘术。”


    姬如雪一怔，薄唇翕动却无声发出，颗颗泪珠挣脱了眼眶的束缚，自眼角滚落而下，手中长剑颤抖不已，无力垂在腰间。


    “这是命令......我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了，此二物只要在你身上，岐国就不会亡。”


    “我也......”


    “姬如雪遵命！”


    姬如雪的喝声打断了岐王的话语，岐王挣扎着露出一抹笑容，随后将岐王剑与虎符一并交给了姬如雪。


    黑巾女子将这一幕尽收眼中，身上慵懒的气息不再，杀伐之气陡然升起。


    “去，杀了她！把岐王剑与虎符夺回来！”


    士兵如潮齐齐向院中涌去，黑色气息遮天蔽日地萦绕在岐王府上空，振聋发聩的嘶吼声与兵刃交击的铿锵声连绵不断，殷红鲜血将大地浸染。


    “玄净天，多闻天，随我一同为姬如雪开路！”


    “遵命！”


    姬如雪速度不减地向岐王府外奔逃，沿路上众多双目通红的士兵向围攻剿杀，缕缕黑气随风蔓延，无一例外皆数倒在了岐王的掌下，时不时从身后疾射而来的箭矢将几名拦截路上的士兵击倒。


    眼泪早已风干，姬如雪不敢回头看往日里嬉闹的姐妹，更不敢回头面对岐王，入目皆是猩红，耳边充斥嘶吟。


    贴身服侍岐王经年累月，姬如雪早已摸透了岐王的心思，虎符与岐王剑被自己带走，可以护得岐国片刻喘息。


    姬如雪也明白岐王还未说出的半句话。


    她也不会死。


    可攥在剑柄上的指节泛白，手腕颤抖不止，正是过于洞悉岐王的心思，此时姬如雪的心才会一寸寸拧紧。


    岐王血里流淌着的尊严不可受辱。


    可战，可输，不可降！


    沦为阶下囚成为敌人要挟岐国的筹码，成为刺向伙伴心脏最锋利的刀，这并不是岐王想要的。


    她一定会......


    主动求死。


    在踏出岐王府的一瞬间，姬如雪回眸瞥去，脸上血色全无，被咬破的薄唇上涓涓血流涌出。


    妙成天的油纸伞被撕成片缕随风摇曳，阳炎天的铁锤无力瘫倒在地，广目天的断琴被风扯出破碎的呻吟，遍地皆是玄净天的箭矢。


    一杆长枪自岐王身上穿胸而过，高贵的头颅无力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