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怎么能抱着他

作品:《碎玉重圆时

    夜已深,万籁俱寂。窗外竹影婆娑,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暗影。白墨尘侧卧在床榻外侧,借着透窗而入的月光,细细打量着熟睡中的云逸。


    少年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怀中紧抱的老虎抱枕已经泛黄褪色,却仍被主人珍而重之地搂在胸前。那抱枕上的虎纹虽已褪色,针脚却依然细密,可见主人对其爱惜之深。


    白墨尘忽然起了玩心,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想看看云逸没了这抱枕会怎样。他屏住呼吸,修长的手指如游鱼般悄悄探向云逸怀中。指尖触到棉布时,云逸无意识地咕哝了一声,白墨尘下意识的僵住。


    月光透过窗纱,在他俊秀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映照出他此刻紧张又期待的神情。待云逸呼吸重新平稳,他才继续动作,一点一点将抱枕往外抽。这个简单的动作竟让他额角沁出细汗,在月光下闪着微光,仿佛夜露般晶莹。


    待到成功后,白墨尘无声地咧了咧嘴,将抱枕轻轻搁在床尾的雕花木几上。他心满意足地躺下,锦被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想象着明日云逸醒来时的窘态,他忍不住又偷瞄了一眼熟睡中的少年。云逸的睡颜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恬静,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正做着什么美梦。白墨尘望着望着,眼皮渐渐沉重,很快便沉入梦乡。


    寅时三刻,云逸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手臂习惯性地往怀里揽去,却只触到冰凉的锦被。那床蜀绣锦被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此刻在月光下泛着冷清的光泽。


    他眉头微蹙,迷迷糊糊间又往床榻内侧摸索。指尖忽然碰到温热的肌肤,睡意朦胧中,他本能地贴近那处热源,双臂如藤蔓般缠了上去。白墨尘身上淡淡的沉水香萦绕在鼻尖,让他不自觉地又靠近了几分。


    “唔...找到了...”云逸满足地喟叹一声,脸颊在对方颈窝处蹭了蹭,很快又沉沉睡去。他全然不知自己此刻正像只八爪鱼般,将白墨尘牢牢锁在怀中。两人的青丝在枕上交缠,分不清彼此。窗外,一只夜莺在竹枝上轻啼两声,又归于寂静。


    晨光初现时,白墨尘被胸口的重量压醒。东方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一缕晨光穿过雕花窗棂,在床榻前的地砖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他迷蒙地睁开眼,只见云逸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墨发如瀑般散落在他胸前。少年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锁骨,让他浑身一僵。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云逸的心跳透过薄薄的中衣传来,与自己渐渐加速的心跳渐渐同步。


    “云...云逸?”白墨尘压低声音唤道,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他试着抽身,却发现对方抱得更紧,甚至无意识地用膝盖压住了他的衣摆。那衣摆上用银线绣着的流云纹此刻已经皱成一团,可见云逸抱得有多紧。


    这番动静终于惊醒了云逸。他茫然睁眼,正对上白墨尘近在咫尺的俊脸。两人的距离近到能数清对方睫毛的程度,呼吸交融,不分彼此。


    云逸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自己正以何等暧昧的姿势缠着对方,顿时如遭雷击般弹开。他的动作太大,差点滚下床榻,幸好白墨尘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手腕。


    “你!”云逸慌乱中扯过锦被遮住自己,耳尖红得滴血,像极了窗外初绽的海棠,“你对我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因为刚睡醒而有些沙哑,却因羞恼而提高了八度。


    白墨尘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扯乱的中衣,那中衣是上好的杭绸所制,此刻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他挑眉道:“这话该我问你才是。昨夜不知是谁,抱着我不撒手...”说着还故意指了指自己胸前被压出的褶皱,以及衣领处可疑的水渍——那显然是云逸睡梦中流的口水。


    “胡说!”云逸气急败坏地抓起床尾的抱枕,那抱枕因为常年被抱已经有些变形,“我明明...”话到一半突然顿住,狐疑地眯起眼,“我的抱枕怎么会在床尾?”他的目光在床尾的雕花木几和白墨尘之间来回扫视,突然恍然大悟。


    白墨尘别过脸,假装对窗外的海棠产生了浓厚兴趣。那株海棠正值花期,粉白的花朵在晨光中娇艳欲滴。云逸见状,抄起抱枕就砸了过去:“白墨尘!你竟敢...”抱枕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命中白墨尘的俊脸,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两人在晨光中闹作一团,锦被被踢到地上,枕头里的荞麦壳撒了出来,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直到门外传来丫鬟们轻快的脚步声和银铃般的说笑声,两人才慌忙分开。


    云逸手忙脚乱地系着衣带,那衣带是靛青色的,两端绣着精致的竹叶纹;白墨尘则装作若无其事地整理发冠,只是唇角怎么也压不下去的笑意出卖了他。他束发的玉簪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映得他眉眼如画。


    用早膳时,两人隔着八仙桌各坐一端。那八仙桌是上好的红木所制,可也抵不住云逸此时的怒气。


    云逸埋头扒饭,就是不肯抬头;白墨尘则时不时偷瞄对方通红的耳尖,被瞪了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桌上摆满了精致的早点:晶莹剔透的虾饺、金黄酥脆的春卷、雪白松软的馒头,还有云逸爱吃的蟹粉包,那蟹粉□□薄馅大,隐约可见里面橙黄的蟹黄。


    “二少爷今日怎么不用蟹粉包?”李嬷嬷奇怪地问。这位在云府伺候了三十年的老嬷嬷头发已经花白,眼角布满皱纹,却依然精神矍铄。往常云逸最爱这道早点,今日却碰都不碰。


    “没、没胃口。”云逸支吾道,眼角余光瞥见白墨尘正夹起一个蟹粉包,顿时想起今早的尴尬,脸上又烧了起来。那蟹粉包在白墨尘的筷子上颤巍巍的,冒着热气,香气四溢。


    两人动身准备去国子学,收拾好了东西,便走出了房门,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中间始终隔着三步距离。


    云府的庭院中,假山玲珑,池水清澈,几尾锦鲤在莲叶间嬉戏。路过那棵老槐树时,白墨尘突然驻足。那槐树已有百年树龄,树干粗壮,枝叶繁茂,在阳光下投下大片阴凉。


    “七岁那年,云逸在这树上掏鸟窝下不来...”白墨尘想起了往事,目光温柔地望向树冠。那里确实有个鸟窝,隐约可见几只雏鸟探出头来,叽叽喳喳地叫着。


    云逸脚步一顿,记忆也如潮水般涌来。那时他吓得直哭,是白墨尘在树下张开双臂说“跳下来,我接着你”。虽然最后两人都摔成了泥猴,但那个温暖的怀抱他至今记得。槐花的清香仿佛又萦绕在鼻尖,让他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目光扫过槐树粗糙的树皮,那里还有他们小时候刻下的歪歪扭扭的字迹,如今已经被岁月抚平,只剩淡淡的痕迹。


    国子学里,景云溪很快察觉到两人的异常。平日里水火不容的二人,像隔着楚河汉界,今日好像更加水火不容了。


    国子学的建筑古朴庄严,门前挂着的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学堂内,檀木书案排列整齐,墨香与书香交织在一起,沁人心脾。


    “云逸,你看这个...”景云溪此刻正捧着一本《论语》凑过来请教,就见云逸“唰”地往旁边挪了挪,像是见鬼了似的。他的动作太大,差点碰翻了桌上的砚台,那方端砚是上好的歙砚,墨汁在阳光下泛着青黑的光泽。


    “是你啊,我还以为是…”云逸低声嘟囔着。


    午膳时分,咏月阁内人声鼎沸。这座临水而建的两层小楼是书院学子用膳的地方,此刻飘散着各种食物香气。


    云逸一行人特意选了靠窗的座位,云逸盛了最爱的红烧肉。那红烧肉油光发亮,肥瘦相间,上面还点缀着几颗翠绿的葱花,令人食指大动。但云逸盯着碗里油亮的肉块,把肉拨到一边,就是不吃。筷子与瓷碗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变故就在此刻发生。隔壁桌嬉闹的少年碰翻了汤碗,滚烫的汤汁直扑云逸面门。电光火石间,白墨尘一把将他拽入怀中。“嘶——”热汤泼在白墨尘背上,浸透了月白色的学子服。云逸被他牢牢护在怀里,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沉水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白墨尘胸膛的温度,以及对方骤然加快的心跳。


    “你...”云逸声音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白墨尘的衣袖。那衣袖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的云纹,此刻已经被他攥得皱皱巴巴。


    “无妨。”白墨尘轻描淡写地松开他,额角却因为疼痛而渗出细密的汗珠,“换身衣裳就好。”他的声音依然平稳,只是嘴角的笑意有些勉强。


    景云溪急急忙忙递来帕子,那帕子是上好的杭绸所制,一角还绣着精致的兰草:“白墨尘你后背都红了!快去医馆...”他的声音因为焦急而提高了八度,引得周围学子纷纷侧目。


    “我送他去。”云逸突然开口,声音轻却坚定。


    白墨尘则拒绝了云逸的请求:“不必了,我回去换身衣裳就行,你们先吃,我先回去了。”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白墨尘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回廊拐角。回廊两侧种满了紫藤,此刻正值花期,串串紫花垂落,如同紫色的瀑布。


    小剧场


    云逸:“谢谢你……今天……”


    白墨尘:“不用谢我,把你赔给吧。”


    云逸:“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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