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


    胡飞飞切切实实地舍弃了自己原本的身躯，大道为她重塑了一副神体，可从此她再也无法变回那只灵动的小狐狸。


    为何神明大多摒弃私心，唯有大爱？


    只因拥有神体后，他们便自动被打上大道的印记，许多情感也随之渐渐丧失。


    出了青铜门后，众人皆为她平安归来而欣喜，然而看向她时却都欲言又止。


    她几乎瞬间就察觉到少了一个人，脱口问道：“解雨臣呢？他怎么不在这儿？”


    身为母亲，胡小唯其实早已察觉到女儿的异样，只是小花的事太过沉痛，她支支吾吾了许久，最终还是将解雨臣献祭的事情说了出来。


    胡飞飞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原来如此。


    她本就知晓解雨臣会跳娱神舞，具备学习献祭之舞的基础。


    而他跟着琥珀天女学习舞技，却神秘兮兮，从不跳给任何人看的行为，此刻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想了想，难怪大道最后会现身，原来是有人以生命献祭。


    胡飞飞没有落泪，因为成为神之后，所有情绪都变得极为淡薄。


    可为何心却如此疼痛……那种痛，仿佛能将她撕裂。


    胡飞飞呆呆地伫立在原地，周围众人的声音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而缥缈。


    她的思绪如一团乱麻，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与解雨臣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些一同经历的惊险冒险、那些偶尔的小拌嘴、那些他望向自己时饱含温柔的目光……如今都化作锋利的刀刃，一下又一下地刺痛她的心。


    她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缓缓蹲下身，像受伤的小动物般嚎啕大哭。


    “飞飞！”胡小唯和胡小非急忙飞奔过来，将女儿紧紧搂在怀中。


    在最相爱的时刻，心爱之人却为自己付出生命，甚至连灵魂都消散殆尽……这样刻骨铭心的深情，怕是永远也无法忘怀。


    但胡飞飞并不满足于仅仅记住这个人。


    她依偎在父母怀中，一双带着慈悲的眼眸，却望向了那位最为通透的老祖宗。


    “老祖，我不想成神了。”


    狐族老祖轻轻叹了口气，她曾是修炼到最接近神境的存在，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胡飞飞的变化。


    虽说此界诞生的唯一神明出自狐族，她内心欣喜万分。


    可这世间，总有些事比当神仙更为重要。


    年少时若遇见太过惊艳的人，往后余生或许都会因此被困。


    二十几岁便成神，心爱之人却为自己而死，这恐怕会成为飞飞永远的心魔。


    倘若余生都被遗憾填满，这神仙之位又有何意义？


    倒不如……


    “飞飞，随心而行吧，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胡飞飞默默落下一滴泪，转瞬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青铜门内的虚空世界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净化后的纯白。


    因新神诞生，此地不久后将回归昆仑，成为新的神明道扬。


    胡飞飞身为唯一的神，这里便是特意为她预留的领地。


    这里的一切，皆在她的心神掌控之中。


    “天道，我知道你还未离去，我想与你做个交易。”


    纯白的世界里，果然出现了一道绚烂的霞光，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的孩子，你想做什么？”


    神明本就是世界之子，如此称呼倒也没错。


    只是胡飞飞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她还未能真正接受自己换了副身躯的事实。


    但她很快回过神，继续说道：“我明白，你更希望这世间无神，我的出现实属意外。”


    从华夏建国时，天道降下“不许成精”的箴言，便能看出祂对这个世界未来发展的规划，显然不是远古时期神、妖、人共存的局面。


    大道越过天道赐予她神位，想必大大出乎祂的意料。


    她的出现，打乱了天道对世界的布局。


    但事已至此，祂也无话可说。


    毕竟天道也偏爱神明，更何况胡飞飞还为祂解决了一次量劫。


    “我可以和你做交易，我放弃神位，你把解雨臣还给我。”她稍作思索，又补充道：“为表诚意，我可以恢复为妖，不过这副神体要留给解雨臣。”


    失去神位与神体后，即便胡飞飞身上留有大道的印记，也不再是神，自然也就无法干扰世界发展的进程。


    而解雨臣本是凡人，既无神格又未经历劫数，即便融合神体，充其量也只是个仙，对世界的威胁远不及胡飞飞这个功德无量的大妖。


    这个交易，能让天道对世界的规划重回正轨。


    祂着实心动了。


    “可。”


    誓言既定，交易达成。


    天道倒也慷慨，为她塑造了一个与之前数值相同的躯体，三族混血便依旧保持三族混血吧，谁让这小家伙帮祂解决了怪物的麻烦呢。


    它并不介意世间继续存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大妖。


    至于解雨臣，虽身为献祭之人，命运线上已无他的踪迹。


    但正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祂若去恳请大道，想必定能将人找回。


    毕竟谁还不是大道的宠儿呢！


    大道果然再次出手，只是解雨臣的魂魄散落各处，这便只能靠胡飞飞自己去寻找了。


    “别担心，飞飞。咱们找东西的本事一流，九十九件法器都能找到，收集魂魄碎片也不在话下。”狐族的长辈们拍着胸脯保证。


    “没错，狐狸崽，我和大黑耗子也能帮上忙。”阿玄将尾巴搭在黑瞎子肩上，差点把他压趴在地上。


    黑瞎子咬牙将巨大的蛇尾推开，却并未反驳。


    花儿爷既是自己的好兄弟，又是侄女婿，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胡飞飞看着他们，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众人一同出动，又有天道助力，或许只需十年，又或许八年。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


    种在山谷里的海棠花如期绽放，粉色的花瓣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飘落。


    树下的白色山茶花丛中，一位身着粉衣的“睡美人”突然睁开双眼。


    他轻轻抚摸着伏在胸前的九尾小狐狸。


    “阿飞，我回来了。”


    小狐狸瞬间化为人形，时隔多年，他们终于再次紧紧相拥，从此再不分离。


    世间无神，而我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