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因果劫】会师云槎

作品:《不断夺舍,直至飞升

    陈妙善足尖轻点,飞身,翩翩然落定宝船云台。


    甫一站稳,她便发觉这云槎甚是奇异。


    外部看似玲珑小巧,内部倒是暗藏乾坤。


    周遭亭阁回廊,疏落有致,景别延伸之广远超目视之界,显然是内嵌了拓展空间的阵法。


    思及此,她并未跟随兰殊,而是独自信步徐行于琼廊,神识一寸寸铺开。


    数息之后,陈妙善抿唇,不禁赞叹这仙门底蕴之深,着实让她好生羡慕。


    只因她竟在甲板雕纹、飞檐兽首、乃至舱室悬珠之内,先后发现了数个浑然一体的阵枢节点。


    一处阵眼,以千年沉水木为基,木气绵绵不绝,催动云雨,撑托宝船。


    一处阵眼,秘藏土石于暗格,戊土厚德载物,恰恰撑开船身这芥子须弥的广大空间。


    另一处阵眼,金火相生,符文盘绕,刻在桅杆,充当这宝船无形的灵盾中枢。


    ……


    诸般用处各异的阵法同存一器,非但未相抵触,反而在此处被梳理调和、周流,轮转不休。


    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环环相扣,生生不息。


    “竟是窃造化以演五行,借周天轮转之力固本。”


    “当真玄妙至极。”


    陈妙善感慨,洞彻这造船者的用意后,深感自己认知浅薄。


    此阵不能以蛮力对抗,外力越强,其内五行流转愈快,彼此消长转化,自成一方稳定的小世界。


    巧夺天工。


    陈妙善少见的对此对“造物之奇”大为赞赏。


    恰好在此时,兰殊落于她身侧。


    陈妙善也不多言,开门见山。


    “兰长老既以生死劫,邀我相助,应当不会吝啬。”


    “中玉脱险后……”


    她轻拂过船舷,“此云槎的构造图本能否予我一份?”


    兰殊闻言,未置可否。


    她拂袖,再看去,一卷玉简出现在她手中。


    正是这宝船的图本。


    她将此构造图纸,递给陈妙善,如同递寻常书札般,好似不值一提。


    “区区图本小道,何值‘酬’字?阁下若喜,只管取观便是。”


    话毕,兰殊敛衽躬身,郑重行礼,“我在此立诺——”


    “若此番蒙阁下襄助,令中玉脱此死厄幽关。”


    “莫说这方寸图卷……”


    她抬眸,视线扫过整艘船,“纵是这整艘云汉仙槎……连同其船身所载之物,内内外外尽可赠予阁下。”


    “我白玉京上至十二峰掌教真人,下至三千外门行走弟子。”


    “愿奉尊驾为‘云中贵主’。但有所需,莫敢不从!”


    此诺一出,平地起惊雷。


    饶是陈妙善心思老成,也不由得被这泼天“价码”弄得哑然失笑。


    “兰长老,此诺太重了。”


    “晚辈方才戏言,岂可当真?”


    她轻轻一弹那玉简,示意手中有了此物已经满足。


    “得此阵图真传,足慰吾心。至于云槎琼阁……”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岂敢效螣蛇贪天,贪得无厌最后徒惹因果缠身?”


    陈妙善深谙一个道理——


    世间最沉之物,非金山玉海,乃未了人情。


    有形之宝易得,无形之债难偿。


    兰殊是何等聪慧之人,自然知晓陈妙善未说明的心思。


    二人对视一眼,明镜映心湖,互相都极为通透。


    兰殊莞尔颔首,从善如流,应答:“既如此……”


    “阁下日后若至开悟境……”


    她翻腕取出一枚雕琢有云鹤松涛的玉佩,奉于陈妙善面前。


    “有求,皆可以‘白玉京兰殊’之名示之。”


    “但凡阁下所求未悖天和,我与白玉京上下当竭——力——以——应。”


    兰殊此句落定,陈妙善垂眸敛去眼中欣喜。


    她可还没忘陈宓前辈口中那《不灭金身炼体决》的后半卷就在这开悟境。


    待太康陈氏的事一了结,她便动身前往开悟境寻找这功法。


    陈妙善有预感,这《不灭金身炼体决》将是她突破登天三重,有望臻至下一境“问道”的一丝契机!


    “如此,妙善……便先行谢过兰长老厚谊了。”


    陈妙善接过那枚温润白玉,指尖灵光微闪,将其挂于腰间。


    而后,船舷光影流动。


    二人周边,陆续有白玉京弟子执礼现身,身影穿梭于琼阶玉廊之间。


    陈妙善垂眸。


    想来是兰殊见二人已达成共识,这才放开了限制。


    随心念改变方位,在这方小世界里,移形换影只在修者一念直接。


    这宝船的配置比她想的还要复杂百倍。


    她们当真只是为了帮单中玉渡劫吗?


    这阵势是否太夸张了?


    一阵清铃声由远及近——


    “前辈!兰殊姨姨!”


    单中玉远远瞧见两人,眸子一亮,奔至两人跟前。


    “我此前还与姨姨争执呢。”


    “此去碧渊觅捕鲛人,我说该由我出面请动前辈同行。”


    “若有前辈指引,灵渊险壑当视若坦途,一路顺遂。”


    “可兰殊姨姨她呀……” 她头一仰,极为不服气,又瞥了兰殊一眼,“偏要自己担着!不过嘛——”


    单中玉笑得眉眼弯弯,俏生生指了指陈妙善,“看前辈卓然立于云槎之上……想来姨姨定是说服了前辈同行。”


    陈妙善眸光微动,不着痕迹般掠过兰殊淡然含笑的面庞。


    兰殊做事属实滴水不漏,连安抚单中玉的说辞都已准备妥善。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盯上的我?


    是新立宴上,六长老献鲛人,亦或是更早?


    那这碧渊灵鲛……是遮掩她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还是另有他用?


    陈妙善面上不显心思,“自然。兰长老盛情相邀,乃妙善之幸,岂能推辞?”


    “更何况……”


    她目光似无意扫过某处未处理干净的血迹,“我顺手将这叛出你白玉京门户的李稳……缉拿回船了。”


    单中玉闻言,更是欣喜,却也对此颇为诧异。


    毕竟叛逃一事传到陈妙善耳中,不过一个时辰。


    “前辈是如何于这茫茫洲陆、瞬息间锁其行踪?”


    “莫非,前辈登天之境,神念……已覆尽这浩渺鸿洲不成?”


    陈妙善轻轻挑眉,摇头。


    “非也。”


    “能寻得行踪,只因他行了一桩蠢事。”


    “后山那惑心‘妖物’,蛊得他神魂颠倒,竟去乐林那六长老府邸……”陈妙善不屑,嗤笑,“意图策反于我族中六长老,伙同他一同逃亡。”


    “而我身为太康陈氏族长,因念及阖族安危,早于新立之宴上,在每一脉亲族识海之内……”


    陈妙善话语一顿,指尖凝起一缕宛若蛛丝的灵气,缠绕在腕上。


    仔细看去,那灵丝尾端又分割出数道若有若无的金线,飘荡。


    “……悄然种下了一枚灵引。”


    “只要他们尚在灵枢境之内。”陈妙善的目光,仿佛穿透船舷,俯瞰着下方苍茫大地上行走的太康陈氏族人。


    “其一呼一吸,一动一静,乃至安危祸福……”


    最后四字,一字一句间都带着绝对掌控的狂妄,“皆在我掌观之下。”


    陈玄青死就死在他还是轻看了陈妙善。


    即使这个世道人人都知道女人是天生的仙道灵胚。


    即使陈妙善这个女人在夺舍他后的修为早就臻至登天三重,杀他只在一念之间。


    即使陈妙善这个女人在夺舍他后以一己之力灭了太康陈氏主家满门,留他一命也只是玩乐观赏。


    陈玄青还是会看不起陈妙善,看不起女人。


    这也许和鸿洲是几千年前的仙朝旧都有关系。


    旧仙朝被覆灭后,残存势力分裂、分化,成为氏族,统治着鸿洲。


    而被旧仙朝统治的他们已然被一代代自主驯化成了小头畸形、大头萎缩的蠢物。


    可别瞧着鸿洲各氏族面上不显,他们心里门清得很,向来轻视着几千年前才崛起的女修。


    愚蠢的会像陈玄青这样正面“硬刚”,而聪明的会选择同化女修。


    拿族规教条约束、利用她们。


    让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鸿洲氏族的拥护者,被迫成为武器,沦为器物。


    就像,她的族姐陈延吉。


    表面看她亦是受益者,所以她拥护。


    可她付出的成本太高了,而那些男人,出生在太康陈氏的男人,只需要长根吊。


    也不知道这吊是什么稀罕物,陈玄青长了根吊,就自以为无敌了。


    一“吊”障目。


    陈妙善杀他,就和碾死蚂蚁无二般。


    神奇的是,陈妙善既不是仙灵道胚的受益者,亦不是旧仙朝秩序的拥护者。


    她的一切都源于她自己。


    她的失败、她的成功,造就了现在的陈妙善,这个强大的女人。


    但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


    她不受约束,随心所欲,无法管教。


    祸端。


    兰殊思绪回转,望向身侧的单中玉——


    果不其然,单中玉几乎是看到这个陈妙善施展术法,就按捺不住,扑到陈妙善袍袖之前。


    “前辈!前辈!这灵引,是如何成就的通玄手段?也是您……自开山门的无上妙法吗?”


    她激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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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口不择言,“这般玄奥,倒似我白玉京门内一项术法……”


    那个名字尚未吐出——


    “咳!”


    兰殊一声咳嗽。


    单中玉蓦然噤声,唇瓣抿得紧紧。


    白皙脸颊上褪尽血色,只余下一点苍白和惊惶。


    她差点触犯门规了。


    许是与陈妙善相处日深,少了初时那份疏离隔阂。


    这些日子,单中玉在她跟前,愈发显露出十二岁少女该有的单纯本真,那份掩不住的亲昵与崇慕,倒也惹人心喜。


    所以陈妙善对这个孩子也是颇为纵容的。


    这一来二去,单中玉就差点惹了麻烦。


    “中玉,你将自己参悟的道法神通与妙善论道切磋,我自是无权置喙,此乃你个人缘法。”


    “然——”


    “我白玉京立派三百七十一代根基,镇宗宝箓、承道真传、一切非外道可闻之禁法……”


    她转身看向单中玉,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皆乃‘命脉所在’。”


    “非亲传,不可授。”


    兰殊视线微移,落在神色淡然的陈妙善身上,言辞却依旧是对着单中玉,“若尊驾当真垂青我门秘术。”


    “大可来日,开悟境十二峰前——”


    “三拜九叩,开诚心,具信愿,拜入我白玉京门下正统。”


    “届时有通玄大道,浩瀚秘库,自当倾囊相授。”


    单中玉被这从未被兰殊这样训斥过,脸煞白,低头绞着袖口,又看了看气氛僵硬的二人,欲言又止。


    陈妙善却开口了,声音如常,并未接下兰殊明里暗里的试探。


    她可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站了队”,她总觉得兰殊一行人来到灵枢境不只是渡劫这么单纯。


    “中玉,我此法不过小道微末之技,确是我偶有启发所得。”


    她目光温和几分,落在惶然的少女身上,似是安抚。“不值你如此惊异。”


    “当你足踏登临三重天之境。俯瞰寰宇,洞彻本源时,便会如我般拨云见日。”


    “悟透诸天万法,无论形制千变万化,究其根本,不过是对那周流不息的灵气,其‘象’、‘势’、‘化’三者本质的洞察与拿捏罢了。”


    陈妙善伸出手指,凌空轻划,一朵苔花飘落,落在单中玉眉心,似在点拨已然愣神的女孩。


    单中玉摸着眉心熟悉的凉意,心下了然。


    这是陈妙善此前使用过得“定神引”,她只是把灵丝变成了苔花。


    改变了“象”、“化”,但究其本质的“势”却未改变,保留了它“洗练浊气,荡涤内蕴”的功能。


    “悟得此理,融于一心,不拘是金鼎炼丹、阵图勾连、符箓通幽,亦或你白玉京的玄门妙术。”


    她说着大道至简的道理,满是笃定,“皆可随心应念,手到擒来。”


    “前辈……”


    陈妙善的话语掀翻了兰殊与单中玉的认知。


    换而言之,灵气类似于水,陈妙善把功法理解为了冰,冰冻住了水,固然方便了人拿取使用,但同时冰又限制了水。


    在她的观念里,使用冰,倒不如直接使用水,至于怎么去拿取水,那就是个人的能力悟性了。


    等人想清楚了怎么去用水,就是修为“问道”的那天了。


    一片寂静里,空气凝滞着。


    兰殊唇瓣翕动,喉头微哽,欲言又止。


    她脑中搜索着任何可以接续的词句,却发现言语在刻是多么苍白无力。


    无言以答。


    并非不愿,实则是思维层次骤然出现的鸿沟,让语言本身都显得局促而庸常。


    这……便是真正立于“登天三重”之巅,只差半步叩开“问道”的存在吗?


    兰殊识海中翻起巨浪。


    仅此半步之遥……竟已能洞穿万法,如庖丁解牛,一眼勘破本源?


    一个更加惊心动魄、宛如窥探神祇禁域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起。


    那当眼前人,真正踏碎那道玄而又玄的“天门”,踏入“问道”这等传说之境……


    她的“道”,她的“法”。


    又将到何等境地?


    怕是能令万古仙道亦为之侧目。


    一种前所未有的,并非源自身份或修为高下的情绪,狠狠冲击着兰殊。


    那不是恐惧,不是愱殬,甚至不是单纯的震撼。


    而是一种源于对“道”之本源纯粹的悸动与探求欲。


    一种窥见未来某种难以想象的、近乎天道演化纯在般的可能性。


    它所激发的纯粹热切。


    兰殊注视着陈妙善的侧影。


    我竟开始期待。


    想看看眼前这只孤鸿,在这条问道路上……


    究竟能飞多远。


    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