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温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下午时分，登门之人虽迟但到。


    今日的国公府，格外热闹。


    一个个夫人前脚刚走，后脚就又来一拨，登门的理由五花八门，应接不暇。


    但目的都只有一个，那便是试探小公子能否已有订亲人选。


    齐疏玥想吐槽，非常想。


    虽然早就习惯了这个世界的规矩，但我崽才五岁！


    早恋也得有个限度吧喂！


    而院中石桌旁，林煜安和楚灵儿正玩得不亦乐乎，棋盘上落子如飞。


    ……五子棋。


    齐疏玥一边应付着众夫人，一边余光瞟过去，眼角直跳。


    早知道就不该教他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别人家的孩子不是学下围棋就是读兵书论道，他倒好，下五子棋下得虎虎生风。


    偏被那些夫人远远看到，不明所以，还一边嘴角抽搐一边夸：“小公子棋艺了得。”


    你们看清楚下的什么了吗，就夸？！


    正当齐疏玥快要绷不住的时候，顾青登门了。


    她被国公府的管家迎进门，一路缓步而来，走到林煜安和楚灵儿身旁。


    她一眼便落在棋盘上，眉心轻蹙，略感好奇。


    修界也好，凡界也罢，她从未见过这种奇怪的棋法。


    “这是什么？”她温声开口。


    林煜安一听声音，立刻抬头。


    见是顾青，整张小脸像花一样绽开，甜甜扬起声音：“顾姐姐~”


    顾青垂眸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笑容温柔：“小公子，又见面了。”


    她偏过头，看向棋盘，心中却慢慢生出一点静默的想法：要是他知晓自己年岁三百余，还会不会这么叫……


    楚灵儿一见顾青来了，眼睛一亮，兴奋地起身，一把挽住她的手，拉着就往石桌边坐。


    “师姐，这是五子棋！”她语速飞快，眉眼发光，“小安教的，可有意思了！”


    接着，她便一口气讲起规则来。


    峰内师尊讲符箓绘制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认真。


    顾青微微一笑，听了两句便已明白了这棋的玩法。


    但她并未出声打断，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任楚灵儿一边讲一边比划，像看一个孩子递来的小小珍宝一样，温柔接住了她的欢喜。


    顺手下，她捻起棋子，竟和林煜安玩起来。


    齐疏玥送走几位夫人，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回屋。


    她静静望向院中树下的几人。


    修仙辛苦，却也无尘世俗务之扰。


    这几位仙长，师姐温柔端方，师妹活泼灵动，气息皆稳。


    其实能看出，师门必然也不是苛刻的。


    乖宝要是真的去了，也不至于受委屈。


    他天**自由，不喜拘束，呆在皇朝，才是牢。


    可乖宝昨日对修仙极为抗拒。


    ……罢了，随他吧。


    她吩咐下人今日不再接客后，才慢悠悠朝院中几人走去。


    顾青见她忙完，起身行礼，语气温和：“夫人，顾青前来接小妹，她心思单纯，给你添麻烦了。”


    今日之事传得沸沸扬扬，齐疏玥心中明了，顾青此来，必有所闻。


    她回了礼，微笑摇头，温声道：“仙长言重了，灵儿仙长未涉尘俗，性子活泼，令人喜爱。”


    顿了顿，又道：“倒是我之前一直觉着安儿还小，未多加引导，让灵儿仙长也跟着受了牵连。”


    顾青听罢，唇角带笑，语调如常：“夫人不必放在心上，修道之人并不拘这些礼俗。”


    “孩子正是活泼好动之龄，一起游玩，并无不妥。”


    林煜安眨巴着眼睛，好奇的看着两人的对话，片刻后，他跳下石凳，走到齐疏玥面前，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仰起头，声音中带着些试探：“娘亲，安儿今天是闯祸了吗？”


    齐疏玥低头看了一眼崽，内心又开始疯起来了。


    我崽怎么可能有错！！


    我家乖宝太香了，想吧唧一口！


    但是不行，有外人在。


    忍住……


    她脸上保持着温柔的笑，蹲下身，替崽理了理碎发，才道：“安儿并未有错，只是每个人长大后呢，都会因为走过更长的路、看过更多的风景，而想得更加的长远。”


    “你只需要知道什么是理解和尊重，其他都是大人的事。”


    “不必多想。”


    闻言，林煜安甜甜的笑了，伸手环住漂亮娘亲的脖子就挂了上去，顺便吧唧了一口。


    “我知道了，娘亲最好啦~”


    齐疏玥这哪还管什么外人在不在，零帧起手，抱起就揉乖崽的脸：“嘴真甜，吃蜜枣了？”


    “没有，娘亲说吃多了甜食不好。”林煜安被捏得咯咯直笑：“是因为娘亲甜甜的，安儿就甜了~”


    齐疏玥动作一顿，不自觉地看了旁边的两位仙长一眼。


    不好，乖宝这撩人的话张嘴就来。


    这是什么恋爱话术家！


    她轻咳一声，故作矜持的朝顾青笑了笑：“……小孩子，童言无忌。”


    顾青：“……”


    林煜安脑中的系统当场暴毙，内心直骂：臭小孩儿哪里学的，嘴这么甜是想杀统子吗！


    它开始反思：明明只教过合理社交和随机应变……


    林煜安想起什么，抱着漂亮娘亲，轻声提醒道：“娘亲，你不是说要请顾姐姐她们一起用晚膳吗？”


    齐疏玥笑道：“娘亲没忘。”


    说罢，她将崽轻轻放下地，转而看向顾青，语气温和：“安儿说家中厨娘手艺还不错，想邀请几位仙长尝尝，不知仙长可否赏脸？”


    顾青垂眸看着小家伙，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她点了点头，声音柔缓：“小公子与夫人盛情相邀，那我们便叨扰了。”


    齐疏玥听她应下，心中更满意了。


    她微笑着点头，当即准备开启托崽模式。


    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她说道：“那我这就去吩咐。”


    她低头看向自家崽，弯腰摸了摸他的发顶：“安儿，好好陪两位姐姐坐一会儿，娘亲去忙了。”


    林煜安乖巧点头：“嗯！”


    齐疏玥满意的走了。


    她的态度已经表明给顾青看了，接下来，就看顾青的回应了。


    乖宝那么喜欢和灵儿姑娘玩，对顾青也不排斥，说不定……他会改变主意。


    虽然自己……


    舍不得。


    林煜安望着娘亲离去的背影，片刻后才转头看向顾青，露出小虎牙，奶音清脆：“姐姐，还玩五子棋吗？”


    顾青抿唇看着他，走近几步，缓缓蹲下身来。


    “下次再玩可好？”


    她伸出手，温声笑道：“小公子，愿意和姐姐聊聊吗？”


    林煜安歪了歪头，垂眸望着那只手，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沉默了几息，才将小手放了上去。他微笑着抬眸看向顾青的眼睛：“好的呀，姐姐。”


    顾青点了点头，牵着他站起身，语气依旧温柔：“那可以带姐姐去你昨天提过的花园看看吗？”


    “想必蝴蝶很漂亮。”


    林煜安回答得干脆大方：“好！”


    顾青随即看了楚灵儿一眼，示意她在此稍等。


    楚灵儿乖巧点头。


    林煜安拉着顾青的手，朝花园方向走。


    “花园的花都是娘亲亲手种的。”他说着，偏过小脑袋看向她，笑得像在分享一颗糖，“可好看了。”


    顾青低头，目光撞进那双清澈未染尘埃的眼眸，心口像是被什么细细地刺了一下。


    她别开视线，望向前方，眼睫轻轻一垂。


    她终究还是握紧了那只牵着她的小手。


    “真好。”她低声开口，“小公子，还有你爹爹娘亲，都是很棒的人。”


    她顿了顿，语气更轻了一些：“小公子今日想让姐姐来，姐姐便来了。”


    “现在……安心了吗？”


    林煜安轻轻晃了晃她的手，偏着头微微想了想，笑容软糯：“嗯！”


    他扬起小脸：“娘亲和姐姐都放心就好。”


    顾青轻笑，没再说什么，只是跟着小家伙，缓步走在小道上。


    昨日，他还吵着不要去修道，一心想着逃学。


    今日，却主动与灵儿接触。


    若真是抗拒，见到灵儿，他理应避开才是，而不是主动靠近，甚至闹出一场风波。


    他并非不懂礼。


    昨日初见，虽年纪尚小，一言一行却礼数周全，分寸得体。


    今日这番折腾，事后竟还邀请灵儿来府上。


    只怕是……他已明白了些什么。


    他已经愿意离家，随她去宗门。


    但拒绝过一次，便要想办法。


    既不让林家难堪，也给足仙长面子。


    于是主动制造了这次接触的机会。既让双方都能看到彼此的态度与分寸，又能自然相识，而非谁登谁的门。


    这孩子……心思缜密，却又无法说他深沉。


    走到花园时，花香弥漫，入眼百花盛放，蝴蝶翩飞。


    林煜安松开顾青的手，小短腿咚咚咚地跑进花丛去捉蝴蝶，动作轻得像怕惊扰它。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蝴蝶，又慢慢松开手，看它飞远。


    小家伙笑了，似是这样便很开心。


    林承钰和齐疏玥立于远处檐下，静静看着那花园中的小身影。


    顾青站在原地，也静静地望着他。


    望着他融入景色，再与景共舞，映入她眼中。


    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掐了传音诀，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天际，朝着宗门方向而去。


    ——此子天赋甚高，心性沉静不外露。邪修之死未闻所因，无从查证。此为顾青一行所见，谨请宗主斟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