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位久居高位的领袖，对方表现得过于慷慨好脾气。


    尤安不禁怀疑，如果没能得到满意的效果，自己很有可能被丢出外太空。


    众所周知，甲方发癫是常有的事。


    主控系统是整艘星舰的核心，在过去激烈的交战中损耗过大。


    因此，作为系统大脑的主控AI不再回应命令，整艘星舰只保留着基本运行功能。


    司望今不奢求能够唤醒主控AI，他只想弥补护卫舰的战力短板，为复仇增添胜算。


    但即使是这样，对顶尖的机械师来说也并非易事，更不用提野路子出来的普通学生。


    可惜这件事需要秘密进行，至少现在还不能被军部察觉，这也意味着无法聘活跃在机械师协会的A级以上的机械师。


    司望今的选择不多，只不过尤安在星焰枪改造的惊艳表现，令他心中对眼前的年轻人存了一份希望。


    万一呢。


    此时，主控AI如同一颗巨型光树，树顶悬空的菱形方块已经停止转动，安静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尤安并没有急着进行改造系统，只是仰头静静端详。


    许多接受精英教育的机械师们，或许早拆解过大型机械，对星舰并不陌生。


    尤安也摸过，在几个末尾星区的垃圾区里。


    满山遍野的废弃残骸都是他的老师，拆解，组装，回路临摹，没日没夜地学，没日没夜地做，带着用废弃零件改造的组件，在麦田酒吧换来第一桶金。


    他敢说，自己比他脚下数十层楼的机械师们都要熟悉机械改造。


    “启动休眠模式，所有设备连接备用能源晶核舱，只保留主控系统的光屏。”


    仿佛他声音里自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程序台的操作员怔愣一下，照尤安说得做。


    破损的机械可以修复，但内部程序仍有隐藏的细节问题，不解决透彻就进行改造，就是在废墟建房，坍塌是迟早的事。


    尤安拆开光树的金属壁，拎着机械刀，闷头处理着断裂的金属线路，损耗的零件噼里啪啦如冰雹落下，砸得叫人心惊胆战。


    “司先生，他这样怎么行——”


    副手由始至终没有感受到丝毫精神力波动，这说明这位机械师的操作全凭经验直觉，心底不免对这种拆玩具似的举动浮现出质疑。


    司望今斜觑他一眼，直到下属自知失言低下头，才缓缓道：“他才是机械师，别用你的经验去教他做事。”


    此时，黑袍机械师安静地坐在一截树枝，膝盖放着让人送来的微型处理器。


    他确实没有按照常理用精神力去感知漏洞，只是将处理器与主控光树和程序台进行连接。


    “我以为他拆那么多组件是要手动检查系统漏洞，结果就是为了和主控AI连接吗？”


    “你们看程序台！妈的，弹出好多错误警报！”


    “怎么办啊，我家诺亚要闪成火彩了！”


    尤安好似没有听见底下的议论，很快跳下来，以惊人的速度修复如断裂经脉般的金属脉络。


    随后又踩着光树表面的凸起，无视司望今欲言又止的表情和紧急搬来的梯子，噔噔噔爬回树干。


    这弹跳力，咻一下就蹿出残影。


    尤安抖了抖袍子，重新坐下来，一边感叹狐狸老板的特训还怪有用，手指在处理器的按键翻飞不停。


    反复数次，程序台的警报突然停止闪烁。


    就在众人一头雾水时，主控室熄灭的灯光哔地一下亮起，温柔熟悉的女声传递到每个蓝水星遗民的耳中——


    「欢迎乘坐诺亚号，很高兴与各位再见。」


    久违的声音让众人恍如隔世，纷纷仰头看向光树，其余楼层巡视的护卫队员发出不可置信地感叹。


    “是诺亚！她还在！”


    “不，她一直在，她终于醒了！”


    “天呐，这怎么可能办到！”


    保护蓝水星人是诺亚号的终极指令，配合护卫队抵抗星盗无果后，她将幸存者指引到安全舱体，选择解体自爆，并调动仅剩的能源安全着陆到合适的安全区。


    这是无数次尝试修复后，诺亚第一次回应他们。


    被死死攥紧的权杖仍在颤动，司望今喉咙干涩到发不出声音，抬手拦住激动得快冲上去的下属们。


    他们仰头看去，机械师仍旧坐在树枝，堪称悠闲地晃着腿，利用连接主控核心的处理器，对诺亚不断下达指令。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系统了，哪里不舒服还需要别人用精神力慢慢勘察吗？


    几乎是指令键下压的同一秒，诺亚令人心安的声音开始播报——


    「自动排查系统启动——」


    「漏洞修复系统启动——」


    「能源舱已连接，现在开始自检……5%……18%……33%……」


    源源不断的能源光芒从光树枝干涌入舱壁回路，上千个故障点在程序台光屏里刷新，数量飞速减少。


    睡饱了的脑子就是好使。


    很快，光屏页面最后只剩余十几个故障点需要手动修复，这对于尤安来说不算什么难题。


    尤安跳下树干开始对照修理，该拆就拆，该换就换，市面上没有的机械组件他就现场造，仿佛已经对整艘星舰的结构烂熟于心。


    没有人再提出质疑，他要什么就给什么，机械组件和各种工具器械，流水般往他手边送。


    舱门外端着枪的护卫队员频频往里看，忽然发现同伴端着果汁点心，狗腿似的往对方身旁凑。


    那人当即丢了枪，不甘落后似的抓了块手帕紧跟其后，夹起嗓子热情询问幽灵老师需不需要擦擦汗。


    “走开，碍手碍脚。”


    被打扰思绪的尤安烦不胜烦，凶巴巴地抬脚踹开这些人，又往一人脸上呼了个不轻不重的巴掌。


    等他们捂着脸，傻笑着走开，继续埋头干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内部故障点很快处理完毕，但这只是恢复诺亚号的最佳状态。


    护卫舰强大的防御能力来自于能源舱，然而它不具备持续作战的能力，转入武器系统的能源有限。


    尤安不是造物主，无法在短时间制作攻守兼备的战争机器。


    他思量片刻，计划建立新的能源舱，与现有的武器系统连接，再继续量子回路的组件更换升级，将能源转化率提升到极致。


    一旦改造完工，这艘巨舰的战力即便对上军部的A级战舰也不落下风。


    细密下垂的睫毛微微一颤，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尤安敲击处理器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轻声询问诺亚：“你很快会成为一艘很厉害的战列舰，感觉如何？”


    「焕然新生。」


    “看得出你很满意，不过我会对你加设一道程序，大概只够你在仇人面前威风凛凛地显摆一次，希望……你能理解。”


    「我的程序由您设置，我的新生由您赐予，我因保护蓝水星而生，必只忠诚于这份使命。」


    人的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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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是没有尽头的，谁又说得准怀揣着军火库的蜂鸟会不会成为下一条恶龙。


    尤安感谢她的理解，独自在程序台呆了很久，离开主控室时，将装着改造方案的存储器交给司望今。


    动脑子也是会累的，他耗费太多精力，任谁都看得出他周身透着浓浓的疲倦。


    改造一艘星舰不是一晚上就能搞定的，尤安答应会再来几次，远程配合后续调试。


    但司望今已经通过安全合法的渠道，将酬劳全款支付。


    “谢谢惠顾，祝你们一切顺利。”尤安拎起工具箱，走出中控室。


    不等司望今命令，护卫队员们一个接一个跟上翻滚的黑色袍角，护送他离开此处。


    年轻机械师的身影消失在眼底，司望今转过身，看向安静屹立的光树。


    司望今拄着权杖一步一步走近，他的步履缓慢而郑重，就像第一次登上这艘星舰那样。


    遗憾、愤怒、仇恨、希望，所有情绪汇聚心口。


    蜷缩的机械手指颤动着触碰光树，如同见到久别重逢的战友，司望今低声叹息：“好久不见了，诺亚，不知道现在的我是否还配拥有指挥你的资格。”


    诺亚尝试使用机械师添加的小彩蛋功能，将树干变成甜蜜的粉红色——


    「当然，您风采依旧，今天也超帅的^o^」


    ＊


    飞行器卷动着凛冽的夜风，吹得兔耳朵紧贴头发，但尤安全然顾不上冷。


    其实兰斯洛特多次提出过再支付他一笔钱，但被他拒绝了。


    尤安心里好像有一杆秤，旁人的付出若是超出他能回报的阈值，就会感觉被压得喘不过气。


    放到现在的情况来说，尤安认为兰斯洛特是只好狐狸，不想让他再有损失。


    如今短期医疗费用算是十拿九稳，他有足够的时间存下手术费，连带着比赛也没那么担忧。


    尤安心底大石落地，匆匆回到卡加诺。


    然而当他踏上宿舍楼的台阶，突然敏锐起来的第六感让他拨弄了一下手腕的光脑。


    寥寥无几的通讯录里，只有一条信息——


    兰斯洛特：别忙到太晚，早点回。


    尤安愣了愣，他忙起来晚归是常有的事，连他自己都习以为常。


    这算是关心吗？应该算吧。


    尤安觉得有点新奇，盯着这一行字看了几遍，才意识到已经是三小时前发来的了，莫名有些心虚地抓了抓头发。


    兰斯洛特是老板不是老婆，总不能还设门禁吧。


    虽然心里这么想，尤安还是放缓了脚步，轻手轻脚打开宿舍门，房间里漆黑一片。


    嗯，应该是睡美容觉去咯。


    尤安挺直了腰板，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他刚摸上扶手，明亮刺眼的灯光一盏盏亮起，直至将全身笼罩。


    “……”


    尤安眨了下眼，无比缓慢地将自己的脑袋往后转。


    蓬松的狐尾优雅晃动，如同跳动的火光，在墙壁透出一小片阴影。


    兰斯洛特身体后仰，翘着腿靠坐在沙发，一条胳膊展开搭在椅背。


    他用尾巴轻推着核桃摇摇床，窝在里面的尤团团已经团着爪爪睡熟了。


    好像才看见尤安抠着裤缝站在原地似的，兰斯洛特将人从头扫到脚，掀起唇角，露出一个与往常似乎并无差别的笑眯眯的表情。


    只不过，带着笑意的声音透着一股子阴阳怪气——


    “哟，舍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