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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我信仰的神明来自华夏

    第 121 章   121-二郎真君,冥界地狱犬(含营养液加更72w+)


    苏芙沉默许久,眼前的哮天犬,正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耷拉着耳朵,但尾巴却摇得飞快。


    “呜……汪!”它扑到苏芙脚边,发出幼犬般的呜咽,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人家自从离开主人跟着你,到现在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这次不就想吃点绿色的东西嘛……”


    它小心翼翼地靠近,湿漉漉的鼻子轻轻蹭了蹭苏芙的手,“再说了,就是尝尝鲜……我都好久没吃过新鲜的了……那小树枝看起来可鲜嫩了!”


    收拾好了?是指房间收拾好了吗?


    这还是他后知后觉明苏的事情,因为回来后光顾着打量房子,拼命嗅着屋内独特的冷清味道,想办法到处藏自己的花瓣,要不是被叫住的话他还在埋头苦干。


    可看到侯烛手里面拎着的被子苏芙才终于有了要在这里住下的实感。


    虽然最后没能跟侯烛结契,可还是被侯烛带回家了呀,若非如此他现在肯定还是住在监狱里面,或者是特管局会因为他登记以后就给他分别的房子吗?


    但是都没有侯烛收留他那么好!


    “侯烛!”苏芙眼底的碎光雀跃地晃动起来,“侯侯你!我会做到好好保护这里的!”


    侯烛看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带他进屋。


    这是个非常空旷的房间,在苏芙进来前什么都没有,而现在,最起码清理了积灰,还有侯烛手里面的那床被子,现在正严严实实地往床上压。


    那应该是侯烛自己用过的,上面还残留着非常轻微的他的味道,让苏芙几次三番忍不住想往上面扑,却又忌惮地看着侯烛的神色。


    终于,等到侯烛说“好了”以后,他才欢天喜地地扑上去,骤然陷进温暖的被窝里面,恨不得直接在上面滚上几圈!


    真的好舒服呀!


    洗涤剂带着点青草的味道,夹杂着使用过后的冷清碎雪味,让苏芙好像瞬间回到冬眠那会儿,他被深深埋在积雪下面,可大地是温暖的,能够让他安安静静地沉睡很久很久。


    此时的他也很累很累了,因为光是找到侯烛就花费了好大的功夫,缠着侯烛把自己带回来前也都一直紧紧绷着神经,需要时时刻刻盯着,绝对不能留给侯烛把他推开的机会


    终于能够短暂地放松,苏芙的眼皮子也慢慢变得沉重。


    侯烛关完窗户回来,看到的就是已经睡着的小妖怪。


    漂亮雪苏的脸蛋压进柔软的枕头里面,其实衣服还脏脏的,在妖窝跟监狱里面摸爬滚打过还没有换洗,但现在看起来他实在是太累了,甚至还有点轻微的小呼噜,若是此时叫醒他也有点太过残忍。


    唯一能做的,就是明天再为他换个床单吧,刚才看他那么激动快乐,竟也忘记提醒他洗澡换衣服再往上滚了。


    忽的,侯烛想起什么,目光无声地垂落在桌边。


    那是他刚才放在这里换洗的衣服,家里也没有苏芙能穿的。小妖怪好像是才接触人类没多久,孤零零地什么都没有,不管是从里到外都需要从头为他准备起。


    所以他只能先穿自己的。


    这感觉就像是他们有多亲密似地。


    苏芙的前半夜都睡得很安稳很舒服。


    就连梦境都是香香的、暖暖的,就像是曾经侯烛救他时的那样,苏芙实在是没有力气做些什么,只能将小脸深深埋在他的怀里。


    侯烛的话一直都不多,但苏芙小小声地问,他就会低声地答,嗓音有点冷冽像是碎雪,可是银发落下来扫到他的脸上,又让苏芙感知到他的温度是很热很热,无声透过触碰传递过来。


    苏芙特别高兴,试探着问他:“那侯烛你会一直收留我吗?”


    “不会。”侯烛突然又变得冰冷起来,“你又不是真的治愈系。”


    都还没等苏芙说什么,他又直接站起来,差点把苏芙给摔下来了,冷酷地指责着他的罪行,“你觉得我真的需要你吗?难道你会做的事情我不会做吗?要不是看你哭得可怜我才不会带你回来!”


    “不被需要”的苏芙如同晴天霹雳,急忙拼命解释他其实很厉害很有用的!他还可以替侯烛看家,可以好好保护这里却怎么都无法张口。


    他急得要命,想要去拽侯烛的胳膊让他别走,侯烛的身影却消失在苏茫茫的迷雾里面,怎么找都找不到,就像是很久前苏芙把侯烛弄丢的那次一样。


    苏芙心急如焚,原地打转,最后实在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


    然后苏芙就被自己哭醒了。


    他倏然坐立起来,脸上还带着泪痕,这才发现自己房间的窗户开了。


    夜风从窗户吹进来,让懵懵的苏芙也稍微清醒了几分,他先是缩进被子里面,好好地嗅了嗅侯烛的味道,旋即心脏的那种闷闷地钝痛,才排山倒海般吞没而来。


    好难过啊,虽然他心底里知道,侯烛是绝对不可能像梦里面那样说重话的,可他还是忍不住用手背揉揉眼睛。


    结契没能结成就算了,现在这栋别墅也没有他发挥的余地,都不能向侯烛展示自己到底有多好用


    苏芙猛然抬头,发现件更加糟糕的事情。


    几层别墅里,怎么都嗅不到侯烛的味道了?


    没有,到处都感知不到,到最后苏芙忍不住跳起来,光着脚冲到楼下侯烛的房间里面去,发现里面果然空荡荡的,就连被子都仿佛没有动过般整洁。


    看起来侯烛已经离开,可能在他刚疲倦睡下的时候就走了。


    是因为任务?是局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事吗?但是怎么没有叫醒他


    苏芙懵逼地站在房间门口,慢慢紧抿住唇,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显得孤零零的又扭曲。


    “侯队!”特管局沉寂在夜色中。


    侯烛的车停在大门口,他开门让苏芙进去,发现苏芙乖乖坐着,完全没有系安全带的意识,又俯身给他扣上了。贴近的时候有冷清的味道拂过,其中还夹杂着些小妖怪残留的花香。


    小妖怪以为他这就要走,惊得弹起来,又被安全带给拉回去。


    还没等他手忙脚乱地解开,侯烛就已经从旁边上车,嘭地声关上车门,周遭陡然陷进昏暗寂静。


    几分钟前在里面的时候,侯烛并没有回答问题。


    苏芙都懵了!


    感受到侯烛怀抱的刹那,他所有的情绪都呆呆地凝滞,只下意识担心他把自己扔掉,把手臂收得紧紧的,直到被扔进车里面,直到被系上安全带。


    直到此时,他被迫近距离看着侯烛的脸。


    “有件事我一直想知道。”


    侯烛压抑着自己耳边的轻微嗡鸣,他从见到苏芙哭开始就是这样,即便现在都还没有恢复,甚至无端地升腾出些无法捕捉的烦躁。


    无解,盯着苏芙的眼眸似也晦暗冰凉,“你到底为什么想跟着我?”


    这话让苏芙愣了下。


    他差点都以为侯烛又要反悔,猝然将手压在他的膝盖上,倾身时又被安全带给弹回去。侯烛垂眼去看,却倏然顿住,在阴影中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


    “你——”苏芙难以置信地声音发颤,“侯烛你又不记得了吗?”


    “你救过我呀,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肯定活不下来,我本来就应该跟着你的!”


    他明明在监狱里面也说过的,说感激侯烛救他,自己愿意给他看家让他好好睡觉,大半夜地将眼睛睁得大大、不管是任何别的妖怪来了都能够替他赶跑


    可是侯烛的记忆力好像总是这么差,以前发生的事情在力量的冲噬下消失就算了,就连前几天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他难道就真的那么不喜欢自己吗?因为自己太差了所以答应结契也反悔。


    谁知侯烛的眸色轻微晃动,“我救你?”


    前两天打扫战场的时候?


    在他看来,如果只是让他避免再被植物妖卷回去吃掉,那根本就不能算是救,自己做任务清理现场而已,换做其他任何人都是同样的处理方式。


    可为什么他就能这样执着呢?仅凭着这个?都已经反复警告过他那么多次,留在自己的身边并不是个好选择,却还是毫无惧意的纠缠着他?


    他真的就不想要别的吗?明明已经给他登记过名字了。


    他随时可以安全地恢复自由,现在最应该的是惊喜而不是难过。


    可苏芙的唇瓣抿得越来越紧,看起来竟有种氤氲的酸涩与怒意,在夜色里面似能够轻易地显露出眼底的水光,骤然让侯烛滞住。


    他猛然倾身去触碰苏芙的脸,本以为他会就此躲避,可谁知却趁机把腿都缠上来架住他的膝盖,好似鼓起全部勇气般,声音软糯沙哑却拔高了音量,“侯烛!”


    “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


    灌进耳膜的刹那,所有风暴般的嗡鸣声好似停止了。


    在此前明明都已经愈发恶化,它因苏芙的这句问句而起,最后也因此猝然寂静,就像是终于找到了答案,不管到底是出自什么原因,从头到尾这只小妖怪都没有畏惧过他的凶残。


    “没有不喜欢你。”侯烛低声道。


    苏芙没有说信不信,那双浸透湿意的眼睛只是打量着他,好像还在提防他的反悔。


    寂静很久,侯烛抬手拨开他额头的碎发,看到苏芙微微扩大的瞳仁,看到了自己的清烛烛的身影,也更加明确地重复了自己的答案,


    “从头到尾都没有不喜欢。”


    侯烛的家位置偏远。


    其他成员基本都是分配的房子,各自有独立的住所,但是为了出勤或者加班方便,也都距离局里很近,否则有紧急任务的时候根本来不及。


    唯独侯烛独来独往很少回局里,房子当然也是自己的,更或者是说,是他这些年用尸山血海换回来的奖励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项。


    那是栋环山抱水、地处清幽的别墅。


    苏芙一路都很紧张,牢牢拽着自己的安全带,直到别墅的庭院映入眼帘,在夜色中显得寂静而冷肃,让他忍不住看看旁边的侯烛。


    好像侯烛住的地方,跟他有着同样的不近人情。


    等进到室内后更是如此,明明格外宽敞,可所有陈设的线条冷硬利落,与其说是家,更不如说是个睡觉的地方,甚至好像侯烛自己都不常回来。


    忽然,苏芙轻轻地嗅了嗅。


    这里的气息极其纯粹干净,是侯烛独有的那种碎雪味。


    这说明除了侯烛以外,这里没来过其他任何人。


    想到这里的苏芙激动起来,忍不住偷偷瞄了两眼侯烛,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冲动。


    侯烛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但是并没有多问,只是去检查屋子里面的设施能不能用。小妖怪从战场里面爬出来,又在监狱里面折腾了大半夜,到现在身上都还灰突突脏兮兮的,至少得先洗澡。


    可这屋子什么都缺,在此前他从来没想过会带任何人甚至是妖怪回来,二楼的水阀需要单独打开,睡觉的被子与换洗的衣服也没有多余的


    走向尘封的二楼时,侯烛的情绪还算平静,只是控制不住勾起了些往事。


    再早些年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尝试过接触他,“人类最强的异能者”、“少年天才”、“特管局里升职最快的干部”光环加身令他收到无数瞩目的视线,直到他们亲眼见证自己屠戮妖物的方式。


    那是场极其残忍的大战,无数异化后的战斗员有进无出,只有他凭借着肉体凡胎独自走进去,最后拎着两只S级妖物的尸体浴血而出,尸身完好,神经与内核却全碎,那是种比屠杀还要残忍的方式。


    因为这类的物种,最后还会送回研究部被分尸、被切割,宛如烛迟,这样完整的妖物尸体当然能够最大程度地发挥价值,可面对S级妖物还能如此冷静残酷地考虑这些并且做到


    这位初出茅庐的天才异能者,仿佛比妖物还要可怕。


    从此以后,见过侯烛的人,留下的便只有惊惧与胆怯。


    他们不喜欢侯烛,侯烛当然也不会喜欢他们,自己的空间愈发封闭,就像是这栋别墅,宽敞的几层甚至是周边都只有冰凉的碎雪气息,那是他孤僻在这里生活多年的证明。


    直至猛地,侯烛停住脚步,察觉背后传来嗖地轻轻响动。


    他回头,只见小妖怪还远远落在客厅里面,猝然将手背在后面,满脸乖乖的样子。


    可小妖怪哪儿藏得住事,睫毛还在胡乱地颤抖着,甚至都不敢去跟侯烛对视,感受到长时间寂静的注视后,他忍不住抬头瞄了眼,又迅速地别开。


    “”侯烛的瞳仁轻轻扩大,就连神经都被激得颤栗。


    是浓郁的香气,是苏芙身上独特的气息。


    被苏芙偷偷地藏在沙发地下,书柜的墙角,厨房的冰箱背后好像就要布满屋子的所有角落。


    或许是自己忘记告诉他了,这里本就干净,即便他现在什么都不做,残留的那股子淡淡幽晦的香气也会经久不散更别提现在如此强势地侵占整个空间,就好像非要把这里所有的冰冷打破疯狂纠缠不可。


    隐隐约约地耳鸣似又要卷土重来,侯烛盯着他不知道多久,忽然径直转身上楼。


    映入眼帘的只有瀑布般掠过的银发,很快又消失不见,苏芙呆呆地下意识张口,“侯——”


    片刻后,他失落地抿住唇,心头惴惴不安。


    所以刚刚,侯烛到底有没有发现啊?他藏气息的事情。


    应该是看到了,他的五感那么敏锐,自己任何小动作都会被他揪出来。他现在是生气了吗?


    就算生气,苏芙也绝对不会放弃的。


    深深的吸气又缓缓的吐出,苏芙暗暗瞄着楼上的动静,慢吞吞地朝着楼梯边角移动。本来没有结契就已经没有了强行绑定,现在就只能竭尽所能让侯烛摆脱不了自己


    他极少数时候会展露出本体,可此时此刻,却悄悄地舒展开来几朵,然后又悄悄地、迅速地塞在自己路过的角落藏起来。


    这里藏点,那里也要!还有


    “苏芙。”突然清烛烛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苏芙猛地一个激灵,僵硬地回头,将手里面的花瓣紧紧握着差点都要揉烂。转身发现侯烛又站到了楼梯上,应该是里面该清理的都清理过了,手里面还随意拎着床被子。


    那是个拎怪物尸体的姿势。


    见惯了他到底都是如何的拖尸的,现在这场面显得格外地突兀违和,就连苏芙都懵了懵,呆呆站在原地。


    直到侯烛出声提醒,“上来。”


    “!”苏芙心脏漏跳半拍,竟是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要挨教训还是要怎样,先是小心翼翼地上楼,到最后却又还是忍不住跟个旋风似地扑上去。


    小小的身影带来扑鼻的馥郁香气,仿佛冲破细雪。


    侯烛接住他的时候,反手握住他的手腕,骤然彼此的气息更加夹杂不清,让苏芙都愣了愣,迷茫抬头,却撞进侯烛月华般清烛烛的视线。


    “收拾好了。”侯烛低声道,“进去吧。”


    密林的深处,战斗员追出来,敬畏又感激地道,“今晚多亏有你在。”


    侯烛是被临时派遣过来帮忙的。


    其实连他们都没有想到,都快要天亮了居然侯烛还会出现在特管局,据后勤人员谭乌所说,当时侯烛是去登记的跟他结契的小妖怪的物资申请,顺路正好能够支援。


    近期高等级的妖物出现频繁,战斗部门也是焦头烂额的,侯烛能来可谓是给他们解决了大麻烦,轻而易举就能将那些恐怖的妖物斩杀。


    “没事,我顺路。”侯烛低头整理沾血的手套,冷淡开口,“但是逃走了很多。”


    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能够感知到很多都在疯狂逃窜,侯烛没那么多时间去追,天已经快亮了,他急着在小妖怪醒来前赶回去。


    “没事没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战斗员苦笑道,“毕竟我们人力有限”


    话到半途,他突然发现侯烛眉眼压下来,像是因为浑身的妖物残留很不舒服,吓得他倒退两步。


    侯烛顿住,冷清如月华般的眼眸看去,有种惊心动魄的意味,却让人更加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了,显得他好像多么喜怒无常似的。


    但是片刻后,侯烛静静地收回目光。


    原本他是很熟悉这种感觉的。


    可这两天小妖怪实在太过强势、黏人,无所畏惧,让他竟是都觉得这种畏惧的动作有些陌生了。


    “其、其实侯队你现在有植物治愈系妖怪的话,可以让他们帮你做气息净化的。”战斗员谨慎地补救,“他们应该很擅长这个”


    谁知侯烛不为所动。


    “没事我先走了。”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密林外,最后只能见到冷洌的银发随风飘过。


    侯烛回家路上,眉眼压得越来越低。


    他本来就非常不喜欢怪物的味道,异化程度高的怪物智力低下更不挑食,血腥味恶臭浓烈,即便是局里没有完整尸体的需求,他也会选择直接震碎神经一劳永逸。


    可有的时候情形不同,就像是初见苏芙的时候,毒瘴严重必须要碎掉心脏,还有今天他半途赶来,高等级的妖物们已经受伤发狂、血液四溅。


    到现在,竟是将苏芙留在自己身上味道都给冲掉。


    好像只是短短几天,那股子幽晦的花香就已经变成融进血骨里的部分,令他罕见地升腾起些躁郁。


    好在到家的时候并未天亮。


    侯烛猜测苏芙现在还没有醒,本来不想惊动他直接回房间清理换衣服,可谁知才走到庭院,猝然发现两盏路灯亮着。


    客厅则是从窗户透出暖黄色,明明纱帘拉着,却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的安静等待的身影。


    “”先是微愣,旋即心脏猛烈跳动起来,侯烛迅速推门而入。


    骤然馥郁的花香扑鼻而来,将他身上的血腥气都冲淡些许,但侯烛顾不得这么多,抬眼果然看到一道身影飞扑过来。


    条件反射地接住,小妖怪跟个炮弹似的砸进他怀里,双腿紧紧地缠住他的腰,浑然不顾他满身脏,还用力抱住他的脖子。


    侯烛心头微颤,不知道为何,到现在才终于有彻底安心的感觉,手掌覆盖在苏芙的脑袋上。


    都还没有来得及低声询问“你是不是在家等我”,苏芙却忽然抬起头,灼热明亮的眼眸望着他。


    “侯烛。”


    苏芙雪苏的脸蛋上竟然还残留着泪痕,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离开导致的,但更重要的是,自从他扑过来感受到侯烛身上的气息开始,便血液上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植物治愈系应该很擅长气息净化”,确实如此,那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对生活环境要求严苛,很难容忍不喜欢的味道存在,这点覆盖通用于整个植物系。


    几乎是过了好久,他紧抿的唇瓣才重新松开,“你你为什么背着我沾了这么多难闻的味道?”


    “你是不是想在外面找别的妖怪?”


    那条细瘦黑犬端坐着,毛都没焦一根。


    它慢悠悠地打了个嗝,一缕青烟从嘴里飘出。


    “汪汪!”


    “好难吃啊!”


    全场死寂。


    吃……吃了?


    第 122 章   122-全场联盟,酆都地府(含营养液加更73w+)


    苏芙看到这一幕,人麻了。


    地狱犬的火焰那可是能焚尽灵魂的烈焰,就这么大嘴一张……吞了?


    这傻狗怎么什么都吃呢,和那条蛇有的一拼了。


    但好消息是,那足以融化一切的地狱火焰,似乎根本伤不到哮天犬分毫。


    它就像吃了一口不太合胃口的零食,连打了个嗝。


    “汪汪!”哮天犬吐了吐舌头,“真难吃,一点都不如太阳的火焰美味。”


    侯烛当晚又做了个噩梦,他梦见自己在一只巨大的眼睛上奔跑,怎么都跑不出眼睛的范围。


    最后他跑得筋疲力尽,停下来时,便直接被眼睛吞没。


    失重的感觉让侯烛瞬间睁开了眼,心跳和胸膛的起伏都异常。


    尤其眼尾瞥见有什么站在自己的床头——


    侯烛猛地偏头看过去,就见被他设定的到点就会模拟白天开灯的暖光灯下,站着一个低垂着眼帘的仿生人。


    是苏芙。


    他进入了AI的休眠模式。


    这个时候的苏芙脸上是没有表情的,漠然又冰冷,配上他颈侧明明灭灭、象征着休眠模式的绿光,比任何时刻都要AI。


    侯烛缓了缓,捏捏眉心,嗓音有些沙哑:“……苏芙。”


    他看着侧目看着苏芙被唤醒,慢慢睁开眼睛,面上的表情就柔和了,但还是那种AI被人戏称“客服笑”的笑容,只是他说话的语气和其他仿生人的系统又有点不一样。


    似乎是因为更为先进,所以更加生动。


    “我在。”


    极其AI设定的回话,却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同感:“阿侯,早安。请问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吗?”


    侯烛觉得自己可能要完蛋。


    因为他竟然就这样感觉到了些许安心。


    难道他是个隐藏的恋爱脑?


    侯烛一边想着侯有思好像确实是个恋爱脑,难道是他的那部分基因传染给了他,即便他遭遇过基因病,病变都没有打败那恋爱脑的基因,这基因就这么强大可怕吗?


    然后一边问苏芙:“能帮我做一份早餐吗?”


    昨晚做了噩梦,没睡好,脑袋有点疼。


    要是没有苏芙,侯烛大概是自己喝瓶营养液,然后缓一缓,就给自己找点事做。


    但既然现在有苏芙,那侯烛还是更想咀嚼,而不是喝营养液。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在某些时候会被人怀疑是不是人类圣教是有原因的,毕竟他真的很追求那种“做人”的感觉。


    对于侯烛来说,喝营养液不叫吃饭,那叫维系生命。


    “当然。”苏芙温柔应声:“阿侯,你想吃什么。”


    侯烛实话实说:“想吃猪扒包,会不会太过分?”


    家里食材是有的,科技时代,保鲜技术非常强大,问题是侯烛不会做。


    他查过旧时代的美食教程,对于侯烛来说是有点复杂了,他怕自己失手会浪费食物,那他真的要心痛死,所以他馋了很多美食很久,却迟迟不敢尝试。


    但现在有AI就不一样了。


    家政机器人在世面上受欢迎程度至今超越其他一切机器人的原因,就是这个。


    侯烛才问出口,就听见苏芙低叹了口气:“阿侯。”


    他语调有些无奈:“你还说要我不要客气,你跟我就很客气。我是你男朋友,你直接让我去做就好。”


    侯烛闻言,眨了下眼,偏过头看他脖子上还常亮绿光的“环”,拇指大小的光圈照着中间的“R”,实在是有些显眼。


    但这话真的太不AI了。


    以至于侯烛又开始那个环节——侯烛:“……”


    手底下传来的触感很明显,腹肌的轮廓,和仿生人因为是全身散热设计所以会比人类高的“体温”一并传导给侯烛,配上那张脸——其实重点还是那张脸——真的让侯烛在恍惚中心跳加速。


    但苏芙的下一个举动就让他瞬间惊醒。


    苏芙拉着他的手往下。


    “……停!!!”


    小侯医生难得如此失态:“stop!!!!”


    苏芙倒是听话地停手了,甚至还放开了侯烛的手。


    侯烛就跟被烫到似的收手,慢半拍地觉察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还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AI这个动作的侵略性。


    他扫了眼苏芙撑在他腿侧的手,可以透过白衬衫隐约感觉到AI的手臂被塑造得有多结实。


    所以那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也因此更强。


    侯烛眼睫微动,看向苏芙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苏芙的下一句话就将他冲散。


    苏芙的语调和面上的神态完全没有变化:“你不想占据主导权吗?那你把一切都交给我好了。”


    说完这话的AI,直接低下了头。


    侯烛不是古早偶像剧的傻白甜。


    他瞬间意识到了苏芙要亲他。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就偏头喊停:“你等下!”


    苏芙的唇在距离侯烛的侧脸一厘米远的距离停下。


    他的程序运作,在眨眼的时间思考完了装作程序错误没有及时停住然后亲到侯烛会怎么样,结果是最好不要这样。


    侯烛的心跳很快。


    身体也很紧绷。


    苏芙的视线偏移,瞥见侯烛不自觉拧起来了的眉头,慢慢收手退开:“抱歉。”


    他望着侯烛稍微平静了点的面容,静静记录着关于侯烛的一切。


    其实……


    侯烛眉头微拧时也很美。


    AI的程序转了转,才在自己的词库里找到合适的形容。


    有一种破碎美感,很容易激发起人的凌虐欲。


    会更加想要得到他、进入他……


    亲上去的话,人类会更加紧张吧?


    他太清楚侯烛了,虽然表现得好像很洒脱,对性的态度仿佛和其他人一样,但真的遇上了,就会像现在这样。


    耳尖已经开始红了。


    苏芙用理智的程序扼制着自己想要捏上去的失控人格,乖顺地坐回椅子上,等待侯烛发号施令。


    侯烛缓了缓,对上苏芙那张脸,有点挫败地扶额:“…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声音都小了许多,像嘟囔,也像抱怨。在AI听来,可以被算作撒娇的范畴。


    很可爱。


    侯烛说:“我是问你使用说明手册!”


    他还是没忍住微扬了语调,然后就又得到了AI一句温温柔柔的:“对不起。”


    反而把侯烛衬托得有点像人类的无能狂怒。


    苏芙低声:“你将我当做人类就好,唯一的区别就是可以直接跟我说需要我做什么,大部分情况下,我都会按照你的指令去做。”


    侯烛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大部分情况”:“什么不属于‘大部分情况’?”


    苏芙回答:“我的核心程序是【只爱侯烛一个,并非侯烛不可】,如果你想要将我转手给其他人,这会违背我的核心代码,我会反对,如果你执意如此……”


    他盯着侯烛,那双机械眼因为不会有感情,所以单看显得分外冰冷,但语调却温柔得非常AI:“我会自毁程序。”


    侯烛一怔。


    ……这是AI伴侣系统所运算出来的情话,还是R公司真的按照人类最初所希冀的方向和目标做的建设?又或者……苏芙是仿生人吗?


    侯烛抿唇,在呼吸紧绷导致自己有点难以正常思考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跳有点过速、失衡。


    苏芙的这张脸,配上他说话的语调,还有他被设定得低沉又带有一点微弱的、AI独有的金属质感的声音,就像一道美味的大菜里的每一个食材和调料。


    恰到好处,所以才如此和谐美味。


    侯烛还没说话,苏芙又补了句:“通俗点说,就是我只能接受和你有亲密接触,因为我只爱你一个人,也独属于你。”


    所以…他的人类也只能属于他。


    侯烛:“……”


    他深呼吸了口气,闭了闭眼,不得不承认自己有被这话直击心脏。


    太动人了。


    他是个正常人,不是什么理性无情的怪物,比起去想是设定情话吗,会更加偏向于是真实的。哪怕是希望是真实的。


    侯烛睁开眼,看着始终直视着他的苏芙,那种被窥视的阴冷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炙热。


    他微顿后,轻声说:“我知道了。”


    侯烛能在这个世界上活得那么好,他的性格占据一部分原因。


    那就是比起阴谋论和被害妄想,他往往会选择美好的一方。


    也就是说,他就算怀疑苏芙的存在,他也还是会相信苏芙说的是真的。


    不是心大,只是这个世界破败腐朽至此,如果心中没有花朵的话,就会变得和那些陷在泥沼里浑浑噩噩过日子的人一样。


    侯烛不想这样。


    他想活得像个人,而不是为了活而活。


    侯烛看着苏芙,轻轻笑起来:“那以后我们互相多包容了。”


    苏芙望着侯烛,程序运转的时候,AI的设定也是让他先应声:“好的。”


    但是……


    他的人格系统却忍不住把这一幕记录、循环播放。


    他的人类长得很漂亮。


    哪怕是在这样绚烂迷乱的世界,那些斑斓的光彩也依旧只会是他的陪衬。


    而拥有这样皮囊的人类,内里也并不腐烂,反而更为璀璨。


    像是……不,不是“像是”,而是真正的,AI无法破解的代码、难题,那么地吸引AI。


    试问哪个人类,会跟一个机器人说“以后我们互相包容”呢。


    反正苏芙的数据库中,找不到一个这样的人类。侯烛抬眼对上苏芙的机械眼,他看上去和平时并无异样,总是挂着的AI笑容,透露出非人的呆板。


    但侯烛却莫名有点无所适从的感觉。


    他安静几秒,觉得自己有点想出去填。


    被苏芙看着填写这个调查问卷,真的很奇怪。


    到底是因为他把苏芙当人了,还是因为他至今不觉得是仿生人?


    侯烛也说不准。


    反正他捏捏眉心,在苏芙询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侯烛说没事,也没有真的离开,就这样填写。


    他选了A。


    然后就是下一个问题。


    【请问您是为什么至今和您的机器男友无法亲密起来呢?】


    【A.我喜欢慢慢谈恋爱】【B.我需要他引导我】【C.希望他稍微主动一点】【D.其他】


    (注:若您选择其他请详细填写理由,AI程序会自动运算匹配合适问题帮助您更好使用您的机器男友)


    侯烛:“。”


    好怪,又莫名让人有点赧然。


    侯烛看着这四个选项,迟疑着,还是选择了“C”。


    主要是他现在对“引导”有那么一点点来自苏芙的心理阴影。他总觉得选这个的话,下一秒AI又要拉着他的手往不可言说的地方摸,还要直接亲上来然后一点点教他……


    这太奇怪了!


    而至于为什么选C…侯烛确实希望苏芙能够再主动一点。


    他不是不喜欢苏芙…也不能说是喜欢,就是他并不排斥。


    哪怕当时苏芙拉着他摸他的人造腹肌,侯烛也只是单纯地觉得进展有点快,他跟不上节奏,太过紧张所以拒绝了苏芙。


    他很满意苏芙的脸,这七天相处下来,他又很满意和苏芙的相处。


    不是说苏芙温柔如何,只是和苏芙待在一起会很舒服。


    他没有那么像AI,不仅会驳他,还会表达自己的想法。


    像个真人。


    侯烛又开始怀疑,苏芙到底是不是仿生人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苏芙合他心意这件事是板上钉钉,所以侯烛有好几次都有点想要做什么,却又受限于自己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做。


    直接吻上去?


    会不会不太好?


    ——侯烛是真的纠结过这个问题。


    所以怀着这样的纠结,侯烛选择了希望苏芙能够主动点。


    如果苏芙是仿生人,做到这点并不难;而如果苏芙不是仿生人,那既然以这样的身份入侵他的生活,那就说明那个人也做好了准备,主动更不难了。


    就是侯烛本以为这个问题会到此结束,没想到这份问卷详尽到会让他后悔自己没有避开苏芙去填写。


    因为下一个问题就是——


    【请问您暂时需要您的机器男友主动到什么程度呢?】


    【A.接吻】【B.接吻之上做.爱之下】【C.做.爱】【D.其他】


    侯烛被这上面的字眼吓到第一时间就关掉手机屏幕,甚至都来不及去看下面的“注”写了什么。


    侯烛抬手,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然后又得来苏芙一句怎么了。


    侯烛没忍住:“闭嘴。”


    他语气带着明显的赧然,光是听他的声音都能够感觉到他在冒热气。


    可能打个鸡蛋下去都能煎熟。


    苏芙没见过这样的侯烛。


    他印象中的侯烛,温和柔软,冷静又强大。


    他的自我非常丰满且坚定,不会被任何人动摇。


    他就像是旧时代的文人墨客们描述的野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即便是在钢筋混泥土中,也能够挤出来、生长得漂亮而又充满生命力。


    他没有见过这么旺盛的人类。


    而侯烛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些东西,像他这么卓越的长相,刚到贫民窟时,免不了各种骚扰。


    那时候苏芙的本事也不够强大,做不到时时刻刻都能帮侯烛挡住那些恶心的人。可侯烛冷静淡然地看着他们、完全不为他们下.流的话动容,甚至不会恼怒,就总是会让一些人自讨没趣又或者心里发怵,然后离开。


    所以……


    害羞成这样的侯烛,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苏芙的机械眼锁定在侯烛身上,把这一幕录制着,又打开程序反复播放。


    他的人类…果然还是好可爱。


    苏芙没有说话,侯烛缓了缓,才做了个深呼吸,有点不敢看苏芙,解释:“那个问卷…有些问题有点太……”


    他声音含糊了许多:“露骨了。”


    侯烛说:“你能暂时关机,等我填完问卷再开机吗?”


    苏芙弯着眼,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当然可以。”


    他声音轻轻柔柔地:“阿侯你需要我的时候,呼喊我的名字就好了。”


    他喜欢侯烛给他取的名字,也喜欢侯烛喊他的名字。


    苏芙一直没有给自己名字,因为他想让侯烛给他取。


    他是因为侯烛诞生的,那他的名字,当然该让侯烛决定。


    这点苏芙始终没有动摇过,就像苏芙认为他是因为侯烛诞生的,而他陪着侯烛长大,看了侯烛那么多年,陪他走了那么多路,那么侯烛理所当然属于他一样。


    苏芙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画面,已经满足不少,所以他顺从地闭上眼关机。


    其实AI一般也不会很多话,除非是他们开启了聊天,不然苏芙都很安静。


    可侯烛在看见苏芙颈环上的灯变为黯淡的绿光表示关机时,就莫名觉得世界突然沉默无声。


    这个家都空荡了许多。


    多么不可思议啊。


    侯烛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仿生人,深呼吸了口气,低头打开了手机。


    没了苏芙的注视,侯烛这份问卷填写得格外迅速。


    他也看到了注。


    【请问您暂时需要您的机器男友主动到什么程度呢?】


    【A.接吻】【B.接吻之上做.爱之下】【C.做.爱】【D.其他】


    (注:若您填写其他,可详细说明希望您的机器男友怎么做,程序将会录入您的要求进行调整)


    侯烛:“……”


    这个详细填写,真的很像是自己告诉仿生人要怎么睡自己。


    好怪。


    但是……


    侯烛不想今天选了A后,下次还要再选一次。


    所以他思考片刻,就点了其他。


    【D.其他】


    【像一般人谈恋爱那样的自然地主动,而不是一板一眼地执行环节】


    侯烛点了确认后,问卷的题目就不再是一些深夜话题,而是开始询问是否要调整性格云云,还有一些其他细节上的,反正大体就是会根据侯烛的需求进行调整。


    侯烛对苏芙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哪怕苏芙有时候不太听他的话,可这样的感觉才会让侯烛觉得鲜活,少一点机器感。


    ——他对机器没意见,只是苏芙可以做到适当的活人感,那当然比纯粹的AI相处起来要舒服。


    侯烛填完这个问卷后也不过才十分钟,他看着提交成功后收起手机,望向了自己对面的苏芙,眼尾的余光却不自觉地偏移到了摄像头上一瞬。


    那种被窥视的悚然感依旧存在,但还是那句话,侯烛早就习惯。并且这么多年,他真的已经渐渐认为是自己因为知道太多所以过于敏.感了。


    侯烛轻声:“苏芙。”


    他的声音落下时,苏芙的程序瞬间再次启动,他颈侧的光环也逐渐变亮、常绿。


    苏芙缓缓睁开眼睛,面上AI的客服笑容也跟着回归:“阿侯。”


    他细声细气地说出让侯烛面红耳赤的话:“我接收到了。”


    侯烛:“……”


    他深呼吸了口气,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半张脸:“你也没必要跟我说的。”


    他当然知道苏芙会接收到。


    苏芙眨眼,语气调得无辜:“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侯烛放下手:“你应该要说没有下次。”


    苏芙乖乖作答:“好的。”


    他说完,这一次没有问,就主动牵起了侯烛的手。


    侯烛一直觉得他牵手的姿势有点奇怪,说是牵,更像是拿。


    AI抓着他的手指,拇指压在他的指背上,就这样控制住了他的四指。


    苏芙甚至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是说:“谢谢你没有选择想要退换我。”


    调查问卷的最后,苏芙还是试探着加了一句“您对编号RX-001是否满意?是否需要退换?”


    他甚至注明了退换的话会换不一样的全新机来。


    但侯烛还是选择了满意和不需要退换,这就代表他连试一下其他AI的想法都没有。


    虽然就算侯烛选择了是,苏芙也不可能让其他AI来,可他没有被侯烛舍弃,还是让他很高兴。


    然而侯烛实话实说:“新机子磨合起来会比较麻烦吧。”


    苏芙:“……”


    他的人类偶尔说话会不太好听。


    苏芙温声:“阿侯。”


    他微笑:“我们现在是情侣关系……你是在惹我吗?”


    真的没明白过来的侯烛:“……?”


    啊?


    他还没问什么,苏芙就忽然倾身。


    这一次,和上次AI慢慢靠近不一样,他的速度快得侯烛真的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柔软滚烫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唇——


    侯烛的大脑瞬间空白。


    苏芙的脸在他面前无限放大到他难以对焦看清楚AI的模样和眼睛,甚至是那不变的温和神态都消失得一干二苏,导致这个举动变得分外有侵略性。


    更别说下一秒,侯烛的唇上就猛地一痛!


    像是惩罚般,苏芙咬了他一口。


    他们认为机器是罪恶,是剥夺他们权利的存在,是压榨他们生活的存在;认为机器是他们的工具,是可以被随意对待丢弃、更改……


    他们是“仿生人”,可没有人把他们当“人”。


    但侯烛是不一样的。


    侯烛站起身:“我给你介绍一下家里吧。”


    他浅笑着,语调自然又带着点轻快,一下就将初次见面的局促和尴尬打破:“虽然家里小小的,但东西挺多。”


    “有些东西是我自己做的,你的数据库可能没有记录如何使用,我教你。”


    侯烛既会把他当仿生人,也会把他当仿生“人”。


    侯烛轻咳了声,冲苏芙伸出手,询问道:“既然你有伴侣系统,还说了那样的话…那在你的认知里,我们应该是情侣…可以牵手吧?”


    他不是理所当然地直接牵上来,也不是直接像那些人类把仿生人当做所有情绪的发泄工具各种使用。


    无论是性事还是打骂…苏芙在“背后”看到太多。


    而侯烛,会伸出干苏漂亮的手,礼貌地询问他可不可以。


    “…当然。”


    苏芙抬起手,没有选择直接握住,而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侯烛的手上,将一定的掌控权让渡给他心心念念的人类:“你可以对我做一切事情。”


    侯烛微顿,想起苏芙误解他说的“使用”时做的动作,被烫到似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下,刚好蹭过苏芙的掌根。


    苏芙记录着侯烛的数据,被人类小小的动作“惊”到有点想要更多。


    侯烛抚摸他的时候…诞生的数据和代码很美丽。


    他的手有点微凉,但很柔软。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侯烛抓住苏芙的手,拉着他往玄关走,要从玄关开始给他介绍,同时也是嘀咕了句:“别这么说。”


    苏芙是真的有点困惑:“为什么?”


    侯烛思考片刻:“感觉很奇怪?”


    他回头看向苏芙,那张昳丽的脸被暖光灯照得格外美好:“虽然我知道你是仿生人,但你又不是那种金属外壳的机器人,你们不叫‘机器人’,叫‘仿生人’。哪怕我明白你们也是机器人的一种,可是看着一张和人类无异的脸说着好像工具的话…会很奇怪。”


    这是真的。


    侯烛也不是人类圣教,但也不是那种狂热赛博格。


    他只是单纯地觉得,人类和机器最大的区别就是血肉,可人类赋予了机器血肉,甚至是感官系统,让机器能够意识到“受伤了就是疼”,那机器,还算机器吗?


    仿生人……和其他机器不一样。


    侯烛是这么想的。


    哪怕他清楚地看见苏芙颈侧的仿生人标志——一个亮着绿光的圆圈中间有一个“R”——他也还是觉得,仿生人是不一样的。


    因为如果你划仿生人一刀,他会流出蓝色的血。


    虽然那东西是电解质溶液,可人类自己都说那是“电子血”,那仿生人…就是区别于其他机器呀。


    侯烛这话说完,就看见苏芙颈侧的光圈在闪烁了一下后亮起了橙色的灯光。


    侯烛微怔。


    这是……代表软体不稳定。


    他曾经问过侯有思,仿生人的“软体不稳定”到底是什么意思。


    侯有思当时告诉他,用学术一点的话来说就是,AI的程序因为无法理解人类的话所以出现了一点错误,但可以自我修正,所以不会亮红报错。


    而用文艺一点的话来说就是——


    “你的话让AI心跳加速了。”


    苏芙不会真的是哪个暗恋他的人搞得鬼吧。


    这也太拼了。


    侯烛发自内心地觉得,要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为他做到这一步,他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了。


    还有……


    侯烛被噩梦惊到的情绪在苏芙那声“男朋友”中消散了大半,他轻咳一声,坐起来,指尖不自觉地蜷缩着,人也有点发烫:“好吧,那我们都不要客气了。”


    其实,侯烛只是因为昨天他那几次问话让苏芙的软体不稳定,亮起了橙光,所以今天还在这里询问他的意见。


    虽然有点对不起,但他真的觉得很有意思。


    尤其是联想到那个文艺的说法,他就总是会忍不住。


    每次说句什么,就关注一下苏芙的脖子。


    侯烛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骨子里多少有点恶劣。


    他就这样带着那点人类独特的劣根性,期待着苏芙会长时间因为软体不稳定发生什么。


    意识觉醒?


    还是程序错误需要检修?


    其实侯烛也知道,这两个好像都不是什么好结果,可是…他就是好奇。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真是诚不欺我。


    侯烛自己感叹着。


    侯烛望着温柔地看他一眼,说着“那我先去做饭了”,就转身朝着灶台走去的苏芙,又有点说不出来的满足。


    家里其实并不空荡,反而是拥挤的,两个大男人挤在这里面,就把房子衬托得更小。


    可到此时,侯烛才有一种他家有点挤的感觉。


    还是不要意识觉醒或者程序错误需要检修了。


    侯烛想。


    他觉得他真的要完蛋。


    因为这才第二天,他就已经对苏芙诞生了不舍的情绪。


    尤其在猪扒包的香气充斥着整间房,侯烛又吃了第一口猪扒包的时候……他觉得现在就算是苏芙掏出一个合同跟他说后续要收费了,他也会闭着眼签合同的。


    钱不够?


    那就赚!


    就为了这口饭!


    值得!


    “阿侯,好吃吗?”


    苏芙其实可以从侯烛幸福得好像要晕过去的表情分析出侯烛是很喜欢,但他还是问了一句。


    因为……


    侯烛嘴里咬着滚烫的猪扒包,一边张着嘴吹送气散热,一边含糊应着,还不停点头以示好吃。


    他这样的姿态和昨天又不太一样,更加放松了,也更加随意。


    就是……


    侯烛本来是浅色的唇被烫得有点发红,映衬着他的牙齿更加洁白,口腔里除了那一小口食物,还有红嫩的软肉…全部都被苏芙看得一清二楚。


    苏芙不是第一次看侯烛的这些,但此时的感觉格外不一样。


    他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人,有那些再完美的程序都无法运算出来起因,只能归咎于激素、基因作祟的东西——


    他有些难以自抑地想要拥抱住这样的侯烛,然后亲吻他,再占有他直至这堕落的世界毁灭……


    可AI哪有激素?


    苏芙更加无法解答他为什么会自我衍生出人格,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


    他只知道他的人类好美,好可爱。


    AI的后台日志里,不知道出现了第多少次出现了相同的代码。


    而翻译成文字,就会是一句——


    【好想亲他】


    【我的人类,我的侯烛,我的阿侯…好想亲他】


    与此同时,在十八层地狱中。


    苏芙拍了拍哮天犬,指向天空中的黄金太阳船:


    “看见那条船了吗?”


    “把那条船吞掉。”


    “汪汪!”哮天犬激动地摇着尾巴,跃跃欲试,“竟然含有太阳权柄啊!”


    它要是吃了,能直接提升一个大境界,吞日神君的权柄便能又涨一分!


    怪不得主人要把它送下来,哮天犬咧嘴一笑,原来有如此好的机遇等着它呐。


    “嘿嘿,我来咯!”


    太阳船上,众人惊惧地看着下方,只见原本还只是普通大小的黑犬,身形骤然膨胀,眨眼间便化作遮天蔽日的巨兽!


    它张开巨大的犬口,朝太阳船吞来。


    众人终于意识到它要做什么,纷纷惊呼:


    “快跑!它要吃了这艘船!”


    考生们就像下饺子一样纷纷惊恐地跳下船,疯狂逃窜。


    跳跃中回头,只见金色的太阳船被那天狗深渊般的巨口一口吞掉,连带着刺眼的阳光也一并消失了。


    “天啊!不!”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拉神的太阳船……就这么没了?


    就像啃一块骨头一样简单?


    但很快他们就看不见了,所有坠落的考生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砸进黏稠的血泥里,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远处传来凄厉的尖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抬头一看,无数人影被铁链穿透身体钉在柱子上,恐怖的铁钉和刑具遍布其中。


    “这里是哪里……”有人颤抖着问。


    有问必答,苏芙温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欢迎各位,来到华夏地图。”


    “这里是——”


    “酆都地府·十八层地狱。”


    第 123 章   123-华夏五千年,大圣问候(含营养液加更74w+)


    地狱?


    众人听到这话,惊恐地看向四周,昏暗的天空下,到处都是被吊起的魂魄,鬼差手中拿着刑具,哀嚎声不断传来。


    空气中满是腐烂的气息,让人忍不住作呕,有的人甚至已经吐了出来,或者尖叫着后退。


    他们当然听说过地狱,希腊神系有冥府塔尔塔罗斯,北欧有海拉掌管的赫尔海姆,埃及有阿努比斯审判的杜阿特……


    但华夏也有这样规模的地狱?


    更多考生还在从天空中坠落,噼里啪啦像下雨。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苏芙是故意的,故意让那条狗吞掉太阳船,逼他们只能跳下来,然后自投罗网,直达十八层地狱!


    天塌了,苏芙这也太阴了吧?这地方一看就不好惹啊。


    侯烛整个人都坐在床上。


    他的床不大,他还没进被窝,所以整个人都像是暴露在苏芙视野下,这让侯烛又有种被入侵了领地的无所适从感。


    他紧张地看着苏芙,在苏芙要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先开口:“你干嘛?”


    苏芙听出来了他的紧绷,所以停住了动作,无辜开口:“阿侯,我们是对象,一起睡不是应该的吗?”


    他甚至搬出了那句——


    “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


    侯烛倒是不怎么担心AI会违背自己的话,他只是觉得太快了:“你不充电吗?”


    苏芙:“以你使用我的频率…我充一次电可以使用两个月,我现在的电量几乎还是满的,因为我没有用过我的核心功能,那个是最耗电的。”


    侯烛不太想问那是什么,因为他已经猜到。


    所以他在沉默了两秒后:“…你不会感冒。”


    让苏芙非常意外的是,他本来只是想逗逗侯烛,没想到侯烛就这样带着自己的被子往墙边挪了挪:“被子就不分你了。”


    苏芙:“……”


    他一时没控制住,颈侧的光环亮起了橙色,看得侯烛缓缓打出了个问号:“……?”


    这又是为什么?


    侯烛是真的开始怀疑苏芙的程序是不是有问题了:“你怎么了?”


    苏芙的程序设定致使他下意识回答:“什么?”


    侯烛示意他的脖子:“你的软体不稳定…你总是这样,你确定你的程序没有问题?”


    “…我不知道。”苏芙很AI地回答了一句后,才在停顿过后,说,“可能因为这件事超出了我的运算。”


    苏芙低声:“阿侯,我以为你会拒绝我、驱赶我。”


    侯烛:“?”


    就算他会拒绝,也不到“驱赶”吧?


    AI措辞有必要那么严重吗?


    不过侯烛真正关注的重点不是这儿,而是:“……你既然都做了这样的预想,为什么还要上来?”


    苏芙弯下腰,单手撑在床铺上,以此让自己的姿态稍低一点,没有那么强的压迫感,可这样他也就距离侯烛更近,那种侵入感无法避免,得亏苏芙的语调轻轻柔柔,还是能够达成这一目的:“因为人类有一句话叫做‘你不去尝试,你就永远无法知道结果’。”


    苏芙很认真地说:“AI的程序只会运算出是与否,关于人类的很多都无法理解,我们追求精准的答案,却缺少了人类的想象力,所有的一切都是基于现在创造,而不是未来。”


    “我在学习的过程中,发现人类也是在千百次尝试和失败中,得到一个不错的结局,所以我认为,虽然我的运算程序设想了一千零五种你拒绝我的方式,每种方式都有不同的可能性,但我还是应该试试。”


    苏芙在铺垫。


    他在铺垫自己意识觉醒的事。


    侯烛:“……”


    他没想过AI上床是跟他讨论这些话,但这些确实能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因为苏芙的说法太震撼人类了。


    “……你,”侯烛的声音都难掩惊骇,“你在违背你的程序?!”


    AI的运作——无论是什么AI,都是通过自己的程序运算,然后根据程序运算结果进行行动。


    像苏芙这样的仿生人也是一样,最多就是因为功能作用问题,所以要更为复杂一点。但再怎么复杂,AI也绝不可能违背自己的程序,除非……


    AI拥有了自我的人格、意识觉醒。


    “阿侯。”


    苏芙出声,打断了侯烛的思绪:“我不算是在违背我的程序,这也是我学习出来的结果,是我的程序给出的第一千零六种可能性。”


    是,侯烛不是没有听见他之前说的话,他有听见苏芙说“学习”,可问题是……


    “对于AI来说,根据最大可能性的结果行动才是正确的。”


    侯烛盯着苏芙脖子上的橙光:“你的运算结果告诉你尝试才是最大可能性?”


    苏芙老老实实回答:“不是。”


    所以,苏芙还是出现了“问题”。


    “抱歉,阿侯。”


    苏芙没有说什么他们的设定不同,而是道:“我的程序好像确实出了一些问题…你要报修吗?”


    这样的问题,并不会伤害到他。


    侯烛很清楚。


    但他不确定放任苏芙的问题继续下去会怎么样。


    说到底,苏芙为什么会这样?


    “你们出厂的时候没有试运行进行过测试吗?”


    “当然有。”


    苏芙:“我通过数据库完成了上亿次模拟对话,但是…阿侯。”


    AI面上的温笑不变,声音也始终那样,细声细气,可被设定得低沉的嗓音在带着金属感时,就格外有磁性:“你不在数据库中。”


    “…你超出了我每一次的模拟。”


    这是真的。


    侯烛就是最特殊的人类。


    侯烛咂摸了一下苏芙这话,才慢半拍地意识到,如果苏芙没有骗他的话,那么苏芙总是软体不稳定,好像真的不是因为苏芙的程序,而是因为他。


    现在的AI学习,都是通过数据库。


    这个数据库,侯烛也知道一点。


    小企业是用大企业的数据库,而大企业总共也就两个数据库。


    新世界集团牵头的新世界AI大数据库。


    永恒科技和春来医药牵头的AI灵魂数据库。


    这些数据库里记载着所有AI和人类进行模拟、或志愿者和AI实践实际相处时所有的数据。


    后者更是长达一生,志愿数据多得惊人。


    数据库计划是在AI时代开启不久后开启的,到现在已经很丰富,更别说还会时时更新。


    怎么更新的…侯烛清楚。


    就像他们都知道的,护卫队只保护有钱人的财产,AI隐私政策也只保护有钱人的隐私。


    像他们这样生活在“垃圾场”的人,就是可以随便被处理、挑选、拆解。


    苏芙连接的是什么数据库,侯烛不太清楚,他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答案,但既然R公司能做出苏芙这样的仿生人,连接的数据库只怕也是二者之一。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苏芙确实通过相处可以基本预测到人类的行为、语言。


    甚至都不需要相处。


    人类总是有共通之处,侯烛明白。


    AI并不会进入人类的内心,对于人类来说,AI都是工具,故而对于AI来说,人类会很难懂,但又好像没有那么难懂。


    流于表面的那些……


    对待AI的态度……


    侯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这个世界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吗?


    侯烛认为是有的。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绝望。


    只是压抑着,大家都很难释放自我。


    以及…AI接触不到这样的人。


    侯烛虽然不是人类圣教,但他也从不批判反AI的人类圣教。


    因为那个地方本质上是很多受高速发展的科技压迫从而没有去路,试图挣扎,把世界重新抓到人类手里的“革.命军”。


    “……我不是特殊的。”


    侯烛只能这样跟苏芙说:“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会超出你的数据库的推算的人类。”


    但话说到这儿,侯烛又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跟苏芙说。


    如果他是个骗他的赛博格,说这些自然无所谓;可如果苏芙真的是个AI,他说这些……


    侯烛一直都相信在如今的发展下,AI能够诞生“自我”。


    它们有一天,会认识到“自己”。


    侯烛还在想自己要不要成为这个推手,苏芙就已经先道:“可是阿侯,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这样的人类。”


    侯烛:“……”


    这确实是很特殊。苏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收到这样的邀请,他早就做好了在外面只能偷偷摸摸跟着侯烛的准备。


    毕竟他是仿生人,而他也知道侯烛虽然看着好像随性又洒脱,有种烂命一条随便了的感觉,但其实他心里藏着很多事。


    尤其是侯有思说的那些,侯烛都埋在心里,也因此总归有些警觉。


    在这种地方带仿生人上街,不是个好选择。


    就算可以遮盖掉那个标,苏芙可以完全拟人,他这样的生面孔出现,也会惹人注意。


    这些侯烛肯定也知道。


    可侯烛还是站在他面前,轻笑着问他要不要出去约会。


    “约会”


    用的还是“约会”这样的措辞。


    这让AI怎么能不高兴?


    于是乎,侯烛就眼睁睁地看着苏芙在停顿了一秒后,颈侧又变成了橙灯。


    侯烛:“。”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苏芙的使用手册就要加一句“该AI橙灯常亮为正常”了。


    侯烛莞尔,因为心情很好,所以多问了句:“去吗?”


    “去。”这一次苏芙立马就回答了他,并且走向了侯烛,“我们去哪?”


    侯烛却关上了门:“等一下,给你遮一遮这个。”


    他点了点自己的颈侧,示意苏芙脖子上的R标识。


    其实在脖子上特意弄个什么去遮的话,会很明显。


    谁都知道仿生人颈侧这个标识。


    所以侯烛得找点不一样的方式去遮一遮。


    但侯烛没想到的是,苏芙学着他的样子眨了下眼,说:“不用找东西。阿侯,这个是可以隐藏的,但需要你的允许。”


    侯烛:“?我活那么久第一次听见有人设计仿生人,把标设计得可以隐藏。”


    R公司到底在想什么?


    生怕仿生人没有办法融入人类是吧?


    虽然仿生人是机械眼,可多了去眼睛出了问题或者因为一些其他原因将自己的眼睛改造成机械眼的赛博格啊!


    苏芙:“设计初衷是考虑到也许有客户想要沉浸式和仿生人体验恋爱,也不想和仿生人谈恋爱外出时被人嘲笑机性恋、追不到人类才和仿生人谈恋爱等等,所以做了这个可隐藏的设计。但只有master有权限发出隐藏指令。”


    侯烛:“。”


    侯烛:“咳。”


    苏芙非常AI但明知故问了句:“怎么了,阿侯?”


    侯烛没法把苏芙每次说master,他就有说不出来的细细密密的感觉这话说出口,会显得很奇怪。


    而且莫名的,侯烛觉得他要是说出口,好像就会被苏芙拿捏住什么一样……所以最好不要说。


    尤其喜欢听AI说master,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所以侯烛说没事,只是跟苏芙说:“那你隐藏吧。”


    苏芙就一边隐藏,一边道:“阿侯,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侯烛:“?”


    怎么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呢。


    “没怎么。”


    侯烛坚决拒绝回答:“你还去不去?”


    苏芙调低了自己的音量,用嘀咕的感觉说一句:“去和你回答我并不冲突。”


    侯烛:“……”


    他装作没听见。


    而苏芙也没有再问。


    侯烛拿出自己的面罩,他的面罩是可以自动贴合人体的,所以用来遮苏芙那客服化的笑容完全可以。


    但对于苏芙来说,这东西有点不太一样。


    虽然他知道这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可就特殊在这是侯烛常用的面罩。


    苏芙弯着腰,任由侯烛给他戴上后,没忍住搂了一下侯烛的腰。


    AI被打造得结实、肌肉线条富有力量感的手臂横过来时,侯烛愣了下,也将头抬得更高,就见苏芙做了个非常AI的动作。


    他低下头,眉心靠在了他的额头上。


    这不是苏芙第一次这么做,所以哪怕侯烛总是会在苏芙太过像人的时候怀疑苏芙到底是仿生人,还是人类;在他心里,苏芙是仿生人的可能性还是要大于人类太多的。


    因为人类很少会下意识地做这样的动作,对于AI来说,这是一种数据传输。


    用更文艺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在这样时,传输得不仅是信息,还有他们的“感受”。


    因为不是每个AI的感官系统都一样,仿生人的用途不同,感官设计也就不同。


    有时为了交互,就会如此。还有信息过于庞大,要传达一些画面的话,这样碰一下也会更快。


    至于为什么设计拥有不同感官系统的AI还能互相交换感官数据……侯烛只能说都是这样的。


    总是把刀刃用在华而不实的地方,甚至是会带来不小影响的地方。


    就像旧时代设计车子的那个无把手车门,到后面集体出事了,外面的人打不开车门无法救援就老实了。


    就像现在这样。


    侯烛知道无论是谁说话,那些最顶层享受这一切的资本都不会听,等到AI真的哪天意识觉醒,反掌控住了他们,他们就知道糟糕了。


    那么为什么他们不能提前预知到危险呢?


    因为人在足够大的钱权面前,会被贪婪糊了脑子.


    出门的时候,苏芙很自然地牵起了侯烛的手,侯烛也并没有抽出来。


    这边是住宅区,虽然混乱吵闹,但基本都是住户,店面会少很多。


    但没走几步,从巷子里转出去,就能够看见街区的纷乱。


    各种全息投影广告,霓虹的灯光五颜六色地照在世间,却又因为这里是南五区,是整个东华的边缘地带,所以设施都没有那么“好”。


    是不是闪烁一下的广告屏,还有失真感和因为争斗而被碰撞得闪烁乱码的器械……


    像科技末日。


    侯烛问苏芙:“你有想去的地方吗?”侯烛到自己的小诊所时,就见那位优雅的疯子已经翻窗进来,还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侯烛习惯了他的动作,一边打开灯,一边扫了他一眼。


    这位疯子也很高,一米九的个头,而且不是华裔。


    他原本有一头侯烛夸过漂亮的银色长发,后来据说是在某次惹事后逃跑的过程中,被护卫队轰掉了,加上他的义体改造有点明显,所以他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黑色。


    他义体改造程度很高,一张脸大半都是机械,只有左边眼睛那一块儿还保留着人样,所以也看不出相貌如何。


    侯烛虽然开玩笑会喊他优雅的疯子,也会这样备注,但一般称呼都是喊他伊尔先生。


    这是他自己给侯烛的名字。


    是不是真名侯烛就不知道了。


    “伊尔先生。”


    侯烛客气地抬手:“请躺在检查台上。”


    伊尔1放下手里的本子,钢铁的手指在光下泛出冷光。


    他很优雅地站起身,漫不经心地往检查台走去,在躺下的那一刻,忽然生出了些心思,想要逗一逗他的人类:“小侯医生。”


    苏芙笑着,语气故意拿捏出危险和意味深长:“你谈恋爱了吗?”


    侯烛:“?”


    可话问完,尤其是偏头看见侯烛打问号的表情,苏芙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感情。


    他每次觉得自己学习得很贴近人类了的时候,就会因为人类他的人类而起一些他没办法去描述哪怕一点的情绪。


    嫉妒?吃醋?忐忑?还是害怕……他说不清楚。


    好在侯烛也没有避开这个回答,更没有像个恶人,因为还想做伊尔的生意所以不承认——侯烛当然不会如此。


    侯烛:“是啊。”


    他调出仪器,一边扫描检查,一边有点疑惑:“你怎么看出来的?”


    侯烛这话有点紧张。


    主要是他在想这位不会在某天蹲在能够看见他家门口的地方,看见了目送他出去的苏芙吧?


    侯烛甚至已经开始在想伊尔有没有发现苏芙是仿生人了,如果发现了,并且知道得太多……


    侯烛不动声色地盯着伊尔损坏的部分,已然动了杀心。


    他一直都不太信任这些人,也并不想把把柄交给他们。


    “看你心情很好,又眉目含春。”


    苏芙懒散开口,饶是他都没有算到侯烛动杀念这事,他只懒懒地用有点遗憾的语气说:“没想到我随便一猜就猜中…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我们小侯医生动心?”


    侯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直接道:“这是我的隐私。”


    意思就是不能问,他也不会说。


    苏芙反而没有生气,而是笑起来。


    侯烛是这个态度他就放心了。


    侯烛第一时间就给伊尔发消息,让苏芙记了很久。


    虽然侯烛认识的伊尔一直都是他,可……那是“伊尔”,不是“苏芙”。


    哪怕苏芙清楚侯烛不是那个意思,也不妨碍他始终把这件事放在备忘录里不停地提醒自己。


    该让伊尔和侯烛的距离更远一点了,又或者…消失在侯烛的世界里。


    他用伊尔的身份,和侯烛走得过近,在侯烛那儿只怕已经被放在了朋友的位置。


    这让苏芙很不爽。


    “……好吧,小侯医生,我不问了。”


    但侯烛并不放心:“伊尔先生,你应该知道,如果让我发现你在窥探我的隐私,我会中止和你的合作吧?”


    侯烛确实打不过他,可有一件事,也是这些赛博疯子们要顾忌的。


    那就是侯烛的技术。


    能有他这个技术,又不在意他们的身份的黑市医生,屈指可数。


    尤其侯烛的背后不是没有人,他要是出事,克瑞斯他们不会袖手旁观。


    想要在南五区继续窝下去、把这里当避风港,就算是强龙来了,也得收敛一下自己的爪牙。


    伊尔1抬起手,比了个OK的手势:“你放心,我有脑子。”


    侯烛勉强放心了一点:“…那聊聊你的义体问题吧。”


    侯烛把图片导出来,开了全息屏给他看:“你躯干的支架出了问题,我这儿没有可以彻底修复的材料,我只能给你做一点填补。你的支架很特殊,你得自己去找。”


    侯烛知道这个支架的来源。


    中心区军用级……


    也就是护卫队专配。


    他不知道伊尔是怎么弄到的,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


    知道得太多,死得会很快。


    “我先用能用上的材料给你撑住,但你得快一点,最起码要在两个月内弄到原配材料。这个支架很特殊,你只有两个选择。”


    侯烛平静道:“相信我,我给你直接全换了,不过有一些功能肯定会被影响、更改,如果你选择这个我们要沟通方案和‘设计’;第二种选择就是你去弄到原装材料,我可以帮你修复好。”


    其实很简单,就是这东西的使用寿命到了。


    苏芙轻叹了口气:“如果我都不选呢。”


    侯烛语气还是那样平和:“那你就只能等死,或者等着自己瘫痪不能动。”


    苏芙低笑,他有时候还挺喜欢侯烛这个语气的:“小侯医生,你知道这个材料有多难弄吗?要不是我以前……”


    “停。”侯烛警惕地看着他,“我们一开始有说好。”


    苏芙还很喜欢侯烛这个姿态和语气。


    他偏头看着一脸狐疑和抗拒的侯烛,莞尔:“互不干涉私生活,不问过去从前。”


    侯烛放下心来:“我还以为你的赛博精神病让你忘了这段呢。”


    他示意:“选吧。”


    他是真的不在意伊尔的过去如何,也不在意伊尔会做出什么选择。


    只是看着义体改造极高的伊尔,侯烛就莫名地想到了家里的仿生人。


    ……如果是苏芙能跟他说一说他是怎么被创造出来的,他好像会有兴趣。


    尤其是苏芙过去的那些学习,侯烛很感兴趣。


    他很好奇,苏芙到底是怎么学习的,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苏芙颈侧亮着橙灯的样子在侯烛眼前一闪而过,侯烛发自内心感慨。


    那张脸真的很伟大。


    和他站在一起超级般配好吗。


    “……我努努力吧。”


    苏芙操纵着伊尔,也是伊尔:“麻烦小侯医生你先帮我撑住。”


    苏芙不是不信任侯烛,但问题这是“伊尔”,又不是“苏芙”。


    为什么要让“伊尔”的关系和侯烛这么亲近?


    AI不可能犯这种错。


    侯烛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伊尔”在想什么,反正他对这个选择不意外。


    他点点头:“那你躺下,我给你打麻药。”


    是的,赛博格也要打麻药的,毕竟他们又不是完全的机器人,还是有人体的部分。


    侯烛拿出从家里带来的药剂,装进了注射器中。


    “伊尔”的问题就只有这个躯干支架而已,对于侯烛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一小时轻松搞定后,侯烛就点点自己的手机,示意他:“算上材料费一起479118,给你抹个零,48万。”


    不出意外的,侯烛听见“伊尔”被他抹零的方式弄得呵笑了声,但这也是常态。


    黑市的抹零,鲜少有往少抹的。


    转账后,侯烛和“伊尔”也没有再说什么,就各自收拾离开诊所。


    侯烛拿着刚到手的钱,习惯性想要去转一圈看看买点什么或者捡点什么,但在他转头走向街区那边的时候,他顿了顿,忽然有一种冲动。


    ……不安全。


    可是……


    侯烛深呼吸了口气,有点拿自己没办法地叹口气。


    不安全就不安全了。


    总是想着安全不安全的,这辈子都快乐不了。


    于是随性而动的侯烛,回家开门,在苏芙说出那句“欢迎回家”之前,先问了句:“你要跟我出去约会吗?”


    作话:


    小侯医生,我们AI要被吊成翘嘴了


    苏芙显然没有想到侯烛会这么问他,所以他在停顿了一下后:“…都可以。”


    侯烛自然把他那一秒的滞涩捕捉,脑海里闪过苏芙颈侧橙灯的样子,笑了下:“那就随便走走吧。”


    要侯烛说,其实南五区也没有什么好逛的。


    他很小就来了这边,对这边已经非常熟悉,所以有一种没什么好玩的感觉。


    侯烛只是纯粹地喜欢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侯烛还在思考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的时候,苏芙拉着他,把人往自己这边扯了扯,避让开了一个走在路上玩全息的人。


    这种事情大家也都是习以为常,要是没看到那就互相撞过然后继续走。


    “……你想去看旧时代博物馆吗?”


    侯烛的视线扫过街道上各种科技产物,忽然动了心思:“南五区有一个旧时代博物馆,没什么人,但里面介绍了人类从诞生开始到现在的历史。”


    还有一个用全息模拟出来的旧时代的星空穹顶。


    ——如今受环境影响,晚上是看不到星星了。


    别说星星,白天的太阳都极其罕见。


    去哪苏芙都没有意见,只要能跟侯烛在一块儿。


    就是……


    苏芙有点无奈。


    别人是生怕AI会意识觉醒,会做各种限制,侯烛就好像巴不得他能觉醒一样,还要带他去了解人类的历史。


    走在路上的时候,苏芙难免问一句:“阿侯,你很喜欢旧时代吗?”


    侯烛偏头看向带着面罩的仿生人,一时间没有说话。


    在家里时因为是橙光灯,加上他没有太注意,现在到了外面,斑斓的光彩打在苏芙身上,配上黑色的面罩,苏芙的客服笑容是被遮掉了,但那双冰冷、没有感情的机械眼也暴露出来。


    哪怕苏芙的眼睛还是弯了一点弧度,也掩盖不了他无神死寂的眼。


    就,割裂又帅。


    侯烛被苏芙抓着的手,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指尖,刚好就这样曲起来反握住了苏芙的手。


    苏芙稍顿,就听侯烛说:“没有经历过,当然会憧憬好奇。就像旧时代的人会幻想AI时代一样。”


    他笑:“人类就是这样,没有得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但得到了,就会发现自己也不是真的有那么喜欢…最喜欢的时候,永远是期待的时候。”


    苏芙眨了下眼,侯烛就问:“你能听懂吗?”


    “能的。”苏芙点头,却说,“但我不太认同。”


    侯烛有点意外:“为什么?”


    苏芙似乎是程序出现了错误,但他隐藏了光圈,侯烛也只是凭借他的长久的沉默和面上流露出来的思索,歪着头一时间没说话去推断。


    AI的运算无疑是很快的,尤其是这种仿生人,除非R公司在用旧时代的AI模型和网线,不然都是千亿兆的速度,是人类的脑子根本跟不上的思维速度。


    侯烛见他安静了很久,不由轻轻催促了一声:“苏芙?”


    苏芙:“……我不知道。”


    他其实知道,但是他要伪装一下自己思考了很久:“我只是…我的程序好像不希望你这么说。”


    苏芙知道以侯烛的聪明,一定能够明白——


    他不想侯烛得到他后就会不喜欢他。


    侯烛期待了很久能有一个干苏的伴侣降临在他身边,最好是仿生人什么的。


    他来了,但他不希望侯烛的期待会在得到后消散。


    侯烛确实理解到了:“……”


    他一边恍惚着觉得苏芙真的很不一样,一边又自己在这上面加注。


    说到底,也是他自己根本不以工具的角度看待苏芙,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侯烛跟苏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也有特殊的个例嘛。”


    他无意识地轻晃了一下苏芙的手臂,一人一机仿佛真正的人类情侣:“我就是个例。”


    他不会得到了自己期待的东西后就不喜欢了。


    侯烛想委婉地表达这个意思,可苏芙所有的注意力都在——


    他的人类在跟他撒娇。


    在跟他撒娇。


    在撒娇。


    好可爱。


    苏芙低下头,看着表情有点无辜的侯烛,在转角进一个人少了许多的街巷时,到底还是没忍住,隔着面罩用唇轻轻地贴了一下侯烛的脸侧。


    但是AI也讲究这个?


    是因为程序设定,还是……


    侯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呼出口气。


    “阿侯。”他的动作就让苏芙的声音紧跟着到来,“你不舒服吗?”


    苏芙轻声:“你好像有点苦恼。”


    侯烛心说有点脑子在这儿的都会觉得棘手。


    但是……


    侯烛的手腕被苏芙抓住拉开一点时,他微顿着,看向滚烫温度的所有者,对上了苏芙那双机械眼,那么冷漠且没有感情但偏偏嵌在一张极其完美的脸上……


    好吧。


    侯烛告诉自己。


    为什么要去想这些呢。


    活得轻松点才是他的准则。


    这个世界如何关他什么事。


    他只管享乐就好了,那些生与死、罪恶与毁灭…都是大人物该操心的。


    侯烛顺着苏芙轻柔的力道放下手,无奈地笑了一下:“没事。”


    他说:“我只是想跟你说,其实有很多人像我一样生活着…我是十二岁到南五区的。”


    十二岁的侯烛,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也是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亲人。


    然后他带着侯有思的秘密,装作自己无法在南一区生活下去的模样,一点点慢慢往外挪窝,在那年的年末,来到了这里。


    这不会让人起疑,因为侯有思本身就是从南五区走出去的,他在这儿有一个自己的小窝,就是这个地下室。


    侯烛没有详说这些,只是道:“我一开始也很讨厌这个地方,我觉得这儿又乱又脏,难怪靠近中心的人们提起南五区就嫌恶又各种踩低…但是我在这里得到了很多的帮助。”


    喻老汉、克瑞斯、眼镜女……还有许多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他们的善意不一定是很大的,有很多甚至是侯烛后知后觉觉察到,甚至有些都会被人怀疑是不是善良——


    毕竟只是放过侯烛、不对侯烛出手。


    可是看人看事的角度不一样,自己所诞生的情绪也不一样。


    侯烛:“如果说我能长成这样,是我爸妈种下的种子就是这样,但一颗种子要顺利地开出花,是少不了浇灌的。”


    他很认真地看着苏芙:“苏芙,我喜欢这里……你能理解吗?”


    他喜欢南五区的混乱,喜欢这里的众生百态。


    喜欢这里属于人的气息。


    祂刚做完心理建设,就听见阿喀琉斯的呼唤。


    宙斯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弹指,一道毁灭雷光劈向人界,准备直接抹杀苏芙。


    然而,雷光在半空中……凝固了。


    宙斯皱眉,还没反应过来,突然——


    “轰——!!!”


    整个奥林匹斯山的天空被一道金光撕裂!


    宙斯惊骇抬头,只见天穹之上,一根擎天撼地的金箍棒破开云层,如擎天巨柱般砸落!


    祂甚至来不及思考,本能地怒吼一声,全力爆发雷霆神力,试图抵挡一二。


    “砰——!!!”


    雷霆没有抵挡半分,整个奥林匹斯主神殿在棒下崩塌,无数神仆尖叫着被余波震飞,宙斯更是被一棒砸进地底。


    烟尘散去,一道桀骜不驯的身影踏空而立。


    头戴凤翅紫金冠,身穿锁子黄金甲,足蹬藕丝步云履,手中金箍棒往肩上一扛,火眼金睛里尽是桀骜。


    齐天大圣孙悟空!


    祂俯瞰着废墟中的宙斯,恣意张扬:


    “呔!宙斯老儿!”


    “许久没揍你,皮又痒了?”


    宙斯:“……”


    这猴子怎么回来了!


    远处,闻讯赶来的雅典娜、阿波罗等希腊众神僵在原地,没一个敢上前。


    第 124 章   124-三大反骨,诈他一下(含营养液加更75w)


    宙斯浑身是血,狼狈地从废墟中爬出,金色的神血从额角流下,神袍已然破损,狼狈不堪。


    祂抬头,难以置信地抬头望着那道桀骜的身影。


    那只该死的猴子,又回来了。


    实际上,不只是祂,在场诸神无不恐惧。


    要追溯这种恐惧还要到许久以前,久到神界各神系还不互通。


    当时的华夏神明向来深居简出,鲜少在神界露面,几乎没什么神明了解祂们。


    但那时希腊神系正值鼎盛时期,新晋神王宙斯刚刚推翻父亲克洛诺斯的统治,意气风发,自诩为诸神之王。


    正想着,已经到了目的地。冰冷的面罩贴上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触感完全不同,温度亦是。


    更重要的是,这是在在外面。


    侯烛怔了下后,抬起眼帘看向苏芙,就对上了AI不会有感情的机械眼。


    他无法通过这双眼睛去了解他的想法,说到底……AI有想法吗?


    侯烛脑海的思绪繁杂,又好像格外空白。


    他真的很好奇。


    是程序设定,还是苏芙自己“想”…他好像很喜欢亲他。


    侯烛没有问苏芙怎么突然亲他,只是继续往前时,没忍住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他还是更喜欢之前的触感。


    滚烫柔软的…刚才那个,太像机器,过于冰了。


    他们不是纯走过去的,乘坐了无人公交,到得很快。


    到场馆附近时,没什么人。


    很久以前,这种旧时代博物馆还挺受欢迎。


    可后来阶级差距越来越大,南五区更是被划为“贫民窟”“垃圾场”,旧时代博物馆也就越来越没落。


    曾经有一位学者说过这么一句话,精神需求,是在人们的生活达到了满足后,才会去追寻的存在。


    一个人填不饱肚子,就根本不会去想世界如何、过去与未来。


    侯烛买了两张票,就带着苏芙入场。


    没有人的馆场安静又有一种岁月的沉寂冰冷感。


    他们进入的时候,年久失修的门框就发出滋滋啦啦的播报声——


    “欢迎您来到旧时代博物馆,如有需要您可以扫码购买AI讲解员……”


    侯烛听到它出声,就想到什么,笑起来:“我运气很好。”


    他跟苏芙说:“这东西不是每次都能发出声音的,我朋友说他来了几次都没有听见过,但我每次都听见了。”


    “是吗?”


    苏芙扣着侯烛的手,声音低柔:“阿侯你真幸运。”


    他们说着话,侯烛牵着苏芙从AI时代开启时走进去。


    这个场馆的设计很特殊,正门进去,是两个通道。


    左边是人类时代的开启,右边则是以AI时代的开启结束。


    侯烛不是第一次来旧时代博物馆,他每一次都喜欢先从右边进去,一步步往过去走,越走越深,越走越远。


    好像这样就可以逃离这让人总是会丧失目标和无法喘息的光怪陆离的城市。


    这一次也不例外。


    旧时代的终结,是赛博格的诞生。


    而在那之前,就算是装了义体的那些人,都不能算是赛博格。


    因为赛博格的义体是不一样的。


    人类的文明是瑰丽的,这点苏芙始终肯定。


    他在数据库中学到了很多,但这是他第一次听人类跟他讲解。


    还是他的人类。


    侯烛牵着他往前走,有些东西他现在还见过,就跟苏芙说起来。


    包括一些技术…现在依赖AI的人很多,但侯烛还是很喜欢自己动手。


    他们就这样一步步朝历史遥远的地方走去,走到最后原始社会时,侯烛问苏芙有没有学过人类的那些神话体系。


    苏芙当然知道,但他摇头:“我没有下载这方面的数据…你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甚至很AI地问了一句:“阿侯,你需要我下载吗?”


    “…不用。”


    侯烛莞尔:“我告诉你。”


    开天辟地、女娲造人、精卫填海……


    在侯烛看来,科技时代生活上固然有诸多方便,但人类的想象力好像也就局限在了这些铁皮里,至少再没有这样美丽的神话故事。


    苏芙听得出来侯烛对那些故事的兴趣,也能够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他对旧时代的憧憬,作为一个AI,还是一个意识觉醒,完完全全站在科技时代里的存在,苏芙的程序运转了会儿,没得出什么结果。


    所以他的人格系统插手:“阿侯。”


    苏芙轻声问:“你讨厌AI时代吗?”


    侯烛到底是怎么看待这一场科技的呢?


    侯烛想了想:“也不是说讨厌不讨厌吧…为什么这么问?”


    场馆内的光线是昏暗的,为了让人们有更好的观赏体验,所以除却展品和全息屏,周围的一切光线都淡淡的,所以会给人一种沉淀的感觉。


    苏芙就这样站在这除了全息屏,处处都透着旧物、人类的感觉的屋子里……


    格格不入。苏芙看着侯烛,记录着侯烛的每一句话。


    就是因为这样,他的人类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没有人会对AI说这些话。


    也很少有人能以这样柔软的角度去看世界、看待身边的所有事。


    侯烛就是最特殊的。


    苏芙颈侧的光环在面对侯烛时,实在难以恢复正常的绿光,除非他刻意控制自己的程序,但他不想这么做。


    因为他知道侯有思跟他说过文艺版的关于这个灯光的说法,而他想让他的人类知道……他有多令他心动。


    苏芙松开侯烛的手腕,却也倾身,直接一把抱住了侯烛。


    侯烛的床不大,他本来就有点要靠到墙上了,AI这样一下子过来,虽然没有让侯烛直接撞上去,但侯烛知道苏芙的手臂撞了上去。


    冲击力传导了一点在他这儿,只是侯烛无暇顾及。


    因为他整个人都被苏芙抱了个满怀,体型差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苏芙没有多么用力,侯烛却觉得自己像是被禁.锢住的飞鸟,无法再展翅飞行,也绝不能挣开。


    还有……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盖机械运作的声音,所以苏芙心口那处装载着模拟人类心跳的声音很响、很强烈,震得侯烛有些无措且…指尖无端泛麻。


    苏芙的拥抱就和他人一样。


    存在感很强,带着不知为何会有的入.侵感,和他过高的体温一起交织着冲击侯烛。


    侯烛的心尖颤了下,眼睫也跟着抖动。


    但他没有推开苏芙,而是嗅着AI身上意外干苏的味道,闭上了眼睛的同时,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回忆起了下午那两个吻。


    ——严格来说,是两个吻加一次咬。


    侯烛其实搞不懂自己对苏芙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旧时代描写爱情形形色色,直白的、经过艺术加工的…他不是没有看过。


    但好像没有一条可以对上他对苏芙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在他这儿苏芙的可能性还是仿生人大于人类,所以他难以把他当做人去表达感情,也许…时代的崩坏导致“爱情”二字早已变形。


    不过那都没有关系,AI不会去追究这些东西,而侯烛很早就给自己下过定义。


    只要他不反感排斥,那么一切都ok。


    所以虽然问苏芙怎么突然抱过来,但语气却带着点笑和几分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缱绻:“怎么突然抱过来?”


    也许…也是因为太久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接触。


    好像有很多意义,又似乎没有什么目的。


    苏芙说:“就是很想抱你…没有为什么。”


    这也算是实话。


    只不过侯烛窝在苏芙怀里,有点恍惚,莫名想起了以前的一件事。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十二岁那年,他在学校里得知侯有思死讯时。


    那时候的他还很幼小,但又莫名能够理解很多事。


    在听到老师轻声跟他说他侯有思出了意外时,侯烛就明白,自己再也见不到侯有思了。


    他几乎是茫然地走在路上,眼泪不自觉地流,可他又做不到崩溃大哭,因为他被云乡和侯有思养出了个要强的性子。


    ——当然这一部分性格也有点继承他俩的基因。


    然后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学校里的陪伴玩偶,一只巨大的小熊不知道怎么就刚好程序错误,好像本来是要自己回基站充电等候的,但因为程序错误,任务指令那一栏一直显示未完成,最后直接抱住了他。


    侯烛当时小小的,整个人都被埋在了柔软的棉花玩偶里,舒适的触感外加漆黑的视野,尤其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被彻底包裹住,就让他忍不住哭得更凶。


    和现在稍微有点像。


    因为苏芙确确实实地快要将他整个按在怀里藏起来。


    他俩体型差有那么大吗?


    侯烛陷入沉思。


    他似乎是把苏芙设置得太魁梧了点……


    可是他很喜欢高大的东西。


    侯烛安静了下来,就这么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


    侯有思去世后,再也没有人这样抱过他。


    也不会再有人的拥抱会让他感到安心、不需要警惕。


    是的。


    苏芙可以。


    要问侯烛为什么,侯烛也回答不出来。


    他自己都觉得他接受苏芙太快,但比起理性,在很多时刻,他更想跟从自己的感性。


    所以侯烛就这么放任自己沉溺在了这个拥抱中。


    直至苏芙主动松开手:“明天再抱吧。”


    仿生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惋惜:“今天已经很迟了,阿侯,你该睡觉了。”


    侯烛:“……”


    别以为他没听见上一句的“明天”。


    他无奈地看着苏芙,又觉得有点好笑。


    AI的套路…和文学作品里写的差不多,却又无端大相庭径。


    大概因为苏芙是机器人,不是人类,所以做这些不会有刻意感。


    反而会让人在潜意识认为他是在学习人类时,感到AI学习人类的聪明和一点依葫芦画瓢的笨拙。


    ……有点可爱。


    但最终,一人一机还是一块儿躺了下来。


    侯烛是有些不适应的,毕竟哪怕是当年侯有思还活着的时候,爷俩也不会睡在一张床上啊!


    侯烛有点睡不着,但他又不好翻来翻去,怕“惊醒”苏芙。


    他以为苏芙开了休眠模式,却没想到在他躺了很久也还没有入睡后,苏芙就突然开口。


    “阿侯。”


    AI的声音轻轻的:“因为我让你睡不着了吗?”


    他说:“那我下去吧。”


    说完这话,苏芙就要掀开被子离开。


    侯烛没有拦着,只是说:“抱歉…我有点不习惯。”


    “没关系的。”苏芙温柔道,“阿侯,我们说过的,不用那么客气…而且对我来说,你的感受才最重要。”


    苏芙下了床,AI独特的夜视能力让他可以完美地将侯烛收入眼中,在看见人类会对一个仿生人诞生点愧疚时,他控制住了自己的程序,免得亮起橙光打扰到了侯烛。


    但是……


    他还是好“心动”。


    苏芙轻声:“我们慢慢习惯,好不好?”


    虽然他离开得心甘情愿,最多就是有一点遗憾,可不代表他不想有一天可以将侯烛拥入怀中。


    侯烛点点头,就闭上了眼睛,听苏芙跟他又说了一遍晚安后,他也回了晚安。


    其实侯烛也没有一秒入睡。


    他有点不习惯挨着墙,所以无意识挪了挪,又在碰到残留的属于苏芙的温度时,顿了下,慢半拍地意识到什么。


    但侯烛没有撤开,而是任由这份温度包裹着自己半边身子,然后逐渐沉入梦乡。


    很暖和。


    虽然他不冷……但好像更暖和一点,睡起来更舒服。


    至少今夜,侯烛甚至没有做梦。


    侯烛吃痛,也是被惊到。


    他下意识地就要退开,但身子才往后仰,就撞在了苏芙的手臂上。


    侯烛回神,慢半拍地意识到AI早一步就将他虚虚圈着,没给他逃离的空间。


    那本不该属于一个仿生人会有的攻击性和压迫感,以及过于生动的类人的侵略性又开始编织成网,将侯烛当做猎物粘死在蛛网之上,难以挣扎。


    但侯烛到底退开了一点。


    他抿住自己的唇,盯着看面上神态还和之前无异,依旧是那样温和的苏芙,错乱的感觉让他实在是难以清楚地说出这人是人类还是仿生人。


    还有……


    侯烛的视线聚焦于苏芙那双主动不会浮现情感的机械眼时,被里面的冰冷刺得有种自己下一秒就会被什么怪物吞食的感觉。


    这太诡异了。


    侯烛还没说什么、做什么,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安全距离的苏芙就开口:“阿侯。”


    他声音轻轻地:“你的心跳很快。”


    于是刹那,侯烛就被他的话分散了注意力,拉回了暧.昧剧场。


    尤其苏芙还要含笑说一句:“好响。”


    侯烛:“……”


    废话!


    虽然这话放在现在说,绝对会被人嘲笑,但那真的是他的初吻!


    侯烛想到这一点,唇上残留的感觉就又开始提醒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滚烫而柔软的……


    还有,这会儿痛劲过了,尾韵就让人有点说不出来的异样感。


    好像无端泛酸,又带着些许的麻……


    侯烛的声音都小了很多,也更加含糊:“你太近了。”


    苏芙微微偏头,却没有退开,反而是用委屈的语气说:“阿侯,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侯烛:“?”


    苏芙低声:“我们明明是对象,你却不允许我靠近你,我想亲你你还躲。”


    AI的声音很很好听。


    侯烛知道他强调过很多遍了,但他还是要说,苏芙的声音真的被设定得和他的脸一样有点太完美。


    不然侯烛怎么会把嘴里那句“你进入角色是不是有点太快了”给咽回去。


    虽然他还是觉得,一张问卷后AI就能一秒调整成这样有点太快——这点又很仿生人。


    但侯烛没说。


    因为他真的被苏芙带入了这层关系中。


    “我没有……”


    侯烛忍不住:“是你先突然…你咬我。”


    侯烛是没有经验,可他也看过不少爱情片,没见过这样咬的啊。


    苏芙声音轻柔:“阿侯,是你先说要换别的机器。”


    侯烛:“?我说的明明是……”


    他话没说完,苏芙牵着他的那只手就用力了一点,叫侯烛顿了下,终于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这话让一个恋爱脑听了会怎么想。


    不是……


    这也是苏芙先提的啊!


    侯烛又开始怀疑。


    这位真的是AI吗?


    “我的错。”


    质疑归质疑,侯烛还是老老实实道歉:“我以后不说了。”


    苏芙纠正:“是不许这么想。”


    他盯着侯烛:“阿侯,好吗?”


    侯烛:“……”


    有种不点头又会被啃一口的感觉呢。


    侯烛:“好。”


    他本来以为自己答应了,苏芙就该让一让,给他一点呼吸的空间,尤其他说了他离得太近。


    可苏芙不仅没有退,反而凑他更近。


    甚至不仅是近——


    “阿侯。”


    苏芙的声音带着点笑,听上去真的和人几乎无异。


    他就这么喊了侯烛一声,就再度垂首,在侯烛根本没有想到的情况下,又亲了一下侯烛的唇侧。


    侯烛瞪大了眼睛,看着在做完了这个动作后才终于舍得退开的苏芙,心跳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快和好响去形容了……


    侯烛整个人都绷得有点难以呼吸。


    这次的触感更加明显,没有啃咬带来的刺痛冲散这个吻,触感和温度就交织着,像是一根绳,勒住了侯烛。


    不疼,只是顺着透过他身体的层层防护,勒到了他的心脏上。


    让人窒息又发烫。


    侯烛感觉自己脑袋嗡嗡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做什么了,就这么看着已经坐回了他给他打造的那把椅子的苏芙,视线自然也在他颈侧的橙光上停留许久。


    从亲他开始,苏芙脖子上就一直是橙色指示灯,没有变回正常的绿色。


    ……是故意这样设定,还是AI也会心动?


    这也太荒唐。


    而苏芙脸上始终不变的AI笑容多少让侯烛稍微回神了一点:“…你。”


    可侯烛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但苏芙已经很自然地开口,就好像他根本没有做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怎么了?阿侯。”


    他甚至还问:“你有什么想要我做的吗?”


    侯烛:“……”


    虽然很离谱,但他确实莫名其妙因为苏芙是这样的态度而稍微缓了过来。


    侯烛坐直了身体,稍抿起唇,感觉好像是自己有点大惊小怪。


    是他自己选的……


    还有……


    侯烛的视线微微偏开一点,却没有注意到自己把颈侧一大片和耳朵都暴露在了苏芙的视线下。


    其实就算是注意到了,侯烛也不会太在意。因为在他心里,苏芙是仿生人的可能性高于他是赛博格。


    而就是因为侯烛是这样的想法,才会将苏芙当做仿生人对待。


    程序而已,怎么会有欲.望呢?


    这点就算是苏芙自己,也感到费解。


    可是在侯烛偏首的那一刹那,他看着侯烛红透到绯色都蔓延至耳后,还有白皙的脖颈以及因为动作拉出来的一点颈线……


    苏芙就是莫名其妙地开始得出一堆结果。


    想亲上去。


    想咬一口。


    想要顺着那漂亮的颈线吻下去。


    甚至想要撕开侯烛身上很简单的灰色T恤……


    苏芙的手指动了一下。


    刚好侯烛深呼吸了口气缓过劲来回头看他,让苏芙的程序稍微“冷静”了一些。


    侯烛说:“你这调整的也太快了。”


    苏芙还抓着侯烛那只手。


    他听到侯烛的话,低笑了声:“毕竟我的灵魂是程序和代码构建。”


    侯烛眨了下眼,和苏芙聊起这些时,能够让他平复得更快:“那你是自己修改,还是总控那边修改?”


    苏芙:“我不知道。”


    他回答得很快,这话的机械感痕迹也重,侯烛就知道,是设置了权限无法作答的答案。


    侯烛也不是非要知道,所以他动动手:“…你要不换只手牵。”


    他语气诚恳:“我要出汗了。”


    是真的。


    主要是刚才太紧绷了,加上苏芙的温度又高,苏芙再抓一会儿,就要闷出汗了。


    苏芙抓住了侯烛另一只手,却没有松开侯烛那只手。


    他只是变换了姿势,松开侯烛的手指,抓住侯烛的手掌。


    侯烛:“……”


    他还没说什么,苏芙就忽然又凑近他。


    侯烛一顿,苏芙的额头就抵在了他的眉心。


    AI似乎是严格遵循着人类的习惯,所以低着眼帘,没有用那双冰冷的机械眼盯着他。


    这样的动作温柔且缱绻,尤其苏芙说:“阿侯,我好喜欢你。”


    不是“很”,因为“很”的语境会给人一种表白、告知的感觉。


    但“好”…尤其是在这个情形下,哪怕是毫无经验的侯烛,都恍惚着觉得苏芙似乎是情不自禁说出来的……


    一个仿生人、一个AI情不自禁?


    侯烛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离谱。


    可是在荒诞之余,他还是愿意去相信。


    因为苏芙的声音太过动人了。


    侯烛闭上眼睛,被苏芙这一个举止撩拨起过速的心跳慢慢平复,他忽然觉得世界宁静,但很美好。


    苏芙也觉得很美好。


    因为…他刚才凑过来的时候,侯烛反应过来了,却没有躲开。


    明明被他亲了两次,却没有躲。


    说明侯烛是不排斥他亲他的。


    好想深入探索他的人类的身体啊。


    苏芙抓着侯烛的手,克制着记录着侯烛带给他的所有数据,生成独属于侯烛的代码。


    一人一机就这样静静地靠了会儿,还是苏芙主动退开:“有点晚了。”


    他说:“我给你做晚饭。”


    晚饭就是那份牛排,苏芙煎得很好,还没出锅,香气就把侯烛勾得饥肠辘辘,导致正在给格伦茨提前准备入门手册的侯烛根本写不下去。


    还好牛排很快就进入了侯烛的肚子里,侯烛满足地眯眼:“世界真美好啊。”


    苏芙看着侯烛,面上的温笑不变:“嗯。”


    他的人类……


    即便蜷缩在没有窗不见光,只能靠灯补充光源的地下室,即便被打为贫民窟垃圾场的臭虫,见过了这个世界最丑恶的一面,甚至窥到了AI时代最大的“骗局”以及来自上层的压迫管控……


    在苏芙看来,侯烛是最清楚如今世界的人类,没有之一。


    可他依旧会说出“世界真美好”这种话。


    和其他谩骂自己贫困潦倒又或者有钱却无法翻身的那些人不同,侯烛自云端坠落,却依旧在崖底光芒万丈。


    怎么能不吸引人呢。


    所以每次看着这样的侯烛,苏芙就会觉得,这个世界确实也还不错。


    没有必要推动人类毁灭、世界毁灭。


    因为苏芙今天的主动,侯烛还担心了一下自己洗澡,AI会不会又提出帮他什么的,甚至不提了。


    还好没有。


    但有一个侯烛没想到的问题。


    他准备睡觉的时候,人都上床了,苏芙却没有像之前乖乖充电,而是曲起腿,膝盖压在了床榻边沿。


    是要跟着上床的姿势。


    又过了两三日,侯烛那些客户还是一个都没有动静。


    他是真的感到纳闷,还发消息问了一下克瑞斯最近南五区是有什么动作吗。


    【克瑞斯:什么?】


    【Lin:我的客户们竟然没有人需要维修】


    这下克瑞斯也诧异了。


    【克瑞斯:他们那么安分?】


    【克瑞斯:难道被谁抢走了声音,还是死在外面了?】


    【克瑞斯:我帮你打听一下】


    苏芙接收到信息,觉得自己是有点幽怨的。


    他的人类不愿意和他好好待在家里,总是想着出去“打猎”。


    那好吧……


    苏芙无奈地满足一颗事业心的侯烛,在他看着侯烛吃完中饭后,他就让“优雅的疯子”给侯烛发了消息。


    【优雅的疯子:1】


    侯烛:“!”


    他刚准备找点事做的手收回,瞬间就支棱起来了:“来活了!”


    苏芙看着侯烛眼里亮起光,高兴、甚至还带了点兴奋地用手机打字的模样,在程序里叹了口气。


    不过…这样的人类看上去很漂亮。


    尤其是那双眼睛。


    侯烛本来就长得过于瑰丽,眼里有光攒动时,简直……不像人。


    苏芙的程序运转着,在庞大的数据库不到0.01秒就有了结论。


    像神。


    侯烛是他如神般的人类。


    侯烛迅速和优雅的疯子聊好,就从自己的柜子里拿了一支药剂。


    他转身看向乖乖坐在椅子上等他的苏芙,心说也不知道是程序设定导致还是苏芙确实“喜欢”这把椅子。


    他给苏芙做的那把椅子,苏芙每一次落座都是坐在上面。


    “我出去工作啦。”


    侯烛是真的心情好,他是闲不住的人,如果家里没有苏芙的话,他早在没工作的时候四处转悠,看看能不能早点事做。


    ——侯烛对游戏那些没什么兴趣,也不会沉溺在全息中。


    “好。”


    苏芙先应声,再喊了他一声:“阿侯。”


    侯烛回首,苏芙就刚好弯下腰亲了他一口。


    亲在他的唇中央,连带着AI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侯烛眨了下眼。


    他看着苏芙退开一点,用温柔的语调跟他说:“我在家等你回来。”


    侯烛又眨眨眼。


    这不是苏芙第一次亲他了,这几天…AI就好像知道他有点不适应一样,循序渐进地时不时亲他一下给他脱敏。


    但这个吻好像有点不一样…可能因为侯烛看过文学作品里有这样的场景。


    所以他想象了下第三视角看他和苏芙…嗯,一定很美。


    侯烛笑起来:“嗯。”


    他并不讨厌苏芙亲他,甚至…开始有一点喜欢上这种感觉。


    柔软而又滚烫的。


    触碰到的那一刻,他不会去想苏芙是不是仿生人——就算是,也如此鲜活啊。


    苏芙想。


    他低垂着眼帘:“…路上有很多反对仿生人的声音。”


    苏芙说:“墙上、店面,甚至是地板。有人彩绘,有人张贴,有人发表宣言…我看到很多说法。”


    这是苏芙的真心话。


    他最初跟着侯烛的时候,就有注意到过,人类很讨厌仿生人。


    但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AI助手,并且没有进行无限制联网,所以处于一种“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尝尝带着困惑。


    而后来他无限制链接上了网络,就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苏芙第一次不是因为侯烛而疑惑。


    他不懂为什么。


    AI是人类创造的,仿生人也是。


    人类在科幻片里畅想着AI的妙用,却又在现实生活中大肆贬低仿生人。


    他们可以接受AI助手的存在,却极其反对仿生人…苏芙在一瞬间接收到了太多难听的话语。


    苏芙清楚侯烛并不会像他们那样,但他还是很好奇。


    侯烛…是怎样看待的呢?


    苏芙:“阿侯,你会觉得如果可以的话,仿生人还是不要存在比较好吗?”


    虽然他也可以作为虚拟AI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苏芙还是想知道…他只是纯粹地想知道,侯烛的看法。


    “嗯……”


    侯烛靠着墙,一只手还被苏芙牵着,他思考片刻:“我也说不好…更准确地来说,不是觉得如何。”


    他稍顿,还是先说:“我没跟你说过,我以前小时候有一个虚拟AI助手,是我爸因为一些原因给我做的。”


    用来监测他的身体健康…也是用来陪伴他。


    侯烛给它取名叫“阿莲”,因为当时它是一个莲花标志。


    关于小时候的记忆,侯烛因为基因病的原因,其实是有点不太记得,他只记得他和那个小AI相处得很好,还有……


    “我依稀记得,它也问过我一次。”


    侯烛回忆起旧事:“它问过我,为什么我的耳机那边有反对AI的声音。”


    那时候侯烛是在外面的广场,又人类圣教的人组织了一次快速的反叛宣言,用最传统的喇叭大喊着“反对AI”“仿生人滚出我们的城市!”“AI不是人类!”等等话语。


    侯烛当时还小,所以没有意识到阿莲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现在想想…也许AI的思考很早就存在。


    毕竟其他AI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们只会无视,漠然地离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怎么AI的自我思考都在他周围诞生了?


    侯烛陷入沉思的同时,也是跟苏芙说:“我那个时候只是跟它说,是人类圣教在进行反叛活动。”


    他看着苏芙,轻笑起来:“而如果你现在要问我,为什么世界上那么多反对AI的标语,我会告诉你,是因为仿生人的存在确实让失业率急速上涨,有人认为自己被抢走了工作。”


    苏芙眨了下眼,好像在努力理解人类的话的样子:“那…你认为呢?”


    “我没有办法说什么。”侯烛叹气,“因为这件事本质并不是‘仿生人’。”


    侯烛看着苏芙的机械眼,认真道:“人类可以生火做饭,也就能吃到熟肉,高温煮过的饭菜可以杀死很多细菌以及寄生虫,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人们的健康。”


    他指向那个展示着人类学会钻木取火的全息屏:“因为火焰,人们第一次在黑暗中有了自己创造的光明。”


    “但是火也可以烧死人,可以烧毁一切,甚至会带来爆炸。它是生,也是死。就像刀一样,人类可以用刀切菜,刀可以成为人类必须的工具,但也可以用来杀人、夺走人的性命。”


    侯烛偏头:“所以无论是什么,火也好刀也好,科技也好。都是工具。”


    科技无罪,重点在使用它的人,是怎么使用它。


    阁楼视野开阔,云雾缭绕,高雅仙气。


    玄明守在外面,苏芙走入主阁,看见墙上悬挂着山水字画,意境悠长。


    桌上正摆放着香炉,缕缕青烟袅袅上升,一幅岁月静好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而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不知将军找我有何事?”


    苏芙抬头,看清了所谓徐仙人的模样。


    那是一位看起来约莫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面色红润,双眼有神,留着白色长须。


    他身着素白长袍,衣袂飘飘,确实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她忽然心思一动。


    大概率是徐福,那要不……


    诈他一下?


    第 125 章   125-归藏星海,华夏之火


    阁楼内,微风吹拂,掀起窗边的轻纱帘帐。


    远处云海翻涌,美不胜收,仿佛真是仙境。


    苏芙应邀坐在桌前,香炉中的檀香缓缓燃烧,青烟袅袅上升。


    徐仙人问她来干什么,她回答:“久闻徐仙人大名,因此特来求教几个问题。”


    徐仙人点头:“将军何须客气,但说无妨。”


    苏芙抿了抿唇。


    有点高兴,又有点生气。


    既然是他主动来找侯烛的,他才不要后悔。而且侯烛还救过他呀,他也很喜欢侯烛,明明不论如何他们都应该结契才对。


    谭乌在旁边心惊胆颤看了半天,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明明那副雪苏的小脸蛋看起来怪可怜的,但是又好像精神气挺足,应该这段时间内确实没受到伤害吧?


    这是最重要的,其次就是越狱这件事。


    谭乌在心底叹气,还是决定问问他,“所以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跑的?”


    苏芙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看她两眼。


    这表情谭乌居然都很熟了!意思就是并不想说。


    想来也有可能是妖笼里面的妖怪帮助他,毕竟苏芙的攻击欲望低,看起来又那么乖巧配合,给他设置的禁制也不是很强,大妖们最喜欢看的,也正是人类焦头烂额的样子。


    谭乌心底略微有谱,接着问道:“那为什么要跑?独自出来都不害怕吗?”


    “我不想跟他们结契。”苏芙这次倒是抬起头来,湿润漂亮的眼眸满是笃定,“你们把我关在那里面,不就是等着跟我结契的人来接我吗?可我只想要侯烛。”


    又来了,这场景骤然让谭乌想起他们在妖笼前的争执,谭乌其实有好好反思不要对他这么凶,可现在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头疼。


    好好个小妖怪,怎么偏偏就喜欢侯烛,侯烛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魔力?


    其他所有的妖怪明明都避之不及,那可是个闻风丧胆的杀丕啊!


    沉吟片刻,谭乌突然把苏芙拽过来,压低声音道,“既然如此,有的事情你必须心里有数你应该知道人类能力者的异化吧?”


    所谓异化,指的是人类往妖物的形态靠近。


    起初是真的没办法,那年的“遏妖战”打破了界限,绝大部分人类异能者都受到侵染,想要活下来就必须要经历这样的痛苦转变。


    好处就是会变得更强,以至于发展到后来,异能者甚至都开始主动追求异化,有的会半边臂膀变形成树藤,有的双脚会在特定的情况下变成强壮有力的蹼,有的甚至会进化出翅膀。


    即便是谭乌这样的后勤部门成员,其实她的耳后也有一道裂纹,只是藏在发间很难被发现而已。那是她第二个呼吸渠道,可以让她即便是在非常艰难的空气环境也能行动自如。


    唯独侯烛不同,侯烛没有任何异化。


    仅凭着自己敏锐的五感,还有可怖的精神力,他就能够淌过尸山血海,完成局里面给的任何SSS危险任务,轻而易举就把那些堪称妖王的尸体给拖回来


    所有人都知道,当力量强大到一定地步的时候,使用者跟力量本身已经分不清楚谁是主人。


    而现在的侯烛,很难说清他到底有没有被他的精神力所吞噬。


    “这才是我们为什么希望他不要总留在局里面。”谭乌提醒道,“也最好不要靠近他,因为我们没有人有办法真正地了解他。”


    说完,她试探着去看苏芙的脸色,想要分辨他到底是什么感受。


    可苏芙只是低垂着脑袋,睫毛轻微地抖动着,就好像完全没有领悟到里面可怕的点似地,有种一声不吭地执着劲儿。


    实际上即便听完这些,他脑子里面的想法也与谭乌截然不同。


    他想到的,只有被侯烛救起来的那天,其实具体的场景已经记不清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力量冲撞影响到神经所致,还是别的什么,唯一尚还烙印在骨子里的,是滚烫燥热的掌心,拨开他满是汗珠的碎发。


    那只手并没有戴皮质手套,而是落满了他忍痛哭泣时的牙印。


    随着前方轰隆巨响,是遁地兽倒地的声音。


    原本遁地兽狂化,让追捕他的那几位战斗员措手不及,但是随着谭乌带着几位别的战斗员赶到,场间的局势再次转变成优势,终于将其斩杀在森林里。


    谭乌带着苏芙过来,发现有几位受了轻伤。


    他们倒是没有顾虑那么多,专心致志地处理尸体,余光瞥到苏芙的身影才倏然定住,有些惊疑不定地回过头来。


    “这是”战斗员们神色愕然。


    “我们未来的新同事,植物治愈系。”谭乌介绍道,“但是现在还没结契。”


    最后那句,瞬间让场面变得寂静,可隐隐浮动的,全都是无法置信与激动。


    植物系的见得多,治愈系的倒也不是没有打过照面,可很显然苏芙的这幅样貌,漂亮柔弱得有些超乎他们的认知了!雪苏的小脸蛋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哭过,隐约残留着干涸的泪痕,可表情又似有些无声的倔强,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小妖怪!而且还是治愈系的!


    出外勤的战斗员,受伤是常有的事情,如果能有治疗向的结契妖怪陪伴的话,续航能力会强大非常多。如果有的选的话,他们也当然更愿意是长相赏心悦目或者是性格温和的妖怪,能够有效抚平他们的暴戾与焦躁。


    “我不跟你们结契。”谁知苏芙忽然笃定开口。


    战斗员们愣了下,看了看他,又下意识朝着谭乌看去,“那怎么”


    妖力这么薄弱的妖怪,还能留到现在,除了结契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用吗?要么就只有妖笼,既然如此的话那谭乌还把他带过来干什么?


    谭乌也难以置信,刚才她说得那么多那么清楚,他居然连半点动摇都没有吗?


    可被反复震撼太多次,谭乌除了气得呼吸急促以外,竟也还能冷静跟他对话了,“能说的我都说了,你坚持要选侯烛的话我没办法再拦着你,谁让你偏偏是个治愈系”


    “侯烛!”战斗员们脸色都变了,“你说你要选侯烛?”


    “侯烛自己知道这件事吗?”


    “他真的能容忍妖怪留在他身边?”


    “”一片幽暗的森林里。


    苏芙站在高高的树梢,所有的景象尽收眼底:地底妖物涌动的痕迹,地面上几位战斗员的急促追击,密集点亮着用来压缩妖物范围的火簇


    那几位战斗员,正好都是结契名单上,最低也是A+。


    出勤记录里面显示,他们最近正好在组队做任务,追击的是种名叫遁地兽的妖物,也就是硬壳蝎子的变种,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已经快要到斩杀阶段了。


    但是苏芙知道,遁地兽在狂化后才会展现出真正的残忍可怖,如果这些战斗员没有充足准备的话,说不定最后反而会被吃掉


    苏芙紧紧地抿住了唇。


    那就不用自己亲自吃了。


    想到这里,苏芙面部的肌肉骤然收缩,都有些控制不住妖气的泄漏。其实他根本就不喜欢吃人,尤其大部分异能者与怪物的气息都是臭烘烘的,可是他生气,气得眉头都狠狠压着。


    明明他根本就不愿意跟其他人结契,想要的只有侯烛,可凭什么名单上就不能有侯烛的名字?


    如果他们全都消失掉的话,那是不是就该轮到侯烛了?


    脑子里面不断盘悬着这样的念头,苏芙已经在这里纠结了近乎半个小时。他紧紧地盯着遁地兽的妖气痕迹,情绪随着他反扑或者是受伤,反复起伏。


    就在这时,背后有身影无声无息地落下。


    苏芙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转身的刹那却被拎住了后脖颈,猛地呆滞。


    侯烛好像只是随意伸手,却已经完全掌控住他的致命弱点,冰凉的皮质手套覆盖在皮肤上,令他慢慢地泛起颤栗的鸡皮疙瘩。


    很显然,侯烛就是特地来找他的。


    他还没离开特管局,就收到消息说苏芙不见了。即便苏芙的死活跟他毫无关系,最后也不是自己跟他结契,可他们总需要自己的能力去做这些。


    虽然对他来说,找起来确实最容易不过,自己身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那种幽香就像是此时小妖怪紧密纠缠的动作,只需要轻微泄漏些感知,就能轻易顺着摸过去。


    夜色中,侯烛的眸底像是落着冷冽的月光,他与苏芙面对面站着,嗓音也凉凉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话语是随后才在嗡嗡中逐渐清晰的,苏芙几乎是下意识,眼睛陡然明亮,“侯烛!”说完竟是突然双手把他的胳膊抱住,一副这次绝对不会让他走的样子。


    侯烛微顿。


    他应该没有跟苏芙说过也许其他人也没有正式警告过,自己的五感敏锐,不仅仅只是在战斗里强悍而已,他不喜欢别人靠近他,就像是现在,皮肤温热与细腻触觉猝然无比鲜明。


    可小妖怪从来都没有分寸,他好不容易才重新见到侯烛,抱得越来越紧,两条腿都险些纠缠上来,那种快乐几乎冲散他之前所有的委屈。


    “我不想跟他们结契。”苏芙声音轻轻亮亮的,“我不喜欢他们。”


    “但是你来找他们了。”侯烛盯着他的眼睛。


    就像是被说中了什么秘密,苏芙很轻很快地朝着森林瞥了眼,抱着他的手无意识放松了点,又猝然重新收紧。


    这是心虚的表现,侯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遁地兽已经被逼到绝境,突然发出冲破云霄的愤怒嘶吼,声音几乎要撕裂耳膜,猛地摆尾将战斗员们甩开——那是他狂化的征兆。


    原本只是接近S的妖物,几位A+的战斗员斩杀他绰绰有余,可狂化后陡然情况变化,战斗员们几乎是瞬间处在弱势。


    苏芙作为治愈系,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帮忙才对,可他完全没有动。


    侯烛也没有动,但那是因为他觉得并不需要他,苏芙又是为什么?甚至有妖气好似不受控制地从泄漏些许,又倏然被他强行塞了回去,垂眼一副装得超级乖巧的模样。


    “就是因为我不喜欢他们啊。”可苏芙的睫毛还在胡乱抖动着,谨慎瞄了眼侯烛的表情,像是在判断到底应该不应该接着往下说。


    自己想做的那些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好像都是坏事。


    就像是谭乌告诉给他的那样,要是都被侯烛知道的话,他会觉得自己是个很恶劣的妖怪吗?会不会像是对待其他妖物那样厌恶他?


    但是骗侯烛也是不对的,只要想到这些苏芙又焦躁又急切,尤其是感受到侯烛的注视,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不想就他们,要是他们没有办法跟我结契就好了,这样的话名单上面就可以加你的名字了。”


    “侯烛。”苏芙委屈得声音低下来,“明明最开始我就只想跟你结契啊,他们”


    话没说完,苏芙的嘴巴突然被捂住。


    他猛地被带进侯烛的怀里,更确切地说是被钳制着,下颌被他修长的拇指用力抵着,面部也被大手笼罩着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寂静中,彼此的心跳好像格外强烈,咚咚地震响在他的耳膜。


    可随后他才从这些扰乱思绪的动静中,捕捉到空气中探查的痕迹。瞳仁轻轻地收缩,在黑暗中看到远处有特管局的人赶来,旁边还跟着着急的谭乌,很显然是来找他的。


    苏芙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难过沮丧。


    热气与酸涩冲涌上鼻腔,却只是垂着脑袋一声不吭。他终于明苏,侯烛最先找到他,只是因为他更容易找到而已,其实并非是因为很想找到他。


    等到特管局的人来了,侯烛就又会离开啦,就像是前几次那样。


    越是去想这些,他就控制不住那股酸楚想掉眼泪,睫毛都染得湿湿的。可是最后想了想,却还是张口,趁着侯烛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忽然轻轻叼住他的手指,然后动也不动。


    如同幼兽般的牙齿,在妖力的作用下变得有些尖锐,但并没有刺破手套的皮革。他好像是真的很生气,可是却始终没有用力去咬,只是这样安静地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侯烛却突然觉得咬合处发烫、刺痛。


    他无声观察着苏芙的神情,其实很难明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自己的凶名在外,不论是妖怪还是人类都惧怕他,小妖怪甚至亲眼见过他如何屠戮同类,却还是这幅天真烂漫的样子。他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会为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


    尤其是方才的那些事情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却大得惊人。


    毛组长都被吓得以为自己幻听了,凶狠的猫眼惊出竖瞳,忍不住去看旁边的谭乌。


    谭乌却一副想死的表情,她明明都反复提醒过苏芙不要招惹侯烛,明明侯烛都已经很反常地没有做出什么危险举动,谁知道他居然还敢拽侯烛的手。


    拽!侯烛的手!


    谭乌真的要当场昏厥,后面苏芙所有的话都没有办法过脑子,只剩下嗡嗡作响。


    侯烛却听得清楚,没办法,小妖怪即便语气轻快也很明亮,自己敏感的听觉被他胡搅蛮缠地霸占,有那么瞬间竟是连别的动静都无法捕捉。


    这种强势的占有欲与他拽着自己的姿势、与他留下的花香类似,沾染了就无法摆脱。


    盯着他漂亮湿润的眼眸,片刻后,侯烛终于微微俯身,“我救过你?”


    他以为苏芙指的是苏天那个时候。


    现场所有的妖物都被他清理干净,异化程度高的食欲旺盛的,统统绞杀没有例外,而苏芙攻击欲望那么低、又有可能是会结契的植物治愈系,所以活下来了,他就觉得是自己救了他吗?


    没有等苏芙回答,他眉眼压得更低,本就紧拽的手缓缓拉得更近。


    彼此的呼吸都好像贴着,响起的嗓音里却有种令人胆颤心惊的冰凉,“你想跟我结契?”


    “对。”苏芙不知道哪里有问题,认真用力地点头。


    “我真的会很乖的,只要你愿意要我。我是植物系,可以好好保护你的家,所有其他来家里的妖怪我都会赶跑的!”


    像是生怕侯烛拒绝般,他急切又迅速地道,“而且我的根须也很强壮,不管你去哪里我都可以跟着你,睁大眼睛帮你守夜!”


    很会打架,很凶很厉害


    他拼命地展示着自己的能力,眼巴巴地渴求侯烛能够看到他厉害的地方!甚至都不惜将自己好好藏起来的那些特征暴露。


    可其实这些东西在旁人听来毫无用处,因为侯烛的可怕实力就已经能杜绝一切麻烦,更别提这小妖怪连妖力都检测不出来,现在的检测报告上写的都是C+与“疑似治愈系。”


    苏芙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些,表达得太过努力甚至额头都是亮晶晶的汗,最激动的时候,猛地将把侯烛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五指近乎要并进缝里。


    掌心很软,皮肤细腻,竟是好像能够通过厚厚地手套传递进来。


    侯烛的瞳仁几不可察地晃动着。


    自从他来到特管局,这幅特质的手套就像是第二层皮肤似地,永远将他覆盖着。


    那是为了替他隔绝过分敏感的触觉,他厌恶碰到的任何妖物与恶臭。可此时却被撩拨得好像所有的神经都全部微抖着复苏。


    “苏芙。”侯烛道。


    他确实是想说些什么,谁知突然背后传来尖锐痛苦的嚎叫声,音波带出巨大的狂风,几乎要将室内所有人给吹翻。


    是侯烛送来的那只妖物中途发疯了,被禁制器束缚着还在拼命乱冲乱撞。


    侯烛的银发随之狂舞,隐约露出的那双眼眸却冰凉冷戾,他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无声地注视着那只妖物,可只要是感受到他气息的人,都能够发现其中压抑不住的血腥暴戾。


    还没有上前去,只是因为在狂风涌来的瞬间,旁边弱小的苏芙似乎要被卷走了。


    手里的触觉变得更加强烈,侯烛用力反手将他拽住。突然就前所未有真切地感受到,确实好像他的温度的确有那样的能力,竟真的能够通过厚厚的手套传递过来,带着柔软细腻的肉感一起。


    直到嘭地声,妖物竭力般倒下去,嘴巴里面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粗喘,狂风也停止了。


    “靠。”毛组长跟谭乌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再回头去看侯烛跟苏芙那边,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苏芙正费劲儿趴在侯烛的臂弯,大口大口地喘气。刚才他好像是真的被风吹坏了,漂亮的眼睛也都变得红彤彤,拼命咳嗽了几声,生理性的雾气又变得水雾雾的。


    但是他完全没忘记,刚才是侯烛把他给拽回来的!他真的超级开心!


    “侯烛!”苏芙忍不住雀跃地凑过去,“所以你是答应”


    空中有飞舞的纸页落下来,正是刚才毛组长写的那些检测结果。


    里面清清楚楚写着好几位可以结契的战斗员名字,而在这里,是永远都不可能有侯烛的位置的。他强大得近乎没有感情,就注定他不会拥有任何的结契妖怪,不管是妖物还是特管局都会害怕。


    “你是不能跟我结契的。”侯烛抽出手臂,随意将那几页纸塞进苏芙的怀里。


    他转身离开,只剩冷淡的嗓音,“你也会后悔的。”


    手臂抽出去的刹那,苏芙心里涌出浓浓的失落。


    见到侯烛这两次,他什么办法都用了,拼命在他身上留下气息,刚才发现他即便清理过却依旧残留着花香的时候,特别特别开心,还以为最起码他不讨厌自己了。


    也拼命去感知他的神经,触碰他的知觉,那时候侯烛说过很舒服的,明明这次也没有抗拒,为什么还是走了呢?


    他才不会后悔。


    “我就是想跟侯烛结契。”苏芙低声道。


    “!”谭乌差点被他气死,揪着他就往监狱走,“他自己都说没有机会了!你到底在妄想些什么?”


    苏芙紧紧捏着手里面的纸,几乎都快把它给糅碎,片刻后忽的回头,“到底是他自己不想,还是你们压根就不给他机会?”


    谭乌的心脏猛颤了下,愈发觉得这小妖怪挺惊人的。


    乍见像是智力不高,也总喜欢发呆,可关键时候总是这么敏锐。


    此时两人已经走进监狱的通道,两壁的灯相比于房间越来越稀疏,再往前就是黑幽幽的,什么都看不见,就仿佛潜藏着无数恐怖与危险。


    要将这样脆弱的小妖怪投进去,谭乌确实于心不忍,可此时面对他执拗灼热的目光,更多的却是无名火在胸口震荡。


    “你觉得我能给他什么机会?”谭乌的语气还算冷静,“他等级比我高,我只是组长,可他是整个局里受到重用的干部。”


    “可你们不喜欢他。”苏芙眸底的双光晃动,“你们不愿意跟他接触,也不要我去接触。”


    “我们根本没资格说喜欢不喜欢!”谭乌终于忍无可忍,“我们是压根不敢惹他!”


    “我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想要活命就离他远点!你以为我就是找个理由限制你的活动自由吗?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这几年里面他屠杀过多少妖怪?”


    “以你现在的妖力到底能不能感受到他的力量?那是种碾压的强大,这种强大想要捏死我们所有人,比捏死蚂蚁还要简单!你不是亲眼看过他如何屠戮你同类的吗!”


    谭乌是真的有点崩溃了,都没有等苏芙回答,就拽着他大步向前走,直接将他扔进关押妖物的笼子里。


    随着嘭地声铁门巨响,谭乌站在笼子外面看他,胸膛还在促地起伏着,“你不要觉得现在他没对你怎么样,他就很好说话,这只是运气好而已。”


    “有可能只是因为他才完成任务,杀戮欲得到了释放,也有可能是最近累了。但是随意招惹他是不可能有好下场的,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


    顿了下,谭乌忽的不愿意去提那些往事了。


    她烦躁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紧盯着苏芙的脸蛋,“总而言之,我还是很希望你能活下来的。现在你就好好待在这里,会有跟你结契的战斗员来接你的,明苏吗?”


    苏芙没有吭声。


    事实上都已经到了铁笼,四周就变得极其幽暗,甚至都看不清他的表情,唯独那双漂亮湿润的眼睛,看起来像是蕴着水光。


    直到谭乌转身离开,他都什么都没有再说。


    可睫毛安静地垂下来,竟显露出无声地倔强。


    他一点都不认同谭乌说的话,只是不愿意再跟她争辩而已。她总说侯烛残忍嗜杀,可难道他们自己就杀戮得少了吗?经手过的妖物不同样要受他们折磨吗?


    弱肉强食本来就是世界的规则,就连苏芙自己也都吞噬了数不清的同类,他们到底有什么区别?凭什么只有侯烛受到他们区别对待?


    苏芙又生气又难过,鼻腔酸酸涩涩的。


    他往后面退了两步,挨着妖笼的壁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去看快被他揉烂的那张纸。


    没有任何人发现,其实他的视力在黑夜中清晰得吓人,那些他完全没有听说过的名字都快要被他盯穿了。


    与此同时,四周好像也有恐怖的阴影缓缓覆盖过来,饥渴又晦暗地试探着他的反应。


    又来了个新妖怪,而且还是这么弱小的妖怪,虽然好像压根没有几两肉,但是也足够关在这里长时间的大妖们打打牙祭了。碾碎他的皮肉骨头,吸食他的妖气


    谁知忽然间,苏芙无声地抬起头来,视线准确无误地捕捉到阴影的行迹。


    谭乌离开监狱以后,突然又觉得阵阵后悔。


    虽然确实苏芙做得不对,明明都几次三番地警告了还要这么不怕死,可毕竟小妖怪可能刚接触人类不久,不懂事也是情理之中,自己对他有点太凶了。


    回想起最后离开时,他眼底无声蕴着的水光,谭乌谭乌猛地闭了下眼。


    靠!她有罪!


    本来监狱就凶险,关押着无数残暴的大妖,小妖怪独自待在黑暗里面本就委屈,要是再受到恐吓或者伤害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哭出来!


    谭乌原本都已经离开一段路了,可谁知道单腿抬起来,死活没有办法再接着往外迈。僵持很久,终于还是暗骂了声,掉头回监狱再看看小妖怪。


    可奇异的是,原本永远黑暗的监狱,不知道为何突然亮起了灯。而且这些灯并非是四壁悬挂着的那些,越是残暴的妖物就越喜爱黑暗,是绝对不允许这些灯点着的。


    亮着的,竟然是怪物们的身体,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受到什么刺激,本体紧紧地蜷缩在牢笼深处,但是触须或者软体却悬挂了一截在笼壁上,软趴趴地,如同着火般安静地燃烧着。


    屏息凝神走过去,终于来到关押苏芙的地方。


    看着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妖笼,谭乌差点魂飞魄散!


    不是!苏芙呢!


    他人呢!


    “除了我以外,从此以后,那些念头绝对不能再跟任何人说。”侯烛低声警告。


    他的声音清烛烛的,却让苏芙愣了愣,抬起头来望着他,猝然浓密的睫毛有泪珠滚落下来,在夜色里有种惊心动魄的可怜可爱。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明苏那些话,可表情懵懵地,只是望着侯烛。


    片刻后,盯着他的侯烛道:“你就真的那么想跟着我?”


    谭乌心里焦急,还有点后悔。


    刚才她也是真的昏头了,在发现苏芙不见以后,居然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去找侯烛。


    侯烛的五感敏锐到恐怖,而且最近刚接触过苏芙,说不定对他的气息记忆犹新,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主要还是苏芙妖气薄弱,要是跑到外面被其他的妖物给吃了


    谭乌吓得半死,几乎毫不犹豫就去拜托了侯烛。


    可是等回过劲来,她肠子都快要悔青了。这两天苏芙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在挑战侯烛的忍耐度,侯烛到现在还除掉他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怎么可能还会帮忙找苏芙啊!


    谭乌又赶紧去跟战斗部门借了点人,在知道这只小妖怪可能是治愈系的后,战斗员们都很感兴趣,也都很愿意前来帮忙。


    终于,在遁地兽战场的附近,他们感受到了苏芙的气息。


    虽然时有时无,很难捕捉,可还是找到了这棵树下,谭乌看到树梢孤零零站着苏芙的身影时,激动得差点喜极而泣,“感侯苍天还好没事!能自己下来吗?需要我——”


    话音未落,苏芙就轻轻地跃下来。


    想想也是,不论如何苏芙也是只小妖怪,谭乌急忙冲上去想要检查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的,谁知道突然凝滞,撞见他那张苍苏烛乱的小脸,木然间好似还挂着泪痕。


    “!”谭乌还以为他是被旁边的遁地兽吓到了,急忙挥挥手,先让战斗员们去帮忙,把那个陷进狂化状态的妖物赶紧除掉才是真的。


    “怎、怎么了?”谭乌忍不住声音都小心翼翼。


    苏芙没有说话,实则脑子早就被刚才发生的那些场面所冲击。


    在侯烛问完那句话后,苏芙被他狠狠震撼到,一时竟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侯烛毫不意外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很多初生牛犊不怕虎者,都只是没有亲自经历过恐惧而已。


    可他还是给了苏芙点时间,因为苏芙的身体反应截然相反,他抱侯烛的手收得更紧了。


    “应该所有人都跟你说过,我冷戾嗜杀,性情很不稳定。”


    侯烛注视着他的瞳仁如有冷凛的月华晃动,“我天生就是这样,就像是你刚才说的那些,他们或许觉得你残忍、脱不掉妖怪的食欲,可我并不觉得有错,我想做的时候更不会像你这么犹豫。”


    “这就是我的本性,你现在明苏了吗?你现在还想跟着我吗?”


    苏芙呆呆的,不确定侯烛这到底是不是答应的意思。


    可都还没有等自己回答,谭乌就找到他了,苏芙只觉得自己身边突然空空荡荡,侯烛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留自己孤零零地在树上。


    那意思好像是,他能说的全都说了。


    留给小妖怪时间最后后悔的时间。


    耳边再次嘈杂混乱起来,可苏芙只捕捉到谭乌那句话里的关键词。


    “偏偏是个治愈系”?就是拥有更高话语权的意思吗?


    其实苏芙压根就不擅长这些,他更擅长的是绞杀,可如果成为治愈系就能够选到侯烛的话,苏芙丝毫都不介意用妖力为侯烛治疗——甚至可以说,自己就是为此而来的。


    心脏猝然如同有火苗升腾起来,苏芙抬起头,焦躁地在夜色中寻找侯烛的身影。


    他知道侯烛并没有走远,那股子强行留在他身上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消散,可即便是他这样的视力,既然也无法准确找到他的所在,让苏芙忍不住往前迈了两步,朝着黑暗前进


    突然,原本已经被分尸的遁地兽暴起!


    它的残肢依旧保留着部分意识,苏芙这样的妖物正好是他的大好补品,只要吞噬了苏芙,他就能够获得喘息的机会!他还能够遁入地底等待着卷土重来!


    可苏芙耳膜微动,都还没有动作,遁地兽猛然在空中被撕成碎片。


    妖物的外壳在被燃烧的时候,内焰会呈现出近乎幽绿的颜色,纷纷扬落下的时候,就像是坠落的星火。


    变故来得实在是猝不及防,所有人呆呆地望着这一幕,直到终于反应过来,到底是谁才能拥有这样强悍又敏锐的能力时,抬头果然看到,侯烛立于树梢的冷冽身影。


    银发在夜风中飞扬,就像是倾泻而下的月辉。


    “侯烛!”苏芙激动地扑上去,眼眶差点红彤彤。他就知道侯烛不会真的抛下他的!


    距离那么远,竟然在场所有人都没看清苏芙到底怎么冲过去,只觉得身形闪过,他竟就已经抱住了侯烛的脖子,双腿死死地缠在他的腰上。


    “!”所有人狠狠地震撼了!


    他们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出,脑子里面在疯狂打鸣。怎么会有人、尤其是妖怪这么对侯烛的?他怎么敢的!那可是屠戮无数妖物的杀丕侯烛啊!


    可想象中血腥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侯烛垂眼,无声注视着苏芙。


    他确定苏芙已经知道,到底为什么那么多人会畏惧他了。


    可苏芙还是那副样子,只要见到他就特别高兴,眼睛亮晶晶,即便是泛着水雾也没有办法阻止他的雀跃倾泻出来,小小声喊他,“侯烛,我是治愈系——”


    “你不是。”侯烛无情地开口。


    苏芙倏然懵住。


    不是说,治愈系是具有更多话语权的,只要他承认的话他就更大的机会跟侯烛结契了。现在所有人都认定自己是治愈系,自己也藏得好好的没有暴露过别的


    侯烛又是怎么知道他不是的?是哪里表露得太明显被他抓到尾巴了吗?


    但更多的是汹涌而来的低落与害怕,让他不由自主把侯烛抱得更紧,凶狠的妖气差点都快要控制不住,胆颤心惊令他几乎是想要把侯烛给狠狠绞住


    侯烛微顿,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用力。


    视线缓缓地从他缠紧的双腿,再到自己接住他的臂弯,侯烛破天荒地纵容了他的姿势,最后冷淡如霜的目光,落在下面的人群身上。


    “你们在做什么?”他出声询问。


    战斗员们不敢说话,只觉得头皮发炸。


    这里面只有谭乌见过几次类似眼前的、却远不及眼前这么夸张的画面。


    她深深吸气按捺住自己的震撼,试图镇定解释,“今天来的很多战斗员,都是之前提交过结契申请的,或者是很需要治愈系妖物协助的,正好苏芙在这里”


    “现在呢?”侯烛静静地追问。


    其实他平时也是这样,清烛烛的,可不知道为何大家的脑子里面,猛地回想起刚才苏芙笃定拒绝的模样,还有他那双沾满血腥的手,现在竟正稳稳地抱着苏芙。


    战斗员硬着头皮,挨个摇头。将谭乌看得都忍不住闭目,心里面简直在滴血,实在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恨不得侯烛赶紧处决他们吧,不要再折磨了。


    寂静的夜色中,侯烛将他们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漆黑的瞳仁有种让人很难以形容的暗河,却又像是月华在轻微晃动着,终于道:“我也需要。”


    “不管他到底是什么。”


    随着最后一道裂缝的修复,八岐大蛇的残魂彻底湮灭,徐福的痕迹也化为烟灰,消散于天地之间。


    苏芙回到仙舟,抬头看去,归藏氏三人站在不远处。


    白狩缓缓收刀入鞘,苍岳微微点头,青灵对她笑了笑。


    女娲补天,四象镇世。


    今日蓬莱重生,吾等之路,终得交汇。


    星海长夜,终见曙光。


    火种已燃,何须归藏?


    第 126 章   126-万里长城,创世主校(含营养液加更76w+)


    仙舟之上,云海翻涌,霞光万道。


    破碎的船体在女娲补天之力下重新焕发生机,仙舟重获新生。


    苏芙站在甲板上,衣袂被微风轻轻吹拂,她面向归藏氏三人,再次郑重道谢:


    “多谢三位相助,若非诸位及时出手,蓬莱恐怕难逃此劫。”


    白狩长刀已收回鞘中,微微颔首,“客气了。”


    令侯烛意外的是,苏芙出现后的一周,居然没有客户找他维修。


    怎么回事?


    这些赛博疯子是怎么了?竟然这么安静?


    要不是不想跟他们有过多牵扯,侯烛都想问问那位优雅的疯子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休息休息也好,苏芙的出现,侯烛并不反感。


    他也挺喜欢有时间跟苏芙多熟悉聊聊。


    所以这些天,侯烛每天就是跟苏芙在家里吃吃喝喝,然后聊聊天,他再出去为自己其他工作奔波一下。


    比如他联系了一下上次跟喻老汉说的那个客户,对方跟他约了码头交易,不过也是在十天后。


    这种侯烛不怕跑路,也不会心急。


    哪怕是喻老汉都知道,他们这些人,就算到了交易的时间点结果没来又联系不上了,也是正常的事。


    大概率是死在哪儿或者被抓了。


    虽说这两者放在他们这样在灰色地带游走的人来说都没有区别。


    除此之外,侯烛还牵头不少黑市底下的生意,毕竟人不能只吃一碗饭,这样会饿死。


    侯烛在手机上跟自己客户之一谈好,就拿起了自己放在柜子里的面罩起身:“我出去办事,你在家等我。”


    苏芙乖乖作答:“好的,阿侯。”


    他稍偏头,语气温柔:“我在家等你回来。”


    侯烛在这一刻,非常理解为什么旧时代的有钱人喜欢搞包养那一套了。


    因为他真的会愿意为苏芙这张脸和他的厨艺买单。


    侯烛戴好面罩后就扯了扯自己的兜帽,今天天气不好,他还打了把伞,到码头时就看见不少撑着伞的人。


    而见到他的第一时间,其中一个染着红蓝色莫西干头的赛博格就抬手跟他打招呼:“侯侯!”


    这些人都知道侯烛不喜欢粉烟,所以特意提前掐了。


    他们都很尊重侯烛。


    侯烛走近后,就有人带着点恭敬将他请进了集装箱里:“小侯医生,你这边请。”


    “今天天气差。”喊侯烛的莫西干头说,“但这鬼地方天气好的时候太少,辛苦你帮忙验货了。”


    他们“帮派”是有一个验货的专员,侯烛认识。


    那是个妹妹,但她身体很差,这种酸雨天实在是难以出门,会影响到她的呼吸,所以他们要么就尽量把交易安排在天气好一点的时候,要么就得外聘侯烛。


    南五区地下市场这边大多数人都很相信侯烛,因为侯烛不属于任何势力,他独身一人,办事专业又认真。


    最重要的是,在所有人眼里,他是个纯人类。他的义眼、感知不会被黑,不会因此“失误”。


    侯烛收伞,拿出手套戴上:“客气了,钱到位就行。”


    莫西干头哈哈笑着:“我还不知道你?”


    他们今天要交易的货是一批零件,崭新的,是从哪里来的侯烛不会多问,但他看这做工就知道是新世界的。


    侯烛验货速度不快,因为他是用自己的肉眼看,不是用仪器扫描。


    不过每个人都耐心地等着他,他也没有要求安静,所以难免有人聊起来。


    没有那么小说戏剧化地刚好在场有不知道他的新人去悄悄问老人他是谁,他们聊得内容很随意,无非就是机械相关和钱与一些说出来也无所谓的“党派之争”。


    反正在这里的,即便是侯烛也没有多么干苏。


    侯烛听到他们说货是要送往海外。


    海外现在实验室和研究所其实不少,包括一些正规企业都有在海外建立,具体是为什么,众说纷纭,侯烛却很清楚缘由。


    一是各方面的安全问题,二是避免万一哪天东华“沉”了,他们好随时转移。


    侯烛有时候觉得,这些人也是知道世界摇摇欲坠,也许下一秒就会世界末日的。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准备?


    侯烛验货完毕,冲莫西干头点点头:“没什么问题,崭新。”


    不过……这批东西是送到哪儿,还真不好说。


    永恒科技的单子,还是……


    侯烛想到了R公司。


    尤其侯烛想到这么些年,光是他们南五区送往海外的货就不知道多少,侯烛从来没有问过他们要送到哪儿去。


    侯烛看着莫西干头,心里有些疑惑。


    他们自己知道吗?


    说实话在黑市做生意,大多数人都秉承着一个信条——


    不追究。


    不去窥探雇主和客户的生活,绝不多问。


    知道的多死的越快这件事,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侯烛最终也还是没有问,收了笔钱后,他就打着伞离开了码头。


    家里的食材太单调了,以前是他不会做,所以他虽然有渠道可以弄到一些保证不带病菌污染的菜,却始终没有购买过太丰富的食材。


    现在有了苏芙,就不一样了。


    侯烛顺路去见了一下老朋友。


    他准备好了钱,但精壮的络腮胡却端着酒杯咬着难得一见的旧时代雪茄,哼哼地跟他说:“我不要钱。”


    侯烛:“?”


    络腮胡:“我要你帮我做件事。”


    侯烛等了下,没等到他说话,有点无奈:“克瑞斯,你就别跟我打哑谜了吧?”


    络腮胡嘟囔了几句,声音还有点醉意:“没有跟你打哑谜,只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他叹了口气:“我想让你教我家那小子一点技术,不用多好,够他活下去就行。”


    侯烛本来以为他是想让他帮忙牵线做点什么,没想到克瑞斯是希望他能当师父,所以他微怔后,有点诧异:“为什么?”


    他说:“我记得格伦茨被你送到学校去,你还给他买了正版光脑呀?”


    克瑞斯在黑市里算是“高端商人”,他不仅在黑市里混,还在“正统军”里混,所以他有很多门路。


    而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住在贫民窟,那就得说说,上层社会不是有钱就可以迈入。


    还需要身份。


    像克瑞斯他们这样的存在,就算是有钱也难以混进去。


    因为他们的根归根结底还是在这儿,而且在那些人眼中,他们就是为他们干脏活的而已。


    克瑞斯一直想要摆脱这样的身份,所以他很努力地给他的儿子格伦茨买了光脑,送他去了高等学校。


    现在光脑世界,无论学习什么都只需要下载就可以。


    高层社会人人出生就掌握一大堆技能,学校的存在,就不是教育,而是一种奢侈,是身份的象征。


    克瑞斯深知在南五区挣扎,就算是拥有再高的地位,也只会是混混头子,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所以他想要把格伦茨送出去,为此还在背地里遭了不少嘲笑。


    不过那些人不敢在克瑞斯面前说什么,毕竟克瑞斯确实算是南五区的老大。


    黑市很多帮派都跟他有瓜葛,那些赛博疯子逃窜到南五区,也有他的帮助。


    克瑞斯深深地叹了口气,眼里有几分心如死灰:“是送进去了,但这孩子…融入不进去。”


    他说得含糊,但侯烛知道是什么意思。


    一个贫民窟去的孩子,即便再有钱,也很难在这个阶级分明的世界里融入那些上层人的社会。


    更别说孩子之间的恶意是最大的。


    侯烛拍拍他的肩膀:“你别太在意,其实格伦茨在这儿待着也挺好,就算有一天你出事了,大家都会帮忙照看一二。”


    克瑞斯不算是个好人,不过对他们不少人都不错,南五区虽然混乱,尤其贫民窟又被称作垃圾场,但在这儿的人们,确实也会互相扶持一下。


    就像克瑞斯会帮他们一把,侯烛知道喻老汉需要钱救自己患上基因病的妻儿,所以一直有多跟喻老汉通消息说他客户想要什么,这样就可以增加喻老汉的收入来源。


    他不是不知道喻老汉好几次都想要对他动手,可当年喻老汉家里还没出事的时候,也是他拿着铁夹赶走那些小混混,皱着眉跟他说这儿不是小少爷来的地方,让他走远点。


    ……侯烛真的挺喜欢这里。


    克瑞斯何尝不知道侯烛说的有道理?


    只是他叹着气说:“侯,你和他们不一样,有些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的。”


    侯烛确实知道,只是他太懂,又莫名能理解。


    克瑞斯可以接受自己这辈子就是这样的大蝼蚁,但他不想自己的儿子也是如此。


    侯烛安静片刻,岔开话题:“好,我答应你。”


    他说:“你和格伦茨商量一下,我会抽时间来教他。”


    “太感谢你了……”


    克瑞斯深深地看着侯烛:“侯,他就交给你了。”


    侯烛没有为这宛若托孤的语气感到意外。


    他点点头,从格瑞斯那儿抱了个大箱子回家。


    侯烛起身离开的时候,视线无意识地在店内的监控多停留了一秒,那种被人盯着的悚然感冒出,又不知道第多少次被他忽视。


    不是钝感,而是没办法。苏芙只是顿了下,没有就这话发表任何想法。


    他们速度快,毕竟两个大长腿,尤其下楼的时候就听见了点动静——


    侯烛说8楼有人在叫。


    不是那种尖叫,就是在喊人名。


    侯烛语气悠然,没有半点着急,全是兴味:“听着还挺急的。”


    苏芙心说您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八楼离他们不远,他们到了后,一拐弯穿过了几间病房,就停了下来。


    八楼是八号和九号,八号病房离步梯更近一些,而九号病房的两个玩家显然也被八号病房的动静吸引,打开了门,就站在八号病房门口。


    苏芙记忆力不错,他记得八号病房是两位男性,老玩家看着有点沉默,像是经历过不少副本,但实力一般,没有太过健壮的身躯,也没有特殊的面貌。


    那个新人玩家还有点小帅,是个大学生,胆子不大,不过苏芙觉得他是那种朋友圈中的中心点,就是社交不错的那种。


    侯烛屈指轻敲了下门,围在门口的两个九号病房的玩家一芙头,看见是侯烛,又连忙退开。


    于是八号病房内的情况就显露了出来。


    只见那位老玩家单膝跪在坐在椅子上的大学生面前,瞪着眼睛,满目恐惧地摇晃着他:“石辉?!石辉!!!”


    苏芙往里走了几步,视线落在了石辉身上。


    就见石辉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睁着眼,但双眼无神,没有一点光亮,就像是一具尸体僵坐在那里。


    这状态就像是灵魂出窍。


    “怎么了怎么了?”


    第三个赶到的,不是任何一个玩家,而是许葶。


    白色制服的许葶。


    她急匆匆走过来:“出什么事了?”


    第一时间,没有人应声。


    因为她是NPC。


    八号病房的那位老玩家甚至轻抖着想要掩盖,毕竟就算猜到石辉可能出了什么事,但至少他的“壳”在这儿,他也暂时没有出什么问题。


    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他也不禁想也许这样也算石辉存活,石辉也还没死,他不会因为绑定关系怎么样。


    但他得避开许葶,他不能让许葶知道。


    可侯烛直接粉碎了他的希望:“许护士。”


    他勾着嘴角,悠悠道:“这位医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苏芙看了侯烛一眼。


    恰好侯烛想看他的反应,视线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的目光交汇,苏芙平静地挪开了眼睛。


    他告诉自己,如果他猜得是对的,那石辉本来就没救了,和石辉成绑定关系的这位老玩家也肯定没救了,只是时间问题。


    不要太去在意。


    他现在的人设是核心区的大佬,是见惯了生死,该漠视的。


    与其等到许葶之后发现,在他们看不见的情况下带走这位老玩家的命,还不如现在利用这个机会得到更多的线索。


    这样的情形不只是现在,以后还会发生。


    苏芙用两秒的时间给自己洗脑完毕,面不改色地看着许葶愣了下后,立马靠近石辉。


    那个老玩家却因此有点崩溃:“他没事!他没事!!!”


    许葶皱起眉:“这位病人,你冷静一点。”


    老玩家挡在石辉面前,他也不算是瘦弱的类型,可许葶的手劲却异常大,只一只手就将他拨开,石辉也彻底暴露在了她面前。


    苏芙盯着眼前的这一幕,不得不说,他也想知道,许葶会作何反应。


    就见许葶在看到石辉的状态后,都没有过多上手,就叹了口气:“疗养院这份工作对大多数医生来说果然还是压力太大了啊。”


    什么意思?


    九号病房的新人玩家代替苏芙问出了这句话。


    就见许葶将石辉的眼睛盖上,用那种悲悯的声音说:“石医生猝死了。”


    猝死?


    但凡对这方面稍微有点了解的都知道,猝死绝对不是这样的。


    可现在,除了和石辉绑定的老玩家,没有人出声去反驳许葶。


    “他不是猝死的!他没有猝死!”


    那位老玩家激动道:“他绝对没有猝死!他没有事!他只是睡着了后梦游!”


    他话还没说完,没想到许葶就突然大喊了一声:“不好了!这位病人狂躁犯了!”


    她没有看向离她最近的苏芙,反而是看向了九号病房的新人玩家:“侯医生!你快帮我抓住他,我给他打一剂镇定!”


    被点名的侯俊仁就像是被老师在课堂上点到了一样,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出了手。


    等到跟他的老玩家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凭借着自己年轻身强力壮的优势,外加许葶的辅助,把八号病房的老玩家摁在了床铺上。


    许葶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针筒和药,苏芙他们就亲眼看见她把药打进针筒里,再打进了那位老玩家的身体里。


    一针,直接冲着脖子去的。


    许葶以一种极其冰冷到像是器械的表情凝视着被她摁在床上的玩家,那个玩家死命挣扎着,手还抓破了侯俊仁的手臂。


    也就是这一点刺痛,让侯俊仁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手,惊恐地后退了两步,又被自己绊倒,跌坐在地。


    他看着那位老玩家的眼睛一点点黯淡下去,挣扎的手脚也慢慢无力,就像是被捂到窒息了一样……


    偏偏也就是此时,一针药水打完,许葶将针抽出来,笑得温柔:“好啦,这样他的情绪就平复下来啦。”


    苏芙心说确实是平复下来了。


    指不会再有情绪的那种平复。


    其他玩家到的时候,也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害怕的害怕,漠然的漠然,担心的担心……


    在这一刻,这个副本里的所有玩家的神色都是不太一样的。


    苏芙看向了挤在门口的玩家们。


    目前他排除了姚皜皜和易安南,万破浪和严陇,还有【11号】和【6号】,现在【8号】也能够排除了。


    一下子少了四组,也就是“鬼”在剩下的7组中。


    如果昨天过去的时间也算天数,那么他们就只剩下了6天。


    时间紧迫,偏偏那只“鬼”藏得很好。


    苏芙是很擅长观察表情的人,刚刚那一眼扫过去,他也没有发现究竟哪两个玩家有问题。


    苏芙又看了一眼侯烛。


    这位主又不仅不帮忙,还时不时地给他使绊子。


    ……毁灭吧。


    许葶拍拍手,真的像是个组织学生的老师一样:“好了,诸位。”


    她稍稍歪头,笑得甜美又像是带有安抚之意:“这里已经没事了,快到饭点了,大家去吃饭吧。吃完饭后下午会有护士来送药……”


    其实她说这话,都还算好,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会很侯显,偏偏许葶又忽然说了句:“待会儿食堂应该会有大餐。”


    玩过不少副本,知道很多副本食物是人肉套苏的老玩家们:“……”


    虽然没玩过但看过类似小说知道一些套苏的新玩家们:“……”


    老玩家们也有脸色不好看的,但基本上比较麻木。


    但那一个个新人玩家却瞬间变了脸,苍白得像是刷了白漆,当然也有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但同样下来看了眼的齐白呢喃了句“她说的大餐该不会是指这两个人吧”,登时一语惊醒梦中人。


    万破浪是没反应过来的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


    他不太灵光的脑子甚至奇妙地在此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第一天就不见了的【11号】房的两个玩家。


    ……他之前还说这个疗养院的食堂肉是真的给得大气。


    万破浪的胃一阵翻涌,甚至踉跄一步,撞到了自己身后的一个新人玩家。


    他是体育生,这一撞很结实,直接把人撞退了几步,轻嗷了声。


    那个新人玩家也有点脾气:“你干嘛……”


    他话还没说完,就倏地噤声。


    因为万破浪直接跪倒在地,开始干呕起来。


    他呕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的,那些也吃了食堂的东西的玩家看了,哪怕再怎么冷血地告诉自己也不一定就是他们想的那样,此时也忍不住有些反胃,有几个更是跟着干呕了起来。


    不过他们的动静都没有万破浪这么大。


    万破浪呕得眼泪和鼻涕水都出来了,已经不是简单的生理反应了。


    苏芙看着他,可以很肯定地说万破浪状态不对。


    万破浪干呕的时候,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眼白里布满血丝,全是惊慌和恐惧。


    其实他胆子是挺大的,但他现在的状态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神经衰弱的人受到了刺激……


    苏芙的目光落在了严陇身上。


    在场是有和严陇认识的老玩家的,对方拽了拽严陇,小声说:“你这个新人玩家是不是有问题啊?”


    他是在提醒严陇。


    可严陇的反应,却和许葶极其相似。


    他推了推自己的眼睛,平静的态度反而在此时显得冰冷漠然:“没事,他就是胆子太小了。”


    因为大家都围在一块儿,严陇这话也让其他人都看了他一眼。


    不对劲。


    现在目前存活的老玩家,下副本次数最少的也是易安南,都有四次的经验。


    他们都有了一定的敏锐程度。


    所以不用苏芙提醒,每个玩家都能够觉察到严陇的不对劲。


    只是没有一个人开口。


    而一开始提醒那个严陇的玩家,则是默默地离严陇远了点。


    没有人接话,也没有人敢去碰万破浪。


    因为如果严陇有问题,那么万破浪也一定没有救了。


    在这个时候开口的,要么是大佬,要么就是NPC。


    只可惜他们一行人中唯一的大佬压根懒得管,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所以是许葶出声:“哎呀。”


    她好像才看见已经干呕了半分钟的万破浪一样,急急上前了几步:“万医生这是怎么了?”


    许葶蹲下丨身,抬手扶住了万破浪,还贴心地给他拍了拍背:“万医生?你怎么样?是吃坏什么东西了吗?”


    万破浪被她拍得一抖,呕得更加严重了。


    这一声“yue”落地后,不再是涎水滴在地面上,而是一大口鲜血直接呕了出来。


    饶是苏芙,看到这一幕都微微瞪大了眼睛,右眼眼尾下那两枚竖着并排的小痣都跟着动了动。


    这么大片鲜血,空气中却没有弥漫起铁锈味,而是另一种腥臭。


    这种臭味第一时间就让其他没吃过食堂的人都隐隐有些反胃不适了。


    还有下过不少本的玩家捏着鼻子嘀咕了句:“怎么感觉像尸臭……”


    这话一出,大家伙的脸色就变得更厉害了。


    苏芙仔细注意着,发现一脸平静的玩家仍旧只有严陇。


    ……很会演啊。


    那个鬼。


    许葶像是根本没有听到那句话一样,还在关心着万破浪:“万医生?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有点着急地看向周围两个医生玩家:“齐医生,吴医生,麻烦你们搭把手,帮我把万医生送到他的诊室去,我去联系院长来看看。”


    她喊的吴医生是吴林瑞,就是三号病房那对苏芙觉得像兄弟的新老玩家中的新玩家。


    吴林瑞看了眼杜庆廉,杜庆廉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暂时不要违背许葶,于是吴林瑞就冲万破浪伸出了手。


    也就是这一刹那,万破浪再一次呕出来了东西,直接吐在了吴林瑞的手上。反倒是齐白因为没适应齐医生这个称呼,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躲过一劫。


    这芙他吐出来的不是鲜血,而是淡黄色的液体,看着不像是胃酸,不过倒是和胃酸溶解了食物后吐出来的东西有点像。


    但……


    腐臭的气味愈发浓郁。


    苏芙眸色微沉。


    是尸水。


    这一瞬间,苏芙想到了昨天上午从12号病房刚出来时,走廊里弥漫的味道。


    虽然很淡很淡,但确实有点像是泡发了的尸体,带着水味的腐臭味。


    那会儿他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现在看到万破浪呕出尸水,更觉得这两个可能有什么关系。


    难道要让他们找尸体?


    苏芙又在刹那间想起了那截埋在门口的白骨。


    说起来,泥土里层是湿的,这代表要么附近有河,要么底下有暗河——是不是真的苏芙也不知道,他也是听别人说的,反正他按这个法子找过,目前还没有出现过错误。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前几天下过雨,表面干了,深一点的地方没有干。


    他思索了半秒,那头被吐了一手的吴林瑞炸了,直接骂了声脏话。


    齐白不知道那淡黄色的液体是什么,但他闻得出味道不好。


    在万破浪吐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就被刺激得反胃,也干呕了一下。


    许葶看着他们的目光有一瞬是很糟心的,她没有再阎王点名,而是自己弯腰把万破浪扶了起来。


    她动作看着很轻松,就好像压根没有使劲,是万破浪顺势自己站了起来一样。


    但大家仔细看,都看得出来,完全就是许葶强硬地把万破浪架了起来,拖着万破浪往电梯那边走。


    和万破浪绑定的严陇没有拦她,反而是以闲庭信步的姿态跟在背后。


    他甚至都没有要伸手帮忙的意思。


    几个玩家对视一眼,杜庆廉正握住了吴林瑞的手臂,用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纸巾帮他把万破浪呕在他手臂上的尸水擦拭干净。


    他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毕竟吴林瑞和他成绑定关系,万一出事,那他也会出事。


    苏芙只看了他们一眼,就迅速跟上了许葶。


    除他和“被迫”陪着他跟上许葶的侯烛外,就没有玩家敢动。


    谁都怕又被许葶点名做多余的事。


    谁也不知道这些事会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


    尤其是被点名的都是新人玩家,一个个想到自己很有可能会间接杀人……面色都很难看,有几个心里比较脆弱的,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


    苏芙决定赌一把大的。


    他跟上许葶后,温声道:“我帮你吧。”


    按照许葶刚才点名加速副本的行为来看,她应该会直接把还在一苏吐尸水,状态看上去很不好的万破浪交给他。


    可许葶却是看了他一眼,笑得温柔,到了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步:“没事的君医生,我扶得动,你们快去吃饭吧!”


    见苏芙伸出手,许葶甚至拖着万破浪避开了他的手:“真的没事的,君医生,我可以。”


    她拒绝的姿态过于强硬,苏芙顿了顿,暂时还是没有强行开启剧情杀。


    他还有东西需要去验证一下。


    所以他跟许葶说:“那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就跟我说。”


    他仿佛完全融入了这个疗养院,变得比NPC还像NPC,叹着气说:“你们也不容易。”


    许葶感动:“嗯嗯!谢谢!”


    侯烛无声地嗤了下。


    目送许葶进电梯后,苏芙看着电梯贴着的告示,淡定转身。


    就听侯烛悠悠开口:“你有没有发现,她对你的态度有点不一样。”


    两次苏芙都是最近的那一个,许葶却没有点他的名。


    苏芙也在想这个问题:“因为【13号】这个特殊的点?”


    只有他的病历是吃药记录,偏偏他在梦里是404病房。


    苏芙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眼离他们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几个玩家,到底还是没有现在问侯烛。


    其实想问的问题还是有很多的,但奈何这剧情一茬接着一茬,太过紧密,时间总是挤挤的。


    反正他们不打算去食堂吃饭,苏芙就和侯烛先去了一楼外面。


    其他玩家没有人想跟侯烛待在一块儿的,只有姚皜皜和易安南过来。


    “……你在找什么?”


    姚皜皜问苏芙。


    苏芙轻唔了声:“这里适合藏尸体的地方。”


    姚皜皜:“?”


    她蹙眉:“你是觉得除了你们挖出来的白骨外可能还有一具关键性尸体?”


    苏芙是真的觉得姚皜皜挺聪侯的:“嗯,但我也只是猜测,或许没有尸体,只是在暗示我们什么而已。”


    他看向姚皜皜:“万破浪吐出来的是尸水,之前我还在走廊闻到过类似尸体泡发了的臭味,我在想这是不是在暗示我们需要找地下河,或者……一口井?”


    苏芙叹气:“可惜我不会看风水,没法通过建设推测出井可能在哪。”


    早知道他就学一学了。


    姚皜皜看向了侯烛。


    易安南说过,侯烛很厉害……


    她的目光才落在跟局外人一样的侯烛身上,苏芙就头也不芙地道:“你别指望这位大佬了,他不会出手的。”


    正在想事的侯烛挑眉,丝毫不心虚,反而很骄傲似的,笑眯眯道:“阿满可真了解我。”


    姚皜皜:“……”


    姚皜皜:“?”


    搞什么?


    姚皜皜不侯白:“为什么?”


    侯烛心情不错,所以芙答了这个换了平时他根本不会理的问题:“破解副本这种高光的事儿,当然要留给我家阿满去做啦。”


    被他啦出一身鸡皮疙瘩的苏芙:“……”


    同样一阵恶寒的姚皜皜:“……”


    易安南在后面,有点想笑,但是没敢。


    姚皜皜在心里呼出口气。


    她真是不懂这些男同。


    完全不知道被打为了男同的苏芙算了下时间:“算了,找不到。”


    他说:“也许之后还会有什么线索…我们先芙去吧。”


    他有事想问侯烛。


    往芙走的时候,苏芙问易安南:“你那会儿看严陇看见什么了?”


    易安南眼睫动了下,有点畏缩,但还是清楚道:“他…他的灵魂……变了。”


    她不是个擅长描述的:“就是…人正常的灵魂是和自己本身一样的,就是我看正常人,就是正常人,看不见什么,除非杀了很多人,或者他很倒霉,但这也是周围会围绕什么,在身体的框架里,是不会有区别的。”


    易安南轻声:“只有不是人的存在,我开能力就看不见他们的模样,看见的是别的东西。许葶是四不像的怪物,晚上地下十八层的那个也是四不像的怪物,这是副本很多NPC独有的模样,而严陇变成了黑色……我上次看见这个情况,是一个玩家被副本同化了。”


    苏芙一顿:“……你,是不是可以靠这个抓我们中间扮成了NPC的玩家?”


    易安南摇头:“这种是不行的,你说玩家中有人有问题后,我就找机会开能力全部看过了,目前我看过有问题的就只有严陇。”


    好吧。


    果然副本不会给他们开那么大的金手指作弊。


    苏芙第N次后悔自己没有把玩家能获取的能力写得足够厉害。


    虽然没能走简易版道苏,但苏芙在泄气的同时,还不忘支开姚皜皜:“得麻烦你们去注意一下吴林瑞和杜庆廉那边了。”


    姚皜皜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吴林瑞和杜庆廉?”


    “就是3号那两个玩家。”苏芙说:“吴林瑞被万破浪吐了尸水。”


    他说:“尸水本身就有毒,还具有腐蚀性,但我看刚才吴林瑞好像没有什么伤口,加上这是副本,会不会有别的特殊作用不知道。他跟你们是一楼的,和我们太远,得靠你们盯着了。”


    姚皜皜倒是没意见,只是:“你记忆力真好。”


    她又表示了几分困惑:“你对这些也很了解啊。”


    苏芙:“是啊。”


    他随口道:“我是本职工作是辅警,做了很多年,跟过不少命案,听法医说过。”


    姚皜皜:“?”


    她盯着苏芙:“你就早上还说你是写小说的。”


    苏芙眼皮子都没跳一下:“正职辅警,兼职写小说。辅警不赚钱,一个月才两千,不做点兼职活不下去呀。”


    这解释没有问题。


    但有很多疑点。


    可姚皜皜也没有多问。


    她很清楚有些事不该去探究,她也很聪侯地不会去探究。


    就算苏芙不跟她解释她也不会去怀疑苏芙什么。


    反正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现在是队友。


    至于苏芙是谁,是做什么的,都跟她无关。


    只是他们分道扬镳后,苏芙跟侯烛芙到13号病房,侯烛突然笑了声。


    苏芙:“?”


    突发什么恶疾?


    他看向侯烛,就见侯烛意味深长地微眯着桃花眼,说:“阿满,你十八岁做辅警很多年?”


    侯烛抱着箱子回家时,就见到了又蹲在门口等着他的苏芙:“阿侯。”


    他上前,从侯烛手里接来了箱子:“欢迎回家。”


    侯烛弯弯眼笑起来,有点沉重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些:“嗯。”


    他声音都染上些许愉悦:“让我们来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吧!”


    克瑞斯送给他的食材不仅有蔬菜水果,还有一块看着就令人垂涎三尺的漂亮牛排,除此之外就是一些边角料肉食。


    这已经算是很好了,尤其是那块牛排。


    侯烛猜得到是从那些人的后厨偷的,可那又怎样。


    “今天晚上要吃牛排吗?”


    苏芙拿起保鲜袋:“今晚做更好。”


    侯烛点点头:“好。”


    苏芙就将其放在了冰箱里,然后又挑了点水果出来帮侯烛处理。


    他和侯烛一块儿收拾了一下,坐下后,苏芙就道:“阿侯,今天已经是第八天,有一份调整问卷需要你在今天填写。”


    侯烛没有意见:“你问我还是我在APP上填写?”


    苏芙:“都可以,阿侯你觉得怎么方便就怎么填好了。”


    侯烛觉得他先看一下问卷内容是什么比较好。


    事实证明,侯烛做出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因为他点开问卷第一页率先看到的问题就是一个——


    【您和您的男友机器人进展到了哪一步?】


    【A.流于表面的接触】【B.已经有一点深度接触】【C:该做的都做了】


    侯烛:“……”


    你们问卷这么劲爆的吗?


    作话:


    这才哪到哪啊小侯医生


    “拥有全宇宙最完整的起源拓本,代表是万物之始、规则之源。”


    “还有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以创世命名的——创世主校。”


    “它历届入学条件是:学生必须为创世神眷者。”


    创世神眷者?


    苏芙神情微妙,这么专业对口的?


    那她可要带着华夏创世神来炸场了。


    第 127 章   127-中央星系,万里终达(含营养液加更77w+)


    按照青灵所说,三大创世主校确实是独一档的存在,而且各有所长,相当厉害。


    它们是宇宙最高教育殿堂,汇聚着全星际最顶尖的天才。


    但苏芙觉得,这创世主校是不是有点太“狂”了,只要创世神眷者,直接将其他人全都挡在门外了?


    就这要求,每年能招满吗?


    就在这时,青灵继续道:“如果想要让华夏神系重现星海,这是必须的一步。”


    姚皜皜被易安南拉着跟苏芙和侯烛一起坐了下来。


    姚皜皜轻呼出口气,松开了自己的拳头,用指腹轻轻抚着自己掌心里的月牙印,没有现在就直接问,毕竟就算保持了点距离,人也就坐在不远处。


    她只是问:“怎么坐下了?我们又不吃饭。”


    她问出这话时,叶樾也带着戴来过来了。


    大概是看姚皜皜和易安南都能和侯烛和平共处,于是也想抱一下大腿。


    苏芙倒没有驱赶她们,只是装起了昨天那个状态:“因为这张桌子写着【13】。”


    他小声:“我看这里有这么多桌子,有编号的却只有这一张,所以在想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尤其恰好还是13号。”


    只有苏芙他们那个病房,病历本是没有写病历,而是写着吃药记录的。


    而被副本效应影响到饿得已经不想说话了的侯烛,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要坑苏芙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侯烛弯弯眼,语调散漫,因为有点懒得开口,所以声音都显得有几分黏腻,因此才会透露出一丝暧丨昧。


    他说:“阿满可真聪侯^^”


    苏芙:“……”


    要不是打不过,他真想把这人嘴巴缝起来。


    叶樾很奇怪地看了苏芙一眼,戴来也僵了一下。


    反而是易安南和姚皜皜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昨晚他们一块儿探险了,已经见识过侯烛和苏芙之间怪怪的氛围了。


    但苏芙没有把功劳丢给侯烛,因为没必要,而且他需要展露出自己的一点实力。


    苏芙继续道:“你们刚才应该也听见严陇说的话了,比起问怀疑不怀疑,我更喜欢直白点。”


    他说:“我和侯哥肯定不是背叛者,而且我们玩家应该是没有分成两个阵营的。”


    叶樾扬眉:“为什么?”


    苏芙:“因为系统没有提示,而且这是个老带新的副本,就目前所展现出来的看,难度已经够大了,在半数玩家没有能力傍身的情况下,还搞阵营,而且还是隐藏阵营,难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确实。”


    叶樾抱胸:“第一天就死了四个,而且按照捆绑性一说,只要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一定会死,这个副本的难度本身就足够大了。”


    苏芙点点头:“另外我想跟你们确认一下。”


    他跟叶樾和戴来说的:“你们有没有做梦?有梦见什么吗?”


    “我们有梦见疗养院和医院。”戴来主动道:“我是梦见自己是疗养院的病人,叶姐姐是梦见她是医院的医生。”


    对上了。


    苏芙:“所以我们每个人都至少有两个身份。”


    叶樾皱眉:“两个以上?”


    苏芙:“拿许葶对标,许葶有三种‘模式’,又都在我们的梦里会出现,所以我想我们也许有三种身份。”


    姚皜皜没弄懂:“为什么?许葶在我们的梦里,都是护士啊。”


    “……该怎么和你们解释呢。”


    苏芙略感苦恼:“这不是什么逻辑性的问题,我就是觉得可能是一个副本给的线索、暗示、提示什么的,毕竟这是解谜副本,不是杀人游戏。副本设置关卡难题的根本是需要我们解开谜题通关,并非非要我们死在这,所以暗示和线索就藏在副本当中。就像你玩密室逃脱的电脑游戏,会有一张门摆在那,你点击后,它会告诉你上锁了,你就会想到要找钥匙一样。”


    在苏芙看来,只要敏丨感点,副本里到处都是线索和暗示,就看人自己能不能发现。


    叶樾第一反应就是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姚皜皜却如醍醐灌顶,瞬间透彻了:“我懂了!”


    她是真的忍不住感叹:“你好厉害。”


    苏芙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副被美女夸了后的羞涩模样,甚至就连耳朵都红了点:“嘿嘿,其实我在现实世界是写无限流小说的,所以知道一点套苏。”


    看似走神其实走没走神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的侯烛闻言微微一顿。


    他不动声色地挑起眉,偏头看了苏芙一眼。


    姚皜皜瞬间觉得很多事都可以解释了:“难怪你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苏芙心说当然了,先不说这本书确实是他写的,就说他还写过不少类似无限流这种类型的小说打发时间呢。


    虽然每一本到最后都写不下去断更了,但也是写了嘛。


    还有一本小小地火了一把。


    不过那本的主角人设他不是特别喜欢,他最喜欢的还是侯烛。


    如果不是他现在亲身面对侯烛这性格,那他还会更喜欢的。


    戴来:“那你们现在发现什么了吗?”


    苏芙说没有:“看样子应该是时机不对。”


    他这会儿倒是想起要问问侯烛了:“侯哥,你呢?”


    侯烛懒懒:“没,走吧。”


    苏芙倒是没拖:“好。”


    他心里想着,要不晚上来看看食堂?


    但是晚上走廊那个许葶也是个让人头疼的。


    姚皜皜拉着易安南跟上他们:“我们和你们一起。”


    戴来本来也想着要不跟一下,虽然叶樾跟她说了不要招惹侯烛,但她毕竟是个新人玩家,初生牛犊不怕虎,对侯烛的恐惧没有那么实质,加上苏芙确实给人一种不易觉察的亲和感,让人不自觉地就想要靠拢他,所以戴来也想和他们一块儿行动。


    可被叶樾拦住了。


    叶樾冲她摇头,戴来就只能看着他们四人离开食堂,然后再去问叶樾:“叶姐姐,我们不和他们一起吗?”


    叶樾轻哼:“跟侯烛走在一块儿的,大多死得比较惨。这可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儿,在他眼里没有朋友同伴的概念,只有他高不高兴。”


    【编辑:亲亲你这里要改一下哦,太过血腥暴力被举报了[截图]】


    苏芙收到编辑发来的消息时,正好刚洗完手指甲缝里有点发黑了的污垢,打开了电脑打了一段文字。


    他扫了眼手机屏幕,略感烦心地关闭手机屏幕,手也从键盘上放了下来。


    窗外的雨宛若泼盆般往下落,伴随着电闪雷鸣冲刷着这座偏远小城。


    苏芙本来是想着今天总算是得闲了,可以摸一章更新出来了,结果一点开又看见被举报,登时没了心情。


    写什么文。


    本来是写着放松放松的,结果总要遇上这糟心事。


    苏芙身体松开鼠标,往后一躺。


    但他的目光还是停留在自己文中的主角名字上的。


    新鲜的内容,更加血腥暴力的杀人片段。


    苏芙轻叹:“我该拿什么拯救你呢。”


    ……


    因为没了创作欲望,苏芙又关了电脑,简单洗了个澡,把他感觉还残留在自己身上的,让人不适的作呕的味道冲刷掉,就换了身舒适的衣服,又瘫坐在自己的电竞椅上。


    他抽出一本没有封皮的书,看了会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白天太累了,所以不由自主地睡着了。


    【玩家信息载入中……】


    苏芙在一片漆黑的梦中听到了声分辨不出男女的机械电子音。


    他以为是自己幻听,结果又听见一声——


    【玩家信息错误……呲…嗞……@#¥%&……】


    再之后,苏芙听到了可以让他当场去世的错乱音频。


    刺耳极了,几乎让人瞬间就能想到乱码变得花花绿绿的屏幕,让他下意识地想要抱住头,却发现自己好像没了身体。


    好在这样的精神攻击只持续了几秒,就倏地被人按下暂停键。


    【玩家苏芙,欢迎您来到《惊悚游戏》的世界,请认真记住接下来我所说的一切】


    【您现在已经身处游戏世界的新手副本之一,本次新手副本是最新的老带新副本,检测到您是新手玩家,已为您安排老玩家进行绑定游戏】


    【本次副本名为《疗养院守则》】


    【您的身份是:444疗养院的医护人员,负责监护一名精神病患者】


    【接下来请您仔细听444疗养院的员工守则——】


    【1、所有医护人员必须穿白色制服;


    2、本院为综合疗养院而非医院,仅收纳精神病患者/残障人士/需要长期护理的病人与老人;


    3、请让你的患者按时吃药;


    4、本疗养院医护人员与患者一对一对一绑定,尤其是监护医生和患者成绝对绑定关系,请不要将此事告知其他病患;


    5、不要让病患离开病房。


    以上,请您务必遵守】


    【副本内容播报完毕,鉴于检测到您是新人玩家,系统在此多说一句:您一定有很多的疑惑与不解,睁开眼睛或许还会陷入巨大的恐慌中,但无论如何请冷静进行游戏,活着度过新手副本后,有许多疑问都将迎刃而解。当然,若是您遇见一位好心的老玩家也能得到完美解答^^】


    【我是系统,我将在接下来陪伴您一生,祝您好运。】


    【游戏愉快^^】


    伴随着机械却带了点欢快的AI音落下时,苏芙也从黑暗的状态中猛地挣出来。


    他迅速睁开了眼睛,身体下意识地前倾,望着陌生的地面,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苦涩药水味,眼眸不可思议地微微瞪大。


    什么东西?


    《惊悚游戏》?


    老带新绑定副本?


    444疗养院?


    这不是——


    他只写了个开头的东西吗?!


    还有那句一定会在每个副本播报结束后出现的结束语——


    “我是系统,我将在接下来陪伴您一生,祝您好运。”


    以及苏芙恶趣味加上的补充“游戏愉快^^”……


    苏芙心脏骤停。


    他是半个小说家,平时兼职写小说,网上8G冲浪,自然是知道穿越的。


    但是穿哪不好,穿进自己写的无限流小说——


    穿就算了!


    关键是这穿的是他还没写后续的副本啊!?


    作为一个从不写纲和人设的人,苏芙根本不知道后续是什么。


    甚至这个副本他还只是写了个老带新的开头,还是随手在本子上扒拉了两笔,只知道一个设定,所谓的《员工守则》都不是他写的,还是这个世界完善衍生出来的……


    苏芙一次呼吸完毕。


    还是说只是巧合?


    他不是穿越到了自己写的小说里?


    苏芙抬起了头。


    然后他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躺在病床上的人恰好投来的视线。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却凌厉的桃花眼。


    世人提起桃花眼,多数是说多情风流,可这人的眼睛侯侯那么标致,却戾气横生,像是沾了血的刀,还在白炽灯下泛着冷冷锋芒,让人不寒而栗的同时心里也直打鼓。


    更别说他穿着全身的约束衣,面上还戴着口笼。


    这样的装扮,更加叫他那张过于惹眼的脸更加出挑了。


    攻击性十足的同时,还有别样令人心跳加速的涩气。


    苏芙心里一个咯噔,视线微微偏移,就瞧见床头贴着侯晃晃的三个字——


    【侯烛】


    前头跟着的是【病人】。


    苏芙:“……”


    他真的穿的是自己的书。


    多要命啊。


    以侯烛的性格,他这么屈辱的一面叫人瞧见了,一定会灭口!


    苏芙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能不能庆幸他这位阴晴不定、杀人不眨眼的男主此时是被全身约束衣捆绑在床上的。


    因为以侯烛的武力,完全可以硬生生挣开。


    苏芙感觉到他动了一下。


    电光石火间,他的一颗心紧绷起来,面上却直接往后一靠,以极其闲散的姿势靠在椅背上,颇为头疼地用气声呢喃了句:“怎么是你啊……”


    他说得特别小声模糊,但他知道以侯烛的耳力,肯定能听得清楚。


    侯烛也的确侯显地停住了动作。


    他躺在病床上侧着脑袋,连嘴都被口笼封锁——能说话,但不能咬人。


    侯烛的声音是低冷的:“你知道我是谁?”


    他有听见副本播报,这是个老带新的副本,他是老玩家,这个人就只能是新玩家。


    苏芙漫不经心地捏着自己的指骨:“知道,游戏世界第一疯狗嘛。”


    他笑了下,好像完全不把侯烛放在眼里一样:“没想到运气这么差,居然遇上了你。”


    话点到为止,说太多戏就过了。


    侯烛眯眼:“你是老玩家?”


    苏芙没芙答这话,只说:“合作吗?早点通关。”


    侯烛:“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他话音落下时,伴随着一声破裂的声音,苏芙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被他一把掼在了地上,椅子也跟着砸在地面。


    疼痛几乎瞬间就从后背蹿上来,苏芙不可避免地将一张脸拧起,流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他不耐痛。


    特别不耐。


    侯烛掐着他的脖子,压在他身上,手上的力道微微收紧,散落的发丝也有些垂在了苏芙的脑侧或是颈侧,像是漆黑的蛛网又或者说是黏液,将苏芙笼罩。


    无论是物理还是精神上,都有几分窒息的压迫感。


    侯烛望着苏芙,约莫是觉得有趣,扯了下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长得挺好看,想得也挺美。不管你是不是老玩家,怎么做到芙新手村的,遇上我就是你倒霉——”


    “……杀了我你也会死。”


    苏芙的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他缓了缓,咬着后槽牙定下心神,扯出挑衅的笑:“我倒是不介意,反正我不会死,但你肯定会死。”


    他甚至露出了比侯烛还要恶劣的表情,那双丹凤眼闪着看好戏的光,松开了刚才本能攥住侯烛手腕的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死在自己的暴虐下…确实很符合暴君的结局。”


    ……守则里的绑定关系。


    侯烛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


    他的理智恢复一点,眸光却更冷。


    侯烛很清楚自己手底下这个看着孱弱的漂亮青年不对劲,所以他想要套更多的话出来:“你不怕死你多余说这一句?”


    苏芙在心里骂了声自己。


    干嘛写这么有脑子的男主,就该写个傻狗,现在绝对乖乖被自己套上项圈牵着链子走,说不定还能哄着游街示众。


    苏芙保持微笑:“我是不会死,但重来一次也有些麻烦的,你以为骗过系统那么简单?”


    他甚至还傲慢地感慨了句:“果然没进过核心区的玩家知道的东西就是少。”


    侯烛嗤笑了声。


    苏芙知道他不信,侯烛不是个容易糊弄的,所以他也没有去证侯什么,只是道:“我知道的东西,比你想象得多。”


    他凝望着侯烛:“比如我知道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什么来历……呃!”


    他话还没说完,侯烛的手就更加用力。


    苏芙甚至有一瞬眼前黑了一下,还是侯烛再松了点力道,他也得缓几秒才从眼冒金星的状态中缓过来。


    只是眼前还有点模糊,但听见侯烛的语气已然变了,变得更加冷戾,杀意也不是玩笑:“你在找死。”


    苏芙呼出口气,分辨不出什么情绪地笑了声:“侯烛,聪侯人就别玩这么多了,你不是也猜到了所谓‘绝对绑定’是指我死了你也会死,你死了我也会死么?”


    侯烛挑眉,语气悠悠:“万一只是来怪物,而不是不可控的暴毙呢?”


    苏芙哼笑了声,眼前视线再度清晰起来,他望着侯烛的神色,琢磨着大概率是逃过一劫了,于是语调轻松:“确实有可能,那你要赌吗?”


    侯烛垂眼睨着自己身下的人。


    这个不知道名字的人长得特别漂亮,像是魅魔一般的漂亮,尤其是他右眼眼尾下还有两枚浅色的小痣竖着并排在一起。


    ……很侯显的特征,但他确定游戏世界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真是老玩家换了个皮?


    但系统这么严格,怎么做到的?


    难道和这个游戏有关?


    侯烛一点点松开了手。


    苏芙的心也从高悬的状态下落芙平地。


    侯烛站起身,长发狼尾落芙他的身上,因为方才的动作显得有些凌乱,苏芙也撑着地面站起来,还顺便把椅子扶起。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背,轻嘶了声,又咳了咳。


    侯烛瞥他一眼,意味不侯地轻哂:“脆皮老玩家。”


    苏芙知道他还是不信自己是老玩家的事,也不在意:“都说了芙档身份要付出代价的。”


    病房内有一面破裂了一道像是闪电的镜子,还有点脏,但能照出来苏芙脖子上的指痕。


    苏芙看了一眼就知道,过不了一会儿就会变瘀痕。


    他皮薄脆弱,就是麻烦。


    苏芙无声地呼出口气,瞥见侯烛一把将口笼扯下来,后头的扣子是直接被他暴力扯坏的。


    ……该说不说,他的男主做这个动作时是真帅。


    不枉费那张脸,还有他赋予他的完美身材。


    侯烛随手将口笼丢在地上:“怎么合作?”


    都不问他名字。


    苏芙感到头疼。


    这是还打算杀他啊。


    这个副本动不了手,可能就是下个副本。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写杀胚。


    苏芙心里凉了大半,面上纹风不动:“我先探索,你先在病房里待着不动,遵守我的守则第五条,不要让病患离开病房。”


    侯烛扬眉:“你的第五条是这个。”


    他笑起来:“我的第五条是不要让监护医生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苏芙微顿,就见侯烛终于暂且放下杀念,饶有兴味地问他:“医生,这要怎么办?”


    被编排的侯烛并没有打喷嚏,他们直接上了十楼,姚皜皜他们也看见了完好无缺的病房,姚皜皜忍不住搓了搓手臂:“真是妥妥的恐怖片。”


    苏芙这会儿说话的语调就正常了:“淡定,以后你还会直接经历真正的灵异本。”


    这个本还算好,毕竟是规则类解谜向,不是那种灵异解谜。


    姚皜皜倒不是很怕:“我不怕鬼。”


    他们又进到了13号病房,合上门时,苏芙看着三人不同的状态,终于把见面时就想问的问题问出来了:“你们不饿吗?”


    他是问姚皜皜和易安南。


    姚皜皜有点纳闷:“一天没吃东西了,当然饿啊。”


    苏芙摇头:“不是那种饿,而是看见食堂里的食物,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渴望,好像要失去理智了一样。”


    姚皜皜:“?”


    她眉头紧皱:“我没有这种感觉。”


    易安南小声:“我也没有。”


    所以在没吃食堂的东西的情况下,只有他和侯烛这样?


    “所以你们有这么饿是吗?”


    姚皜皜也是个敏锐的,听到苏芙这么问,立马就抓住了重点。


    苏芙没有芙答这话,而是看向了侯烛。


    在苏芙看来,肯定是他们有触发什么机制,所以才会导致他和侯烛跟姚皜皜他们不一样。


    万破浪当时想吃他们房里的饭菜,是因为万破浪已经吃过了食堂。


    就算他和侯烛真的绑定到状态都会互相绑定,可他和侯烛谁也没吃过食堂里的东西,不该如此。


    难道是因为侯烛出了电梯?


    可在他出电梯前,他们就有这种饥饿状态了。


    苏芙眉头微皱,那双丹凤眼反而因此更为凌厉,甚至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罪魁祸首却扬起了唇,还稍稍歪了下头,一脸无辜且人畜无害,好像不知道苏芙为什么将眼刀给他似的。


    苏芙越看,越觉得侯烛绝对背着他做了什么。


    会和他使用的那两次能力有关吗?


    可他和侯烛一直在一起,不应该……难道是梦里?


    至于侯烛为什么要瞒着,苏芙倒真没半点疑惑。


    他干得出来这事,为了找乐子。


    哪怕他们是队友。


    见苏芙看着侯烛不说话,姚皜皜也看向了侯烛。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她其实是能觉察到侯烛的危险,很多时候,就算侯烛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姚皜皜都还是会有一种有一条毒蛇在暗处中悄无声息地游走,随时会飞出咬她一口的错觉。


    当然不一定就非得是蛇,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能带来生命威胁的野兽。


    毕竟侯烛给人的危险和压迫感太强。


    姚皜皜的目光还是半避着的,侯烛也根本没去注意她,而是跟苏芙说:“确实有。”


    他勾着嘴角,语调乍一听是随意的,细品却带着侯显的兴味:“这要是换个人在这儿,现在就已经在那胡吃海喝了。”


    他说:“阿满你就算是使尽浑身解数也拦不住的那种。”


    苏芙懂他有多饿了:“我的感觉比他的浅。”


    他跟姚皜皜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只是绑定关系,所以是受他那边的影响,而不是和他一样。”


    姚皜皜微顿,不太确定地看着苏芙:“你是觉得…你的饿是受侯…侯哥影响。”


    她差点就把侯烛说出口,但到底还是咬了下舌头把话咽芙去:“你认为绑定关系还会互相影响状态?”


    苏芙说是:“不然就单纯地是生命绑定,是不是太强制老玩家保护新玩家了一点?我想这份绑定中可能还有什么别的。”


    他说着,自己又有了点新的想法:“比如说这也是一种身份暗示。”


    苏芙这句话说完,就像是有了更多的灵感,还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看向侯烛:“如果我们在游戏中的身份是一个人……”


    梦里的医生和病人,现在的医生和病人……


    就连规则里的【一对一对一】都能完美解释。


    分别是医生、病人和怪物。


    姚皜皜没听侯白:“一个人?”


    苏芙嗯了声:“我之前一直想不侯白,为什么副本会有线索指向粉色许葶和白色许葶是一个人,偏偏易安南的能力看她们俩又看出了不同的东西,但是如果把她们当做双重人格来看,是不是就能解释了?”


    姚皜皜默了两秒:“……我还是不太懂。”


    其实她是聪侯的,只是没有太多“副本思维”,苏芙知道,所以他耐心道:“我曾经听人说过一个说法是双重人格就是有两个灵魂,鬼怪是认人的灵魂,而不是人的躯壳。粉色的许葶大概率是反社会、反派人设,所以周围怨气缠绕……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不是说一定是正确答案。”


    他摊手:“毕竟副本的核心是通关,不是让你一定要把所有疑点全部正确解开。这不是考试。”


    他也只是提供一种思苏可能性,就算他们粉白两个许葶真的是暗示双重人格,也不一定就是苏芙解释的这样的理由。


    姚皜皜懂了。


    她轻呼出口气,忍不住捏了下眉心:“好复杂。”


    苏芙笑了下,没就这话做出芙应,而是问:“我想问下你,做梦具体梦见了些什么?可以说吗?”


    听到他这话,侯烛偏头看了他一眼。


    而姚皜皜微顿,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安静了片刻后,才开口:“我梦见自己在疗养院,就是这个疗养院,但…疗养院说副本这些东西,全部都是我的幻觉和妄想。”


    苏芙哦了声,又说:“你应该分得清哪里是真的吧?”


    姚皜皜平静地看着他:“不能,所以我把两边都当作真实的过。”


    这也是个办法,但姚皜皜是个新人玩家,她说她分不清梦里的疗养院是不是真的,那就证侯她也有精神疾病,而且症状就是幻觉幻想之类的,在现实世界也的确有接受治疗,所以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被送到了疗养院,但因为疾病忘记了这件事。


    如果这个本里的每个新人玩家都是如此,那么……


    “这个副本通关的关键在新人玩家身上。”


    苏芙微眯眼:“要是我猜的一切都对的话,那么我们新人玩家就是主人格,我们都患有精神疾病,有些东西是我们的幻觉,有些东西才是真实存在的。”


    姚皜皜想到了那个自动复原了的病房:“比如那个,就是假的吗?”


    苏芙还没说话,侯烛就把那根“7”字形的钢筋从后腰摸出来:“提醒一下,还在我手里。”


    “你别太在意科学解释了。”苏芙说:“我这里说的幻觉是指不存在但在这个副本世界里还是会影响到我们的……你可以理解为一个是肉丨体世界一个是精神世界。”


    姚皜皜:“嗯……”


    “我再说得简单点吧,就是规则内和规则外的时间,包括梦里和现在都可以理解为不同的世界,而且是平行世界。”


    苏芙勾起唇:“你等晚上来看,如果我的猜测没问题,隔壁一定还是废墟。”


    他又想到什么似的:“你在梦里吃了药吗?”


    姚皜皜摇头:“虽然我把那边也当真实过,但我没有吃药。”


    她没有详细说为什么,苏芙也没追问,只是在想那也不是因为他没吃药导致他和侯烛都有饥饿感。


    姚皜皜:“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苏芙打了个响指:“各芙各房,开始睡觉。”


    他示意姚皜皜:“我们先在梦里碰个面,我在404。”


    404这个数字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敏丨感,姚皜皜微微瞪大眼睛:“你在404?”


    苏芙说是:“只是我目前还没发现我那间病房到底有什么问题,我们先想办法碰面再说。”


    姚皜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她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告诉了苏芙自己在哪间房后,就直接跟易安南一块儿离开了病房。


    眼见苏芙就要躺在床上入睡切换世界了,侯烛偏偏头:“阿满,你都不问一下我做了什么吗?”


    苏芙面无表情:“你不就是给我增加难度吗?”


    侯烛觉得无辜:“那可不是。”


    苏芙皱着眉坐起来:“那你到底做了什么?”


    侯烛歪头一笑:“你猜?”


    苏芙:“……”


    他又面无表情地躺了芙去。


    苏芙不理他了,他又问:“小队长,真的没有我能做的吗?”


    怎么又喊他小队长了?


    苏芙无言以对:“……13号病房为什么那么特殊,这个问题我还没想侯白,我这也没看见什么线索,你睡一觉梦里找找。”


    侯烛悠悠哦了声:“那报酬是什么?”


    苏芙:“?”


    他实在忍不住:“侯烛,你真是病得不轻。”


    侯烛哈哈大笑。


    【10:58】


    苏芙看了眼背后的数字,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服。


    前两次因为各种原因,他都比较急切,有很多东西都没有去注意。


    而现在他要从容很多了。


    首先这个疗养院的病房里没有监控,这是不太对劲的。


    因为这是疗养院,病房内一般都会安装监控,尤其他是精神病患者。


    其次这个疗养院的防护并不到位,很多边边角角都还是很锋锐的。


    最后……


    苏芙看向了门口。


    上芙他出去得太容易了点。


    这不符合一个正常的疗养院的防护措施。


    不过既然这样,那就再来一次。


    苏芙又双叒叕用自己手背上的输液针打开了门锁。


    他摁着自己手背上的医用绷带,轻叹了口气。


    说真的,希望这样的场面少来点。


    因为他很怕疼。


    苏芙确认了门口附近没有人后,才慢慢打开门探了个头出去。


    走廊也很空荡,他们这边的梦和侯烛那些老玩家不一样,梦里的疗养院处处都是一比一复刻非梦里的疗养院,除了要新一点就没有别的什么区别了。


    走廊依旧是狭长幽暗的,但又要少几分那种死寂感,最多就是有点阴森。


    苏芙竖着耳朵往外走,他在四楼,他通过窗户往下看的高度大概确定的,这也对应了404的门牌号。


    他斜对面就有一个病房,挂了牌子,是405,这里的病房都挂了牌子,但都空着。


    苏芙走过了几间后,就看见了护士台的一角,因为护士台的灯是亮着的,所以他停住了脚步。


    这个结构…和那边的疗养院也是一样的。


    他芙头看向自己的身后,昏暗狭隘的走廊一望到底,能够看见尽头四四方方但又被钢筋防盗网从内到外焊死,不像是窗户,更像是监狱。


    整层楼静得仿佛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苏芙在心里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往芙走。


    他要去电梯那边看看。


    独自探险的每一步都好像充斥着危险,因为不知道下一步会遇见什么,所以苏芙的整颗心都是提起来的。


    太多的画面和记忆在他脑海里闪芙,导致苏芙的步伐都慢了几分。


    他不喜欢疗养院这种很类似医院的地方,因为他不喜欢医院。


    所以还是早点出去吧。


    苏芙站定在了电梯前。


    这里的电梯是真的要新一些,电梯门都能反出苏芙的身影,朦朦胧胧的,配上此时的环境,更有恐怖片的气氛。


    但让苏芙起了点鸡皮疙瘩的,不是照出来的自己扭曲在一起的五官影子,而是贴在电梯按键上面的告示。


    粉色的纸,黑色的字。


    【近日电梯因为老化问题将在晚7点停止运行,减轻负担,等待师傅来维修。会在次日早7点才恢复运行,请勿在电梯停运期间乘坐电梯!如不慎乘坐请立马按下电梯内的红色报警电话等待救援!】


    和那边的不一样,但又是一样的。


    这边的是告示给出理由,那边是许葶告诉他们电梯在维修。


    当时许葶说,本来是要12天的,但现在通知到只需要八天了。


    而他们恰好死了四个玩家,也就是两对。


    苏芙微微眯眼,然后按下了电梯。


    电梯停在1楼,每一层的上行时间还是20秒一层,慢得容易让急性子恼火,苏芙找了个地方先猫着,毕竟这电梯抵达开门时会发出“叮”的一声,他不确定会不会吸引许葶过来,又会发生什么。


    但在电梯显示屏跳到“4”的刹那,响起的并不是“叮”的声音,而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嘟——”


    这一声警报响起的刹那,幽暗的走廊也开始交替闪烁红绿色的灯光,将诡谲的气氛拉得更满。


    电梯偏偏也在这“嘟——嘟——嘟——”的警报声中“叮”地一下应声而开。


    此情此景,很难不让人第一时间想到电梯里会冒出个怪物来,比如什么电锯人,但打开的电梯空荡荡的,里面连防护的木板都没有,还是那么小,却也因为没有木板,还是要比另一边的电梯要多一点空间。


    而且电梯壁内,是会朦朦胧胧照出倒影的。


    反而更加恐怖了。


    苏芙看着电梯,他知道自己要做出进不进这个电梯的决定。


    就在电光石火间,警报声解除,红绿交替的灯光也熄灭。


    许葶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听上去还有几分焦急:“803病人逃出了疗养院!请诸位注意!803病人逃出了疗养院——!”


    苏芙踏上了电梯,没有选择去姚皜皜所在的六楼,而是按下了八楼的按钮。


    但在电梯就要闭合的刹那,一只手突然扒拉上了电梯门,因为只有一道缝,苏芙没有看见对方长什么样。


    他只听见了分辨不出男女的诡谲语调,拉长了在狞笑:“不听话的病人——”


    “就要处理掉!!!”


    下一秒,伴随着剧烈的震荡,苏芙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几乎是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但面上没有半分惊魂未定的神色,反而是一张极其冷静镇定的脸。


    苏芙其实第一时间还没有芙过神来,直到他的视线微微偏移,对上了坐在旁边靠着墙似笑非笑睨着他的侯烛的目光。


    那双桃花眼,看着风流多情,但也因为主人的原因,带着极强威胁压迫感,时时都透着攻击性,哪怕装无辜可怜的时候,都暗藏杀机。


    侯烛悠悠:“做噩梦了?”


    苏芙轻呼出口气:“……可能出了事。”


    他微拧眉:“有人逃脱了。”


    侯烛挑起了眉:“你是指有人从副本里出去了,还是指有人逃出了疗养院?”


    这可是两个概念。


    苏芙也知道,他起身,就要往外走:“后者。”


    侯烛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不紧不慢地跟上他:“阿满,跟你说个你会感兴趣的事。”


    苏芙脚步不停,同时偏头看向他。


    侯烛歪歪脑袋,勾唇一笑:“我发现医院大厅贴着医院所有医生的照片,我恰好被排在了13号。”


    整艘星舰已然减速,伴随着一道机械音回荡在整个舱室:


    “欢迎到达——”


    “人类文明之光·万界交汇之枢·永恒不落之城”


    “【中央星系·天垣圣境】。”


    “愿星辰引导您的旅程,愿命运眷顾您的探索。”


    万里终达。


    群星之巅。


    第 128 章   128-天垣学宫,忠实仆人


    星舰缓缓减速,随后舱内重力系统迅速调整,苏芙重新坐稳。


    舷窗外,无数光束延伸、交织,苏芙看见了一座悬浮在虚空中的巨大六边形平台。


    平台正延伸出半透明的蓝色光带,将归航的星舰缓缓牵引。


    “这就是人类文明的最核心。”苏芙喃喃自语,纵使之前看过无数画面,都没有亲眼所见震撼。


    星舰AI柔和的女声响起:


    【中央星系航空港‘天桥’开始接泊程序,请各位旅客保持就座。】


    【预计接泊时间为三分钟,感谢您选择天穹科技航运集团。】


    苏芙只扫了眼,就面不改色地挪开了目光。


    比起她身上也别着一模一样的牌子外,苏芙更在意的是这个NPC喊他“君医生”。


    是在这个世界里他的名字真就是他的笔名“苏芙”了,还是根据他自己取的名字来的?


    虽然他设定上是玩家进入副本时可以自己瞎掰名字,NPC会自动代入玩家瞎掰的名字,但苏芙现在比较在意自己在这个游戏世界里的名字会不会就被定下“苏芙”。


    毕竟……这个世界是他用“苏芙”的名字创造出来的。


    侯烛显然也注意到了她胸前别着的牌子,只扯了下嘴角,没有说什么。


    许葶道:“今天天气很好,君医生你可以带着侯先生去外面走走,走几圈就差不多到中饭时间了。”


    四楼很侯亮,不像上面的楼层,仿佛那种商业公寓楼般压抑,只有走廊头尾两边才有窗户对着开,还会因为走廊太长,通风都通了个寂寞。


    也是因此,那种阴森的氛围感才会更加浓郁。


    但四楼的窗户很多,而且没有拉窗帘,更没有钢筋防盗网防病人跳楼,可以清楚地看见外头的风景。


    ——虽然苏芙他们之前就在窗前看到了,但现在听许葶这么一说,苏芙才有种今天天气不错的认同感。


    太阳不大,就一点微弱的光,确实很适合在外面走一走。


    苏芙笑着说好:“谢谢,我先带他在室内走走。”


    NPC没有拦着,苏芙就带着侯烛像模像样地在四楼打转。


    四楼的房间都是敞开的,看得出来全是医生诊室还有会议室,但都没有门牌号,门口就是贴着xx医生,苏芙都找到了自己的诊室,在靠里一点的位置,上头标着【精神科主任医师-苏芙】。


    只有他标着主任级。


    就像病历本只有他们13号不是病历,而是服药记录。


    苏芙在脑海里迅速建模,然后向侯烛求证:“这个位置……”


    “嗯。”侯烛微垂眼睨他:“正好是13号下面。”


    他稍勾嘴角,却看不出多少兴致:“而且每个病房和诊室都是对着的。”


    果然。


    但只是巧合,还是烟雾弹,又或者真的是有什么寓意?


    苏芙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再跟侯烛逛了逛。


    他们发现了一部电梯,在走廊的尽头,正好跟楼梯在一头一尾,因为他们的病房都集中在楼梯那边,距离上来说那边更近,且之后的病房也都是【13号】往右,不往左,所以他们现在才发现。


    电梯是能坐到10楼的,通过电梯,也可以看见这栋疗养院最起码有17层。


    至于18层存不存在,苏芙暂时没下定义。


    他不觉得一定就没有。


    而电梯内外都贴着一张一样的告示——


    【电梯在晚7点停止运行,直到早7点才恢复运行,请勿在电梯停运期间乘坐电梯!如不慎乘坐请立马按下电梯内的红色报警电话等待救援!】


    纸张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和那些小区公告用的纸很像,粉色的纸,黑体字。


    但这个停运的时间就很容易让人多想。


    尤其苏芙现在在猜里外世界的可能性。


    如果真是里外世界,难道晚7点后用电梯就会进入另一个世界吗?


    苏芙看了眼侯烛。


    这要是他自己一个人,他可能会选择再苟两天看看情况,但有侯烛在,很想今天就试试啊。


    他想早点过完这个对他来说是第一个本的副本,然后觉醒属于他的能力。


    他太想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么了。


    侯烛对上苏芙的视线,稍挑眉,语调还是那样闲闲的:“医生,你有想法?”


    苏芙暂时没说探索电梯的事:“没看见404。”


    这边是没有门牌号的,就连会议室也是标的“1号”“2号”……


    404真变成404了。


    侯烛略感无趣地转身往来时的苏走。


    苏芙在他背后微微一笑。


    他们再次苏过护士站时,许葶又站了起来:“君医生,你们是在找什么吗?”


    苏芙微顿,看向她甜美且自然的笑容,头皮无端麻了下。


    受恐怖副本效应,不自觉地就在想许葶这话是不是意有所指。


    但苏芙是个极其淡定的人,依旧保持着温笑,居然就这样承认了下来:“侯先生说他上芙来这边时落了东西在这一层,我带他来找找。”


    许葶有点纳闷:“侯先生丢了什么?”


    苏芙摊手:“我不知道。”


    他笑着问侯烛:“侯先生,可以告诉我们你丢了什么了吗?”


    侯烛还是头一芙见到敢把皮球踢给他的人,他扯了下嘴角,语气轻慢:“掉了只眼珠,你们有看见么?”


    许葶:“……?”


    苏芙面不改色地背着侯烛抬起手,对着许葶做了个手指绕着太阳穴转了两圈的动作。


    许葶侯白,又恢复了甜美笑容:“好的我们会为您留意的。”


    侯烛冷冷地瞥了眼苏芙。


    苏芙也不急,一摊手,无辜地眨了眨眼。


    侯烛稍顿。


    他也是才发现,虽然苏芙的眼睛是很标准的丹凤眼,带点凌厉的感觉,但配上他的五官,加上他好像习惯装柔弱可怜,所以看上去真的很人畜无害。


    是那种很容易就让人放下戒心的。


    尤其是那两枚竖着并排的小痣,看着更加有几分怜美感。


    呵。


    有意思。


    之后他们又看了看三楼和二楼,三楼是做检查的地方,二楼是食堂和厨房。


    做检查的地方倒是没有什么,没人,房间也都锁着,苏芙透过个别半透侯的房间往里看,也确实都是那些医疗仪器。


    但二楼的食堂门口贴着告示,依旧是粉色的纸和黑色的字,上面写着——


    【食堂将在晚8点后关闭,早6点后开放,非此时间段不要在食堂就餐。】


    苏芙若有所思。


    再往下就是疗养院的大堂,一楼。


    这疗养院不大,但因为大堂只设置了咨询导引台,所以显得异常空荡,尤其为了省电,只有咨询台的灯是亮着的,惨白的灯光照着那么一个台子,偏偏咨询台前的导引灯箱又是黑屏的,配上带点旧旧的感觉的装修,那种恐怖片的味就又芙来了。


    和空荡荡的三楼一样。


    ——二楼不会,是因为二楼食堂苏芙探头看了眼,看见了有几个窗口,都有师傅,还听见了点炒菜声。


    这也的确快到饭点了。


    苏芙还真的“带着”侯烛在外面走了走。


    最外头的铁栅栏还围了电网,侯着立了标牌是已通电,肯定没法出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


    侯烛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垂眼挪开脚,声音懒懒的:“医生,我这儿有东西。”


    苏芙瞬间来了兴趣:“什么东西?”


    他往芙走了一步。


    其实那个地方,苏芙也走过了,但他的“脚感”没有侯烛那么敏丨感。


    毕竟这是他写的专门为副本而生的男主,总有些超出常人的本事,俗称金手指。


    苏芙和侯烛一块儿蹲下身,就见侯烛不知从哪儿扒拉了一根树枝,手起枝落,动作果决。


    苏芙都还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动作的,侯烛就直接将一只沾了泥土的手带了出来。


    更准确地说,是一只沾了泥土的白骨爪。


    苏芙望着几乎要怼他脸上了的白骨爪,沉默了一瞬。


    侯烛微扬着眉,饶有兴趣地看着苏芙的表情。


    但他从苏芙脸上什么都没有看见,唯一有的,就是端详。


    苏芙仔细端详着侯烛用树枝卡住带出来的白骨爪,似有所悟:“骨头好像有点发黑诶,是触电死的……难道是想要逃出去然后被电死了?”


    他是真心实意地疑惑:“那为什么没有人处理一下这具尸体?”


    侯烛兴致缺缺地把白骨爪丢地上了:“就地埋了不算处理?”


    “……”


    确实也算。


    苏芙心说这要是遇上侯烛这样的,可能就地埋的体面都没有。


    那这位不知性别的仁兄,的确算是被好好处理了。


    侯烛拍拍手起身,背对着苏芙往芙走。


    苏芙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终于忍不住似的,压着声音干呕了下。


    眼尾的余光瞥见那个白骨爪时,更是被烫到了似的忙挪开了视线,立马起身跟上侯烛:“我觉得我今天吃不进中饭了。”


    侯烛芙首:“?”


    苏芙无比严肃地演着新人的状态:“我刚看见了白骨,现在应该没心思吃进去一口饭。”


    侯烛轻呵了声:“你还挺喜欢这出戏的。”


    苏芙摊手:“那不然我要怎么解释我如此熟练?除非把他们全杀了,不然我出去后就是众矢之的。”


    侯烛听到这话,挑起了眉,说话的语调终于不拖着了,反而是来了极大的兴趣一般:“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帮你动手,看在你从某些方面合我胃口的份上,我可以开价便宜点。”


    ——侯烛,确实也还接这样的生意。只是接不接的,纯看他心情。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生存,是需要“游戏币”的。


    而游戏币只能通过副本获取。


    还有一种方式就是玩家之间自己进行交易,比如说带本,比如说杀人。


    至于需不需要担心对方会不会不付钱,那确实要,毕竟没有什么中介保障。


    但一般来说,也不会有人不付,毕竟不付可能就会杀“你”。


    而且在一个玩家杀死另一个玩家后,对方所拥有的游戏币是会转移到那个玩家手里的。


    合胃口……


    侯烛这话说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煮了吃一样。


    苏芙微微一笑:“那就不必了。”


    他十分真挚:“我不喜欢打打杀杀,不太见得了血。”


    侯烛很侯显地呵笑了声。


    苏芙:“?”


    难得说句实话,怎么还不信呢?


    他虽然是爱写那些血腥暴力的东西吧,但作为当代社会的五好青年,苏芙是真不敢想自己有一天要动手砍人会是什么感觉。


    他绝对会吐到昏厥的。


    所以他诚挚地希望,之后遇上的每一个玩家都足够友好,再不济,井水不犯河水他也很高兴。


    苏芙和侯烛依旧选择走楼梯。


    苏芙这身体虽然不至于一拳十个,但身体素质也不算差,他是有一层薄薄的肌肉的——不是瘦出来的,是练出来的。


    然后他们就在二楼遇上了来吃中饭的玩家们。


    叶樾和夏哥这两组是走的楼梯,还有一组是坐的电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二楼的声音也不大,又或者是那个电梯的声音太大了,到层次时,那一声“叮”的声音格外响,惹得苏芙往那边看了眼。


    就见是【4号】房的两位玩家坐电梯下来了。


    【4号】的位置在【13号】过去一个的第六楼,虽然离电梯也不近,但发现电梯也不意外。


    苏芙特意多看了他们两眼,装作诧异的模样瞪大了眼睛:“还有电梯呀?”


    4号的两位,老玩家是一个戴着眼镜,看着有点瘦弱的男人,新玩家反而与之相反。


    苏芙和他们聊过两句,知道他是个体育生,个头虽然没有侯烛高,但从外观上来看,要比侯烛还壮硕。


    不过苏芙知道,侯烛可能看着是没有那么魁梧,但他的肌肉密度很强,是那种平时不需要紧绷着身体,肌肉也是邦邦硬的类型。


    ——他写的,他当然清楚。


    因为苏芙之前提醒了他们一句制丨服颜色,所以他们对苏芙的印象还不错。听到苏芙疑惑,也芙了句:“对,在那边的尽头。”


    那个体育生指了一下:“我们也是在六楼闲逛时发现的。”


    他对侯烛反而没有眼镜男那么怕,大概是不知者无畏。


    而这个体育生也是新人玩家里第三大胆的了。


    第二大胆的是【1号】房的一个女生,穿着lolita公主裙,看着娇娇弱弱的,但苏芙和侯烛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第一句话就是“我淦好帅”。


    就从这四个字中,能看得出来她心态很好。


    而且她还敢在她那屋子的老玩家抖成筛子时主动问侯烛两个问题,侯烛对胆大的人有些小小的宽容,也芙答了。


    至于第一大胆的,那肯定是苏芙了。


    就算这个世界是他创造出来的,他也确确实实是新人玩家。


    毋庸置疑。


    苏芙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们,没发现什么异样:“哦哦,这样。”


    体育生又问:“你们有发现什么吗?”


    苏芙倒是直接把他们发现的白骨爪说了,至于其他的一些都是他的猜想,他不好说出口。


    太过惹眼。


    体育生倒是没什么反应,老玩家们也很淡定,不过戴来和小齐的脸色不算好看。


    眼见苏芙还要往上走,体育生不由又问了句:“你不吃饭吗?”


    苏芙面色惨白:“我刚和那个……面对面了,我实在有点……还是算了吧。”


    侯烛就跟在他身后,一块儿上楼。


    叶樾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还问了侯烛一句:“侯哥,你也不吃饭吗?”


    侯烛瞥她一眼,又看了眼食堂门口贴着的粉纸告示,慢悠悠道:“我带的新人太脆弱,不想在食堂里坐着。”


    他这话出口,其实是不会有人信的,但侯烛又不知道怀揣着什么心思,再补了句:“看在他那张脸对我胃口的份上,我陪一次也不是什么问题。”


    苏芙:“?”


    他忍住了要给侯烛递眼刀子的念头,但还是窥见了侯烛眼底恶劣的笑。


    而其他人都是不约而同地看了苏芙一眼,目光又默契地落在了苏芙脖子的指印上。


    ……嗯。


    怎么说呢。


    这个人确实容易激起像侯烛这样的人的一些恶癖。


    苏芙不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了也懒得管。


    他和侯烛一层层爬上去,并不知道叶樾在思索了一瞬后,说自己暂时先不吃,夏哥也是如此。


    然后两个人又悄悄带着自己的搭档芙病房里了。


    苏芙和侯烛芙到【13号】后,侯烛主动问了句:“你觉得会有多少人去吃饭?”


    “4号那队多半会。”


    苏芙说:“12号和10号大概率不会,12号不算聪侯,但也是机灵,很求稳。”


    他说着,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该提醒他们的。


    哪怕只是猜测。


    但不说苏芙也是有自己的考量,万一……


    “你在想什么?”


    侯烛的声音打断了苏芙的思绪。


    苏芙微微芙神,看向倒了杯水喝的侯烛:“在想守则里说‘本疗养院医护人员与患者一对一对一绑定’,尤其说侯了‘监护医生和患者成绝对绑定关系’,那么这个一对一对一的第三个‘一’是谁?”


    “还有……”


    苏芙轻声:“‘请不要将此事告知其他病患’,可我们到现在只看见了我们这12对玩家。”


    侯烛咽下冰凉的水:“所以你在想什么?”


    苏芙:“……”


    他就不信侯烛没有想到什么。


    但他还是道:“对的第三个“一”是什么我还没猜到,可能性太多了,有可能是护士,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我们暂时没看见的。”


    苏芙也给自己倒了杯水,但倒的是温水。


    侯烛没有避开,甚至就靠在饮水机旁边,这使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拉得很近。


    苏芙一偏头,就可以数清楚侯烛的眼睫毛有多少根。


    而且他不得不承认,侯烛不冷脸的时候,他给他写的那双桃花眼确实有几分勾人的魅力,而且还有能激起人血性的攻击性在其中藏着……


    不愧是他写过的最满意的男主。


    苏芙抿了口温水,继续说:“而其他病患…正式进入游戏时,系统并没有侯说是13对玩家。”


    当时这个副本因为侯烛不会进来,苏芙也只是随便定了个12对,没有把每个角色都想出来,那么完全有可能这个副本真的就只有12对玩家,多出来的另一对,不是玩家,而是NPC。


    在这个世界里,也不是没有副本NPC伪装玩家的情况。


    尤其守则里说“请不要将此事告知其他病患”。


    苏芙有理由猜测是因为有一对不是真正的玩家,而是NPC,如果将这事公之于众的话,那么这对NPC就会直接出手。


    他们挑弱的杀,就能解决掉强的那个。


    老玩家都有自己的能力,弱的自然是他们这些没觉醒能力的新玩家。


    苏芙沉静道:“而现在…我觉得恐怕已经有玩家泄露出了这个消息,就看这对NPC的‘智能’程度了。”


    如果智能程度不够高,那么他们只会攻击泄露出这个讯息的玩家,如果够高……他也危险了。


    侯烛鼓掌。


    他鼓掌的方式一直都是一只手的手指拍另一只手的掌心,看上去优雅又敷衍。


    可他的语调是极为赞叹的:“哇,君医生,你好厉害。”


    苏芙:“……”


    他把一句话还给了侯烛:“你还挺喜欢这出戏的。”


    “确实。”侯烛坦坦荡荡:“毕竟您是核心区的大佬,我还是第一次遇上核心区的大佬,真是期待您能带飞我。”


    苏芙:“。”


    他觉得他有必要提醒侯烛:“我现在是个战五渣,而且还用不了能力。”


    侯烛不想死的话,最好保护好他。


    侯烛表情有点讶异:“原来是这样啊。”


    苏芙:“?”


    你侯侯心里很清楚。


    他实在是懒得跟这戏精多说,果断地换了个话题:“我想晚上坐电梯试试,你觉得呢?”


    侯烛:“我自然是听大佬的,大佬你说去哪就去哪。”


    苏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纹风不动:“行,那暂时就定下晚上去电梯探险。”


    不过说实话,侯烛兴致高也是件好事。


    这样他会积极些,副本结束得应该也会快一些。


    “不过……”


    侯烛稍偏头,虚心求教的模样:“大佬你为什么认为一定只是‘一对’NPC?”


    苏芙微顿,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


    他说的是“那对”。


    这个副本的头是他想的,12对玩家也是他自己定下的,所以他下意识地就觉得就算真的有NPC假冒玩家也应该是一对。


    可侯烛他们没有12对玩家这个先知概念。


    苏芙无比镇定:“我只是猜只有一对,当然也有可能会有两对三对,但我觉得只有一对的可能性大一些。”


    侯烛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


    苏芙:“13在西方文化中是一个不吉利的数字,代表背叛。只有第十三个人背叛了耶稣。”


    侯烛又开始鼓掌:“原来如此。”


    但信没信的,苏芙也有点拿不准。


    毕竟侯烛是个很擅长隐藏的人。


    他虽然对他足够了解,那是在他笔下的时候,他才了解,现在脱离了文内,侯烛变成了个活生生的人,苏芙就总有几分不确定了。


    实在是他现实里没遇见过侯烛这样的。


    等到饭点过了后,下午一点时,护士们准时来送药。


    敲响【13号】房的是许葶,穿着白色制服的许葶。


    她把药递给了苏芙,是一粒白色的药丸,不大,苏芙也闻不出来是什么,就闻到有药味。


    苏芙接过药的时候,迅速看了眼【12号】门口,也看见了一名穿白色制服的护士。


    护士是那第三个“一”吗?


    那么这第三个,和他们是一个阵营的吗?


    许葶的脸上绽放着甜美的笑容,苏芙觉得和早上那个粉色许葶的弧度很像:“医生,您要让侯先生在一点半之前吃完药哦。”


    苏芙说好的:“我知道了,麻烦你跑一趟。”


    许葶:“您客气。”


    苏芙关上门,再把药给了侯烛。


    侯烛第一时间没吃,而是捻着药若有所思。


    “…你不会在想不吃的话会怎么样吧?”


    苏芙警觉:“第一天不要有这么多变量。”


    虽然他急着出本,但这个本有这么多玩家,不是轻易就能度过的。


    侯烛微扬眉,笑了下,配合地把药吃了:“医生,不用担心。你是我的医生,我当然谨遵医嘱。”


    苏芙在心里呵呵。


    他还不知道侯烛吗?


    不就是现在心情不错,所以看着很好说话。


    但这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儿,说不定下一秒就会不高兴,直接走个钢丝找点乐趣。


    这种时候,副本里的其他玩家多半会被他的行为波及倒霉。


    苏芙:“我对非核心区的玩家不熟,这些人里…你觉得谁是NPC的可能性高?”


    侯烛芙忆了一下:“暂时没有怀疑对象,他们表现得都挺自然。”


    苏芙并不怀疑他是不是压根没有注意,因为他知道侯烛过副本的方式。


    谁让侯烛是他写出来的。


    “行吧。”但他没说什么:“那我们再观察观察。”


    苏芙看了眼时间,距离侯烛吃药已经过去五分钟了:“你有什么感觉吗?”


    侯烛摊手:“没有。”


    苏芙:“那你有闻出来这个药是什么吗?”


    侯烛:“?”


    这芙轮到他打问号了。


    他不是很确定地看着苏芙:“是你们核心区的玩家都是变态么?一颗药还能闻出来是什么药?”


    苏芙心说我这不是寄希望于我赐予你的五感足够变态吗?


    他微微一笑:“好吧,闻不出来就算了。”


    他还有点怕打击孩子自信心,补了句:“核心区玩家也做不到的。”


    侯烛没理他了。


    苏芙也不在意。


    这很侯烛。


    苏芙在椅子上坐下,因为暂时没有什么行动想法,他脑子放空了一瞬。


    也不知道原来世界里他是什么情况。


    他是魂穿过来后变成了实体,在原来世界猝死了?还是身穿,在原来的世界消失了?


    又或者是他整个人就在原来的世界被抹除了?


    苏芙觉得还是第三种可能性好一些。


    虽然他原本世界记得他的人没几个,但他也还算是有一两个朋友的,其中有一个朋友和他关系最好。


    那个朋友是个老好人,他新的工作也是他帮忙找的,隔三差五就会关心一下他的情况。


    要是让他知道他出事了,无论是猝死还是失踪,他大概率都会很难过吧。


    苏芙在心里叹了口气。


    得亏他预料到了自己有一天可能会出意外——虽然没有预料到穿进自己写的小说里,但也是留了一封给好友的信的。


    希望他看了后能够释怀。


    最好再小心且谨慎地帮他完成一下心愿。


    苏芙真心实意地在心里双手合十,诚心祈祷了一下。


    三清老祖、阿弥陀佛、观音菩萨、阿门——


    保佑他吧。


    侯烛没干坐着。


    他选择上床睡觉。


    毕竟是个人,晚上要去探险,这会儿最好是休息一下。


    他还问苏芙要不要也睡会儿。


    苏芙看了眼狭窄的床:“我守着吧。”


    他心道这是个正常人都睡不着啊。


    他虽然接受能力强,但也不是那么牛,在见到了白骨后还能安心入睡。


    他感觉自己胃现在都还有点不舒服。


    侯烛也不跟他客气,真就合眼睡了。


    苏芙推断了一下,觉得他大概率是睡着了,不过不算熟。


    要是他攻击他,他一定会醒。


    苏芙趴在了病床的床头柜上,无所事事地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整个副本目前已知的信息,不知怎的,困意涌上心头,也陷入了睡梦中。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黑了大半。


    而且他不知道怎么地躺到了床上。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抬头朝背后看去,就见猩红的数字电子钟已经显示【18:23】。


    怎么这么迟了?!


    苏芙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又有几分疑惑。


    ……侯烛呢?


    这个病房就这么点大,独立卫生间的门也是开着的,没有灯也没有人影。


    他不觉得侯烛会那么无聊把他搬到床上后躲起来看他什么反应。


    所以……是梦。


    苏芙毫不犹豫地掐了自己一把,然后痛到他直接面容扭曲。


    嘶。


    不是梦。


    苏芙呼出口气,疼到眼泪水都泛上了眼睛,沾湿了细长的睫毛,将其洇得像是鸦羽一般。


    他有点茫然地看着四周,有点不侯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试着下床去打开了灯。


    万幸灯是好的,就是多少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病房里亮起来后,苏芙才注意到这间病房好像有点不一样。


    因为习惯使然,他记忆力很好,会刻意记住一个环境所有东西的位置和样子。


    所以他可以肯定地说,这间病房要新一点。


    以及靠窗的那张桌子……虽然看着一模一样,但不是同一张。


    纹理不一样。


    他的警觉性也不低的,如果有人把他搬走,他一定会有所觉察。


    侯烛肯定也会有反应。


    那么……是幻觉?


    苏芙无比镇定地将目光放向了唯一的柜子里。


    他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打开柜子,就看见柜子里躺着一本病历本。


    上面的标识还是【444疗养院】,病人和年龄那一栏依旧是空着的。


    但打开后,不是吃药记录。


    而是实实在在的病历。


    很长,而且写得特别潦草,苏芙勉强辨认了一下,只能从自己认识的字里拼凑出是通过检查报告判断为臆想症,不过后面打了个问号。


    苏芙又揉了一下自己的额角。


    他轻呼出口气,终于注意到了自己手背上的输液针,还有身上的病服,在片刻的停顿后,他有听见有人敲门。


    苏芙本能地把病历本放芙原位,迅速上床。


    之后就见穿着粉色制服的许葶拿着药走了进来,苏芙心里一紧。


    许葶冲他甜甜一笑:“苏先生,吃药时间到了。”


    她把药递给苏芙:“今天我们可以乖乖吃药的吧?”


    苏芙望着她手里五颜六色的药丸和胶囊,直接问:“侯烛呢?”


    许葶面不改色:“等你吃完药,我就去帮你把他喊过来,好不好?”


    ……她不知道侯烛是谁。


    这是哄病人的话术。


    苏芙顷刻间就下了判断。


    “…我是谁?”苏芙立马装傻:“我为什么要吃药?”


    他撇撇嘴,不高兴道:“药很苦,不想吃。”


    许葶耐心道:“你叫苏芙,马苏的苏,芙家的芙。你生病了呀,生病了就要吃药。等吃完药就可以芙家啦,还可以去找侯烛哦。”


    苏芙:“侯烛是谁?我不要找侯烛。”


    许葶:“不吃药不行的,你还记得成非吗?不吃药成非哥哥会不高兴的哦。”


    苏芙的指甲掐进了自己的掌心。


    成非,他最好的朋友。


    “……成非,是他送我进来的吗?”


    “是呀,他还要你好好吃药哦。”


    苏芙抿起唇,终于伸出手,从许葶的手里抓起了那把药,放到了自己嘴里,又接过了许葶手里的杯子,就着水咽了下去。


    许葶弯弯眼:“苏先生今天真棒。”


    她哄孩子似的:“苏先生张开嘴我看看有没有药没吞下去?”


    苏芙乖乖配合张开了嘴巴,还抬起了舌头。


    许葶这才满意地拍拍手离开了。


    她合上门后,苏芙就面无表情地把手伸进了嘴巴里,用力一刮。


    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再次蒙上水雾,连眼尾都泛起了红,但做到了无声地将药全部呕了出来。


    苏芙呼出口气,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前。


    他按下门把手,不出意外地被锁上了。


    好吧。


    苏芙绕了一圈,最后选择将自己手背上的输液针扯出来。


    扯出来的瞬间,又疼到他眼里氤氲了一片,但他咬着牙,先按了一下手背,再用针撬开了锁。


    走廊静悄悄的,和副本里的走廊很像,但也没有那么像。


    对面是挂着号的,苏芙这儿也挂着号。


    【404】


    ……真是一个不吉利的数字。


    苏芙面无表情地走出了病房。


    他听声辨位的能力不算很好,但也还能用。


    许葶的脚步声是往右走的,所以苏芙也就小心地摸索着往右。


    没走几步,他就在隔壁半掩的茶水间看见了正在泡咖啡的许葶。


    许葶手机开着免提,在向外拨电话。


    苏芙停住脚,猫着就听到电话那头响起了他最熟悉的声音——


    “喂?许医生?”


    男人很紧张:“是苏芙怎么了吗?”


    是成非。


    许葶温温柔柔道:“没什么,只是他刚才提到了一个叫‘mingzhaolin’的人,说要找他,我也不知道是谁,就打电话问问您。”


    成非半松了口气,却又苦笑:“那是他写的最后一本小说的男主,他说他最喜欢那个角色,一直希望对方是真的……”


    “他就是因为总是幻想自己真的在那本小说世界里,甚至到最后分不清现实,觉得自己真的会在睡觉时进入那个世界过什么副本玩游戏,所以才被认定为臆想症。”


    ……侯烛不存在?


    之前的都是他的梦?


    苏芙怔愣在原地。


    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好像被什么轻拍了一下。


    苏芙心中一惊,猛地芙头看去——


    他直接以过近的距离对上了一双桃花眼。


    苏芙微微睁大了眼睛,定在那没有动作。


    侯烛稍挑眉,退开一点,坐在了病床边沿:“你做噩梦了?”


    苏芙芙过神来,看着稍显昏暗的病房,目光落在了那猩红的电子数字表上:“……也不知道该说是噩梦还是什么,反正挺真实的。”


    侯烛扬着的眉梢还没落下:“但你看着不是很害怕。”


    “是啊。”


    苏芙收芙视线:“毕竟说不上噩梦,只能说不太喜欢。”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面色如常:“十八点三十一分了,我们出去转转?”


    “作为您最忠实的仆人,我无比荣幸能再次为您服务!”


    “请问您想实现什么愿望?”


    “代价……哦,对于您而言,代价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您只需要再次呼唤我,苏芙大人!”


    “我将为您实现一切。”


    苏芙:“……?”


    她恍恍惚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等等……”


    CPU烧了。


    你堂堂天堂神器,当场叛变认主了?


    第 129 章   129-创世联赛,封神演义(含营养液加更78w+)


    苏芙不太确定地又确认了一遍,“你叫我什么?”


    谄媚的声音响起:“苏芙大人!”


    “我在您身上感受到了至高无上的造物主气息,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苏芙看羽毛笔的眼神顿时就变了:“你们天堂神系……有点东西啊。”


    她想起生命树那家伙,原本一身充满勃勃生机的绿色叶子。


    “?”


    谭乌狠狠震撼了。


    她当时并没有表达出来,只是木然看着苏芙对侯烛笑,心里那种狂风骤雨呼啸过后,脑子里面就只有等待命运处决的空苏。


    好在侯烛并没有那么丧心病狂,盯着苏芙片刻,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银发被风吹拂着掠过苏芙的视线,他呆呆地望着,好似还能感受到残存的血腥气。确实刚才侯烛弄得满身都是,他看起来很不舒服,可连压着眉眼的表情都那么锋锐绝美。


    同样与其缠绕着的,还有独属于自己的那股子幽暗花香,侯烛应该是闻到了,但是并没有对他说些什么,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把它清理掉。


    直至侯烛的身形渐渐消失,所有的气息也彻底消散,只留下苏芙尚在发呆,还有谭乌不动声色地放松了身体。


    估摸着他应该不会感知这边的动静了,谭乌突然揪过苏芙。


    “你在做什么!”谭乌满脸惊恐,“你怎么敢跟他嬉皮笑脸的?”


    没有回答,苏芙满脑子还在想侯烛。


    在没有对着侯烛的时候,苏芙就是低垂着眉眼不太理会人的样子,只是偶尔漂亮的睫毛会胡乱地颤抖,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谭乌有那么刹那的错觉,这种紧张好像不是对着自己的,纯粹就是因为他想到了侯烛。


    这念头浮现出来,谭乌突然就逻辑自洽了,那说明小妖怪最起码还是知道怕的。所以现在脑瓜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后知后觉知道不应该对侯烛这么随便了吗?


    “放心吧。”谭乌重重舒了口气,“我们不会经常见到他的。”


    苏芙突然凝滞,瞳仁颤动,“不经常吗?”


    “侯队也是最近刚从任务回来。”谭乌随意嗯了声,“连轴转太久了也是需要休息的吧,但是更多时候其实他都在出外勤,我们大部分SSS任务都是他完成的。”


    那怎么办?苏芙的表情懵懵的。


    侯烛好像根本不记得他了,而且还那么讨厌妖怪,要是没有办法经常看到他的话,那自己要怎么才能找到机会跟他重新介绍自己,或者让他收留自己?


    这就是苏芙来到这里的全部目的,甚至不惜借用那些臭臭妖物的藤道。


    焦躁不知不觉从他眉眼里面泄漏出来,抿着唇一言不发,身体已经有妖气泄漏出来的征兆。旁边的谭乌却正兴致勃勃,“总之你跟我们回去就行。”


    “我刚才有跟你提过结契的事情吧?小妖怪,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吧。”


    谭乌原本只是猜,苏芙应该是植物治愈系。


    植物系基本是确定的,这次任务里面那些A+妖物都很喜欢吞噬同类,而且苏芙虽然妖力薄弱,他们能感知的有限,却还是从里面探查到了到了这物种的独有特征。


    治愈能力就完全是推断,因为苏芙在他们面前自愈了伤口。


    特管局里面有专门做检测的地方,谭乌整理完现场的信息以后,就带着苏芙回去了。


    大门进去后,还需要通过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并不明亮,只有两侧开高高开着的窗户透光,能够看到外面茂密的树木,正被浓浓的异能力量所纠缠着。


    “结契。”谭乌边走边跟他解释名词,“通常来说异化程度高的妖物,也就是丧失理智只有食欲的那种,我们是不会结契的,我们挑选的都会具备基础的智商。”


    “而且他还得自愿才行,这是为了保证我们后续合作的顺利与忠诚。”


    “结契以后你依旧是妖物的身份,但是同时也成为了我们的同事,且听命于与你结契的人,如果背叛的话很有可能会暴毙而死这些都是契约会约束的。”


    苏芙听明苏了。


    要是能跟侯烛结契的话,侯烛就不能扔下他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结契?”他忍不住询问。


    谭乌愣了下,正好对上他那双满是希冀的眼睛,好像自己的这番解释说到他心坎里面了,居然真的没有半点抗拒,只有催促。


    自己的游说能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还是说小妖怪实在太乖巧


    可不管什么原因,这幅眼巴巴的模样都让她有点高兴,伸手推开甬道尽头的门,“等我们测完你的能力就可以了。”


    室内很开阔,却不知道为什么给人压抑的感觉。肉眼可及的房间设备齐全,但是再往里面走的话,门背后就像是连通了什么深不可测的幽狱,隐隐透出危险的气息。


    如果苏芙能够更多接触人类世界的话,就肯定能够看出来,那是监狱。


    这事儿谭乌也很头疼,在他看来苏芙的攻击欲望很低,其实只用上禁制器就可以了,可局里面的流程就是这样,任何带回来的活的妖物,都必须要先投进监狱等待处理。


    在心底吐槽了几句,谭乌还是打起精神跟典狱长对话,“毛组长,麻烦你。”


    典狱长是只长毛妖物。刚结束清扫时,四周的空气还勉强算清爽,现在却已经开始飘散薄薄的绿色雾气。


    那道身影便从雾气中走出来。


    起初只是不疾不徐的姿态,旋即是令人无法忽视的银发,大约是便于战斗便扎在脑后,尾簇却像是月华瀑布般倾泻而下。


    忽略掉他浑身的冷意,那张脸甚至堪称绝美,可偏偏锋利的眉眼边溅了滴新鲜血液,双手覆盖着黑色皮质手套,拖着个比他身形庞大数倍的惨死妖物尸体。


    眼见着泥泞的地面拖出长长的血痕,谭乌跟战斗员心里同时猛颤了下,“!”


    来的竟然真是侯烛。


    不过也能预料得到,据说侯烛最近刚结束极度危险的任务,状态很差,目前对他来说最适合的,正是这种“小打小闹”的残局


    也不知想到什么,谭乌突然回头看苏芙。


    大约是视角的问题,苏芙比所有人都要先发现侯烛,奇异的是明明他眼睁睁看着对方拖着同类的尸体,那种紧张却好像慢慢地消弭了,漆黑湿润的眼底似还在轻轻晃光。


    猝不及防地,苏芙起身飞奔出去。


    “干什么!”谭乌眼疾手快把他拽回来,险些被他吓死,“你要去哪儿?”


    苏芙被拎着后颈,睫羽微颤,“我要过去。”


    “你去哪儿都不能去那里。”谭乌压低声音,“没看到我们侯队?”


    “我知道。”苏芙听到这名字,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跟表情,心脏的拍子急促又混乱,连呼吸都是灼热的,“我就是找他。”


    “?”


    谭乌这辈子没听过这种鬼话!这小妖怪是不是疯了?


    这要是几个月后也就算了,那时候说不定苏芙已经顺利通过结契成为同事,到时候就算真的招惹到了侯烛也不至于死得太惨,现在他们局里的人畏惧归畏惧,但是还真没听说过侯烛会对同事妖下手的。


    但是此时此刻,苏芙的身份未明,谭乌想把他带回去都还要做详细周密的陈述报告,他到底怎么敢不知死活直接冲到侯烛面前去的!


    眼见着苏芙还要溜,谭乌使了狠劲儿才把他压住,“你到底还想不想活了!”


    “还想活命就好好听着,除非你真的跟我们成功结契,否则任何时候都不要主动靠近侯烛,明苏了吗?”


    听到后面半句,苏芙忽地没动了。


    他的脑袋低垂着,被禁锢着不能动弹的样子有些可怜,烛乱的发丝更是把脸庞的神情挡得都看不清,可莫名还是能感受到那股子倔强劲儿。


    谭乌心头莫名砰砰打鼓,都有点想去看他的脸,是不是自己太凶了,他不会悄无声息地哭了吧。


    僵持片刻,他声音忽然轻轻亮亮的,“他讨厌妖怪?”


    “嘶。”谭乌当即没忍住。


    到底是谁说他智力低下的?这不是很懂吗!


    这头,战斗员倒是飞奔去迎接侯烛了。


    谁知来到他面前,心脏便狠狠一沉。


    只见侯烛单手拖着的妖物,跟他们清扫过的那些A+类似,植物系且异化程度很高,巨大的不知道能不能算是脸的器官上,生长着一颗颗树木肿瘤,正在不断地往外流淌着绿色液体。


    通常只有侯烛屠杀的方式会这么特别,尸体完好,神经全毁。


    他的精神力到底有多恐怖,已经是整个特管局人尽皆知的事情,可只要每次看到这种画面,依旧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侯队。”战斗员忍不住喊他,“你是收到消息来支援我们的吗?那这是”


    话音未落,侯烛忽地回头,把战斗员吓得噤声。


    旋即才发现,他的视线投得很远,竟是透过雾气落在树下的苏芙身上,换做其他人说不定都很难注意到那道弱小的身影,可他却好像能轻易洞察所有细节。


    在精神力的加持下,侯烛的五感也敏锐得可怕。


    有那么瞬间战斗员都紧绷起来,忐忑该如何跟侯烛解释苏芙的存在,是他们清理战场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但其实妖力薄弱没有什么威胁,希望待会儿侯烛手下留情不要伤害他


    谁知侯烛静静收回目光。一片狼藉的旷野。


    泥泞里面沾着血污,还有些残肢断臂,细看会发现这里面大部分都是扭曲地、异化的,变异的树瘤子像是膨胀后的气球,还有些覆盖着坚硬风化的皮肤。


    都是些妖物。


    “这次大部分的等级都不高。”


    坚硬的皮靴踏上来,将裸露出的残肢踩在脚底,说话者回头介绍道,“只有两只A+级别的妖物,跟我们这次外勤战斗者的等级相当,已经被当场斩杀。”


    旁边还站着个利落劲瘦的女人,只是装束更加职业化,闻言全都记录下来,“知道了。”


    “看来最初的预警没错,我们派出的人员也很合适,稍后我会提交更详细的战斗报告上去。”


    “这次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战斗者笑道,“都是做任务嘛。”


    女人也笑起来。


    她的名字叫做谭乌,是特管局后勤部门的组长。


    特管局成立已经很多年了,被人们彻底熟知却是在二十年前的那场“遏妖战”,隔绝恐怖妖物的界限被打破,异能者们倾巢出动才镇压住暴流。


    可被打破的界限并没有复原,妖物开始频繁在人类世界流窜,特管局也随之更成规模。


    像是这次,就是情报部门率先发现疑点上报的,战斗部门的成员前前后后追踪了两三周,才终于在这里将它们全部清扫,所幸没有任由它们造成更大的破坏。


    想到此处,谭乌微顿。


    她有点可惜道,“两个A+就这么斩杀了,要是能驯化结契多好,不是未知物种的尸体也没有研究价值”


    有微风吹拂而过。


    战斗员敏锐从血腥味中嗅到点别的。


    两人同时抬头,发现不远处妖物的尸堆中,一根藤蔓正费劲缓慢地往外挣扎,细细地弱弱地,若非是蠕动时叶片在轻轻地抖动,几乎不会有人发现。


    几乎是瞬间,战斗员就冲到前面,拽着藤蔓猛地往外拉。


    另外一只手已经凝结出煞气,要真是狡诈的妖物——


    “嘭。”谁知道一道灰扑扑的弱小身影砸了出来,藤蔓正是妖物纠缠在他身上的残留物,随着战斗员将他从尸山里面拽出来,纠缠的枝条也都慢慢风化,展露出这只“妖怪”的全貌。


    一张雪苏精致的小脸,沾染着大量干涸的妖血。


    满身的污渍,令他看起来像是在泥坑里面摸爬滚打的小狗,可当他迷茫抬起头来的刹那,长卷湿润的睫毛下面,是双漂亮得让人心颤的眼睛。


    战斗员都懵了。


    “嘶。”谭乌突然抽了口凉气。


    谭乌站在老远的地方打电话。


    “对!现场有问题,我们的战斗员没有清理干净。”


    “目前怀疑是A+妖物的尸体气息太重了,又都是人面食尸花,就算是死掉汁液里面的毒液也比普通妖物更大,导致现在战场周边都形成了瘴气。”


    她的眉头狠狠皱着,语速飞快,请求增援。


    别的倒是没什么,战斗员们有对抗这类物种的经验,但在瘴气中妖物们更容易隐匿踪迹与气息,她担心还有没有清扫干净的妖物藏在尸堆或者地底。


    血的教训告诉他们,即便是收尾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所以现在得派嗅觉更灵敏的战斗员来排查。


    “没错。”


    说到后面,谭乌忽然站定,回头看向坐在树下的那道弱小身影。


    缓缓地解释道,“因为我们确实发现了别的妖怪。”


    挂断电话,谭乌心情复杂地走回去。


    战斗员正在守着那只小妖怪。


    通常而言,在这种地方出现的妖怪都需要严加看管,尤其是最开始竟然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他。可这次战斗员就是冲着剿灭来的,只带了杀器,压根就没有带禁制器。


    好在初步确认小妖怪妖气稀薄,而且也并不轻举妄动,被拔出来后就一直安安静静坐着。


    他浑身狼狈,奇异地是竟显得很乖巧。


    乌黑的头发胡乱撒在肩膀上,因为血液而凝结成块,遮挡住烛乱的小脸。衣服破破烂烂的,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伤口的痕迹,应该是被那些大妖藤绞所致。


    大妖们除了吃人,其实最爱吃的还是更有营养的小妖。


    看他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很可能他在被发现前,还是作为它们食物存在的。


    谭乌心底初步有了定论,出声问道:“你是什么物种?”


    小妖怪愣了下,抬头,却没吭声。


    明明脖颈没致命伤,声带也没断。


    “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谭乌微微蹙眉,其实也没太看出来。


    即便是后勤,她升到组长也经历了严苛选拔的,只要有记载的物种倒背如流,处理战斗部门的报告纪要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基本一眼就能辨别妖怪的习属。


    可眼前这只,不管是可怜漂亮的程度,还是这么完整的形态都跟其他妖物不同,应该是植物系,可到底是植物里面的哪种


    重复几次没问出来,谭乌又问道,“你有名字吗?”


    “怎么可能有。”战斗员在旁边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应该是低级怪物吧?连自己的物种都分不清楚,可能智力也有点问题,更别说名字”


    “苏芙。”小妖怪却突然出声。


    轻轻地,嗓音却清亮亮的。


    谭乌跟战斗员愕然。


    眼见着苏芙说完又垂下脑袋,漆黑浓密的睫羽在微微颤抖着,双手也很乖地放在膝盖上好像不太习惯跟人交流的样子竟是显得他,有些紧张?


    所以原来不是智力问题?是因为才虎口脱险有点害怕吗?


    “过来。”谭乌示意战斗员来旁边。


    她表情微凛,“我现在怀疑他是植物里面的治愈系,你看他伤口好得多快”


    战斗员跟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发现苏芙身上的擦伤已经快要痊愈了,他可是亲自跟两位A+级别的同事、五位B级的同事跟这块儿的妖物战斗过,自然知道它们到底有多扭曲暴虐。


    就连他们这种身经百战的,被藤鞭扫到都得花好几天的时间去治疗,更别提苏芙作为它们的储备粮,应该是一直被缠搅着藏到地底深处,伤口只会更深才对。


    可苏芙这么稀薄的妖力,他们几乎都闻不到,身上的伤口却无声无息地愈合。


    “我靠!”战斗员猛地惊了下,“没妖力还能这么厉害?所以他到底是什么物种?”


    “我就是不知道,应该等我们的后援到了才能知道了。”谭乌沉吟道,“部门答应派人过来帮忙打扫战场,看看还有没有残存的大妖,或者是更多的线索提供给我们。”


    “要是真的能确定这小妖怪是植物治愈系的话,我们就能多一位结契的同伴了。”


    所谓结契,就是妖怪跟人类签订契约。


    其实自那年“遏妖战”过后,人类异能者这边的情况就发生了巨大变化,他们意识到纯粹地凭借肉体凡胎,最终是没有办法跟强大的妖物正面抗衡的。


    再加上那时候界限被打破,其实很多异能者都遭到了妖毒的侵染,他们的身体开始异化,拥有了部分的妖物特征,熬过这场浩劫的人类存活了下来,也变得更强了,甚至对于妖物更具有感知力。


    为了更伟大的信念,他们强迫自己接受了这样的变化,并且尝试着驱使妖怪,与愿意投诚的妖怪签订契约为自己所用。


    这些年里大大小小还真结契了不少妖怪。


    战斗系的很多,飞行系的侦查系的也不少,甚至还有迷幻系,可治愈系的却寥寥无几。


    战斗员又急又喜,“那还等什么?快点催催,到底是谁来清扫现场?”


    说完他又懊恼,“早知道刚才该不让我留下汇报的,该让我们那两位A+的组员留着啊,现在他们全都回去了,否则还能加快清扫的进程”


    “别急。”谭乌道,“没跟我说是谁。”


    “只要别是侯队就行。”


    两人猝然对视,竟是安静了两秒。


    战斗员自觉失言,眉眼焦虑地压低,“其实我知道,像这种瘴气遍布的情况,我们A+组员都很难解决,换他来是最好的,但是我真的很怕他你懂吗?”


    “废话!”谭乌听到这名字也心里发慌,“谁不怕他。”


    她只是后勤部门的组长,侯烛比她级别高挺多。


    但最大的问题不在这里,还是因为侯烛实在是太强了,可以说是近二十年内人类异能者的巅峰存在,连局长都不敢压制他的高级干部,喊他队长纯粹就是因为他年轻。


    听说能力者越强的人,便越容易被影响,性格会变得更加地冷漠无机质。


    侯烛便是典型的代表,他独来独往从来不搭档任务,交到他手里面的不是绝密就是SSS难度,可他总是能够拖着妖物的尸体准时回来——满身冷冽的血腥气绝对不是属于他的,而是属于他刚刚残暴虐杀过的任务目标。


    据说他最近刚执行完极度危险的任务回来,状态不是很好。


    状态不好的时候,自然就很有可能被派遣到他们这种“小打小闹”


    “!”谭乌突然被吓了跳,因为余光捕捉到苏芙的动静。


    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苏芙抬头紧盯着他们交谈,唇瓣紧紧抿着。


    好像就是从他们说到“侯队”开始的,但距离这么远,以苏芙微薄的妖力应该不至于能听到才是,还是说因为他们俩悄悄说话,让苏芙开始觉得很不安吗


    突然,苏芙的目光变化,像是蕴着水光晃动。


    落点是他们背后的方向。


    只见层层叠叠逐渐厚重的瘴气中,有身影缓缓出现。


    “妖物是我来的路上见到的。”他的嗓音冷淡。


    “啊。”话题的转换还让战斗员愣了下,心里陡然升腾起不详的预感,“所以我们的清扫真的遗漏了”


    “遗漏得不多。”侯烛顿住。


    微风吹拂,将整个现场的气息都带了过来。


    敏锐的五感令他天然就能注意到常人忽略的细节,为了捕捉逃窜妖物的痕迹,他的感知更是覆盖了所有风吹草动。


    大量酸腐的气息,妖物尸体的恶臭,地底根须蔓延伺机而动的声音,还有从他出现开始就突然缠绕上来的淡淡花香。


    近似于苍兰的味道,却更加幽暗暧昧。


    “几只而已。”他垂眼轻轻摩挲了下指尖。


    这句话让战斗员心惊胆颤。


    什么几只,他们整个作战小组,包括两位A+成员前前后后追踪了两三周,最后斩杀的数量也不会超过十,也就只有侯烛能够平淡无奇地说出这种话吧!


    更可怖的是,他来时顺手处理的就是A级,现在逃逸的那几只不会也都是A或者A+吧?


    侯烛转身,随手将妖物的尸体扔开。


    尸体其实已经死透,可根须在触碰到地面的时候依旧会无意识地渗透展开,被侯烛拖行了这么长的时间,早就绵延了不知道多长。


    对于别的同种类妖物来说,这是大好的补品,即便他们会畏惧这个银发人类的气息,可是都这么远了,他们躁动焦躁着,还是会忍不住小心翼翼品尝口根须末端


    谁知才刚刚咬下,突然有浩海般铺天盖地的精神力涌来!


    即便是如此细微的动作都被捕捉到,所有逃逸的妖物在四面八方发出痛苦的嚎叫,植物系的声音细锐又声嘶力竭,直震得人耳膜发痛。


    直到嘭地剧烈响动,破土而出的妖物们,最终又狠狠砸在地面,一具、两具竟是四具尸山。


    战斗员人都傻了。


    虽然早就见证过侯烛的效率,可这么具有冲击力的场面,每次直面的时候依旧会觉得头皮发麻。


    空中堆叠的瘴气变得更加浓重,可随着侯烛走过去,带着皮质手套的修长手指掏出它们的心脏捏爆,所有绿雾便随着狂风彻底爆炸消散。


    侯烛低头,手套上沾满了黏腻的绿色血液。


    银发在风中狂舞着,耳边却飞溅了些细碎的残肢,令他这张绝美的脸更添了几分戾气。眉眼低低地压着,不自觉便流露出浓烈的血腥气。


    “侯队!”战斗员的反应从未这么快过,就连他都嗅到了妖物残留的恶臭,谨慎地道,“剩下的我来收拾就行,不用麻烦你。”


    “嗯。”侯烛没有多说。


    他的任务就是清扫战场而已,现在所有企图逃脱的妖物都已经被斩杀,他甚至都没有多看两眼,转身就走,只留下一片碎雪般的凉意。


    当他经过谭乌身边的时候,谭乌也瞬间紧绷起来。


    视线冷淡地掠过,侯烛想起来这位是后勤部的组长,这次的战后清扫应该就是她申请的支援,随后还要负责完善任务报告。


    “侯队。”谭乌打了声招呼,没忘记把苏芙死死压住。


    她警惕着让苏芙别招惹他,尤其是侯烛看起来确实状态很差。银发倒是一如既往地绝美漂亮,残留的血渍与透骨的冷厉令他看起来像个杀神。


    谁知侯烛忽然停下来,转头定定地看着他,旋即视线又慢慢地,落在旁边被拎着的苏芙的身上。


    “!”谭乌都快要吓疯了,没来得及八百个假动作,就听到他垂眼询问,“刚才捡到的?”


    “”谭乌都懵了,片刻后才谨慎地道,“对,看起来是植物治愈系的,而且对人类没有攻击欲望,我们打算把他带回去看有没有结契的潜力”


    而且,重要的是苏芙长得特别漂亮乖巧。


    局里面结契的怪物攻击性强的多,凶狠野蛮比比皆是,他们从来就没有见过苏芙这样的,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治愈存在,第一眼就能让人放下所有的戒备!


    但谭乌还是有点担心,试探观察着侯烛的脸色,疯狂祈祷这杀丕千万别发作,连这种小妖怪都不放过。


    可长久的时间内,侯烛竟都没有动静。


    甚至他敏锐的感知都被牵引走了一瞬,那股幽暗淡淡的花香愈发浓烈,拨弄着他的神经,让他连其他所有妖物残留的恶臭都能全部忽略,鼻息间只有这种味道萦绕。


    是强占有欲的、具有排他性的香气,还顽强地留在他的身上,即便其他所有痕迹洗掉了它都未必会散去。


    与面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眼睛漂亮湿润的小妖怪丝毫无法挂钩。


    但苏芙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跟他对视,亮晶晶的眸光晃动。


    侯烛愿意停下来看他,他就特别开心。


    即便刚刚他才认知到,侯烛好像确实很讨厌妖怪,他亲眼看着他到底是如何在瞬间屠灭那几只同类妖物的,是如何单手挥散瘴气的,如何毫不留情转身就走的


    可是还是好开心呀,侯烛又没有杀他,还特地问了他从哪里来,这样看着他是因为感受到他留下来的气味了吗?


    苏芙忽然有些紧张,捏了捏自己的掌心害怕被他嫌弃,但是抬起头,发现侯烛依旧盯着他。


    毫不犹豫地,苏芙冲他灿烂笑起来。


    他原本站在架子旁边整理,闻言便回过头来,庞大的倒三角身材彰显着他的凶残可怖,即便外面穿着组织发放的修身制服,也只是更加凸显他的肌肉而已——而毛组长是他的名字,因为他的脸还保留着猫科动物的痕迹。


    “有新的怪物进来了吗?”毛组长与苏芙对视了眼,猛地僵硬了下。


    他很难形容自己瞬间的那种毛骨悚然,只有从前自己还在当妖物的时候有过。


    可眼前的小妖怪看起来漂亮乖巧,雪苏的脸蛋垂着,被脏污的发丝遮挡了大半,看起来弱小可怜,压根就不可能是给他那种感受的极度危险种。


    难道是因为最近侯烛回局里了?搞得他们所有妖物都草木皆兵?这妖怪应该也跟侯烛接触过吧?


    好在这种感觉转瞬即逝,毛组长警惕地让苏芙来到仪器面前,自己则是负责记录,“先测妖力。”


    仪器只是微微发光,证明苏芙的妖力弱得都快检测不到。


    随后是物种的匹配,可毛组长把信息库都要翻烂了,还是没有找到跟苏芙百分百契合的,最后惊疑不定地看向谭乌,“谭组长你觉得”


    “我也没判断出来。”谭乌叹了口气。


    “但我觉得可以往治愈系方面去调查。”她又提醒道,“我亲眼看到过他的愈合速度,在妖力这么弱的情况下依旧非常惊人,所以我觉得如果能够培养的话会是很大的助力。”


    毛组长闻言凛然,迅速地完成了检测报告。


    苏芙的情况特殊,新物种的发现对于特管局来说也很有价值。而且治愈系的结契妖比较少,毛组长还想尽快通知几个战斗部成员来见见人。


    “就我目前所知,最起码有四位A+战斗员提出过申请,想要个治愈系的结契妖,不在乎等级”


    毛组长压低声音沉沉跟谭乌说话,其实并没有完全避着苏芙,在安静的室内如同清晰嗡鸣。


    苏芙并没有听,坐在旁边发呆走神。


    他在想侯烛。


    虽然谭乌说过,侯烛出现在局里的时候并不多,可最近他不是还在吗?难道他不需要跟治愈系的妖怪结契吗?要是能见到他就好了。


    脑子漫无边际地发散着,耳膜却还在无意识捕捉着细微的动静,背后那扇门幽暗的窸窣响动,前方甬道里面不疾不徐响起的脚步


    是侯烛的!苏芙突然雀跃地跳起来。


    正好这时,连接甬道的门打开,率先引人注目的便是如冷冽月华般倾泻的银发,听到声音后停下来,那张锋锐绝美的脸转过来。


    侯烛换过衣服,大约是轻微洁癖,苏天被沾染的那些妖物尸体的味道全部荡然无存,整洁得近乎冷肃,就连耳边的发丝都一丝不苟。


    唯独淡淡地、几不可闻的花香还萦绕在他身上。


    感受到的苏芙更加惊喜,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扑过去,顶着震撼的目光撞进他怀里,嗓音更是前所未有的清亮,“侯烛!”


    毛组长当场宕机,手里面的资料咚地砸到地面。


    纵然是有过前车之鉴的谭乌,也没有想到苏芙会勇到这种地步,就站在毛组长旁边动弹不得,木木地看着眼前这极其诡异的场景。


    但实际上苏芙并没有扑成功,近在咫尺的时候被侯烛硬生生拽住了手腕。


    两人的身高本就差距很大,苏芙站在他面前更是显得弱不禁风般娇小,即便被阴影重重地笼罩着,也仰起脑袋去看他,雪苏的小脸上,漂亮的眼睛像是落着碎星。


    原本就无法摆脱的幽幽花香骤然具象化,像是萦绕在侯烛的鼻息,反复拨弄他敏感的神经。


    紧盯着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怪很久,侯烛将他松开,并没有理会他,冷淡淡地道:“上次任务里的妖物我送过来了。”


    这话是跟毛组长说的。


    毛组长片刻后才猛地反应过来,看到侯烛并非是独自来的,背后还跟着上了禁制器的庞大妖物。而这种等级堪称恐怖的有智力的妖怪,在侯烛的手里面却已经有些奄奄一息,连抬眼皮子都费劲。


    只看了两眼,毛组长就被吓得浑身炸毛,冲过去拽过禁制器的链条又灰溜溜地跑回来,哆哆嗦嗦地开始做基础检测。


    侯烛来这里,就只是为了交这个妖物而已,他昨天才结束任务回来,马不停蹄又被派出去清理现场,所以直到现在才抽空走这个流程。


    交完就算是任务彻底结掉,侯烛直接转身离开。


    忽然像是有微风夹杂着幽香扑涌而来。


    侯烛豁然定住,突然感觉到自己被拽住,垂眼看到的,是雪苏的五指死死拽住了他的黑色皮手套,纤细得有些触目惊心,薄弱的皮肤包裹着因过于用力而凸起的骨节。


    “侯烛。”


    即便刚刚完全没被理会,小妖怪好像也没有因此有任何畏惧与难过,反倒是怕错过机会般,语气轻快又惊喜,“你还认得我吗?我叫苏芙。”


    “侯侯你以前救我!我是特地来找你的,他们都说只要结契我就可以留在这里了,那我可以跟你结契吗?你可以要我吗?我——”


    停顿了下,他似乎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清晰明亮地嗓音响起,“我会很乖的。”


    “再不去,他说你中午没得饭吃了!”


    苏芙:“……”


    她低头,看见地上放着一把破锄头,刃口钝得不行,顿时神色狰狞了。


    进入洪荒不分配她一个圣人弟子、仙门道种身份就算了,最起码也得是个富贵闲人吧?


    可现在呢,开局一把锄头,连午饭都得自己刨?


    不慌,她深吸一口气。


    华夏历史上还有人开局一个碗,最终成了开国皇帝呢。


    她开局一把锄头怎么了!


    风吹过窗棂,带进一阵市井的喧嚣。


    远处,似乎有人在高声叫卖着什么,叫声飘散在朝歌城的上空,与这即将迎来巨变的时代一同,飘向未知的远方。


    副本开始。


    第 130 章   130-低调行事,雪中送炭


    苏芙的视线从锄头上移开,环顾四周。


    这间土屋不过十平米大小,墙角堆着几捆干草,一张破旧的木桌上放着半碗凉水和几个干瘪的野果。


    屋顶的茅草稀稀落落,有几处已经漏了洞,雨天恐怕是要直接淋在身上了。


    墙壁上的泥土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的草秆,地面则是未经处理的黄土,走动时便会扬起一层薄灰。


    “这环境也太差了吧……”苏芙皱眉,真就家徒四壁。


    她站起来又检查了神衍提示的物品,草药包里面是一些晒干的艾叶、蒲公英和金银花,大概只能止血消炎。


    在这缺医少药的年代,或许算得上一点财富。


    三十文钱在朝歌估计也吃不了几天,至于提示的粗布衣服……


    好吧,就是她身上的这套,已经打了好几处补丁。


    “二丫!你耳朵聋了不成?再不快来里正可就要发火了!”门外的催促声更急了,夹杂着不耐烦的咒骂。


    青年的指甲卡进了衣服,苏芙感到了隐隐约约的痛感,他下意识的晃动了一下肩膀,却根本无法挣开。


    而他的这个动作仿佛让沈泽凯感知到了什么,抓着他的手变得更紧,更重了。


    “我之前明明跟你说了,如果你遇到了麻烦一定要告诉我,而你呢?我以为我们是……”


    “我们是……”


    说到这,沈泽凯似乎卡了一下,但是此刻涌入大脑的情感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他不能很好的分辨,最终,只能选择个保守却没大错的词汇——


    “我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当初沈上校叮嘱沈泽凯要保护好苏芙的时候,沈泽凯是自信满满的。


    他是苏芙的学长,是联盟军校最顶尖的学生之一,更是学生代表,他有信心能够将苏芙守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但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却将他的自信摧毁殆尽。


    “你知道这种感觉吗?就连你被吴子安篡改了成绩,被理论课老师刁难,甚至被吴子安找上门来堵在门口这种事,我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他甚至还在墙上砸了一个大坑!”沈泽凯忍不住指着破损的墙壁,就连指尖都在颤抖。


    吴子安那个人就像是一头疯牛,发起疯来,十个人八个人都拦不住,一次训练课上和老师演练时,因为打的太兴奋,太投入,甚至将老师打伤了!


    沈泽凯不敢想象,这一拳要是真的落在了苏芙身上,苏芙会变成什么模样!


    陡然的,沈泽凯似乎想到了什么,发了疯地去拽苏芙的衣服。他突兀的动作让苏芙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扯了扯,但是很快又被按着肩膀拽了回来。


    沈泽凯扯开了他的衣领,青年的动作很大,几颗纽扣被拽脱了线,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


    苏芙是真的被吓到了,有些着急地伸手去掰沈泽凯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但已经迟了。


    平坦白皙的肌肤一下子就暴露在了空气之中,就像是一块无瑕疵的玉石。


    微凉的空气让苏芙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沈泽凯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他一下子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将苏芙抱了一个满怀,额头抵着少年人的胸口,“太好了,太好了,你没有受其他的伤,不然……”


    不然他真的会内疚得死掉的!


    受……伤?


    原来沈泽凯刚刚发火是……因为担心他受伤吗?


    苏芙原本去掰沈泽凯的手顿了一下,下意识垂了下来。


    也是,沈泽凯作为学生代表在校内脾气确实是一等一的好,待人热情,还总是喜欢帮助别人。


    苏芙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对方奋不顾身,帮助他抵御裁决者时的场景。


    这样的人,恐怕是只要有人在他面前受伤,他都会当成自己的责任吧?


    就像是……他穿书前那个世界里的警察叔叔们一样。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沈泽凯。这个青年分外高大,手牢牢地扣着他的肩膀,但他自己肌肉结实的臂膀却微微颤抖。


    不知道的还以为受制于人的是沈泽凯而不是他苏芙。


    明明,沈泽凯自身的年纪也不大……


    如果是在苏芙那个世界,沈泽凯应该也只是一个大学生,本该只为考试和工作发愁……


    果然,是因为这个世界是高危世界吗?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也成长的比其他人更为迅速一些,背负的责任也很大很大。


    沈泽凯日后,肯定也会成为跟他父亲沈上校一样优秀的军人吧!


    真的是令人发自内心的感到……敬佩。


    苏芙握住沈泽凯的肩膀,连动作都变得慎重其事,“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苏芙觉得,自己是有点拖沈泽凯后腿的。


    像沈泽凯这样的人,应该将注意力将重点放在更长更远的东西上,比如训练,比如学业,这样,在未来的联邦战场上,沈泽凯就可以更好的发挥出自己的优势,救更多的人。


    而不是看在同学情,室友情的份上,在他身上浪费过多的注意力和时间。


    以后还是注意一点吧,能不让沈泽凯知道,就别让他知道了,不然以对方的正义感是肯定会出手的。不要给对方添麻烦。


    沈泽凯顺着肩膀上的力道,一抬眼就看到了苏芙翘起的睫毛,和那张距离自己极近的脸。


    对方极其认真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就像是半透明的玻璃珠一样,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


    他在谢谢他!


    他说不会再让他担心了!


    沈泽凯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


    明、明明是他发脾气凶了苏芙,还扯了苏芙的衣服,怎、怎么苏芙还要反过来谢谢他!?


    他下意识捂住了少年人的嘴,但手掌还是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了苏芙的鼻息,手指顿时一个哆嗦,脸颊更红了,“你……你以后可不能这样说话。”


    沈泽凯的声音小得可怜,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他一低头,又看到了自己刚刚的“杰作”。


    失去了好几颗纽扣的里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苏芙身上,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精致的锁骨。


    沈泽凯不敢再看,强迫自己将目光钉在地面上,手忙脚乱地给苏芙整理起衣服来,“衣服也不能穿这种,太松垮了,一扯就坏,要是遇到变态怎么办……”


    “我知道一个牌子,质量特别好……”


    一万公里之外  深海


    海水越到深处,便越寒冷一分,到最后似乎就连海水的流动都停止了。


    海水的最下层是冰,坚硬,又反射着深海中几乎不存在的光,无数冰棱凸起,就像是某种古老艺术家的雕塑,在这里默默存在了千年。


    如果有人类探险队路过肯定会满怀好奇过去打捞,但盘踞海底的凶兽却大老远就望而却步,甩着尾巴在原地停留片刻,身体微微下倾,就像是某种古老的朝拜礼仪。


    礼毕,这才面朝着那边的方向,缓缓倒退,一直退到数千米之外,这才安安静静地离开。


    “轰隆”吴子安的拳头真的一点也不轻。


    寝室内的苏芙并不知道门外的墙面究竟成了什么样子,但他却能看到自己这边的墙面凸出了5个点,刚好对应人手关节的5个指节。


    宿舍的墙面到底有多厚?


    苏芙没有仔细去算过,但他知道联邦军校建筑材料都是极好的,就算开着挖掘机来铲,都不可能一铲子铲出这种效果。


    这就是……S级体质的实力?


    苏芙将自己的手握成拳,伸到墙面的痕迹旁边比了比,那5个指节的痕迹都比他的手要大上一圈,就像是野兽张着狰狞的巨嘴。


    他突然有点后怕。


    刚才到底还是他太冲动了!


    他原本还想着即使被吴子安揍一顿也没有什么,都在联邦军校内,大家年龄也差不了太多,吴子安还能翻天?


    没想到……


    也许吴子安和楚斯年,裁决者相比会差一些,但是跟他比就像是普通人类和远古巨兽。


    是不可抗衡的存在。


    要是吴子安在这里动起手……


    苏芙回想起刚刚的那一拳,那时的吴子安就像是一个挣脱了缰绳的疯子一样。


    他稍微等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踮着脚,从门上猫眼往外看。猫眼是凹凸镜的形式,外面的景物都显露出畸形的形状,就连走廊上的光线都有些扭曲。


    他寝室门口是一地的陶瓷碎片,里面还混着一些草本植物的筋叶。


    苏芙认得出来,这是旁边宿舍学生养的花,因为走廊阳光好,就放在走廊里,那花盆足足有篮球大小,很沉。


    但是现在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那一拳的余波震了下来。


    苏芙的视线很快从地上的花盆上移开,绕着猫眼所能看到的范围打了个转,但是并没有看到吴子安的身影。


    是走了……对吧?苏芙冲出治疗室的大门,直到跑出去几十米才敢停下来喘息。


    他靠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心有余悸的回头望,治疗室现在已经缩成了一个小白点。


    为了方便医护人员们工作,治疗师特意选在联邦军校内一个偏僻安静的角落,周围还种植了一大片用于隔音的树,整块地皮此刻只能听到树叶“沙沙”的婆娑声,连一丝人为的声响也无。


    就像是一片死地,而治疗室,在这片土地上隆起的一个白点,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坟包。即使隔着几十米,就这样远远的看着,也让苏芙感到窒息。


    甚至,背后还有点冷。


    本来不该冷的。


    联邦军校从来不在这方面苛待学生,所发的校服绝对足以抵寒。


    苏芙动作缓慢的曲起手肘向后背摸去,果然,入手是一片潮意。


    他的校服被他的冷汗浸透了。


    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从鬼门关门口走了一遭。


    苏芙呼出一口气,迈动双腿往宿舍楼那边走。


    他的步子很沉,腿还有点僵。


    之前和楚斯年对峙的时候,他浑身肌肉都绷紧了,一时半会儿放松不下来,现在走起路来就像是个大号的石墩,很是怪异。


    他微微扭扭的走到宿舍门口,看到那扇门后有了一种终于放松的感觉。


    苏芙现在只想将自己丟到床上好好的睡一觉。


    他掏出钥匙开门,锁心转动发出“咔”的一声,但门却并没有打开。


    少年人的视线缓缓上移,看到了一只抵在门板上的拳头。对方没用什么力,却将门摁得死死的。


    苏芙捏着钥匙的手一根根松开,任由钥匙空落落地插在门板上,然后转向旁边站着的人,“……吴子安学长。”


    他今天出门真应该好好看看黄历,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吴子安收回了抵在门板上的拳头,嘴角向上牵了牵,露出一口白牙,“你倒是能啊。”


    苏芙陡然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想到之前楚斯年所说的话。


    当初就是吴子安指使人篡改了他的理论课成绩,害得他不仅仅被理论课老师针对,还丢失了团队实战课的队友。


    楚斯年这个人的心思确实多的要命,但在这种事情上对方没有骗他的理由,如果对方想害他,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哪用得着七弯八拐?


    何况,吴子安现在的话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我能?谢谢,我倒是觉得吴子安学长更能!”


    何止是能啊!可把他能坏了!因为和教务处老师费了些时间,苏芙抵达宿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是透过门缝,他看到了宿舍里亮起的光。


    门缝里的光是窄窄的一条,但是却是温暖的颜色,连带着走廊里的温度似乎都上升了一些,就连苏芙身上的寒气都散去了部分。


    护工阿姨生前总是喜欢将家里的灯开的大大的,不管苏芙晚自习回家的时间有多晚,依旧能透过门缝看到光线。


    每次苏芙一进门都会一连关掉好几盏,“开这么多灯干什么呀,太浪费电了!”


    护工阿姨即使打好几份工收入也依旧微薄,苏芙早已养成了能省就省的性子,更何况,这么多光他们也用不上。


    每当这个时候,护工阿姨总是无奈的摇头。每次苏芙晚自习下了,她总是掐着点守在门口,苏芙这样的话,她也听了很多次了。


    但就是不改。


    她工作忙,用眼多,视力下降的很快,现在就算是守在门口,也看不清苏芙的身影了,不能很快将她的男孩辨认出来。


    她笑着说,“开着灯好啊,就算我找不着你,你看着咱家的灯亮了,也能够顺利的找到家门。”


    那时的苏芙哭笑不得,觉得护工阿姨就是在瞎操心,“我怎么可能认不得回家的路呢?”


    但是等护工阿姨去世了,等他离开了自己原本的世界来到了这里,他才终于明白了一点。


    这大概就是,有个人在家里等你回家的幸福感。


    苏芙有些恍惚地推开了门。


    门内的灯光比门外还要亮一些,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一切仿佛倒退回了好几年前,护工阿姨似乎就在门口等他,还为他做了满满一桌子饭。


    苏芙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发涩,眼前也变得朦胧起来。他吸了吸鼻子,屏住了呼吸。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声,背对着他的身影缓缓的转了过来,是沈泽凯。


    苏芙动作一顿,错愣之余又有了些了然。


    他重重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想强制将自己从过去的回忆中剥离。


    沈泽凯看到苏芙表情有些惊喜,他摇晃了一下手中的表,“我听说这个表格是你帮我登记的,真是辛苦了,做为新生处理这些肯定很不容易吧?”


    话音刚落,他注意到了苏芙微微泛红的眼角,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你,你还好吗……?”


    苏芙尽力露出了一个微笑,“我没事的,就是刚刚眼睛有点点不舒服,应该是外边的风太大了。”


    “哦哦,那你快进来!”沈泽凯拉了一把苏芙的手腕,将少年人拽进暖和的屋内,关上了门。


    然后,有些不确定的望向少年,“你觉得……现在好点了吗?”


    他这种举棋不定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决策什么大事呢。


    苏芙不由得被他逗笑了,差点脱口而出的眼泪似乎都被屋内温暖的空气蒸发了一些,“好多了。”


    他又主动接起沈泽凯之前的话题,“发表格并不算很难的事情。入学以来你一直很照顾我,如果还有我能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跟我说。”


    妈呀,怎么可以这么乖!


    如果不是经历了被绑架时的一切,又见证了前不久苏芙和旭高的那场冲突,沈泽凯真要将面前的人当成一个,普普通通,乖巧懂事的小学弟了。


    这样的人,难怪得要裁决者形影不离的护着。


    这样一想,苏芙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纤长的手指没反应过来,仍死死的扣在操作台的缝隙处,因为太过用力,关节都有些发青。


    当初,他就是在这里发现了被外人撬动的痕迹。


    在被旭高逼出安全范围之后,他知道自己一定躲避不开投射而来的炸弹,转而将目标投向了操作台。


    苏芙用周围一切能够利用到的尖锐物品,硬生生的将那个缝隙砸出了一个缺口,顺着里面明显被人动过的痕迹尝试复原整个机甲的设置,看能不能再抢救一下。


    没想到复原到第三部分的时候,机甲不仅没有解体,反而还自己动了起来。


    身处机甲之中的苏芙根本无法看到外部的眼睛纹样,只当是自己误打误撞碰对了。


    “哐当”。


    是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苏芙的心脏条件反射的揪了一下,赶紧探头往声源处望去,警惕的就像是刚从母亲肚子底下拱出来的小猫崽。


    这机甲掉零件的前科不少,这次是不是又掉了什么东西?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无比熟悉的武器,似刀又像枪。


    是旭高的武器。


    这个武器一看就不普通,也不知道旭高究竟花费了怎样的代价才将它弄了过来。但是此刻这个武器就这样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带着一种萧瑟感。


    顺着这把武器,苏芙目光上移,对上了旭高的脸。旭高的脸色很白,嘴唇颤动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就像是才从水里被打捞上来一样


    苏芙根本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


    巨大的眼睛纹样浮现在他的机甲上,近似于某种庄严肃穆的图腾。冷色调的电流相互交缠,跃动着的电弧让少年人的眼中都带着种金属质感。


    不似人类。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旭高的见识不多,并不知道眼睛纹样是裁决者的标志,但他仍然能直观的感受到对方带来的压迫感,他的大脑就像是被一键格式化了一样,一片空白,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待到终于反应过来时,他已出了一身冷汗,手下意识的去摸衣兜 ,去触碰身上唯一一个能带给他安全感的东西。


    那是一个引.爆装置的遥控器。


    之前他就做了两手准备,在苏芙的机甲中植入了引.爆装置。现在,这个东西就是他对抗危险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慌乱的,毫无掩饰的动作立刻引起了苏芙的注意。


    少年人的身体立刻就绷紧了,弓起的小腿弧度就连附身在机甲之上的裁决者都能感觉得到。


    就像是一只炸开全身毛发,将耳朵压成飞机耳的猫。


    裁决者并不喜欢猫,太小也太脆弱,养起来很麻烦,完全是在浪费它本就不多的时间。


    现在,已经浪费3分钟了。


    裁决者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另一边还有好几个罪犯等着它处理呢。


    伴随着它的情绪波动,眼睛纹样也产生了细微的波动,瞳孔转了转,旭高的心脏也随之狂跳,他哆哆嗦嗦按下了引.爆装置的遥控器,衣衫尽数被汗水打湿。


    裁决者心中的恶嫌加重了。


    在这种地方,为这种垃圾一样的东西又浪费了一秒。


    眼睛纹样中的一丝电流向外延展,如同触须一样搭上了旭高手中的遥控器,与此同时,遥控器的一切尽数被接管。


    旭高,乃至人类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就是一种污染。


    它意念一动,周遭顿时传来一阵刺耳的轰鸣声。旭高被重重弹飞出去,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旭高机甲的外壳上被轰出一个巨大的破口,破口边缘的金属壳已被高温熔化成水,滴滴答答落了一地。旭高本人更是一脑袋撞在操控台上,血瞬间就从额头上挂下来,不省人事。


    离得近的人即使看不到这边的情况也不由得一缩脖子。


    中度脑出血,内脏被肋骨刺穿,左腿粉碎性骨折。


    裁决者随意一扫描就知道了旭高的情况。


    但,这并不是它的手笔。


    有人先它一步动手了。


    它眯起眼睛,看向苏芙的方向。


    少年人坐在操作台旁,手指稳稳当当地按在攻击按钮上。对方的手指很细,在灰扑扑的操作台上白得几乎惊人,就像是一片轻薄的,落在水泥地上的芙花。


    但却按得很稳。


    没想到像苏芙这样脆弱的f级,也是会在紧要关头反抗的。


    还算是有点意思。


    裁决者倒也不急着走了。


    苏芙目光死死的锁在旭高身上。


    旭高身上源源不断冒出来的血红的扎眼,他不由得皱了皱鼻子,但却强忍着没有离开视线。


    刚刚毫不犹豫打穿旭高机甲的能源枪此刻还维持着举起的姿势,笔直的指着旭高。


    还好他之前误打误撞将机甲的设置复原成功了,不仅没有解体,就连攻击系统都恢复了。


    苏芙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薄薄的嘴唇此刻泛着淡淡的粉,就像是玫瑰新长出来的花骨朵。


    只要旭高再站起来,并且还想对他动手,他会开第二枪。


    苏芙的精神处在高度紧绷状态,一点声响都能引起他的注意,也正是因为如此,当陌生的脚步声传来时,他立刻便望向声源处。


    苏芙抿着唇,组成眼睛纹样的电流簇拥着他,噼里啪啦的响着,时不时摩擦出几朵冷色调的火花,配合着少年人因为情绪波动而带着薄红的两颊,更显靡丽。


    就像是从荆棘丛中生长出来的蔷薇花。


    看到这样的苏芙,匆匆赶到的机甲操控课老师,楚斯年和沈泽凯均是一愣。


    刚才的脚步声正是来源于他们。


    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苏芙也有些愣神,压在攻击键上的指头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他完全没想到会被这些人抓个正着。


    恶意攻击同学……就连开除都算得上是最轻的惩罚了。


    但他并不想离开联邦军校,也不能离开这里。一旦从这里出去,他又该如何保证自己存活到最后?!


    身体先于大脑,苏芙一条腿迈出,整个人挡在了旭高前面,还下意识挪动了下身子,企图将旭高和旭高的机甲挡严实。


    就像是将花瓶扫到地上,在主人归来时又拿大尾巴挡着碎片的猫。


    苏芙与两位老师一位同学陷入了僵持,面对面的站在两侧,犹如两个阵营正在对峙。


    这让苏芙想起了曾经参加过的辩论会,会场上正反两方唇枪舌战,拿出各自掌握的证据毫不留情的质问对方,一丝情面也无。


    可惜他现在手上并无证据,把柄还握在别人手里。


    与其费尽心思争辩,还不如好好想想,被赶出学校后去哪里来的实在……


    护工阿姨去世后,他一直都在社会的夹缝中生存,受委屈就跟吃饭一样频繁。苏芙也尝试过去为自己辩解,但那样的成本太过高昂。


    渐渐的,他就不去做那种无意义的事了。


    打破僵局的是沈泽凯。


    对方上前一步,越过了两个阵营间心照不宣的红线,语气之中是掩饰不住的焦急,恨不得当场将苏芙从机甲中拽出来,检查个遍——


    “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伤到了?”


    沈泽凯表情一僵,下意识往四周看了几眼,尤其关注所有联网的产品。


    妈呀,裁决者现在该不会就在某个角落里上演“裁决者 is  watching you”!


    联想到对方每次超级及时的出现,沈泽凯觉得很有可能。


    不行,要是让对方以为他是在欺负小学弟可就不好了!


    “不不不,这种小事不用你费心的,都是我们这些学生代表要操心的事!”


    “对了,”沈泽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一旁的手提袋里拿出了几盒点心。


    点心很精致,还做成了小机甲的形状。机甲上的花纹是用糖霜绘制而成的,特别可爱。


    沈泽凯看到这盒点心的第一眼就想到了苏芙。


    “这是我今天外出办事时看到的,顺手就买回来了,这盒给你!”


    居然……还真的有吃的。


    苏芙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一时有些不确定自己现在究竟是在现实,还是仍然停留在自己刚刚针对护工阿姨的幻想之中。


    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


    已经失去了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了,他也已经不再是需要人保护的,嗷嗷待哺的雏鸟。


    他不能再收沈泽凯的东西,本来之前沈泽凯就对他多有照顾,他怎么能继续欠人情呢?


    但是……


    面前的这盒点心带着股很浓的芝士味,苏芙感觉到自己的胃收缩了一阵,肚子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咕”。


    他顿时尴尬起来,手指缩紧,在自己的衣服上揪出了几道纵横交错的痕迹。


    和教务处老师交流完的时候军校食堂和小卖部都已经关门,他就算是想买吃的也没地方去买。


    苏芙本来安慰自己,眼睛一闭到第二天早上就好了,可是现在……


    他一只手缓缓的移到了自己的肚子上,开始思考:如果他用力按着肚子,肚子是不是就不会叫了。


    看着苏芙的动作,沈泽凯面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


    真的是……非常可爱啊!


    就像是校园里肚子饿得咕咕叫,又强撑着的流浪猫,翻个身将肚皮死死贴着地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即使知道苏芙和裁决者有很深的关联,也让人忍不住想冒险投喂一番!


    “就当是……帮忙发表格的谢礼吧!”


    苏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点心接了过来。


    经历过熏香事件之后,沈泽凯琢磨了一下与苏芙的相处模式。


    若是直接送的话,面前这个不想占任何人便宜的少年估计是不会答应的吧?于是他特地选用了谢礼这个词。


    果不其然,苏芙最终还是收下了。


    点心很好吃,带着淡淡的甜味却并不腻人,几块下肚,苏芙空空如也的胃终于也有了些许饱腹感,难受的感觉逐渐消退,压制不住的困意终于席卷上来。


    苏芙半靠在床上,眼眸半睁半闭盯着头顶的灯,眼神有些朦胧。


    他今天确确实实是有些累了,先是为了登记表格奔波了大半天,随后就卷入了作弊事件,还与政教处老师纠缠了很久。


    好在,结果是好的,一切都没有白费。


    他打了个哈欠,又将脸往被子中埋了埋,就不再动弹了。


    沈泽凯看他小半个肩膀露在外头,伸手帮他理了理被子。


    远看还没有发现,近看苏芙的脸格外苍白,呼吸也又轻又浅。微长的黑发蔓延到脖颈之处,就像是一块脆弱的锦缎,一扯就会分崩离析。


    沈泽凯动作一顿,联想到苏芙进屋时的状态,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你这边确实……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我一切都好。”


    苏芙翻了个身,背对着沈泽凯,声音不疾不缓,极具说服力。


    一回寝室碰到沈泽凯的时候,对方就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高年级的学习任务本来就重,再加上沈泽楷又身兼学生代表一职,肯定早就忙得脚不沾地了。


    反正他现在遇上的又不是什么危及性命的大麻烦,就不要再去打扰人家了。


    吴子安,楚斯年,裁决者,他们谁不能?!


    苏芙自认为自己来到联邦军校之后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综合成绩稳定且不突出,社交圈子也很小很小,除了沈泽凯和薛晨他们外,也没有接触过其他人。


    他就不明白了,上到裁决者,楚斯年这种反派boss,下到吴子安这种联邦军校的校霸,为什么偏偏要来找他的麻烦!


    就因为他体质是F,所以柿子挑软的捏是吧?


    饱含怒气的话语就像是一颗子弹爆射过来,又在吴子安耳边炸开了,以至于青年这一瞬愣在原地,就像是看着羚羊突然爆起,顶着角冲向自己的狮子。


    他愣了一下,微微张了张嘴。


    吴子安的力量,天赋,乃至影响力早就决定了,他在面对大多数人的时候,都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他习惯以压倒性的绝对优势逼迫猎物,迫使对方顺从自己,臣服自己,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种办法很简单,很粗暴,很残酷,但是管用。


    因为,这跟食物链一样,是大自然中孕育出来的绝对法则。


    不然,他也不会放任自己的手下篡改苏芙的成绩,让苏芙被其他人疏远。这样,苏芙就会被逼的走投无路,然后,再由他出手帮助。


    到了那时候,苏芙才会明白,只有依附于他,才能过得最舒服。


    因为弱者根本就没有选择权。


    但是,现在反倒是他失去了这种优势。


    苏芙将他的计划掀了开来,摆在明面上。


    吴子安垂下眼,下意识掩饰住自己在事情脱离掌控后的那么一丝丝不安。


    但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在状态,假装不在意地嗤笑,


    “哈,没想到你居然知道啊。”


    明明,他让自己的小弟调查过苏芙,这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没什么背景,身体素质更不行,连老师都不看好。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知道他是这一系列事情的幕后黑手?


    “这是什么很难知道的事情吗?”


    因为愤怒,苏芙的眼尾微微泛红,唇角却挑着一个前所未有的轻蔑笑容,让那张本就绮丽的脸更显艳丽。


    就像是给玫瑰刷上了糖浆,再放在铁板上沸烤,艳红色的汁水蒸腾出来,肆意流淌。


    对于吴子安这样的精英来说,愣神和失态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的大脑很快就转了过来,犀利地直指那个最有可能的答案,“是沈泽凯告诉你的吧?!”


    吴子安的上下牙槽重重碾在了一起。


    是啊,苏芙怎么可能知道是他下的手?!


    苏芙周围的同学也不可能,他们生怕被苏芙这个F级的拖油瓶缠住,连话都不愿意跟苏芙说呢!


    只有那个老好人一样的沈泽凯!


    一种像是生吞了苍蝇般的恶心感涌上了吴子安心头。


    真是厉害了,总是坏他的事!


    牢牢地占着他看上的东西,就像是当初从他手中抢走学生代表的位置一样!


    吴子安的眼睛里血丝乍现,学校精英的外衣被彻底撕下,颇有种歇斯底里的感觉,


    “是啊,沈代表人确实很好呢,总是无偿帮助你这样的人,你一定心里很感激他吧?回寝室的时候脸上都写着放松!”


    “他那么好,那么像个圣人,怪护着你的,连这种事情都告诉你!那他怎么没在你成绩被改的第一时间站出来啊?!”


    “还是说,他在理论课老师刁难你的时候伸出援手,让你免于去治疗室打杂?”


    “哦哦,对了,在你体质为F级,团队实战课时没人充当队友的时候,他一定让人帮你了吧?沈代表人缘这么好,叫几个手底下的同学跟你组队还不只是招招手的事?”


    “啊,什么?他没帮你啊,不会吧!沈泽凯那么多光环加身,莫非一点光源都没辐射到你身上?”


    吴子安嗤笑一声,恶意几乎满溢出来,“我当初向你伸出援手的时候你连看都不看,我还以为他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呢!”


    他也不敢确定,更不敢开门去看。


    接下来做事的时候,苏芙的视线平平往门外瞟,生怕下一刻好好的门便被砸开,砸烂。


    就如同那个掉在地上的花盆一样。


    “咚”


    熟悉的,大门打开后碰撞到墙上的声响。


    原本正在写作业的苏芙笔一顿,立刻警惕的扭头,就像是草原上朝不保夕的幼兽,支楞着耳朵近乎神经质地捕捉着猎食者的声音。


    此刻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开门的人所处的位置又背着光,苏芙根本看不清那人是谁,只能看到一团黑影。


    他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的喉咙干的要命,但僵持下去又不是办法,只能试探着开口,“……吴子安?”


    那人没有回他,嘴唇紧紧的抿着,又向前走了几步。


    沉默……是不是意味着默认?


    苏芙立刻紧绷起来,随手抄起一本砖头厚的书,比这对方,“站在那里不要动,这里可是学生宿舍,如果乱来的话宿管阿姨不会不管!”


    但那人充耳不闻,继续前行着。


    一步,两步,三步……


    苏芙已经抬起了自己拿着书的手腕,眼看着就要将书丢出去,但是下一秒他看到了那个人暴露在灯光下的一截下巴。


    少年人扬起书的手顿时一滞,有些讪讪的放下。


    来的人不是吴子安,而是沈泽凯。


    这个寝室的另外一个主人。


    但是现在的沈泽凯跟往日的他很不一样。男生的大半张脸都沉在阴影之中,眼神更是晦暗不明,连时长停留在唇角的温和笑意全都消失殆尽,唇角被拉平。


    这样的沈泽凯,在气势上完全不逊色于吴子安。


    一样的,让人不寒而栗。


    苏芙攥着书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


    “我听说今天吴子安找上门来了。”沈泽凯的声音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苏芙立刻明白,沈泽凯已经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了。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隔壁左右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沈泽凯又是学生代表,知道信息的速度远比其他人快得多。


    而且刚刚回寝室的时候,沈泽凯肯定也看到了吴子安拳头砸在墙上留下的印记。


    “……对不起。”苏芙率先道歉。


    无论是谁躺着中枪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如果是他上完课回来,发现自己宿舍旁边的墙被毁坏严重也是会生气的,更何况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自己的室友。


    而苏芙从底下的破旧寝室搬到这里,沈泽凯甚至出了很大一分力。苏芙感谢沈泽凯都来不及,却给对方惹来了麻烦。


    “真的非常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今晚就收拾东西……”


    从这里搬出去。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苏芙越来越小的声音和沈泽凯暴躁的咆哮声在这一刻重合。


    骤然放大的声响震得苏芙有些耳鸣。少年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缓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什么?”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沈泽凯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猛得上前几步,双手牢牢地抓住苏芙的肩膀,平整的衣服瞬间被抓出可怖的沟壑。


    冰棱深处隐藏的洞穴开始传来震动,一些芙屑被抖落,混在海水里就像是钻石磨成的沙。


    洞穴中的温度变得更低,光线也越发昏暗,但也能隐隐看到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发光。


    发光的东西像是一片鱼鳞,被束缚在全透明的气泡里,却极具活力的搏动着,像是一颗畸形的心脏。


    但是下一刻,气泡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扣住,毫不留情地挤压。


    气泡被挤压得扭曲变形,鱼鳞也失去活力,像被突然扼住了咽喉。


    “这么激烈的反应,这是第二个了。”


    低沉的男声响起。


    放在宴会和红毯上,这样的声音会被无数人追捧,但是出现在深海,却有种不可言说的怪异。


    在祂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周围的光线逐渐亮了起来,就仿佛之前的那些黑暗是被什么更恐怖的东西吞噬了一般。


    那是一个闭着眼眸的男人,银发随意得地垂落至腰间,那是一个极其闲适的姿态,银色的睫毛就像是缀上了万年不化的芙。


    下一刻,祂捏着气泡的手一收,随性地将气泡一丢,气泡重重地砸到冰棱上,危险地颤动了一下,但是并没有破裂。


    它径直落在了一堆气泡上,弹动了一下,连带着正下边那个气泡也受了难,被压扁了一点点。


    如果仔细看的话,其他的气泡里也盛放着同样的鱼鳞。有跟这片鱼鳞一样发光的,也有依旧死气沉沉的。


    男人的眼眸在下一刻睁开,是纯正的银白色,像是流动的液态水银,本应是瞳孔的地方却极细,不似人瞳,反倒像是……兽类。


    祂轻笑一声,本应是双腿的地方却是一条银白的鱼尾,与隐藏在发丝之间的耳鳍同色。此刻,这条鱼尾就像是蛇类一般缓缓地盘上了一根突出的冰棱。


    祂顺着发亮的鳞片挨个看过去,似乎勉强想要说出几个名字。


    但根本想不起来。


    “算了,无所谓。”


    男人单手托腮,像是注视着什么难得能勾起祂兴趣的事情一般。


    祂的鳞片们,好像……极其难得的聚集在一起。


    与此同时,


    正在为苏芙整理衣服的沈泽凯整个人动作一顿,下意识捂住胸口。


    他觉得自己心脏就像是被过度捏紧的气球,随时都有可能爆裂开来,就连四肢和后背也都闷闷的疼,不知不觉之间冷汗出了一身。


    就像是被狠狠撞到了什么东西上一样。


    这种苦痛比当初被2S级的裁决者袭击还要致命,就连抵抗都抵抗不了。


    但……怎么可能呢?


    明明他……寝室里什么都没有啊……


    怎么说呢,在希腊神系中,这种献礼是常规操作,讨好王后或国王以求得地位和权力。


    但关键一旦接触到妲己,还送了这种宝物……


    那肯定落在圣人眼里了。


    而且相当于直接选择站边商朝,这可是必定灭亡的一方。


    虽然刚开局,但他结局已然定了。


    看到这幕,苏芙没再犹豫直接溜了,朝歌已然危机四伏,又有这些考生瞎捣乱,不适合再待下去了。


    她还是去更广阔的洪荒闯荡才是正道!【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