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上午，离高数大课开课还有十分钟，阶梯大教室里已经一片混乱、嗡嗡作响。


    后排角落，一个人正趴在摊开的《天体物理导论》书上，睡得人事不省。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蓬松微卷的头发上镀了一层金边，如果忽略他压着的那页纸上一小片可疑的疑似口水的痕迹话，这绝对是幅完美的“美男入睡图”。


    “祁神，祁宸？醒醒！哎呦我，大哥你可别睡了！” 陈浩用力推了推旁边这位睡得毫无学霸气质的真·学神。


    祁宸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眼神迷茫，发丝乱飞，白皙的侧脸上还留着道浅浅的压痕。


    他咂咂嘴，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唔……下课了？耗子，我先回宿舍了，你和你女朋友吃完饭麻烦帮我带份煎饼果子，加俩蛋哈……”


    “什么玩意还煎饼果子，这课还没上呢！高数啊哥，你还搁这儿睡，平时分还要不要了！” 耗子没好气道，随后又压低声音，“哦对了，南大会长发信息说帮你占好坐了，喏，还是前排，VIP观影区，你真要去？” 他说着朝着教室前方中央努了努嘴。


    祁宸意识勉强回笼，闻言摆摆手：“我哪次没去了，你还问这个？”


    他说完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视线穿过人群，精准定位在那个无论何时都坐得笔挺的身影上。


    他的亲亲室友——南聿，本校学生会主席，经管院学神，蝉联两届“最想和他恋爱”民选冠军的公认校草。当然，他祁宸是第二，也不差。


    此刻，南聿正单手拿着手机打字，白衬衫的袖子板正地挽到小臂，露出截线条流畅的手腕。


    祁宸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边看南聿发来的消息边慢吞吞地收拾起自己东西，费好大劲才终于在角落里找回那根还剩半截的笔芯，接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穿过半个阶梯教室，一屁股在南聿旁边的空位坐下，发出不小的声响。


    “谢了啊，耗子说的还真没错，没了你我确实得完蛋。” 祁宸困意未散地瘫在椅子里，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


    南聿转过头，脸上是熟悉的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仿佛自带滤镜：“不客气。下次记得定个闹钟。” 说着顺手将一杯冰美式推给祁宸。


    “哎，怎么又帮我买，不是说了我自己来嘛。额……今天嘛，它是个意外，明天我肯定记得。”祁宸说着有点尴尬的摸摸脸，把咖啡推了回去，“我记得你也喜欢这个来的？”


    南聿摇摇头，又推了回去：“我喝过了，再喝就多了。明天记得就明天再开始，今天就先喝这杯吧。”


    祁宸也不多造作，点点头，拿起咖啡猛吸一口，冰凉的苦涩瞬间驱散了最后一点睡意，他边喝边探头去看南聿那本字迹工整的笔记，再对比对比自己那东一块西一块，除了自己没人看得懂的草书，差距堪称惨烈，他叹道：“你这笔记，毕业了能当传家宝摆起来吧？我的就不一样了，只能拿去找废品大爷。”


    “笔记有用就够了。” 南聿笑了笑，目光飞快地扫过祁宸被咖啡沾湿了一点的唇角，以及因为睡觉而翘得更嚣张的那缕呆毛，指尖在光滑的笔记本封面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随即自然地推了推眼镜，转向讲台。


    祁宸似有所感地瞥了眼南聿的侧脸，却没能看出什么，只好带着些困惑移开了视线。


    02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祁宸懒得去给陈浩当电灯泡，干脆拖着南聿直接走了。


    午餐时间的食堂，人潮汹涌程度不亚于早高峰的地铁。


    祁宸在食堂里转了一整圈，最后还是灰溜溜地跑去买这周吃了三次的盖浇饭套餐，接着便端着盘子在人缝中艰难穿行，寻找落脚点，那表情严肃的像在走钢丝。


    “这边。”熟悉的清朗声音响起，在这个时刻如同天籁。


    祁宸循声望去，只见南聿已经稳稳占住了一个靠柱子的座位，还贴心的用保温杯占好了对面的位置。


    祁宸如蒙大赦，立刻冲过去把自己沉重的餐盘放下，瘫在椅子上：“大恩不言谢，下次你有什么事我必carry你！你等着，我去给你买瓶饮料去！”说完闪身就跑。


    南聿淡淡“嗯”了声，低头看着祁宸盘子里惊人的辣椒量，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


    他拆开双新筷子，极其自然地伸向祁宸的餐盘，动作流畅地把里面切得七零八落的胡萝卜挑了出来，夹到了自己那边。


    祁宸抱着两罐雪碧走回来，啪地起开，边起边吐槽道：“耗子说三楼马上就装修完了，我顺路去看了眼，你猜怎么着，还是米线、黄焖鸡和烤肉拌饭，你说咱们学校整这好几个食堂，就不能换点加盟商吗？！”


    说着他瞥了眼南聿的饭，看得一阵恶寒：“哇你这点的什么，怎么这么多胡萝卜，告诉我我避雷——哎不是，我碗里的胡萝卜呢？”


    南聿闻言笑了笑：“放心吧，你应该点不到这个。”


    祁宸默了默，把雪碧双手奉上：“聿哥，小弟无以为报，唯有……”


    “以身相许？”


    祁宸差点呛到，转头去看，就见同社团的妹子李薇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笑眯眯看他俩：“拼个桌不二位？”


    祁宸点头，干脆挪到南聿那边，接着正色道：“什么以身相许，不要玷污我们俩纯洁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李薇眯眼看他俩，半响后才摆摆手：“好好好，知道你俩是好兄弟了。我就来提醒你一下，新来的小学妹可是问我好几次你俩到底啥关系了，别管啥感情，你都收敛点行吧。”


    祁宸豪放地灌了口雪碧，单手搂住南聿道：“让她问，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说完祁宸就一下子收回了胳膊，格外端正地坐了回去，李薇只当他还在展示“兄弟情”，顿觉不忍直视。但只要当事人祁宸知道，刚才搂上去时，南聿的身体产生了一瞬的僵硬。


    祁宸暗自叹了口气，扒口饭含糊地转移了话题：“我再也不点新口味了，就这破糖醋汁，简直化学试剂没两样，齁甜不说还有股怪味儿……”


    南聿立马把自己那份几乎没动过的、看起来清爽得多的清蒸鱼推了过去：“尝尝这个，味道还可以。太甜就别勉强了。” 语气温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心。


    李薇在一旁看得直摇头：“不是我说，真不怪人小学妹乱问，南大会长，就你对祁神这细致入微地照顾，啧啧啧，这么好的人我怎么就碰不到呢？”


    临桌几个同学也笑着起哄：“就是！聿哥你缺腿部挂件吗？上过大学会喘气的那种？”


    “求交友教程啊祁神！”


    “我知道：首先，你长的得够帅；其次，你成绩得够好；最后，你得是祁神本人。”


    南聿闻言也只是礼貌地笑着，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看向几人：“你们这面再不吃，就要坨了。”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依旧温和，只有握着筷子的指节微微收紧了几分。


    祁宸懒得管这闹剧，心安理得地夹起一块鱼肉，虽然也一般，但确实比他那“化学试剂”强多了：“谢啦。”


    他咽下食物，心里却再次闪出那个出现了无数次的念头：好是好，就是……太“完美”了。完美得有点不真实，甚至有点像在……刻意保持距离？


    这种感觉，在下午的选修课上又冒了出来。


    祁宸因为昨晚熬夜打游戏，听着教授念经般讲文艺复兴三杰，眼皮又开始不住地打架。


    他越来越困，脑袋也跟着一点一点，心想选修课反正摸鱼上完就行，睡觉也没人管，便干脆不硬撑了，迷糊间想找个支撑点眯一会儿，竟不知不觉间往旁边南聿的肩膀上歪了过去。


    就在他的脑袋马上要倚到南聿肩膀上时，南聿突然极其自然流畅地、幅度很小地往另一边倾斜了一下，同时还不忘伸手去拿前排同学传过来的画册复制页。


    “祁宸，在讲《雅典学院》的构图了，你最好往后翻一页……” 南聿的声音适时响起，温和地将一份复制页递到他面前，话题无缝衔接到了课程内容上。


    祁宸被旷了一下：“……”


    他懒散地伸手接过画册，心里那股莫名的不爽又蹭蹭冒了出来。他撇撇嘴，瞪着南聿线条完美的侧脸：躲什么躲？哥们儿靠一下怎么了？当年你发烧靠我的时候我可没躲啊。


    但祁宸又看了南聿两眼，便一下泄了气。


    原因也很简单——这种“恰到好处”的回避简直是他们友情的标配，他已经太熟悉了。


    比如，宿舍楼下有漂亮学妹红着脸拦住祁宸想加微信，南聿会恰好接到一个“紧急”的开会电话，礼貌告辞先行上楼；


    比如，宿舍放假一起旅游，祁宸看南聿喝光了水，便顺手递上自己的，南聿却宁可买瓶新的也不接，要不是二人熟识，祁宸怕是会啊怀疑这人是不是在嫌弃他；


    再比如，球赛打激动了冲上去“兄弟抱一个”，南聿总能“恰好”转身拿水或者整理衣服，统统完美避开。


    祁宸和南聿关系确实很好，好到形影不离，好到成为彼此大学生活里最稳固的依靠。但这份好之间，似乎总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极其坚韧的墙。


    —TBC—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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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chapter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