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诡异后山·祖地】登天三重

作品:《不断夺舍,直至飞升

    陈妙善言罢,眸光骤冷。


    她没有回身,只是抬手向后随意一扬。


    轰隆隆——


    大地震颤!


    身后那座巍峨高山,竟被凌空斩断。


    山巅上半截庞大的断体倾斜、剥离。


    随即挟着万钧之势,朝着那片布满诡异虫卵的焦黑谷地,狠狠砸去!


    烟尘如龙冲天。


    土石瞬间将那片虫卵碾碎、掩埋。


    单中玉瞳孔猛缩。


    饶是她出身仙门,此刻也被这近乎移山填海的恐怖手段惊得心神剧震。


    更令她骇然的是——那被削下的山体断口,竟与下方谷地凹口严丝合缝,浑然一体。


    这其中需要何等精准的灵力控制,寻常人根本无法想象。


    可面前的人,做到了。


    陈妙善并未停手。


    她深知这虫卵,稍有不慎便可能死灰复燃,更怕留下痕迹,引来其他氏族不必要的窥探。


    当年陈妙善搜魂发现祖地后,便留了一手把虫卵设在后山。


    既是为了恐吓贸然靠近之人,也是为了今日这等意外做准备。


    这“替生”虫蛊消失已久,再次现世定会引起恐慌。


    此时,她出手解决师出有名。


    于情于理,能堵一堵众人之口,捎带震慑其他氏族和……仙门。


    只是,那个名叫李稳的弟子,倒是奇怪……周身并无宝器相护,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


    那就只有一个答案——他当真逃出去了。


    定是他告诉了那李稳破阵之法,用以迷惑自己的视线。


    呵,既然你不愿被这灼魂业火“解脱”,不愿与你父亲“团聚”,那就生生世世受我掌控吧。


    我会好好“款待”你的,陈玄青。


    但不管如何,李稳此人,断不能留,只是此事涉及白玉京,还需从长计议。


    陈妙善垂眸,收回思绪,手向下虚虚一按。


    “去。”


    那片刚刚被碾实的谷地,连同那半截山,轰然向下沉降,陷下去一个深达数米的巨坑!


    紧接着,她五指收拢,向上一提。


    咔啦啦啦——


    巨坑四周的岩壁,应势而裂!


    无数道狰狞的地裂凸起,形似莲瓣,将整个山脚连同下方深坑紧紧包裹。


    山体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从外部捏合、重塑,彻底与周遭山脉融为一体,再无丝毫缝隙。


    这一切,从挥手削山,到引地裂封合,竟只在陈妙善翻掌覆手之间完成。


    单中玉站在一旁,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怔怔看着这片连绵山峦,又猛地看向一身玄衣的陈妙善,话语间竟有些结巴。


    “前…前辈……您……究竟是何等修为?!”


    陈妙善神色淡然,收回手。


    “登天三重,仅此而已。”


    四字落下,如同惊雷在单中钰识海中炸响。


    修仙之道,有四境。


    蜕凡、登天、问道、渡劫飞升。


    每一境又分三重。


    登天三重,距离那传说中触摸天地至理的“问道”之境,仅差临门一脚!


    此三境,欲速则不达,过缓则道消!一步一登天,岂是易与?


    单中钰一直以为陈妙善修为与她应在伯仲之间,至多略胜她一筹。


    哪曾想……


    竟是天渊之别。


    她脸上血色褪尽,喃喃间思及自己此前的想法,顿感羞赧惭愧。


    “晚辈……当真是坐井观天,不识乾坤广大,人外更有通天手。”


    “此番奉师命下至灵枢境,实是……受教匪浅。”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望向陈妙善的眼神复杂,即是感慨又是惋惜。


    “前辈竟能……凭借那副浊质凡躯……修炼至如此通天彻地的境界。”


    “晚辈不敢想象,若前辈本是先天仙灵道胚,该是何等惊才绝艳,恐怕早已……”


    她声音顿了顿,惊觉失言,又连忙找补,“不过前辈既已洗尽铅华,蜕得仙灵妙体,他日问道,想必也只是水到渠成,指日可待!”


    陈妙善沉默不语。


    山风拂过她玄色衣袂,猎猎作响。


    她眸光微垂,落在远处山巅。


    浊质凡躯?


    单中玉又怎会知晓,陈妙善的起点,甚至还不如这个。


    她曾经不过是修仙世家中一个连吸纳灵气都做不到的废材。


    可明明她陈妙善也是女子,为何没有得到天道馈赠,没有生来便是仙道灵胚!


    她怨!


    她恨!


    若非……


    若非那件逆天改命的神器,若非她布局多年夺舍此身,若非她数十年间日夜苦熬,步步血泪……又怎会有今日?


    要是单中玉知晓,她以凡人之魂,驾驭这具身躯不过区区数十载,便已臻至登天三境……


    这娃娃怕是要惊掉下巴吧?


    同样,陈妙善此前也未曾料到,眼前的单中玉,不到十二岁……竟已稳稳踏入了登天一重的门槛!


    十二岁……


    登天一重……


    陈妙善的目光再次落回单中钰那张犹带稚气的脸庞上。


    此等天赋……堪称妖孽!


    着实可怕!


    陈妙善平复心绪,面向身侧的单中玉,提醒一句。


    “那弟子李稳,眼下瞧着是神魂受创后的狂乱失序,未见其他异兆。”


    “然这邪祟之物诡变无常,暗处潜流,仍需你我警醒在心。”


    单中玉心领神会,知她是担心宝船,那句“兰殊姨姨坐镇,何忧之有”几乎就要脱口。


    可她眸光触及陈妙善时,心头倏然一跳。


    前辈此言,当真只为提醒?


    还是……是借故让她离场?


    一念至此,心思电转。


    陈妙善方才那移山填海的手段以及登天三境的威压,犹在单中玉心尖震颤。


    若自己执意留下,万一窥探到了后山隐秘……前辈碍于白玉京,自己性命或许无虞。


    但前辈手段万千,令人“不便多言”或“忘却一二”的法门,只怕也是……信手拈来。


    思量既定,单中玉难得乖巧应道:“前辈思虑周全!晚辈这便折返宝船驻地,细细检视一番。”


    她作势转身,脚下却像生了根,终究是忍不住回头。


    “只是……今夜,晚辈……还可否再叨扰前辈一盏清茶?”


    陈妙善闻言,一愣。


    旋即了然,笑意浮上心头。


    原来这娃娃,竟是将她的提醒,误解成了逐客令。


    陈妙善心中那点因往事泛起的苦涩,被这笨拙又坦率的情谊悄然融化。


    不过也好,顺着这话,省的她再找借口支走这娃娃了。


    那后山藏着的东西确实不适合族外人看到。


    她莞尔似无奈,“你想到何处去了?”


    “让你回去,是让你安心处置门中事务。”


    “若宝船上无碍,大可邀上同门一道再来。我定当扫径烹茶,以待贵客。”


    “届时,也好为你引见一人,我那族妹陈延吉。”


    单中钰听罢,恍然大悟。


    她又是窘迫又是欢喜,抬手挠了挠鬓边碎发,“是…是晚辈愚钝,会错了意!晚辈这就先行告辞了。”


    话音未落,单中玉足下那对金环乾坤圈嗡鸣,载着她化作流光,朝着宝船方向疾驰而去。


    只余下风里一声清脆的铃音。


    送别单中玉,陈妙善独自落回焦土。


    阵法已破,无从查起那李稳是如何进入的,只能先去问问陈玄青的踪迹。


    最重要的事,是祖地里的情况。


    这后山,也不过是太康陈氏祖地的入口而已。


    到底是她疏忽,给了陈玄青可乘之机,让金业火和这邪祟虫蛊相撞,趁着业火失控,逃了出来。


    陈妙善引动地气,在脚下挖出一方浅坑,导湖水入洼中,聚成一置于地的水镜。


    “阵启。”


    她捏指作势。


    霎时间,水波漾开涟漪,阵纹显现。


    她拈起一片落叶,指尖灵火倏燃,叶烬纷飞,五行流转,借水生幻。


    光影扭曲,那浅浅水镜显露出其后幽邃景象。


    那是一条望不见尽头的阴森甬道,无数人形茧倒悬于顶。


    尸茧林立,死气弥漫。


    陈妙善身影化作流光没入水镜中。


    她步履无声,行走在垂挂的尸林之间。


    “本想一把业火焚尽此地,也算解脱。”


    “我亦可拿出这‘替取之阵’存于你等体内的元灵。”


    陈妙善话语微顿,忽而轻笑一声,突兀又诡谲。


    “呵,瞧我,许久未来,险些失了礼数。”


    她微微侧首,“尚未禀告诸位‘尊长’,我,陈禾之女,陈妙善,昨日已承继太康陈氏……”


    “族长之位。”


    轰——


    话音刚落,甬道内平地卷起狂暴阴风,撕扯她的发丝与衣袂。


    陈妙善任由狂风吹拂,讥诮,“不识抬举。我好心告知这等‘喜讯’,竟敢以怨风相迎?”


    她无视周遭怨戾,径直穿过这片尸林,步入甬道尽头一方更为广阔的石窟。


    石窟中央,赫然是一座由数百颗头颅堆叠而成的“塔”。


    陈妙善在塔前停下,微微垂首,“陈妙善,问‘列祖列宗’安。”


    “塔”身剧震!


    无数头颅口齿开合,发出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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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起邪风。


    “呵。”


    发丝在风中凌乱飞舞,陈妙善竟笑了,“倒是多谢诸位‘祖宗’体恤,送此凉风为我驱散热意。”


    颅塔被这句话彻底激怒,陈妙善也似乎是对这等游戏腻味了。


    她倏然伸手,快如闪电,一把从塔中抓出一颗头颅,逼问。


    “陈玄青何在?”


    那头颅双目赤红,死死瞪着她,牙关紧咬。


    “不说?”


    五指骤然收拢。


    噗嗤!


    颅骨应声爆裂。


    她动作不停,又抓出第二颗。


    那头颅甫一离塔,便厉声咒骂,“贱婢所出的孽障!也配窃据我太康……”


    话音未落,同样化为齑粉。


    “本想问出下落,便赐你一个痛快。”


    陈妙善甩掉手上污秽,唇边笑意加深,“奈何,你偏要激怒我。”


    语毕,她周身灵力鼓荡。


    砰!砰!砰!砰!


    一颗又一颗头颅接连爆开。


    惨嚎、咒骂、求饶之声霎时充斥石窟。


    “当年害死陈禾,非我等本意……”


    “给个痛快!给个痛快!”


    陈妙善充耳不闻,踏着“地毯”,径直走向颅塔最顶端。


    那里,一颗面容枯槁、双目紧闭的头颅,静静悬浮。


    “祖父。”


    她驻足,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别来无恙。”


    那头颅缓缓睁开眼,看见女身的陈妙善一惊,哑然,“你竟然成功炼成了仙道灵胚……”


    随即,他又怒骂。


    “老朽从未认你为陈氏血脉。休要攀亲。”


    “好说。”


    陈妙善并不动怒,指尖跳跃起一点火焰,燃烧间,竟化为金色。


    “告知我陈玄青下落,我便烧尽此地尸茧,也……烧尽您和烧掉其他族人。”


    “放你们解脱,如何?”


    其他尚在哀嚎、聚合血肉的头颅看到那点金色火焰,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纷纷嘶喊:


    “是金业火!金业火!”


    “老祖!告诉她吧!”


    “求老祖您了!让我们解脱吧!”


    那枯槁头颅眼中怒不可遏,“妖女!分明是你以幻化之术戏耍我等!”


    “你怎么可能得到那等灵火……”


    字未出口,陈妙善指尖金焰射出,点燃了离她最近的一具尸茧。


    轰!


    金焰瞬间吞噬尸茧,顷刻间,灰烬散落,一枚鸽卵大小的红石从中坠落。


    陈妙善信手一抄,将那晶石握在掌心。


    她低头,张口在那赤红晶石上咬下一小块,细细咀嚼。


    “我是带着诚意来的,祖父。”


    “灵气枯竭,族长一脉到一定年岁便会被镇压于此,再借‘替取之阵’以血肉喂养太康灵脉。”


    “这‘替取’之阵乃邪物,镇压其中的灵魂无法超脱,日日苦受折磨,与它相比,我倒算温良之辈了。”


    “你不恨,他们不恨吗?你不憎,他们不憎吗?”


    “外面那些族人又有谁知道你们的牺牲奉献?”


    “六长老甚至已谋划投诚仙门!”


    枯槁头颅死死盯着她又扫过那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的尸茧。


    最终,那浑浊的双眼里,所有光彩都熄灭了,只剩一片灰败。


    “……罢了。”


    “烧吧。烧干净了……我便告诉你。”


    陈妙善勾起唇角。


    “善。”


    轰隆隆——


    滔天烈焰毫无征兆地从她身后猛然窜起。


    金色火舌瞬间舔舐整个石窟!


    尸茧、残骸、那些正在聚合的头颅……


    一切都在金焰中扭曲、焦黑、化为飞灰。


    不过数息,石窟内已是一片炽白。


    唯余那颗枯槁的头颅悬浮于火焰之前,毫发无损,却仿佛已被这焚尽一切的业火灼干了最后一点生机。


    “玄青……”


    “他……寄生在了……那个闯入火场的仙门弟子……身上……”


    “果然如此。”


    陈妙善了然点头,指尖金焰再次跳跃。


    枯槁头颅闭上眼,在火焰即将触及的刹那,挤出一声呢喃,微不可闻。


    “我等……有愧于你……只求你放过其他旁支,他们并不了解当年之事。”


    金焰无情地将其吞没、净化。


    “我允了。”


    “延吉……承蒙她昔日恩泽,我自会留她性命周全,护其仙途通畅。”


    “至于这太康陈氏的其他血脉么……祖父莫急,黄泉路远,您很快便能与他们……阖家团聚了。”


    “至于族中灵宝和这‘替取之阵’,也要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