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04

作品:《托孤谋士不想被推倒

    申屠景坐下后便清了清嗓,说道:“这件事,……”


    听到这儿,季恒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那个……还请申屠国相稍等一下。”


    申屠景官职、资历、年龄都在他之上太多,他轻易不想打断人家说话的。


    但他还是认为,第一次廷议就应该定好“规矩”,否则无视他与姜洵,认为“竖子不足与谋”,便会成为齐国往后的常态。


    那他和姜洵就要成为傀儡了。


    他温声道:“太子殿下还没到,还请国相大人稍安勿躁。”说着,叫宫人给各位大臣们奉茶。


    申屠景轻“哼”了声,没再说话。


    殿内鸦雀无声,直到等了片刻,才听殿外通报道:“太子殿下到!”


    屏门推开,姜洵走了进来。


    麻色孝帽下,少年面色略显阴沉。


    季恒本想请他上座,也就是齐王先前所坐的位置,姜洵却以自己尚未袭位为由拒绝了,拿了一个席子,放到季恒身侧坐下。


    季恒要往下退一个座次,姜洵又拉住了他衣袖,说道:“不用了,小叔叔。”


    季恒便又坐了回去,两个人挤在一个人的空间。


    虽然两人都是未成年,也占不了太多地方,但仍挨得有点近,一大一小的两坨。


    季恒又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说道:“不好意思,还请申屠大人继续吧。”


    申屠景一时竟有种被这竖子拿捏的感觉!他说移步就移步,他说稍等就稍等,他说继续,自己就要继续?


    若真如此,他这国相岂非太没威严!


    只见他双手抱臂,轻“哼”了声,直接无视了季恒的话。


    先王薨逝,水情告急,他倒要看看没了他,这些人又能搞出什么名堂!


    季恒对此表示理解,但事态紧急,还是要以公事为先,他便自行主持起了会议,转而看向了朱子真道:“请问內史大人,目前具体是哪几段比较危急?如果要征调民夫,临时对河堤薄弱之处进行修补,现在还来得及吗?若可以,一共需要多少人手?”


    內史朱子真娓娓道来。


    水位上涨已有数日,他一直密切关注着各地的情况,此刻便将各县水情与历史遗留问题等,讲解得深入浅出。


    听完,属官们又提出诸多疑问,朱子真也一一解答。


    季恒问道:“咱们傅籍上还有可征收的徭役吧?”


    没了申屠景,廷议似乎也在正常进行。


    申屠景便有些急了,刚刚就想插话,可惜一直没插上,此刻才眼疾手快地说了一句:“傅籍呢?去确认一下。”


    “不用确认了。”朱子真道,“先王一向轻徭薄赋,不喜劳民伤财,非必要,从不征收徭役,每年徭役连一成都用不到。”


    “那今年要辛苦一下了。”季恒接过话头道,“毕竟这河堤塌了,对百姓也是灭顶之灾。那就请各地郡守征收徭役,对河堤薄弱之处、还有河道拐弯,容易被洪水冲塌的地方进行加固,需要的材料一律由公帑[1]拨款。另外,各地太仓、敖仓还剩多少粮食了?”


    他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万一河堤塌了,百姓受灾,官府便要开仓赈灾。


    提到粮食,朱子真却显出了忧色,说道:“去年是个灾年,齐王体恤下情,向百姓减免了五成粮税,因此仓窖未能填满……可即便减了税,今年春荒也格外严重,百姓一个冬季里吃完了囤粮,到了春天难以为继,各地多有饿死,齐王今年便又开了一回仓……总之余粮已经不多了。具体粮册,我命人稍加整理,晚些拿给公子过目。”


    季恒道:“多谢朱大人,另外公帑里还剩多少钱?我也需要知道一下。”


    內史道:“好,我晚些一并拿给公子。”


    廷议结束时,季恒有些头晕,大概是过了饭点还未进食的缘故,便先回了趟长生殿。


    殿内已备好了饭食,季恒一边洗手一边道:“快,快,快。”说着,匆匆坐下来吃了一口,生怕晚一秒便要低血糖自动关机。


    那种眼前一黑、脚底一软,下一秒便不知身体要倒向何处、脑袋又要撞向哪里的感觉很不好。


    从小到大,他下巴磕到过床角,脑袋砸碎过花盆,甚至还曾扑倒过来福……


    小婧已用过午饭,正坐在一旁帮季恒布菜。


    当年季恒入宫时,把府中一众贴身侍候他的人都一起带了过来。


    小婧、来福、左廷玉,还有一个左雨潇,他们都是季府的人。其中除了左廷玉大他们几岁,从小像一个大哥哥,其他人都年龄相仿。大家自幼一块儿长大,是彼此的玩伴,相处便也更加随行些。


    “小婧啊,”季恒说道,“下午能不能帮我去看看阿宝?阿兄阿嫂都不在,也不知那几位嬷娘怎么样……你去看一眼,回来悄悄告诉我好不好?”


    小婧应道:“……好吧。”


    季恒说:“要不现在就去吧,叫来福进来陪我吃饭。”


    小婧放下筷子便去了,结果去了没多久,便又慌里慌张地回来了。


    季恒仍坐在案前,手中握着筷子,怔怔问道:“怎么了?”


    小婧道:“公子,你能听到哭声吗?”


    季恒屏息一听,果真听芷兰殿方向正传来婴孩的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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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婧道:“我刚走到一半,就听到小殿下在哭了。我问嬷娘是怎么回事,那嬷娘说,小殿下这两天每天哭得一刻不停,吃饱了也哭,抱起来也哭,半夜睡着睡着,醒来了又开始哇哇大哭,几个嬷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还听一个嬷娘说,小殿下这是百日啼,恐怕是中了什么邪,说是要给小殿下驱邪呢!”


    话音一落,季恒满脑子都是嬷娘请人作法诵经,再喂阿宝一些乱七八糟的符水、丹药的模样,立刻道:“不可以!”


    他决定过去看一眼,离开时叮嘱殿卫道:“一会儿若是有大臣过来找我,记得到芷兰殿喊我。”说着,便去了。


    芷兰殿内,阿宝正哭得撕心裂肺。


    季恒忙甩掉了鞋子,冲进去道:“怎么样了?”


    好在殿内不是一番正在作法的景象,只见一位乳母抱着摇着,另一位乳母拿玩具逗着,阿宝却是闭眼大哭,一点面子也不给。


    乳母焦头烂额道:“刚刚已经喂过奶了,可殿下吃完又一直哭,怎么哄也哄不好,这嗓子都已经哭哑了!”


    “我看看。”季恒说着,把阿宝抱了过去。


    季恒也是第一次抱孩子,他学着乳母的样子,抱着阿宝轻拍、轻摇,又不放心似的道:“几位嬷娘,若是阿宝哪里不舒服,又或者你们要对阿宝做什么,比如要喂什么药,或者要驱——等等!阿宝你怎么不哭了???”


    他看了看阿宝,又看了看嬷娘,见嬷娘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只对他刚刚一抱起阿宝,阿宝哭声便开始小下去这件事感到万分惊奇,说道:“可……可能是公子抱着的缘故?”


    他一抱,阿宝就不哭了?


    季恒不信这个邪,便又做了个小试验。


    但总之是他一放下来就哭,他一抱起来就不哭,其他人谁抱都不管用,算是彻底赖上他了。


    不过季恒也悟了,说道:“大概是阿嫂怀孕期间,我陪伴比较多的缘故,阿宝对我比较熟悉,所以……”说着,尴尬地笑笑。


    尤其阿兄入都期间,阿嫂每日担惊受怕,他为了宽慰阿嫂,还会对着阿嫂的肚子唱唱歌、讲讲故事什么的。


    阿宝听到了他的声音,也会在肚子里鼓弄鼓弄地回应他。


    算起来,两人也已经是老熟人了。


    天气炎热,嬷娘没把阿宝包在被子里,此刻阿宝只穿一个小肚兜,就这样软软地贴着他,贴得他心都要化了。


    一出生便失了双亲的可怜虫,他只是需要一点熟悉的声音、一点熟悉的气味,好让自己感到安全而已。


    他不忍心让阿宝再这样哭下去了,那看来就只有一个法子。